第5章
泛着細碎光的眼睛在看到電梯那邊被按過的按鈕後，微微一轉，瞥到了林夕顏樓道這處，她像一只受了驚小兔快速地縮回了自己的腦袋。
心像是做了一件什麽虧心的事，快速地跳了起來，尤其聽到了那熟悉沉穩的腳步聲慢慢向這靠近，林夕顏的心跳得更快，她下意識地想擡腳，往樓上爬去，剛伸出的腳卻停在了何易陌那突然響起低沉悅耳的聲音上。
“江導。”
“《溢陶華》這劇本我很滿意，不過有幾處，我覺得應該要修改一下。”
……
聲音随着遠去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了慢慢關上的電梯裏。
林夕顏深深呼出了一口濁氣，她剛放松了一會兒，松懈的神經又提了上來，《溢陶華》？那不是她今天要去試鏡女配的電視劇嗎？
何易陌他很滿意這劇本？
他要參演這劇本？
他這種影帝級別的，不是男主還能是什麽角色？
想到這兒，林夕顏又不能冷靜下來了。
她默默地掰着手指頭，轉了轉眼珠子，在心底分析了起來：何易陌好像挺不喜歡我的，何易陌和江導的關系應該挺好的，何易陌是這部劇的男主，這次選角最後敲板的是江導。
如果何易陌因為讨厭我，不願最後和我搭戲，去和關系挺好的江導說一些建議，那麽結果就是……
林夕顏狠狠地搖了搖腦袋，擡頭看了看已經到層的電梯，右手緊握了握單肩包的一根袋子，踏出電梯的那一步，宛若踏進了一個戰場。
走出電梯後，四周或經過或站着，坐着的人都快速地被林夕顏掃了個遍，想要在這個戰場活命的第一步，就是一定要避開何易陌。
視線裏沒有發現何易陌，林夕顏長舒了一口氣。
說一些“建議”？心靜了些的林夕顏，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奪別人心思的想法，有點太擡舉自己了。
一個影帝，特地為了一個天天跑龍套的女演員，去和導演說“建議”？
林夕顏不由地覺得有點好笑，影帝很閑嗎？
覺得自己想太多的念頭剛一閃過，林夕顏就收掉了這個想法。她腦中湧現出了昨天那張被莫名打上了零分的白慘慘無辜的白紙，林夕顏冷不丁地抖了一下。
這個影帝，有點閑。
林夕顏還是拾起了謹慎的心，她只要不出現在何易陌的面前，何易陌又怎會知道她來面試女配的角色了？更別說去和江導提“建議”了。
總之，她這次絕不要再收到一張何易陌的零分白紙。
又走了幾步，終于來到了試鏡的最終地點。
走廊裏滿滿的人一下映入了林夕顏的眼中，有坐着低着頭化妝的，有走來走去皺着眉的，有拿着手機悠閑地靠着牆的……
競争的人這麽多，林夕顏不由地有點緊張。雖說這次試鏡的角色僅僅是個女配，但是去年江導一個暑假火熱的神劇，不僅大大捧紅了男主女主，就連劇中的配角也都或多或少地小火了一把。
這次江導再拍新劇，保不成又是一部神劇，這個選角開放的女配角色，一下成了二線以下演員眼中的能火的好跳板。
“你是？”有個中年男子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筆，走到了林夕顏的旁邊問她。
林夕顏看了看他胸口的工作吊牌，快速回答：“我是林夕顏，報名這次試鏡的。”
那男子微皺着眉低頭在本子裏找了找，“林夕顏是吧？”
林夕顏點了點頭。
手中的筆劃着本子，最後在一處飛快地打了一個鈎，中年男子擡頭，給了林夕顏一個號碼牌子後，又去安排別的試鏡人員了。
林夕顏看了眼手中牌子的號碼，又留意了一下號碼的動向，發現自己的順序還早着，左看右看，硬是沒找着一個空位。她在這走廊裏，站了會兒，又來回走了會兒。
走廊裏各種或淡或濃的香味包圍着林夕顏，使得這本就不怎麽寬闊的走廊裏，透着一股奇怪的競争味，林夕顏原本緊張的情緒裏又不由多了幾分煩躁，緊張感也跟着在心底張揚了起來。她又來回走了走，最終出了走廊。
尋了一會兒，找到了衛生間，林夕顏現在急需用點冷水冷靜一下。正要跨進，一抹豔紅色的身影從衛生間出來，視覺的沖擊帶着濃烈的香水味直朝林夕顏而來，林夕顏想不擡眼看一下都難。
豔紅的唇色，火紅的短擺連衣裙，藏紅色的高跟鞋，從這一系列沖擊顏色中抽出，林夕顏終于看清了這人的相貌，烏黑披肩的波浪卷發型和豔麗的妝容，差點讓林夕顏沒認出這個她天天見面的同事。
“方……”不得不說她這個新打扮着實驚了林夕顏一頓，做為同事，驚訝之餘的林夕顏還是開了開口，剛說了一個字，對方就直接從她的身旁走過，清脆的高跟鞋聲之後，是更濃烈的香水味直撲了林夕顏一臉。
“肖肖”兩個字直接淹沒在了嘴裏，林夕顏揉了揉鼻子，是，玫瑰香水味，倒，倒是和，這身豔麗的紅挺搭配，的，“阿嚏！”林夕顏最終還是輸給了直發癢的鼻子。
洗手間裏，涼水沖洗了一遍臉，林夕顏擡頭看了看鏡中的自己，涼意襲滿了整個臉部，心中的一抹紅卻燒得有些烈。
今天上午言麗麗的拉着她出來說的話，如今一字一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腦海裏：
“我早就說方肖肖這人不正派了，昨天老遠就看見了方肖肖的腳步由慢變快直接撞了江導一個滿懷，兩人推推搡搡的，最後江導還拿了方肖肖的一張紙片。”
“我估摸着那一定是什麽聯系方式。”
“還有啊，你是沒看到，我後來走近方肖肖時，那臉，化得，啧啧，就是活脫脫一個狐媚子。”
林夕顏原本還以為言麗麗是往放大了的說的，畢竟言麗麗和方肖肖關系一直不好，現如今親眼見了，再回想言麗麗的話，估摸着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林夕顏看着鏡中的自己，又沖洗了一遍臉，臉上傳來的涼意漸漸侵入心頭的那抹紅裏。林夕顏對着鏡子重新補了個妝，重新整頓好後，才離開了洗手間。
重新回到了走廊裏，林夕顏很慶幸地找到了一個座位，心裏的緊張不知不覺地消失了，林夕顏竟坐在位子上放空了起來。
“155號”，“156號”，“157號”……直到一連幾個號碼，中間不超過半分鐘的喊叫聲，猛地抽回了林夕顏的神思。
不變的走廊裏，眼前的人中卻多了許多低頭喪氣的臉，號碼還在連續地叫着，林夕顏低頭看了看自己“169號”的牌子，耳朵裏進着像流水似的喊號聲，林夕顏深皺了皺眉：“怎麽號碼報得這麽快？”
一旁一位對着小鏡子不停補着妝的女孩順勢回了句：“我聽出來的人說，江導第一直接看臉，面貌不行或不符合角色的直接就刷下來了。”
那人塗了一下唇膏，對着鏡子抿了抿嘴，繼續說：“這樣被刷下來的也真憋屈，連表演的機會都不給，想展示些能力彌補一下也沒機會。”
“原來是這樣。”林夕顏回了句，同時喊號聲也随着林夕顏的回答中，驟然停止，停在了“163號”。
連環炮似的喊號聲終于停止了，林夕顏的心跳聲卻清晰了起來，像是要接替喊號聲繼續響下去。
旁邊的人“啧啧”了幾聲，聲音裏帶着毫不掩飾的羨慕：“這163號真幸運。”
手中的牌子紙捏得有些褶皺，林夕顏暗暗做着深呼吸，同時不忘回複着“嗯。”了一聲。
“163號”一出來，連環炮似得喊號聲又再次回蕩在走廊裏，林夕顏擡頭一直盯着試鏡門口那裏，“164號”，“165號”……一連的喊號聲，在喊到“168號”時，一抹熟悉的豔紅出現在了林夕顏的視線裏。
林夕顏拿着號碼牌子的手心裏沁出了一點汗，身着豔紅的人款款走進房間裏，林夕顏執着地看着那門口處，等待着，等待着驗證些什麽。
喊號聲驟然停止在了“168號”，林夕顏的心猛地一降，輕聲地說了一句，也不知是在對誰說：“這樣公平嗎？”
“啪”地一下，旁邊的人扣住了手中的小鏡子，塞回了自己的包裏：“什麽公平不公平的，管那麽多幹嘛，江導愛怎麽選就怎麽選，有句話怎麽說的，盡人力聽天命呗。”
一時間下意識問出的話，林夕顏也一時分不出自己問的到底是那件事的公平性，但是這位女生說的“盡人力聽天命”這句話，林夕顏卻覺得很受用。
林夕顏眼前，無論是各色各式的人還是一成不變的走廊，都漸漸明朗了起來。
“謝謝你。”林夕顏轉頭對着那女孩露出一個真誠的感謝的笑容。
那女孩微愣了愣，随後很爽朗地拍了拍林夕顏的肩膀：“嘿，我就随口那麽說說。”
這位女孩也化了一個比較豔麗的濃妝，甚至由于技術的高低，她的妝容還化得沒有方肖肖的精致。同樣是濃妝，林夕顏卻覺得這女孩更美，美得張揚，豔麗，直舒人心。
“呀，你怎麽還穿着運動鞋？”那女孩瞅了瞅林夕顏的腳，又瞅了瞅林夕顏手中的牌號，不由地替她急了。
經她提醒，林夕顏才意識到了自己異常舒适的腳，回想了剛剛一系列的思緒，不由地笑了笑，拿出了包中的高跟鞋，換了去。
方肖肖進去的時間不短，但林夕顏卻沒有再陷入之前的思維困境中，她趁着這準備時間，攢了攢精力，調整着心情。
林夕顏站在門口等着，紅色的身影又再次出現在了門口，“169號”的喊聲也随着那清脆的高跟鞋的聲音響了起來，林夕顏深吸了口氣，準備進去，方肖肖與她擦肩而過。
林夕顏察覺到一絲不善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轉頭看到了方肖肖的視線，方肖肖垂着眼，眼裏帶着明顯的笑意，這份笑意讓林夕顏渾身不自在。
方肖肖垂着眼在看她的什麽？林夕顏低頭看了看下身衣服，沒發現什麽不對的。
一切只發生在一瞬，只一瞬，她們擦肩而過，只一瞬，林夕顏再次帶着自信走進試鏡的房間。
清脆的高跟鞋再次停下，一抹紅色的身影未走出走廊，半倚在一處牆上，鮮紅的嘴唇的一角往上勾了勾，那紅唇在白色的牆的映襯下，紅得異常的鮮豔，紅得像要滴血。
方肖肖的視線落在了試鏡的門口處，她調了一個舒适的姿勢靠在牆上，視線落在面試房間那處，眼裏點點的興奮像在等待一場精彩的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