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當天下午, 淩羅和幾人分開後便只身去了烏迩,直到第二天晚上天色已經漆黑如墨,淩羅才匆匆趕回星樞, 将17號精神病院的調查結果帶回來,親自擺在彧肆面前。
其實下午的時候他就已經在藍屏裏告知了彧肆結果。
17號精神病院裏,自始至終都沒有故小希這一號人,齊康複當初并沒有欺騙彧肆。
淩羅到17號精神病院後, 那裏已經被烏迩的相關部門徹底整改。
除了那些病患,醫護人員裏的熟悉面孔幾乎一張也沒剩下,他從抽調17號精神病院歷來的病患檔案到拿着故小希的照片挨個走訪詢問,幾乎沒有一個人對這張臉是有印象的。
為了以防疏漏, 淩羅在17號精神病院的數據室将裏面所有的患者數據都拉出來挨個匹配了一遍, 忙活了整整一天一夜。
結果是一如既往的, 17號精神病院裏從來就沒有過故小希。
“真沒有,別說去問去看檔案了, 小爺浪費了一天一夜的時間你以為我在幹什麽, 我他媽在一張一張的紙質檔案和電子檔案梳理核對,然後把他們那亂的跟狗一樣的數據整理好以後挨個和故小希的身體數據核對了一遍,基因我都核對了, 真沒這個人。”
彧肆的懸浮樓裏, 他仰面癱在靠椅上,腦子裏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淩羅剛才說的話, 右手無力的覆蓋在眼睛上, 簡直身心俱疲。
他從來沒有這麽恐懼面對過。
溫瞳不是在17號精神病院裏認識的故小希,他們的死亡時間在同一天, 溫瞳也說過, 故小希的腿上有和他一樣的傷, 一眼便能看出是來自外力造成的,觸目驚心的傷。
而且他們的死亡時間,正是自己移植手術的同一天,同一間醫院。
故小希是故家為故慎錫圈養的養料,那溫瞳……
彧肆根本不敢細想,心口那團迷霧似乎正在一點一點的散開,但散開後的結果是彧肆根本不願意,甚至無法接受的。
當初移植時自己所了解的情況明明和如今擺在眼前的情況相去十萬八千裏。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手掌之下,彧肆深深的閉着雙眼,吸進肺裏的那口稀薄空氣久久無法再呼出去。
憋悶,恐懼,急切的想要知道真相,又害怕面對真相。
那口吸進胸腔的空氣彧肆久久沒有吐出來,久到他失去知覺。
烏迩的晚上沒有星星,星樞的夜空裏同樣也沒有。
深夜,無數的天空巡游燈緩慢的穿梭游巡在整座星樞城裏,路過彧肆的窗前時,暖黃的燈光開幕似的一點一點拉開房間裏的黑暗。
半個多小時前,溫瞳悄無聲息打開彧肆的書房門,一眼便看見将腦袋後仰着擱在椅背上,露出一截白皙,讓人移不開眼的脖子。
其實彧肆也勉強能算個冷白皮,他的下颌弧度很好看,修長的脖頸仰起來,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一上一下,瞬間讓溫瞳想起當初被戚頌帶到酒店時見到的那件材質澀情柔軟,卻帶着一串滾圓活動鐵珠的東西。
在溫瞳看來,此時此刻彧肆的脖子和那東西有着相同性質的吸引力。
溫瞳如果有心釋放,他身體上的黏液是帶有麻痹作用的。
溫瞳從輪椅上站起來,往裏走,彧肆察覺到有人進來,剛睜開眼看過去,眼裏那個淺淺的人影還未來得及聚焦成形狀,整個人便徹底昏睡過去。
溫瞳走到彧肆面前,盯着他的脖子看了許久,動作有些生疏,但毫不費力的将人打橫抱起來,徑直回了彧肆的房間。
床上,溫瞳毫不貼心的将彧肆放在被子上面,睡衣淩亂便淩亂着,敞開的領口歪到了一邊也就那樣歪着。
天空巡游燈路過彧肆房間的窗戶時,溫瞳正坐在彧肆床邊的輪椅上,幽幽的一對藍瞳專注的觀察着床上的人。
那燈的速度極其緩慢,慢到溫瞳可以看清彧肆睡衣之下的每一寸肌膚。
他的目光貪婪的在彧肆身上和天空巡游燈一個速度的來回游移了兩遍之後,視線晦暗不明的落在了彧肆的胸口。
那裏有力的跳動着,自己的心口卻幹癟又凹陷。
溫瞳貪婪的視線逐漸冰冷下來,盯着彧肆的心口看了許久,然後伸出指尖已經變得尖細且布滿了細密璀璨鱗片的食指。
指尖抵着彧肆的胸口,那裏迅速被刺破,浸出一滴殷紅。
熟悉的血液氣味,溫瞳眼眸微動了下,幾乎沒有絲毫停頓的,一點一點,将食指刺入了彧肆的心髒。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疼了,彧肆原本就微微蹙起的眉頭痛苦的擰了起來,久久無法放開。
溫瞳恍如沒看見,食指還在繼續深入,直到指尖穿破胸腔,刺入柔軟的心髒,在被一塊堅硬的東西擋了去路,溫瞳不斷深入的手指踩猛地停下來。
他沒有立刻抽出手指,指尖嘗試着在那塊堅硬的東西上刮動了一下,彧肆的反應更大了,額間冒出了細密的汗液,青筋從眉心中間凸起。
溫瞳咻地停手,又觀察了彧肆一陣,他才緩慢的抽出手指,然後将手掌覆蓋在彧肆殷紅的心口,直到昏睡中的彧肆徹底安靜下來,直到他擰成結的眉頭逐漸放松,回到微微蹙起的狀态。
天空巡游燈離開彧肆的窗前。
第二天彧肆醒過來時,他的胸口隐隐還有些痛,但那裏幹幹淨淨的,什麽痕跡也沒有。
溫瞳還在床前,漆黑的瞳孔依然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瞳瞳?”
溫瞳坐在自己床前守着自己,彧肆下意識就以為自己出了什麽事情。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就坐起身子檢查自己的身體。
完好無損,無事發生。
房間裏除了溫瞳也沒有別人。
如果自己出了事,尚女士恐怕已經到了房間吵翻天了才對。
只要她沒來,說明自己應該沒什麽大事。
彧肆看着溫瞳,有些懵。
“我…怎麽了嗎?”
溫瞳沒說話,但好歹收回了視線。
他确實在黑暗裏看了彧肆一夜,連眨眼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但是不是彧肆怎麽了,而是溫瞳覺得,“你很好聞,我想聞聞你的味道。”
???
彧肆:“……”
彧肆更懵了。
未知的本能促使彧肆努力回憶昨晚上睡着前的事情,但他只能堪堪回憶起自己應該在書房,門口影影綽綽的出現了一個人影,緊接着的記憶便從昨夜直接跳躍到了今天睜開眼的這一瞬間。
自己怎麽回房間的?
彧肆一臉疑惑。
他打太極似的和溫瞳委婉的周轉了兩個回合,基本什麽也沒問出來,甚至把自己問得更懵了,并且深切的體會到…
溫瞳換藥後,似乎連邏輯思維都出現了混亂。
例如彧肆問他是不是一夜沒有睡覺都在守着自己,溫瞳答:“太久了,想聞聞它的味道。”
又例如彧肆問他昨晚上明明在書房,是怎麽回房間的?
溫瞳答:“就回來了。”
這樣牛頭不對馬嘴的幾次下來,彧肆突然來了興致,特意壓低了聲音,老流氓似的想和溫瞳溫存兩句。
結果他問:“守了我一夜?”
溫瞳漠然的:“不算守。”
彧肆:“……”
偏偏這幾個回合的你來我往中,這算是唯一一句對話了。
幾乎到了不能正常交流的地步。
安撫好溫瞳後,彧肆匆匆出了家門。
和風揚溝通過溫瞳的情況後,彧肆的目的地直奔星樞三院,當年彧肆手術的那間醫院,也是故小希死亡的那家醫院。
醫院和彧肆家的距離并不算遠,如果順利,中午之前回家完全來得及。
可惜并不順利。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