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戚頌終于意識到不對,暴怒着開始滿世界找人時,齊康複正在一句三行淚的和彧肆訴說自己的冤屈。
“長官,”齊康複被彧肆叫過來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雙腿因為害怕并攏得像未出閣的大姑娘。
他哭喪着臉,是真的快哭出來了,“您說就是借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騙您吶,我們這裏是真的從來沒有過一個叫故小希的患者。”
“是嗎?”彧肆腿上放着一個雙腿寬的光頻,他聞言擡眸瞥了齊康複一眼,繼續低頭滑動着光頻上的信息。
上面是所有17號精神病院患者的資料,彧肆翻着的那一頁,患者姓名欄赫然只寫着一個數字代碼,17。
溫瞳的檔案編號。
“是啊,”齊康複雙腿并着,雙手交握在一起,因為過于急切和緊張,肥頭大耳的臉上急得紅赤白咧,汗水一顆接一顆的往下落,“我真的對天發誓長官,醫院所有患者的檔案您也看到了,裏面根本沒有一個叫故小希的。而且我到病院任職不過15年,三樓基本都是一些長期住院的患者,我來以後313就換過4位患者,裏面真的沒有一個叫故小希的。長官,您是咱們19域的守護神,戚長官都和我說了,我真的沒有騙您,也不敢騙您啊,而且我對男的…我真沒……”
齊康複想說自己對男人和男人擦槍攪屎的特殊癖好是真的沒有興趣,帶誰進來都不可能帶男病人進自己辦公室。但礙于眼前這位大長官似乎就好這一口,只好支支吾吾的,不敢明說。
說太明白,冒犯長官。不說明白,長官不表态也不知道他聽沒聽懂,齊康複急得背脊都在冒汗。
溫瞳當着所有人的面說自己總帶故小希回辦公室,一會兒如果把自己的猜測告訴長官,長官誤會自己帶過溫瞳到辦公室那可咋辦。
左右不敢不說又不敢明說,齊康複只好一臉的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又不敢主動開口的模樣,時不時看彧肆一眼,祈禱這位長官再次看懂自己的有口難言。
可惜他打了滿腹的草稿,彧肆眼皮都沒擡一下。
“他是XX20年1月13號進醫院的?”彧肆埋着頭問,這日期總感覺有些眼熟。
自從翻開溫瞳的病例檔案,彧肆是真沒心情注意齊康複那些暗戳戳的暗示。
能支起一只耳朵敷衍的聽他說話,已經給足了他了解溫瞳這些年過去的面子。
溫瞳的檔案上基本信息很模糊,除了一個XX20年1月13日的初始建檔日期,其他的信息基本全是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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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情況不知,個人信息及社會情況不知,連基本檢查項目後面的表格裏都是空白的,檢查和治療記錄下面更是潦草得彧肆不住的皺眉。
“為什麽檢查信息也這麽少?”
彧肆終于擡起眼簾看齊康複。
一直在等彧肆發現自己的難處,主動對自己說一句繼續,然後就澄清自己對男人沒興趣的齊康複:“……”
這回他是真哭笑不得了,懵逼了好一陣才從自己的腹稿裏反應回來,換了一臉更愁苦的表情。
彧肆凝眸看着他,齊康複只好将當初和力高揚說過的話又添油加醋的重複了一遍。
溫瞳雖說雙腿殘疾,但他進醫院十幾年,硬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把他老老實實固定在治療室的本事。尤其是他傷人那段時間,醫院想盡了辦法,期間設施沒少損毀,醫護人員沒少受傷,最終的結果還是,無能為力。
就連他現在吃的藥,都是他……
“您是說…”彧肆打斷齊康複的絮絮叨叨,擰着眉頭看他半響,不确定的問:“他把人打傷,都會替他們帶一個面具?”
“啊,啊?”齊康複被問得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從挫敗裏反應過來,換了一個新的思路,“是,是的,而且那面具……”
齊康複又開始故意支支吾吾。
他小心翼翼的看彧肆一眼,一臉為難的尴尬笑笑,然後一副您是領導我不敢冒犯您,不敢繼續說的表情低下了頭,手掌心如坐針氈似的不停擦着褲腿。
“說。”
齊康複這次堵對了。
彧肆聞言心裏咯噔一聲,放在光頻上的手指始終頓在那裏,盯着齊康複的表情恨不得自己鑽進齊康複的腦子裏。
他心裏已經有個呼之欲出的答案,迫切又害怕的想要從齊康複口中得到證實。
其實可以直接問的,彧肆心跳得厲害。但是他不敢,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比坐得像個娘們的齊康複還慫。
終于等到彧肆問,齊康複只是簡單的掙紮了下就直接了當的道:“而且那面具,和長官您的長相…有,有幾分相似。”
齊康複說完迅速觀察了彧肆一眼,見他臉色雖然難看,但沒有遷怒自己的意思,又放心的飛速移開了視線。
其實他還保守了。
當年溫瞳将男病人帶回病房,敲斷他們的雙腿替他們帶的那面具,不說和眼前這位長官十分相似,那簡直就是如出一轍,一模一樣。
像直接從彧肆臉上扒的皮。
齊康複又小心翼翼的偷瞄彧肆一眼。
彧肆沉默了半響,狠狠閉上了雙眼。
又是好一陣,彧肆才終于難難的開口,“他的腿是怎麽回事?”
彧肆問話時還是低着頭,垂頭喪氣的将臉埋在虛拳之下。
齊康複深深的覺得自己堵對了,“他的腿,在我們發現他的時候就這樣了,雙腿膝蓋骨像被一把沒開刃的斧頭劈了似的,中間的骨頭全碎了,應該也沒處理過,碎骨渣一直鑲嵌在他的傷口裏,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傷口上面的皮膚已經愈合了,估計怎麽也得有半年左右了。”
XX20年1月12日之前的半年,不就是自己手術,溫瞳意外去世的時間嗎?
半年後他才被精神病院的醫生在墓園附近發現……
彧肆又是一窒,心口疼得快要麻木。
“長官,”齊康複從彧肆深蹙的眉頭裏看出來他的自責,繼續道:“我雖然不清楚您和17之間遇到了什麽事情,但我看得出,您是真的關心他。說來您可能不信,雖然他也誤會我,但是我真的心疼他。”
“當年他被我們醫生發現并且帶回來的時候,我們也報過警,可是人口檔案裏根本就沒有他這個人,那時候的他又瘦又虛弱,腿還不能走路,看什麽眼神裏都沒有聚焦的,誰叫他也沒反應。完全把自己封閉在了他自己的世界裏,外面說什麽他都聽不見也看不見,每天絕望的望着一處,一看就是一天。能被人直接從檔案裏抹去的……”
這得是得罪了什麽人才會被折磨至此……齊康複沒有明說出來,他只是欲言又止的頓了頓,繼續道:“挨,一開始我們還以為他是聾啞人,直到後來他主動和男病人說話,并且把人帶回病房,我們才知道他除了腿上有傷以外,其他一起正常。”
“可他把男病人帶回病房,也只是為了…為了讓他們戴上您的面具……”
“我琢磨着,”齊康複一邊說,一邊謹慎的注意着彧肆的表情。
見他埋着臉聽得入了神,齊康複才又繼續道:“我捉摸着他可能是太想您了,又無法排解這種相思之苦,所以産生了這樣偏執又暴戾,但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後來他消停下來,不找男病友了,大概也是覺得,他找再多人戴上像您的面具,可那些人終究都不是您。”
“我還記得他有一天發了很大的火,把醫院攪得天翻地覆的,然後自己去藥房配了一些完全沒有規矩的藥,吃了以後他沉睡了三天,醒過來就再也沒找過男病人了,精神狀态也穩定了下來,只是開始經常對着空氣說話。”
對着空氣說話?
彧肆以虛拳捂着臉的動作一動未動,擡眸去看齊康複。
“是,”齊康複唏噓的長嘆一口氣,繼續往下道:“我們都覺着他是無法在其他人身上看到想要看到的人,最終出現了幻視。他幻想着想要見到的人就在他身邊,所以他開始安靜了下來。”
“那以後他臉上甚至開始有笑容了,每天對着身邊的空氣自說自話,還閑情逸致的自己推自己出去散步,許多病人和醫護人員路過他身邊時,都能聽見他對着身邊的空氣叫着阿肆這個名字……”
所以介于他有幻視幻聽的情況,齊康複試探着不着痕跡的轉移了話題,“他說的那個故小希也不排除是他幻想中的朋友的可能啊,長官。很多精神疾病的患者之所以出現精神疾病,往往都是現實和幻想無法分清。時間持續得越久,他幻想中的世界就越大。”
溫瞳把自己困在自己的幻境裏差不多十年,或許早就在這十年裏建立了一個屬于他自己的虛幻世界。
而且人往往都是貪心的,尤其是精神病人的幻覺裏,往往也夾帶着讓他無法忘懷的遭遇。
溫瞳的遭遇結合彧肆的身份,齊康複幾乎委婉的為彧肆描述了一個豪門和貧民之間門不當戶不對,貧民甚至被豪門的家人或朋友折磨得變成神經病人的凄美故事。
所以在溫瞳的幻覺裏,他才那麽的渴望得到人的祝福。
或許故小希,就是這其中的一份祝福。
後面齊康複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彧肆根本沒聽進去。
以溫瞳的性格,他根本不會在意誰給不給予祝福。
此刻在彧肆的腦子裏,故小希已經是其次了。
溫瞳這十幾年一直在惦記着自己,而自己……
彧肆恨不得狠狠甩自己兩個耳光。
怎麽就那麽蠢呢!
怎麽能那麽快就走出來呢!
但凡當年多堅持堅持,但凡自己不要那麽快相信他真的意外去世了……
他是不是就能少受許多的苦。
彧肆一點一點往下翻着溫瞳的病例,齊康複所說的樁樁件件,都在病歷本上清清楚楚的記錄着。
不是假的。
最起碼溫瞳早些年傷人替他們帶面具,出現幻覺,都不是假的。
“那些被他打傷雙腿的病人…還在醫……”
“彧肆!!”
彧肆話還沒問完,原本虛掩的辦公室門被人猛地一腳破開,戚頌怒氣沖沖的站在門口,“黃子昂和理文呢?你把他們藏到哪裏去了?”
黃子昂,理文,戚頌二隊裏的隊員。
半小時前他派給兩人任務,半小時後兩人就無聲無息的失蹤了。
溫瞳還在病房裏安穩的睡着,彧肆手下的那幾個人寸步不離的守在他的病房門口,自己的人應該根本沒有機會靠近。
除了彧肆,戚頌想不出還有誰能有這個能耐讓兩個作戰能力一流的行動隊隊員無聲無息的消失。
作者有話說:
溫瞳:還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