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瘋子和天才
瑞雅抱着劍，聽祭司和安對話。
安說話，她總覺得迷惑。盡管她聽不懂，但她的直覺告訴她，安的話裏有許許多多種意思，每一個都能讓她掉到坑裏去。
于是，瑞雅和祭司對視後，達成了默契。
瑞雅拿出劍，抱着她的武器陷入沉默。
而所有的問話和接話，都由祭司來。
祭司在介紹他們的來歷時隐瞞了大部分，甚至沒有說他們在山海秘境的事，祭司只輕描淡寫道，他和公主得到了個預言，根據預言踏上了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荊棘之路，之後就稀裏糊塗到了這裏。
“那條預言是什麽？”安問道。
“向前走，打破邊界。”祭司說。
瑞雅眼睛眨也不眨，盡管她明白祭司在說謊，但她始終保持着優雅的沉默，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該死的公主禮儀在這個時候非常管用，就算是安，也無法從公主的臉上判斷祭司的話語是真實的還是謊言。
“邊界是什麽？”安把問題抛給了祭司。
邊界這個東西，祭司不陌生。
在他看來，邊界就是橫在每個國家之間的彩色屏障，它們大多數像多彩的肥皂泡，薄薄一層，遠看是透明的，但如果一直往前走，走到它面前，就會看到那層薄薄的肥皂泡。每次他通過國與國的邊界時，這層肥皂泡就會突然變成紅色，等他完全穿過邊界後，它就會恢複正常。
祭司的冰藍色眼眸中沒有任何波瀾，他說：“邊界就是邊界，尋常人看不到，摸不到，只有受預言指引的人，才能打破邊界。”
安短暫笑了一下。
她掐滅煙，站了起來，拿起桌面上的微型遙控器，按下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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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堵牆緩慢打開。
小公主淡定不下去了，她驚訝地看着這堵會移動的牆。
牆的後面一片瑩藍，像被鑲嵌到牆內的海，微微蕩漾着。
“海？”小公主站了起來。
“是光。”安說，“這是我們發現一切的根源。”
祭司走過去，他發動了天之眼的能力，結果什麽都沒有看到。
祭司伸手，觸碰着這片蕩漾的藍色之光，他觸碰的地方，碎光一圈圈蕩漾開來。
“你知道這是什麽嗎？”安問道。
祭司搖頭：“這不是邊界。”
“但這是我們發現邊界的契機，只屬于我們阿沙邁家的秘密。”安說，“我有個妹妹，卡洛。她從小就喜歡在我們家的城堡中探險，發現一些細節，自己再埋頭研究……她就像被什麽東西附身了一樣，在探索城堡這方面，如同瘋子。但這堵牆的發現，也證明了她的瘋是命中注定……我們找到了轉機，建立新世界的轉機。”
安說：“阿沙邁家因為先祖有瘋伯爵之稱，一直被其他家族排擠，游離于政權和軍權之外……我媽媽又因為婚姻期叛逆，公然做出醜事，這更讓我們在貴族之林無處安身。這世界需要變革，元老院，腐朽的貴族，世家……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變革，然而，我們什麽都做不到，直到我的小妹黛兒帶着南多離開這座城堡，卡洛在癫狂中觸碰到開啓這堵牆的開關……”
安的臉上被這片光映照着，她表情平靜：“我不知道這片光海是什麽，卡洛跳了進去，等她再出來時，她告訴我和貝拉，她要我們跟着她驅車到最北邊去，她會給我們看另一個世界……”
安說：“她告訴我們，要抱着穿越邊界的想法，這樣才能看到且走到世界的盡頭。于是我們一路向北，走了不知多久，終于到達了盡頭，看到了邊界。”
祭司說：“喪屍……是北部邊界來的吧？是你們三個人打開了邊界？”
“邊界不是我們打開的。”安說，“卡洛很興奮，她興奮到發瘋，帶着我們穿越邊界，我們看到了一個……一個不同于我們的世界，喪屍那時并不是卡洛的目标，她最感興趣的是那裏的實驗室。”
祭司：“實驗室？”
安笑了起來：“看起來，你們兩個來自中世紀。我們不一樣，我們能夠看出那個世界的文明發展程度……卡洛說，邊界并非國與國之間的邊境線，而是時間跳躍線，我們在不同的時空跳躍。”
瑞雅聽得昏頭轉向，看向祭司。
祭司小聲道：“沒關系，我盡快會弄懂。”
只要他弄懂了，小公主明白這些不過是時間問題。
“卡洛反複穿越邊界，三年時間，複制了那邊的實驗室。”安說，“我們四個姐妹定了個計劃，新世界計劃。但我們都對彼此說謊了……”
祭司說：“是說，你們都隐瞞了自己的真實目的嗎？”
“我們告訴黛兒，我們将掌握最先進的科技，我們會掃清腐朽的元老院，建立起和平沒有等級的世界……這是我們三個對黛兒的欺騙。我們需要黛兒配合我們實驗，她有非常特殊的能力，盡管她不願意使用……她每周都會回這裏，接受卡洛的腦電波實驗……我們對她說，這只是實驗。”
“但我想要的，并非掃清元老院，把科技帶給全社會。我不是普羅米修斯，我不負責傳遞火種。人不會感恩，能掌控世界的最好的辦法，是把火種捏在自己的手中。”安說，“這就是我對她們的隐瞞。”
“而卡洛，她想利用這個機會，抹去黛兒……”安說，“我們血族因為血緣羁絆，無法手足相殺，這是一種血緣的保護。盡管卡洛想殺黛兒，但她做不到。我和貝拉也疏忽大意，我們以為有這層保護，黛兒會沒事……但卡洛說得對，她是創造出火種的神，她可以做到任何想做的事，包括不流血的抹去黛兒的存在……”
瑞雅忽然聽懂了。
面前這個人，和她的姐妹們，從發現邊界起，攪入了一場相互隐瞞相互利用的陰謀。
“貝拉也有私心，我們發現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安說，“我想要元老院，而她，則希望所有的貴族和軍隊，無條件服從于她，她和卡洛達成了條約，拿到那個世界實驗室的喪屍研究數據，創造出能使軍隊變為喪屍的藥劑……”
“你是說，這些喪屍，并不是從外面進來的？”
安說：“至少，四天前不是。”
“四天前，貝拉和卡洛已經完成了計劃，用了藥劑，效果不理想，那些貴族沒有明顯的變異症狀。她們以為計劃失敗了，但就在那時，事情有了轉機……四天前，北部的邊界破了，喪屍湧入我們的世界，就像聖典記載的那樣，神降臨了災禍，卻成就了天才和瘋子。”
安說：“喪屍大量湧入後，那些注射了藥劑的貴族也發生了變異，但并不受控，正巧這時，黛兒回來了……命運的天平始終傾向卡洛。卡洛利用黛兒實現了她全部的願望，但我想，這樣就算是讓卡洛死去……也不虧吧。”
祭司懷疑自己的耳朵：“你剛剛說了什麽？”
安笑了起來：“你沒有聽錯。”
她拉開窗簾，望着平靜的花園，臉上帶着一抹笑：“權力和火種，從來都應該掌握在自己手中，王座上，不應該有指向國王咽喉的利刺。卡洛是個瘋子，她不可控，我想，既然她已經實現了心願，是時候……終結這個瘋子了。”
瑞雅忽然說道：“那你跟我們說又有什麽用呢？”
“血族……只有我們了。”安說，“阿沙邁家族，成為了喪屍之上的絕對權力。我們為幸存的人設立了安全區，還簽訂了協議，他們從此以後會自願獻上鮮血，作為我們庇護他們免受喪屍威脅的條件。你看，這個世界已經建立起了新的秩序……但新秩序之上，握着災難鑰匙的是一個瘋子，我和貝拉無法親手殺死的妹妹。為了新世界，為了未來，必須有人來代替我們殺了卡洛。”
“所以……你是想讓我們？”祭司眉頭微皺。
“我會答應你們的任何要求。”安說，“只要你們殺了她。”
瑞雅抱起劍就要走：“你應該去看看巫醫了。”
“南多……是你們什麽人？朋友嗎？”
祭司尚在考慮，瑞雅停下腳步，回答：“是朋友。”
一同經歷過生死的，沒有背叛和逃離的，就是朋友。
“那……我換種說法。”安說，“我想請你們，去解救南多。”
安笑了起來，紅色的眼眸幽深無比。
瑞雅：“他在哪？”
安微笑道：“他在卡洛的床上，并且将永遠都在。”
她笑看着瑞雅和祭司交換眼神。
安指了指天花板：“三樓。”
瑞雅快步離開。
會議室門關上後，安坐在轉椅上，點燃煙，笑了起來。
貝拉從暗門走出來，說道：“他們能行嗎？”
安說：“必要時可以幫一把。只要他們殺了卡洛，你就讓軍隊逮捕他們。這件事你我都不能被牽扯進去，必須幹淨，交給外人來做，簡直再合适不過。兩個突然出現的邊界來客，為救南多殺了阿沙邁家的卡洛伯爵，最後被軍方擊斃……多麽合法。”
貝拉的血色眼睛亮了起來。
她說：“我去調軍隊。”
貝拉出去後，安慢慢仰起頭，吐出一口煙。
“未經元老院允許，軍方私自用兵，急匆匆擊斃無辜嫌犯……”安說，“貝拉，元老院審判庭見。”
而整個元老院，已經全是我的傀儡。
自古以來，權力必須掌握在一個人手中。
“孤寡者才可稱王。”安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