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韓辰陽的黑色別克在載滿法國梧桐的街道上勻速行駛，車裏的音樂電臺開着，有一道輕柔婉轉的女聲在低低唱道：
我的寶貝寶貝
給你一點甜甜
讓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讓你喜歡這個世界
……
在這樣舒緩柔和的音樂聲中，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安時光正在耐心跟韓辰陽解釋一個高深莫測的問題——關于女人的罩杯。
“我覺得你之前說的那句話不對，雖然你是醫生，但我覺得你似乎不太懂女性的胸部。這麽跟你說吧，女性胸部大小都是以罩杯來計算的，所謂罩杯，簡單來說就是胸圍尺寸減下胸圍尺寸。針灸減肥，減的是下胸圍的尺寸，你想啊，在胸圍尺寸不變的情況下，下胸圍尺寸越小，罩杯是不是就越大呢？”
“我不懂罩杯，但我懂男人。”韓辰陽表情專注地開着車，涼涼地問道，“你知道男人為什麽都喜歡肉肉的女人麽？”
安時光想了想：“因為抱起來舒服？”
韓辰陽勾了勾唇，露出一個魅惑衆生的微笑：“不是！因為女人身上有肉的話，男人摸哪都像是在摸胸。”
……卧槽！
韓辰陽跟安時光在車上讨論“罩杯”這個少兒不宜的話題時，宋明朗正在院長辦公室裏跟趙院長讨論晉升這個光明磊落的話題。
宋明朗18歲考入a醫大，本碩連讀7年後進入這家中醫院。27歲那年終于從住院醫師晉為主治醫師。到如今，又過去3年了。按照醫生職稱的晉級制度，碩士研究生在晉為主治醫師3年後就可以晉副主任醫師。換句話來說，他今年，已經達到了晉副主任醫師的标準。
不止是他達到了，韓辰陽也達到了。
趙院長坐在溫暖舒适的老板椅裏，一臉為難地看向宋明朗：“往年只要符合晉升條件，都可以報名參與晉升。但我們醫院的副高太多，已經超編，所以今年的晉升名額只有一個。你跟韓醫生都是好苗子，到底晉誰我也很為難，不如你們兩個自己私下商量解決？”
宋明朗心裏冷笑，表面倒是不動聲色：“行！”
從趙院長的辦公室出來之後，宋明朗沒有直接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吹着風想自己的心事。
剛站了沒一會，就看到一輛黑色別克開進院子裏，然後停在了一棵梧桐樹下。宋明朗一眼就認出了那是韓辰陽的車，果然，駕駛室的門拉開，率先下來的就是韓辰陽。
與此同時，副駕駛座的門也被人從裏向外拉開，随後出現在宋明朗視線裏的，便是穿着寶藍色襯衫，外搭黑色西服職業套裝的安時光。
兩人站在一起，男的高大俊逸，女的嬌俏可人，倒是意外的登對。
他們并沒有發現站在窗邊的宋明朗，而是很快并肩走進了醫院大樓。宋明朗盯着他們消失的方向看了一會，忍不住緩緩地笑了。
如果說剛才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晉升副主任醫師的事情，那麽直到這一刻，他終于有心情開始欣賞窗外的景色。
a城的秋天向來很短，一不留神就會錯過，但只要留心，就會發現這個季節其實是a城最美的一個季節，也是宋明朗最喜歡的一個季節。院子裏的梧桐葉早已泛黃，秋風一過，便搖搖欲墜。每天早上從這些梧桐樹下經過的時候，宋明朗都會習慣性地踩一踩這些鋪在地上的梧桐葉，他喜歡踩在上面的那種觸感，軟綿綿的，沙沙作響。
以前的宋明朗可不是這麽有詩情畫意的一個，那時候他一心只想着快點畢業找工作，快點賺錢，連跟女人散個步都覺得是在浪費時間。現在，他倒不這麽覺得了，因為他突然發現，有的時候，女人不止是可以用來愛，還是可以拿來利用的。
安時光跟韓辰陽剛出電梯，便撞上了等在電梯口的宋明朗。安時光雖然來了醫院那麽多次，還是頭一回看到宋明朗提前在電梯口迎接她，所以忍不住詫異地問道：“你在等我嗎？”
宋明朗搖搖頭：“不是，我在等韓醫生！”
韓辰陽一臉“你有病啊，老子又不是女人幹嘛要你等”的表情：“你等我幹什麽？”
宋明朗微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有點工作上的事情想跟你聊聊。”說完轉頭看向安時光，“你特意過來找我？”
安時光确實是特意過來找他的，不過她只是想過來問問他關于施柔說的那張照片以及他初戀的事情：“嗯，有點事情想問你。”
“那你先去我辦公室等我一下，我很快就過去。”
安時光點點頭，徑直去了宋明朗的辦公室。
宋明朗一直等到安時光的身影消失，才慎重地開口道：“去你辦公室談？”
韓辰陽不耐煩：“就在這說吧！”
宋明朗認真看他一眼，“還是去你辦公室吧！”說完也不等韓辰陽拒絕，便率先朝韓辰陽的辦公室走去。韓辰陽想了想，最終還是擡腳跟了上去。
韓辰陽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尤其面對的還是一個他向來沒什麽太大好感的宋明朗，所以一進辦公室，他便幹脆利落地問道：“你到底想談什麽？”
宋明朗也不賣關子了，直接把趙院長說的那番話重複了一遍，最後點明自己的來意：“不瞞你說，我想要這次的晉升機會。”
韓辰陽嗤笑：“難不成你想讓我把這次的晉升機會讓給你？我憑什麽？”
宋明朗表情閑适地瞥他一眼，一字一頓道：“你要晉升機會，還是要安時光？”
韓辰陽眸光淡淡地往宋明朗身上掃過去，然後冷靜無比地問宋明朗：“安時光知道你在利用她跟我談條件麽？”
宋明朗臉上閃過一絲尴尬，但很快就恢複如常。他一句解釋的話都沒說，倒不是因為不想說，而是實在無話可說。
韓辰陽問這句話本來就是在奚落宋明朗，所以也沒指望過宋明朗會回答，而是沉着聲音繼續說道：“安時光雖然眼光有問題看上了你，但憑我對她的了解，她這個人似乎腦子并不笨。你覺得如果她知道你在利用她跟我談條件，她會不會還繼續喜歡你呢？”
宋明朗頓了頓：“……你不會告訴她的！”
“為什麽這麽肯定？”
“因為你怕安時光受傷，而我不怕。”宋明朗一針見血地指出兩人之間的區別。
偏偏，韓辰陽還真沒辦法反駁。
宋明朗的辦公桌上，擺放着一盆綠蘿一盆仙人掌，都是之前安時光送過來的。宋明朗這間辦公室雖然朝西，而且人在裏面待久了就會覺得有一點陰冷，但這兩盆植物倒是适應得非常好，看着蒼翠欲滴，無端就讓人覺得心情很好。
安時光等得無聊，索性拿了宋明朗的水杯給兩盆植物澆了些水，然後又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細細擦拭綠蘿葉子上的灰塵。剛把綠蘿最後一片葉子擦幹淨，就看到宋明朗推門走了進來。眉心蹙着，臉色也有一點灰暗，看起來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安時光有點好奇，難道是跟韓辰陽公事談崩了？
宋明朗看到她，倒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絲笑，雖然這個笑容轉瞬即逝，但之前的那種疏離淡漠感瞬間便煙消雲散了：“抱歉，久等了。”
安時光将手裏髒掉的紙巾扔進腳邊的垃圾桶，淡笑着搖了搖頭：“還好！”
“你之前說有事要問我。”宋明朗走到水池邊洗幹淨手，口吻随意，“是什麽事？”
安時光擡腳朝宋明朗走過去，一直走到宋明朗跟前才站住腳步，随後，認認真真地問宋明朗：“宋明朗，你覺得我跟你的初戀長得像嗎？”
宋明朗眸光直直地看着安時光，那雙眼漆黑如墨，看得安時光有點犯怵。可是安時光沒有往後退縮，相反，她還特意挺起了胸膛。
其實來的路上，安時光也想過要用一個更加委婉的方式問出這個問題，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就在剛才，她突然就不想委婉了。她為什麽要委婉？她又沒做錯事。而且如果宋明朗真的是在把她當成初戀的替身，只能證明宋明朗是個非常沒品的人，對于這種沒品的人，委婉就更沒必要了。
大概是因為安時光的眼神太過于明亮直接，宋明朗竟然難得地有點心虛。除了心虛之外，他還覺得有一點為難。
其實這個問題并不難回答，否認，就意味着他跟安時光之間尚有回旋的餘地；承認，就意味着他跟安時光之間将徹底結束。
結束他倒是不怕，他怕的是，萬一他跟安時光徹底結束之後，韓辰陽反悔怎麽辦呢？
這麽想着，宋明朗忍不住擡起雙手環住了安時光的腰，然後低頭凝視着安時光的眼睛，用溫柔無比的語氣說道：“不要胡思亂想。她是她，你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