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82
這是她一早就預料到了的,她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
可是卻并沒有那麽流利的說出來,她幾乎是磕磕巴巴的道:“我有回不小心聽到你與随從說話,便是有這種意思。”
“哦?”他挑眉,“何時?”
“不記得了。”她道,“我與你相識多年,我怎麽記得是哪一次,那時年紀小,我是後來才知道了的。”
她把年幼當做借口,賀玄盯着她看了半響,曉得她在說謊,可這種事情,假使不是她偷聽從杜雲壑那裏得知,她是不應該知道的。
可杜雲壑會那麽不小心嗎?
如果是,他可要好好叮囑下了。
他松開手:“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為好。”
“為什麽?”杜若追問道,“就算做朋友,都應該互相坦誠!”
他淡淡道:“原本是,但你……”他站起來走到她跟前,俯視着她,“本王秘密甚多,你能做到一個字都不洩露嗎,能做到有人用刀抵着你的脖子,割你的肉,可你寧願死也不洩露麽?”
這話可是有千斤重了,那是一種承諾。
杜若遲疑了。
她真的沒有想到過這些。
她微微張着口,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做不到這樣的承諾。
她這麽怕疼,她怎麽能忍住呢?
可這樣一來,她豈不是永遠都不知道他藏着什麽了?她忽然有些悲哀,嘆口氣道:“我今日或許來錯了,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你說的可不少。”他手指碰到她的頭發,“讓本王刮目相看。”
怎麽聽着有點諷刺,杜若咬一咬嘴唇道:“那你應該看出來了,我是個膽子很小的人,我,我也只想嫁個普通的公子。”
什麽皇後她是不想當的,今日光是聽聽他的話,她都有點心驚肉跳。
同謝氏說的一樣,是想找個門當戶對,四平八穩的男人,賀玄有點明白她的想法了,她以為自己要造反,她怕嫁給他這樣的人。
可她就沒想過,他造反成功了,她能跑得掉嗎?更何況,杜家也已經卷入其中了。
他唔了一聲:“那你可要好好尋一尋了。”
竟然放手讓她去找,杜若瞪圓了眼睛。
她仰着頭,那黑色的瞳仁又圓又大,像是浸在水裏的曜石,他凝視她片刻,低頭就朝她唇上親去,她下意識避讓,他捧住她的臉。
柔軟的好像難以形容,他有點上瘾似的總也忍不住。
杜若起先還抵抗,可被他捧住了,就好像使不上勁了,迷迷糊糊的想還找什麽普通公子呢,她而今這狀況真的還能找嗎?她實在是有點糊塗了,她覺得這件事情十分的棘手!
就在這時當,外面忽地傳來女人的聲音,兩人都清醒過來。
杜若發現是謝氏,急得連忙推他的胸口。
賀玄松開手。
謝氏正在問玉竹,怎麽她們兩個在外面,杜若在哪裏,玉竹支支吾吾的說在裏面有要事跟賀玄說,謝氏就奇怪上了要進去。
元逢急得滿頭大汗,要是別人他能攔一攔,可這裏是杜家,這杜夫人弄不好就是賀玄未來的岳母,他沒辦法,只得高聲道:“王爺,杜夫人來了!”
謝氏已經徑直過去,還未敲門,賀玄把門打開了,笑着道:“您怎麽來了?”
“若若呢?”謝氏第一句卻是問的這個。
杜若走出來:“娘,我在跟玄哥哥說話呢!”
她裝得極為的自然,可謝氏瞧見她臉頰有些紅,便皺了皺眉頭道:“要說什麽話還關着門?若若,你年紀不小了,怎麽還不懂事?”
就算賀玄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那也是男人了,瓜田李下的總難免會招人閑話。
這句話可不止是說給杜若聽得,要說杜若是小姑娘,那賀玄年紀比她大,也一樣不懂事,怎麽能讓丫環出去把門關着呢。
杜若聽出來了,忙道:“娘,我其實是想問玄哥哥他的鹦鹉哪裏買的,我想讓他再買幾只……我怕玉竹跟鶴蘭告狀,您又要責備我!”
這事兒是因她而起,倒不怪在賀玄身上。
見她還給自己解圍,賀玄笑一笑說道:“我下回會注意的。”
謝氏打量他一眼:“我原是想與你說杜家分家的事情,就在大後日,你到時也露個面。”這種分家,都是要人公證的,任何物産家業都寫得清清楚楚,什麽東西歸誰一旦立證,以後是絕不能要回來的,故而請的也都是有身份的人。
而賀玄除了是王爺外,他與杜家也有着不淺的淵源,謝氏覺得他到場必不可少。
賀玄颔首:“我必會來的。”
謝氏事情說完,又訓斥杜若:“人不可貪得無厭,玄兒送你一對鹦鹉已經很是貴重了,你怎麽還好意思又讓他買呢?”
“我錯了。”杜若道,“玄哥哥,你就當今日沒聽過我說的話。”
賀玄微微笑了笑,那是不可能的。
母女兩個走了出去。
賀玄很快也離開了杜家。
因要分家老夫人早就寫好了單子,前一日拿于杜雲岩看,杜雲岩看了那是火冒三丈,早前說分家他只當是得一半的家業的,可結果如何,老夫人自己竟是拿去五分之二,另外五分之三才由他們兄弟兩個分,他極為的不樂意。
老夫人看出來了,淡淡道:“你要是不同意,這家也可以不分。”
那麽他支取銀兩又要向老夫人讨要了,過得好像個叫花子!
杜雲岩冷笑聲:“既然母親都想好了,兒子也沒什麽可說的,就照母親說的辦罷。”
他得了這些,用在官場上,往後未必比杜雲壑混得差。
他氣勢有些嚣張,那麽着急分家,絲毫不顧念曾經兄長對他的扶持,老夫人看在眼裏,對這個兒子又死心了幾分,她回顧過去,是自己過分寵他了,幼時犯了錯總是不曾嚴苛的懲罰,導致他把什麽都當成是應該的,正如大兒說的,是該教他知道些厲害。
不然他總以為生活是那麽容易!
杜雲岩氣咻咻的走了,路上遇到杜莺,停下腳步道:“你祖母太氣人了,你還三天兩頭的去,她絲毫不體諒你的身體,兩家分家,都沒有多照顧你呢!”
杜莺沒想到他愚蠢到這個程度,竟都不知如何阻止,只得道:“父親,我前幾日做了幾雙羅襪,等會使人送去您那兒試一試大小。”
女兒孝順,杜雲岩收斂了點怒氣,說道:“又不是第一次做,試什麽大小,定然是合适的。”他也不想在老夫人的門前再待着,一甩袖子走了。
杜莺看着他背影嘆息了聲,走入房內。
見到她來,老夫人滿臉是笑,拉着她的手:“莺莺,你最近氣色真的不錯,你要更加小心些,金大夫也是這樣叮囑的,你一定要聽進去,晚上好好睡,別像以前想那麽多的心思……”
杜莺聽着,輕聲道:“故而今日我是有一事來求您的。”
老夫人笑起來:“什麽求不求的,你要什麽,我還能不答應你?”
杜莺面色變得鄭重起來。
看起來不是一般的小事,老夫人道:“可是為分家的事情擔心?”
“祖母疼我,我搬到哪裏都不怕。”杜莺道,“我是擔心父親,我們原與您住在一起,父親再如何還會有個顧忌,可分出去了,您不同我們住,又有那堵牆擋着,大伯更是不好插手……我就怕父親耳根子軟,又被人撺掇着做什麽事情,到時候您跟大伯都不知,怕釀成大禍。”
老夫人心頭一動。
要說起來,杜雲岩以前還算老實,後來搬到長安,才越發的肆無忌憚,一方面自然是因為杜雲壑被封為宋國公,他也跟着水漲船高,另一方面,也确實有別的因素,他是有點權勢就急不可耐的要顯擺了。
她與杜莺道:“你放心,我自然會找人看着你父親,再怎麽說,他也是杜家的人,打斷骨頭連着筋的。”
她可不能讓杜雲岩真的闖禍連累整個杜家。
等到第二日,杜家就着手分家的事情。
因圍牆一早就建好了,杜家的東西分清楚之後,三方按了手印,杜雲岩就急吼吼的叫人把東西都搬到他那裏去,一時杜家下人們來來往往的,極為的雜亂,都在搬運東西。唐姨娘那裏也是忙開了,桃仁将一樣樣東西都收好,心裏想着去得新家,自家主子必定就不用住在這種地方了,誰想到還未開始搬,半蓮過來傳話,說是她們這裏不用動。
半蓮是老夫人的人,桃仁奇怪道:“不動是什麽意思?”
“這麽簡單的你聽不明白嗎?”半蓮淡淡道,“唐姨娘原先便是伺候老夫人的,而今二老爺搬走,老夫人是不太舍得唐姨娘,便叫她仍在這裏住着。”
桃仁大吃一驚:“可姨娘而今不是丫環,她是二老爺的側室,怎麽能不服侍二老爺呢?”
半蓮不屑道:“二老爺也同意了的。”
桃仁一下不知道怎麽辦好,回頭看去,只見唐姨娘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身後,她顯然也聽見了,臉色比平常來得要白,可她并沒有怎麽大吵大鬧,只是輕聲問:“老爺真是同意了的?”
半蓮道:“自然,你們仍在這兒住着吧,老夫人不會虧待你們。”
今日老夫人與杜雲岩說這件事兒,杜雲岩起先是不肯的,可老夫人态度強硬,他為了盡快分家,還是什麽都妥協了,畢竟唐姨娘徐娘半老只是個姨娘罷了,他往後要什麽樣兒的沒有?
憑着唐姨娘的聰明她怎麽會猜不到。
她手指緊緊握緊了,一言不發可是眸子裏卻是一片冰冷,她腦中閃過一個人的身影,那人恐怕此時是極為得意的,她一個小姑娘将她弄得如此悲慘。
她慢慢走了進去。
桃仁等到半蓮走了,卻是氣得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