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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回合打開他的手

會去送阿爺最後一程的。

也許正如阿爺的死一樣,眼前所有的既發事實,都是客觀。

何家親家公下葬後,向東元夫妻倆正式辦理離婚手續。

臺風也過去了,下午趁着浮雲有風,向明月驅車去了療養院看望父親。

父女倆聊了許久,向明月問父親,當年你的執意最終還是沒有善了,失望嘛?

這一年多,父親身體差了許多,有時精神不濟,坐一盞茶的功夫,後背都能濕一片。

偏老古板得很,始終避男女大嫌。向東元在,他願意折騰換一身幹淨衣裳;向明月要替他換,他堅決不肯。

有時向明月心裏也酸,父親過得也不易,倘若媽媽還在,他不至于要過得這麽清冷。

“明月,你說我該怎麽辦呢?當初如果不攔着,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散掉?”

盡管最後還是散了,散就散吧。

人到頭來,哪有不散的道理。也許沒多久,我也就如何晴她爸一樣,沒聲沒息地去了。

父親這話氣餒極了,也消極極了。

向明月沒有說多少寬慰之言,她只是陪着父親靜坐着,一杯紅茶涼透了,她也起身要走,“我回去了,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臨了,她始終有些不放心,“爸爸,無論如何,人還得向前看。”得活着,主動地熱情地活着。

向宗銘不置可否地回首看女兒一眼,“你也不讓我抽煙,熱量高的也不讓我吃,下次來,帶點榴蓮給我呢……”

“你明明知道我最煩這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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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向明月在酒吧喝酒,接到向東元的電話,後者問她,向承澤是不是又回你那了?

喝到有點懵的向明月,被兄長問着了,是不是?我也不知道呀!

難道是我那裏有女兒香,臭小子被迷住了?她在電話裏和向東元開起玩笑。

直到半個小時後,周映輝給她打電話,向承澤跑去找他了,在他醫生值班室睡了好幾個小時,眼下還不打算歸家呢。

“他為什麽去找你?”向明月口吻很不好。

“那你得問你的侄兒。”

為什麽?因為周映輝游戲打得好,因為周映輝待他教而不說,因為眼下沒一個人能給他這份安全感、聽他說說心裏話。

少年心思多敏感,他需要一個亦師亦友的良人伴侶。

可惜家裏分崩離析。

“你侄兒和你一樣嘴叼,大半夜要吃蝦餃皇和菠蘿包。”

“你買給他,回頭我給你結賬。”

“你聲音怎麽了?哭過?”

“沒事就挂了。”

“向明月,你的胃病,如果你再不當惜你的身子,胡亂喝酒抽煙的話,哪天你真死了,我不會掉一滴眼淚。”

幾乎與此同時,他的“眼淚”音才落,向明月的眼淚将将從眼角滑了下來。

她這頭良久沉默,那頭也悄然無聲,二人都沒有挂斷。

向明月拿掌心揩眼淚,問了句尤為不着邊際的話,“你知道成年人最難改的毛病是什麽嘛?”

“說。”他不想配合她的一問一答,或者是他猜不出。

“明知故犯。”說完,她就掐斷了通話。

但一個半小時後,向明月出現在周映輝現在住的家門口。

她手裏提着向承澤要吃的夜宵,

白色雪紡襯衫和黑色一步裙,同色的西服外套搭在手腕上。

富人區的向當當跑進這種拆遷安置房裏,頭一句要抱怨的就是,

“這樓道的燈還不是聲控的。”

說着,她依舊不滿地,不死心地再狠跺了一下腳。

高跟鞋跺在地磚上,能把樓板跺個洞的蠻橫、霸道。

☆、010

周映輝剛洗完澡,白圓領T、黑色鋼鐵直男大褲衩,濕發還在用幹毛巾揩着,漫不經心來開門。

移開眼前的毛巾,看到的人,着實叫他駭然。

比見鬼還要多一層的晦澀。

下一秒,向明月狠狠跺一下腳,抱怨他住的地方連個聲控燈都沒有,鄉裏鄉氣。

随即,這女人不請自入。

“向承澤,你給我滾出來!”

向明月鮮少拿姑姑長輩的譜,眼下揪着向承澤的耳朵,問他,想怎樣?如今爹不疼娘不愛,就搞起革命,鬧離家出走?

“你倒是走遠點的啊,你就這點骨氣,走來走去,還是隔壁鄰居這點路?”

“姑姑,你松手!我和我媽說過了,她知道我在映輝哥這裏。”

映輝哥?哥你個蛋、蛋。

“不是、你什麽時候和周映輝感情這麽投契的?”向明月很不解,她穿着高跟鞋進了人家屋子,失禮地踩在人家地板上,還很微妙地質疑侄兒,你和他怎麽好起來了?

“向明月請你先把鞋脫了,我家地板質量一般。”說着,周映輝扔拖鞋給她。

“我馬上就走。”

“待一秒鐘也請先把鞋脫了。”他同她杠。

向明月松了侄兒的耳朵,後者一溜煙跑了,順帶着翻過姑姑帶來的夜宵,“什麽鬼,蝦餃皇菠蘿包?我吃過了,真是沒默契!”

向承澤那會兒還小,當然,他現在也不大。對于姑姑的男朋友,他只知道從前那個沒結成婚的周渠,對于隔壁的映輝哥哥,他沒搞太明白。

不過眼下看姑姑與人家的氣場較量,已經小學畢業的向承澤開始有些懂了。

懂的下意識就是,給姑姑和映輝哥哥騰地方。

向承澤回房間打游戲了。

這廂,向明月身體力行地證明“她馬上就走。”

召不回侄兒,她索性由他去。也不去管周映輝招呼她的那雙拖鞋,轉身就要走。

周映輝堵住她的去路,問她,“電話裏說的‘明知故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你是怎麽知道我這裏的地址的?”他記得沒和她說過。

“……”

“你問了你大嫂?你明明知道你大嫂已經知曉承澤在我這裏了,可你還跑過來鬧這出。向明月,你不抓馬能死嘛?”周映輝恨恨拆穿她。

亂糟糟的頭發,身上有香波味,還有衣服香精的味道。充斥着向明月的感官,她鄙夷地擰眉,“你身上的香味熏得我頭疼。”

“你确定不是你酒鬧的?”他俯首看她,即便她穿着高跟鞋,他也比她高出有十公分。

哦,也許罷。總之,她頭疼得厲害。

恍惚間,周映輝蹲身下去,一只手握住她的腳踝,向明月被這一激靈的觸碰,瞬間吓醒三四成酒,她連忙去趕他的手,“你幹什麽?”喊得慌張又戾氣。

“我叫你換鞋。”他單膝跪地,再仰首看她,牆角的射燈,照在他微挺鼻梁的半張臉上,形容幹淨又……清純。

向明月被心裏最後一個形容詞噎住了。

她滿腦子翻騰的也都是些風月之事,從前同他的,很可恥但又難以控制。

向明月慣會用香水,那沉沉的木調香味。她俯身來驅趕他時,腕間及身上的香氣叫周映輝昏了頭,在她腳踝的手,順着她光滑冰涼的肌膚,一路向上攀去。

肌膚的主人幾乎本能地驚呼出聲,掌風過來,卻極為假把式地拂了他一個耳光,礙于屋裏還有她侄兒,向明月狼狽羞赧地低聲斥責,“周映輝,你個混蛋!”

被罵的人依舊沒有起身,還是半跪的姿勢,圈抱着她的腰,将臉埋在她一步裙前,“明月,我一直想和你說對不起。”

他說,和她分開,他難受卻也甘願接受。但是那年除夕夜,他在她面前,由貝萦萦吻他那一幕,他懊惱極了,也知道明月對他失望極了。

“明月,”他哀怨地仰臉看她,“如果可以,我想跟你說對不起,一萬次。”

他可以和她分開,但不希望明月心目中的他是這樣不堪的男人。

“好,你說的,一萬次。”向明月一巴掌蓋在他臉上,想說,別用這種委屈的神色看我。

周映輝當真開始了,一遍遍的“對不起”,像念經一樣,向明月頓時頭疼得更厲害了,一萬次?

真說完,要不要一個晚上?

她想移開自己的手時,周映輝不禁冷嘶一聲,向明月這才發現,她右手無名指的指甲從邊上斷開了,開裂的指甲刮了他臉上好長一道口子,不見血,但也紅紅一條。

“哦!向明月,不帶這麽惡毒的吧?”他一手捂着臉,另一手抓住她行兇的手,塗着正紅指甲油的修長手指,像似已經沾着五點腥血般難以逃罪。

“滾呀,我指甲都斷了。”

“你刮花了我的臉。”周映輝突地起身,近乎氣聲地沖她問責。

說着,拉着她手,往廚房去。

向明月渾渾噩噩,“等一下,誰讓你起來的,還有,說好的一萬遍呢。”

“先幫你把斷指甲絞了,不然我怕我那半張臉也保不住。”

“你靠臉吃飯的?”

“你又知道了?”

“滾。”

她明明在罵他,周映輝開心極了,向明月很想吐槽他,抖M哦。

結果這家夥也是差不離變态了,拉她來廚房,從刀具收納架上抽出一把廚房剪刀,向明月瞪大眼睛問他,“你要幹嘛?你不要告訴我,拿這個臉大般的剪刀給我剪指甲?周映輝,你這是讀書讀傻了吧你。”

“小白房裏有個指甲刀,但是我們男士都手指甲和腳趾甲一起剪,你不介意的話,我去給你拿?”

“夠了。”想想都有味。

“別動,我輕點。”

這是什麽糟糕的話。向明月不禁白他一眼,周某人卻認真舉高她的手,借着燈光,略眯眼給她剪掉了斷甲,順便修圓了。

他笑着等她檢閱成果,向明月一臉就這麽着吧。

“明月,你願意原諒我嘛?”某人趁熱打鐵。

站在他家廚房間裏。

這個點,側耳認真聽,外面竟能聽到娃聲,向明月想說,真是個接地氣的小區。

她要出去,周映輝拉住她,向明月沒好氣了,“我是第一次來你家吧?我到現在一口水沒喝到!”

“你要喝嘛?”

“廢話,我很渴!”

“那你還走嘛?”

哦,原來他在這裏等着她。向明月發現,如今她不能主導話題了。

周映輝知道她的習慣,英式紅茶是紅茶杯,中式綠茶是蓋碗杯,咖啡是咖啡杯,他沖她解釋,他們兩個男人住,日常待家的時間也少,他很多杯具器皿沒來得及添置。

這麽晚了,她實在不宜飲茶。有蘇打水和白開水,你選哪個?

向當當傲慢挑眉一聲笑,“我頭回聽人怠慢客人還這麽多道理的。”

“所以,要哪個?”

“白開水啦。”

等他倒水的功夫,向明月落座在客廳沙發上,茶幾是個古早式的玻璃幾,幾下摞着各種醫學書,向明月無意翻開一本,書頁裏滾出一支鋼筆,如果沒有看錯的話,是她從前送他的那支萬寶龍。

聽到他腳步聲過來,向明月才扮作無心的樣子,彎腰摘腳上的高跟鞋,再去找先前給她穿的拖鞋,周映輝已經先她一步給拿過來了。

她飲酒了,是真渴,接過他手裏的玻璃杯就要飲,周映輝提醒她燙呀,“你等一下。”

他去廚房拿了只碗來,用向明月老爹那個時代才會想的法子,碗同杯互相倒着晾涼。

向明月不去過問他,他就真耐着性子,來回互倒着熱開水。

五分鐘不到,古早的方法,他端給她一杯将将好的解渴溫水。

向明月幾乎下意識地诋毀他,“小男人。”

周映輝聞言不惱,而是很明顯的心思,挨着她坐下來,向明月眼神制止他也沒用,“明月,你知道你每次喊我小男人的時候,我都在想什麽嘛?”

“不想知道!”

“我想吃了你,一口吞到肚子裏的那種。”

“變态。”向明月手裏還有杯水,周映輝突然欺身她,她本能地手腳并用,拒絕他的親近,一杯水還沒喝,就全傾在沙發上還有她的衣襟上。

溫溫的水蔓延在她雪紡衣襟上,貼着肌膚,露出她內衣的底色,向明月如何不惱,她一把推開他,認真嚴酷的口吻告訴他,“周映輝,你告訴我,你要和我一起,最終圖什麽?結婚嘛?如果這樣,我恐怕辦不到,因為眼下心境的我,實在對婚姻鄙夷極了。”

“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娶你?”

當日向明月同嚴信說清楚,對方明明白白的口吻,認定明月是同他一樣的人,一樣不拘泥社會形式捆綁的人。

對此,她也深信不疑。

可是周映輝反問出這麽一句,向明月頓時失魂落魄的顏色,仿佛二人在賭牌,她一直以為她的手牌最大,豈料對方最後玩世不恭,不玩了。

原來一切守恒的前提,是得遵守游戲規則。

或者,打破守恒,就要一人玩脫,或是二者皆是。

這一刻,從來不敗仗的向當當,被周映輝問得啞口無言。是的,他什麽時候說過要娶她?

“向明月,你明明還是很在乎婚姻的意義,在乎這層契約關系裏的對等、尊重、相伴相守,為什麽非得說反話呢?為什麽看到別人噎就不敢食了呢?”

周映輝說,這不是他心目中的向當當。在他看來,恐婚與不婚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懦弱,後者通透。

人活着,起碼得知道自己要什麽。一件事單純只是因為恐懼不敢行,會失去太多太多他原本該得的收獲。

周映輝一并說,一并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他再補充,連活着都是向死而行,還有什麽恐懼是克服不了的呢。

“你這樣頭頭是道的樣子,真是讨厭極了。”向明月平生最恨說教。

她自幼被老爹念,被兄長說,一把年紀了,還要被個小男人教,真是倒胃口極了。再有,她不信他沒有恐懼,她也不喜歡有人在神龛上,高高朝她凝視的假正經,

于是,向明月一半惡趣味,一半心魔起。周映輝這樣幹幹淨淨少年臉挨在她眼前,太擾亂她心神了,她想看他亂,看他恐懼,看他否定自己,陪她一起錯:

他穿得那種日常褲衩,褲管很寬松,不設防地,向明月的手就從他褲管裏伸進去。

女流氓的向當當一向不上道,某人被她的舉動駭地擰眉加倒吸氣,“向明月!”

被點名的她,笑顏如花,審視他的一雙眼睛,“滿滿的恐懼與慌亂,呵~”

人又怎麽能沒恐懼心呢?她似乎扳回一局,可是局勢又好像一發不可收拾,向明月那只刮傷他臉的手又去到人家那處,叫她尴尬并急急撤退的是,她好像感覺到有什麽在她手裏森森地活了般。

向明月連忙要抽出手,卻被周映輝這厮按住了,這種混亂的狎昵間,他偏還有正經話說,“明月,如果你不想邁入婚姻模式。那我陪你,反正我爸媽已經有周映現了,他們不指望我傳宗接代了。”

“也不是每個人活着的任務就是結婚、生孩子、養孩子的。”

向明月聽清他的話,又喜又悲。

“你還是和從前一樣,一點沒長進。”

向明月說,她不值得,不值得他這麽一門心思地待她好。

“我從來就是自私的,從前我覺得寂寞才願意和你開始。如今我還是,小二,你為什麽不能去好好喜歡一個讓你值得的。”

“值不值得,我說了算。”

向明月苦笑出聲,她說,要不我養你吧。她如今一年十三薪加上年終獎,七七八八有近六十萬。

“小二,我一年給你三十萬。你繼續做的醫生。”

周映輝淡淡地給她噎回去,“我一年才值三十萬哦?我給你六百萬,買你二十年,如何?”

向明月再一次被他K.O.了。

被他氣出血,還下意識地問,你哪來這麽多錢的,短短兩年,你的積蓄翻了一倍?

周映輝:借給我哥了,他有段時間被股票套牢了,又不好意思給文祈知道,我就把錢全給他了。後來他投行那邊又掙錢了,順帶着也幫我掙了。不過錢還在他戶頭上。

“你如果要,我明天就打電話,叫他估出來。”

“周映輝,你能長點心嘛!”

說着,于暗處的手,狠狠捏他一下,他疼地歪靠在她身上。

“長了呀,心裏滿滿的你,你不知道嘛?”

這種膩歪的話,也只有出自他口,向明月才不厭惡。

因為她知道,他是真心的。

“小二,我過得不開心極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灰色的。我看着身邊好多人歡歡喜喜進圍城,再跌跌絆絆地從裏面闖出來,我突然覺得一切毫無意義,我老在想,到底哪種活法才是對的。”向明月在他面前掉眼淚了,她其實很假把式的一個人,外人都覺得她是向當當,唯獨他懂,她從來都只是他們那條巷子裏怕老鼠的小明月。

“不挑戰法律權威,不背道德枷鎖,站得高望得遠,依舊是小小的一個自己,就是對的。”他尤為篤定地接她的話。

“你愛我嘛?”

“嗯。”

“有多愛?”

“從前認為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一塊死都無所謂;”

“現在,恰恰相反。明月,我想和你長長久久,所以我惜自己的命,也惜你的,只有我們都好好活着,才能相依為命。”

“來之前,電話裏說的,倘若我死了,你不會掉一滴眼淚的話,是認真的?”

“……氣話。明月,你死了,我該去愛誰呢?”

向明月幾乎一下撲到周映輝懷裏,來吻他,也切切地希望他回應她,

是的,她明知故犯了,明知道也許自己不是最适合他的,她還是來招惹他了。

二人無聲地相擁相吻,倒是房裏的向承澤,頓時聽不見動靜,以為姑姑走了,

出來,正巧撞見了不該看的一幕。

周映輝一面把梨花帶雨的明月扪在肩頭上,一面知會他,“小孩,回去睡你的覺。”

“哦,……,你們繼續,……,姑父。”

☆、011

想人想得厲害的時候,也是淡淡的。

像餓了很多日的旅人聞到炊煙,但知道不是自家的。

——簡媜

“要留下來嘛?”周映輝在她耳邊問。

聲音喘喘的,向明月于他,就是一縷歸家的炊煙。

也只有她能管他的饑與渴。

可是火燎一廈了,向當當拿起喬來了。她說,向承澤在,他還是個孩子,聽到什麽……不好。

而且,我還得卸妝,洗漱,敷面膜,做保養。

“那我跟你回去吧。”他的手擱在她腰上,臉埋在她肩窩處,嗅她的香氣,唯獨向明月出品的味道。

其實周某人辦不到,他零點還得回醫院。時間差不多要到了。

“你既然過來了,就把你侄子帶回去吧,你倆一起走,我也安心點。”

向明月:……

你是個狼人!

她幾乎要被他說動了,或是留下來了,這個比狠人多一點的鋼鐵直男,說要回去on call了。

直到向明月喊向承澤一起走,周映輝都沒從沙發上起身。

向承澤有點懵,看姑姑一臉不悅,以為他倆談崩了,小孩好想問,都抱着啃了,還能崩掉?

大人的愛情好難懂!

接下來的36個小時,周映輝都在醫院值班。期間,他發了兩條短信給向明月,一條起了嘛,一條睡了嘛?

向明月都沒回他。

他抽空給她去電話的時候,那頭的人說複合無效,她不要跟鋼鐵戰士談戀愛。

周映輝聽後笑,他身邊還有同僚,也不好說些輕浮話,只是淡淡寬慰她,“明月,不要這樣。”

他求她幫個忙。

S大附屬兒童醫院在全省兒科臨床專科上是翹楚。原先周映輝做醫檢的時候,就發表過兒童含嬰幼兒血液感染性疾病管理方面的SCI論文。

此番省內有關血液內科的一個論壇峰會,在S市舉行,主辦方就是市兒童醫院,花都酒店承辦這次峰會。

周映輝說,請明月小姐幫我買套正裝西服吧。他家裏那些都幾年前的款式了,這次他代表市立血液內科主講,輸人不能輸陣。

“好呀,給我錢,我幫你買。”

“買完算賬。”

“你做個人好伐,買行頭,還要花女人錢。”

“哦,前天晚上說養我的事,是說着玩的哦?”

“當然,誰稀罕小白臉。”

“你給我買。回頭我把我的錢一次性上交給你,以後每月工資也給你,這樣總可以了吧?”

“為什麽中國式的男女相處之道裏,都認為把銅钿荷包給女方就是赤膽忠心呢?”

周映輝那頭輕笑半聲,“因為錢是原罪,一個男人願意把原罪都交給你了,起碼證明,他願意翻不出你的五指山了。”

向明月對此,嗤之以鼻。

“這些形式化的東西,咱們以後讨論,我的衣服怎麽說,我的佛祖大人?”

“買!”

峰會持續三日,為了方便統籌及會下聯絡交流,本地幾家醫院的同僚也都在酒店下榻,向明月去找周映輝的時候,他在休息室角落與同行醫生聊天。

站在一隅射燈之下,颀長清瘦的身型,已然一身正裝了。向明月瞧着他一身西裝革履,才意識到,她被他诓了。

他想哄她來。

外面夕陽在落,橘色的光被分割成一棱棱,落地窗邊有白色的紗幔,這奧熱的天,是不會開窗的,但她覺得白紗在舞。

他近她眼前,向明月才問他,什麽時候開始戴鏡架眼鏡的。

出去沒多久,有段時間,眼睛實在受不了隐形眼鏡了。他說。

“我能理解是‘沙子進眼睛’那種嘛?”

周映輝不置可否,他不會承認,為她哭過,向明月也不覺得問出那些眼淚有什麽意義。

她只想怪他,你又浪費我一套西服錢。從前帶你去酒會給你買了一套,眼下又是一套。

周映輝說,我自然都要穿的,不信,那你跟我上樓,我換給你看,好不好?

向明月拒絕他,聲音輕輕的,像一滴細雨蒙在油紙上,簌簌滑落:對不起,周醫生。我從不在酒店做.愛。

周映輝沒聽她的,拉她一路電梯上樓,房間阖門那一瞬,仿佛一個世界被關在門外,與他們無關。

向明月今日穿了件牛油果綠的V領長裙,腰身很緊,掐出了她所有的身條玲珑,但容不進周映輝的手再往上去。

他重重的促音埋怨她,“你絕對是故意的。”

明明知道他想做什麽,偏偏穿了件再為難他不過的衣服。

向明月狠狠啐他,“我故意知道你下午茶時間有這個癖好?”

“明月,我要你把兩年半欠下的都還給我。”他惡狠狠地說着,就來剝她的裙子。

向明月再想說什麽,他就摘掉眼鏡,拿吻來堵她,堵她的話,堵她耐以活命的氧氣。

她攀着他俯首挨近的脖頸,右手來幫他松領帶,拇指碰到了他的喉結,能感受到它上下的浮動。

“小二,你身上的味道好聞極了。”只是須後水的味道,她說,你走後這兩年,為什麽我在別的男人身上就是聞不到呢。

她從來就是個壞女人,總有辦法激惱他。

她再告訴他,如果那晚他沒有送她回去,那麽嚴信在她樓下等她,之後上樓她也許就不會拒絕他。

偏偏小二回來了。

“不想和他完成生.理欲.望,心裏卻在想你。”

周映輝徹底被她惹惱了,身體裏升騰起能屠城的火,但他只想牽連她一人。

膠着的情|欲幾乎本能地崩壞,甚至連一個吻一個撫.觸都顯得多餘。

他只想夠到她。

向明月是真诋毀酒店的衛生,哪怕是五星也不能免責。

房裏冷氣很低,周映輝脫下他的西裝外套給她墊着,肌膚碰到外套裏襯涼絲絲的緞子,本能地一顫,同時,周映輝拿摧毀的力道闖了進去。

二人一道吟.哦出聲,向明月是被他的莽撞駭到了,而他單純只是餍.足。

接近神明般的厭世感。

向明月覺得世界都在搖動,像被劈開了般,她求他停下來,不然會山崩地裂,

但真依她言,她又嗚嗚地搖頭,因為一切還未到山的另一面,也自然瞧不見熹微曙光。

抖落地只是一些禁不起震撼的碎石子。

掉進腳下深淵裏去,幾乎聽不見聲響的不值一提。

饑渴的旅人,

向明月像一個恩施者。提醒他,請你慢一些,不然傷到自己,也會吓到我,那樣未免一場滑稽戲。

他下颌處有汗墜着,向明月拿食指去觸,還沒碰及,就因他的律.動,砸到了她的眉眼上。

她憐憫地笑話他,人活着真得是件苦差事,連性|愛都是苦累中取極樂,這大抵是人類的本質意義,對不對,小二?

周映輝不滿她的開小差,伸手去某處拈點叫她不分神的證據,再在她耳邊提醒她,“明月,你看看我的西裝,還能穿嘛?”

她言語狠叫他住嘴,他力道狠叫她專心。

看到一片雲翳,也接近那曙光時,周映輝急急地問她,“明月,你愛我嘛?”

她像被抽去了筋骨,無從依附,更無從開口。

“愛不愛都不要緊,我愛你就夠了。”他自問再自答。

向明月在一陣低呼聲中,隐隐哭泣。

淚滑進鬓發裏,她拿汗濕掌心的手去捧周映輝的臉,由着他急轉直下的眉眼情緒,最後所有的氣力偃息在她耳邊。

次日上午的會上,周映輝遇到貝易成了。

先前兄長的訂婚宴上,他們簡易寒暄過。如今行內會上再見,周映輝不卑不亢地感謝對方,感謝對方當年的醍醐灌頂。

他難得官僚客套的口吻:有機會的話,想請貝院長吃頓飯,如果您願意撥冗的話。

貝易成對這後生的邀約不置可否,倒是不遮掩的略颔颔首,唔,你如今氣定神閑多了,整個人不那麽浮躁。

眼裏虛虛晃晃的東西少了很多。

突然貝易成話鋒一轉,他問周映輝,萦萦最近來往的那個醫師,是你介紹認識的?

周映輝也沒同他打岔,我回來這段時間,忙院內也忙自己的私事,實在不得空做這些保媒的活,但是,小白确實是我同學加同事。

“貝院長瞧不上我同學家的門楣,是不是?”

“這事還不到瞧不瞧得上的地步。”貝易成聳聳肩,坦誠。

二人一副忘年交的雲淡風輕。

“我其實不是個淺薄的人。如果萦萦喜歡,對方人品不差,家境也落魄不到哪裏去,我不會那麽不近人情。

但私心還是比較中意你。”

周映輝不尴不尬地略浮出個不失禮數的笑,“貝院長別怪我神叨,其實,我還真的比較信人與人之間的緣法。”

貝易成一聲朗笑,拍拍他的肩,“都說私心了,自然自私得很。”

許多事,風連風,雲随雲後,人會看淡許多。

貝易成說,別行詩裏,他還是愛李白那幾句:

浮雲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好好在這行站住腳。希望有朝一日,咱們能一道共事。”

三日峰會過後,周映輝難得有半日的假期。

他沒同向明月打招呼,去超市買了一堆食材,然後到了她的住處。

竈臺上,一鍋山藥炖牛肋排的湯将将擱鹽調好味,向明月回來了。

她甫進門,就喊她的貓。

喊了多聲,都沒得到回應,最後也不知道是聞到味了還是看到門口周映輝的鞋或是車鑰匙了,

她愣愣地跑來廚房。

看見她的貓趴在島臺上,吃着周映輝帶來的小魚幹,一并享受着這男人的溫柔撫.摸。

“你怎麽來了?”

“來看我的‘太監’兒子。”

二人相視一笑。

周映輝身上穿着向明月給他買的那件白色襯衫,兩袖散着,即便幹着些廚房煙火氣的活,也像待實驗室一般的四平八穩。

人好看真是占太多便宜。

向明月淺淺笑着,順帶着小貓兒般無聲過來索抱,二人當着貓的面接吻,他揶揄她,“當你侄兒面不行,你‘兒子’面就可以了?”

“你都說他太監了。”

“他為什麽叫周星星?”

“跟你姓啊。”

一旁的貓好像聽懂他們的話,喵嗚一聲哀怨,從廚房島臺上跳下去。

周映輝抱向明月回房時,周星星跟着,周映輝用腳阖門,貓兒不肯,

“乖,我和你媽媽有點事要做,你不能看。”

藍胖子“周星星”被攔在門外,不服氣得很,爪子拼命地撓門。

作者有話要說: 簡單說幾句:

下一章正文完結。

不要覺得猝不及防,因為故事還沒講完,

只是故事到這裏,時間線要斷一下。

後續補明月映輝九件事(日常流水賬向)

以及兄嫂番外(不稀罕看兄嫂的可以自動忽略)。

☆、012

下午外勤結束,向明月直接去補上瑜伽課了,又慢跑了四十來分鐘。

去了妝,出了一身汗,也只是在健身房裏潦草沖了個澡。

眼下,她乏得很。

她求他了,“你幾天前才說惜命的,周醫生,你行行好罷,我吃不消。”

時近仲秋,窗外夜色濃郁得很,披着銀色的皎潔。

周映輝抱她一身嬌.柔,洗過的長發裏仍有她香水的餘味。

他誠實地告訴明月,他狼狽極了,狼狽到一天滿腦子都是她。

失而複得的心情,比他初次擁抱她還要戚戚些。

總覺得先前的精疲力竭只是一場夢,虛幻得很。因為即便此時此刻,他依舊不是明月父兄心目中值得托付的人,不過是自私自利地趁虛而入罷了。

他明白明月心中有一處缺空,對生活、對家庭、對缥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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