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安貴人
轉眼便快到新年了,皇室宗親入宮赴宴,旁的不說,明面上都是熱熱鬧鬧一團和氣的。
容泠興致缺缺,不大喜歡這樣虛情假意的場面。
她坐在祁景煜旁邊,往下看去,安貴人規規矩矩地坐着,低眉順眼,蕭沐則有點坐立不安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又在謀劃什麽小動作。
容泠一直覺得,蕭沐實在是個令人費解的人,說她城府深心思重,可她偏偏又沉不住氣,仔細一瞧就能看出她不自在,可若是說她單純無害,她又總是煽風點火,不死心。
容泠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為她感到不值,這樣的性子,想必也是鬥不過安貴人的,就像自以為是縱觀全局排兵布陣的棋手,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僅僅是個被人玩弄的棋子。
還不如阮清蓮呢,就算是被玩死也是死得不明不白,沒什麽太大的落差感。這麽想着,容泠繼續朝下望,卻發現阮清蓮的座位空着,人不知去了哪。
沒多久,阮清蓮身邊的丫鬟送來了一封信。
青桃接過那封信,怕上面又沾了什麽東西,沒敢直接遞給容泠,附在她耳邊小聲請示。
“你拆開來看看吧。”容泠心裏沒什麽波動,她費不着為不相幹的,甚至想要對她不利的人用心。
青桃拆了信,展開:“她說想要約主子出去一趟,有事想說。就在禦花園的假山旁。”
容泠聽到假山,就覺得厭煩,總讓她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她肯定沒安好心,主子您可別理她,她能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說啊。”青桃收起信紙,嘟哝道。
“讓驚蟄去看一眼吧,沒要事就把她帶回來,宴會還沒散,她跑到那裏去做什麽。”容泠本就沒打算去,随意吩咐了幾句,沒把這當回事。左不過是引自己去鬥鬥嘴或是再搞些什麽栽樁嫁禍,沒什麽意思,連演戲都懶得跟她演。
青桃應聲退下,容泠漫不經心地往下看,卻正好對上安貴人的眼睛,安貴人勾唇一笑,眼裏帶着一絲戲谑。
難不成這封信是她搞的鬼?容泠眼皮狠狠一跳,忽然地就想起了落水的方常在,祁景煜告訴過她當時是安貴人冒名送出了兩封信,躲在幕後害人的,那這一次,相似的招數,是不是又有人要遭殃了?
安貴人掩唇,飲下一口酒,眼裏是憐憫的快意,真是可憐,這宮裏又要死人了,趾高氣昂、眼高手低的小螞蟻,輕而易舉地就碾死了,還至死都不知道是誰将她推入了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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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不過,罪孽深重的僅僅是我一個嗎?皇上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着我害死了那麽些個人,不聞不問,至于容泠,說不定還在高興不用自己動手就又解決了一個。哪有什麽善人?不過是各取所需。
安貴人臉頰微紅,像是被酒氣熏染,眼裏的癫狂之色愈演愈烈。呵,我幫你解決所有的障礙,你是不是還應該謝我才是?罷了,就快要解脫了,還有什麽可在意的呢?
“青桃,你去……”容泠心裏一緊,想讓她去看看驚蟄那裏怎麽樣了,又轉而一想,驚蟄有功夫在身,安貴人再怎麽準備她也能脫身,倒是青桃貿然前去會幹擾了她……
“怎麽了,主子?”青桃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疑惑地眨了眨眼。
“沒什麽。”容泠搖了搖頭,安貴人那麽缜密的一個人,敢對她笑得那般猖狂,想必是已經再無回轉了,她知道自己不會赴約,那麽她的目标……
容泠忽然想起了曾經的阮清蓮,未出閣之前,只是個有點小心思的小姑娘而已,怎麽就一步步走到今天了呢?不過,見死不救的自己,也沒什麽資格懷念,容泠自嘲一笑,将那些不合時宜的心緒都收拾收拾,扔在了身後。
容泠沒什麽頭緒地猜想着安貴人會用什麽樣的方式害死阮清蓮,以她的風格,不會僅僅是害死了事,肯定是要為後面做些鋪墊,難不成是把她的死歸咎到自己頭上?
可是,她不會看不出祁景煜對她的态度,就算是她真的害死她們幾個,祁景煜也不會擡一下眼皮。
容泠搖了搖頭,她見過許多人,心思歹毒的更是不計其數,可唯獨摸不透安貴人的心思。旁人害人,無非是為財為權,抑或是報仇雪恨,可她呢?她似乎無欲無求,或者說只為了害人本身。
正想着,一個小太監匆匆忙忙地走到祁景煜身邊,附耳禀報了什麽,祁景煜聞言沒什麽反應,往臺下瞥了一眼,随後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怎麽了?”容泠問。
“阮常在與侍衛茍合,被捉到了。”祁景煜也不隐瞞,“她神智颠倒,翻來覆去地說是你害的她。”
容泠皺了皺眉,她實在是沒想到安貴人會做到這種地步。
“我猜,她們已經準備好了人證物證,就等着你呢。”祁景煜神色依舊淡淡的,唯有眼裏流露着獨屬于她的溫柔,“信我,這是最後一次了。”
容泠睜大了眼睛,明白了他這話背後的意思,最後一次,所以是太後她們一起的垂死掙紮嗎?
“可安貴人她……”分明不是太後的人。
祁景煜知道她想說什麽,伸手将她鬓邊的發絲順到耳後:“她是攪局的人,這麽難得的機會,太後不會放過。留了她這麽久,就是為了将太後一起引出來。”
容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微微蹙眉:“所以,太後是想借這件事對付我,然後呢?”容泠并不覺得自己在其中會有什麽價值,值得太後撕破臉皮對付她。
“然後,她就可以找機會對侯府下手了,”祁景煜耐心地給她解釋,“無論是往你身上扣罪名,還是散播什麽輿論,再把她之前對侯府的誣陷翻出來,真真假假,侯府定是要被嚴查,她才有機會渾水摸魚拿到她想要的東西。”
“什麽東西那麽厲害,能助她翻盤?”所以最後還是繞到了侯府身上,容泠想想自家那不求上進的氣氛,完全跟謀朝篡位的事八竿子也打不着。
“我也是前幾日才知道,”祁景煜想賣個關子逗逗她,然而一看她那副想要上爪子撓人的架勢,又慫了回去,老老實實地交代,“這宮裏有條密道。”
“密道?”
“當年太子和二皇子相繼落馬,父皇走得匆忙,什麽都沒來得及交代,所以我竟是不知道這麽回事。”祁景煜提起自己推波助瀾“撿”皇位的經歷,面不紅心不跳,“太後早年聽說過這件事,也知道當年老安遠侯為了給後代留一條退路,藏了一份地圖。”
“那你現在是怎麽知道的?”容泠第一次親身經歷這種只存在于話本之中的事,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唔,”祁景煜回想了一下侯爺那晚偷偷摸摸進宮時說的話,“別總小瞧你爹,他怕你無辜成為這件事的犧牲品,一直在家裏翻找,甚至把好些書畫撕開來尋找蛛絲馬跡,最後,在一副前朝古畫的畫筒內側,找到了那個地圖。”
“也難怪這麽多人都找不到,竟然是被藏在了畫筒裏。”祁景煜感嘆了一句,“所以,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着太後出手呢。”
容泠點了點頭,其實她知道,就算讓太後得逞毀了侯府,她們也沒有勝算,就像前世那樣,一切都風平浪靜。可還是有些事情不一樣了,前世她是旋渦邊緣的小魚蝦,生死都掌控在旁人的一念之間,而今生她站在了中央,可以安安心心地看他手起刀落,護她周全。
……
宴會匆匆散場,外面零星飄着雪花,祁景煜親自給她戴上兜帽,握着她的手,容泠只覺得那雙手暖暖的,可以驅散整個寒冬。
安貴人和蕭沐跟在他們身後,蕭沐走得磕磕絆絆,顯然是有些心神不寧。
假山隔得不遠,沒多久便到了,不堪入目的東西都已經被收拾好了,阮清蓮和那個侍衛相隔不遠,衣衫不整,神情恍惚,像是失了靈魂的布娃娃。
直到見了容泠,她才回了魂,不管不顧地想要撲上來:“都是你,都是你!你、你、你……”
她似哭似笑,話都說不清楚,只囫囵個“你你你”,沒有下文。
容泠沒有說話,遠遠地看着她被人摁在雪地裏。
“哈哈哈哈哈,你滿意了吧。”阮清蓮忽然笑了起來,掙開按着她的手,坐在雪地裏,像是感覺不到寒冷似的。
她突然從癡狂之中平靜下來,連皇上都沒看一眼,直直地盯着容泠:“你約我出來,我卻只等到了這個狗東西。我辯不過你,只好以死為證了。”
話音未落,她便決然地撞上了假山上的棱角,鮮血從額頭流下,滴在白雪之中,她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容泠身形一顫,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祁景煜便把她抱在了懷裏,在她背上安撫地拍了拍。
衆人臉色都不太好看,那侍衛更是不住地磕頭求饒,口中反反複複地喊着娘娘救命。
“皇上,這裏的确有一封信。”一個眼生的小太監像是看不懂臉色,耿直地将信遞到了衆人眼前。
祁景煜冷冷一笑:“信有了,接下來,是不是要讓這個侍衛指認了?”
蕭沐聞言狠狠地瑟縮了一下,下一秒,背後傳來一股大力,将她推了出去,踉跄了好幾步才站穩。
她驚恐地回頭,正好對上安貴人催命般的笑容,安貴人張了張口,沒出聲,她卻瞬間“聽”懂了,“去死吧”帶着難言的惡意,落在她耳邊。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