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嘯
陰暗幽深的林子,一輪鈎月散發着詭谲的氛圍。
打頭的小兄弟哆哆嗦嗦地回頭說話:“老大,這林子有點詭異啊,走了這麽久還沒看見林家和蘇家的人,你看我們是不是……?”
“是不是個屁!慫什麽?!你們都是我葉家的精英,難道還怕走夜路?”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被喚作老大的男子一腳踹向打退堂鼓的小兄弟,“快走!那群縮頭烏龜肯定就躲在這!家主還等着我們的好消息呢!怠慢了誰負責?!”
“可是……”小兄弟還想說什麽,被老大蠻橫地打斷了。
領頭的綽號狗子,是小隊裏賊機靈的一個,平日裏也很聰明,一到關鍵時刻還能出兩個點子,因此一直被小隊老大很是看重。只是今天家主親自坐鎮,各個分隊的老大都想趁着這個機會邀功,看着急吼吼的老大他着實很擔憂啊。
太陽剛落山老大就帶着他們在郊外搜尋,到了夜半時候湊巧遇見了一群林蘇的人,他們立馬帶人追了過去。只是這群人和他們打了沒兩下就開始跑路,這讓狗子覺得很可疑啊。
那群人打架的時候也像沒吃飯似的,花拳繡腿虛晃幾下,看似動作兇猛實則沒用什麽力氣,現在又溜進了林子裏,黑燈瞎火的。可疑,實在可疑!
他覺得這裏面一定有詐,然而老大急切地想要抓人領功,根本不聽他的話。狗子有些着急,近些日子以來林蘇那邊有的隊行事作風不走尋常路,像隔壁隊的二毛他們前陣子就遇上了,好家夥!被整得可慘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下了奇怪的藥粉,到了兵戎相見的時候一個個開始又哭又笑,毫無招架之力,那群人也奇怪,一沒打二沒殺,就是把人衣服給全剝光了。他很擔心他們是不是遇上了那支奇葩隊伍。
“啊——啊——救命啊——”
“什麽人?”老大拉住了狗子的衣領示意他停下,“是個小娘子的聲音。”
狗子暗聲叫慘,連忙制止想要去一探究竟的老大:“陷阱啊老大,這個時候,荒郊野嶺的,怎麽會有良家女子孤身在外的,肯定是對方的把戲!”
“有道理。”老大點點頭。
“啊——你們要幹什麽!強盜!匪徒!啊——”
女人的驚呼聲牽住了老大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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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看看?”
“老大!不行啊!止不住有什麽東西在那等着我們呢!”
可是人就是這種奇怪的動物,有時候明明知道危險的事情,卻還要放任自己沉溺于現有的誘惑裏、一邊警戒自己一邊卻止不住地安于那點渺茫的希望。
一群人在原地站了會,聽着那邊傳來的布料摩擦聲、掙紮厮打聲、男人的調笑聲甚至女人的喘息聲。正值壯年的漢子們紅了臉。
在這種聲音盛宴裏,老大終于按捺不住帶着人走了過去。
狗子還堅持着想勸阻,被同伴捂住了嘴。
“得了狗子,你就別在這壞事了!”
“是啊,兄弟們都不容易,成天作戰的,這看看也是好的!”
“再說了就算真是林蘇家的陷阱,我們又找不到人,除了過去看看還能怎麽辦呢?”
最後一句倒還有點道理……狗子不再掙紮了,跟在隊伍後面往聲源處走。
他正想着眼睛一定要放尖點,身體繃緊點,等下萬一有什麽事情能抽身而退,老大的叫罵聲陡然響起。
狗子擡頭一看,老大不止是踩到了什麽東西被人拴住一只腳倒吊了起來。
“誰!”
風裏有人暢快地笑起來。
狗子一聽,這時候哪還有什麽聲色大宴,先前的男人、女人的叫聲全都歸于平靜,只剩下在林子裏回蕩不絕的清朗笑聲。
那聲音帶着些微的愉悅,吐字清晰。狗子有些走神地想,這個人說話真舒服。
“該!一群賊心色膽的草包!口技沒聽過?”
……就是說話不太好聽。
老大拔劍削斷了綁在樹上的繩子翻身落在地上,鉗住他腳的是個捕獸夾。看得出來人并不想夾斷他一只腳,捕獸夾特意調松了,只是咬緊褲腿、剛剛入肉而已。
“來者何人?裝神弄鬼算什麽正道人士?”
那聲音笑得更大了。
“那路遇悲慘女子不相助反倒落井下石的就是正道了?”
“你!”老大一時不知說什麽好,鬼迷心竅的确實是他們。
那人譏笑一聲:“是葉疏挑人真是越來越沒眼光了,還是,這年頭勢力大了總會魚目混珠?”
說到最後,那人一字一頓、越發尖銳。
她話音剛落,從天而降數個繩網将葉家一隊人單個罩住,不多不少,正好十六個。
狗子擡頭一看,樹上蹲着人呢,一個個手裏都拿着繩子。
說也奇怪,平日裏身手矯健的人,在被罩住的時候竟連躲閃也做不到,腿像被灌了鉛,擡之千斤。
“妖女,你對我們做了什麽?!”老大驚得大叫,狗子在心裏默默念叨,叫你不聽我的吧……
“也沒啥,替你們家主管教管教手下。”
樹下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人,穿着一身白在這林子裏晃蕩,他們居然也沒有發現。
唰唰唰幾聲,樹上的人也全都下來了,跟在那人身邊全都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
中間白衣那人拍了拍手,咧嘴一笑:“老規矩,衣服扒了,送給街上流浪兒去。”
林蘇家的人全都摩拳擦掌走向被繩網罩在地上的各位。
葉家人驚恐地大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要幹嘛……啊!”
“啊!禽獸啊!”
“留條底褲呀!”
“嗷嗷嗷!”
事後,葉家人在風中抱緊臂膀譴責:“好歹也是江湖大族,怎麽做事這麽流氓呢……”
而那一群流氓正跟着眉初準備去狩獵下一夥“羔羊”。
眉初帶的這一群人裏最小的才十五歲,叫祁連,最愛湊在眉初身邊叽叽喳喳。最初他們跟着眉初還有些遲疑她的這種做事方式,三個月下來,早已打成一片。
“眉姐姐,接下來我們是不是去打老大呀?”祁連一直圍着眉初蹦蹦跳跳,晃得她眼花。
“不是。”
“為什麽呀?我覺得眉姐姐你這麽厲害,肯定不會輸給葉家的!”
眉初呼吸一滞,翹唇半是認真地問他:“是嗎?”
“是呀!”祁連一派崇拜地點頭,末了想了想又說,“不過你要是打輸了也不要緊,我幫你報仇,我就趁他晚上睡覺朝他鼻孔噴辣椒面!”
眉初有些哭笑不得,摸了摸他的腦袋。開始認真思考自己是不是在教壞小孩……
不應該呀,明明莫年在她的日以繼夜的熏陶下都沒有這樣子,何況是比莫年大個七八歲的祁連。不過眉初轉而又想到,比起莫年,祁連似乎才是更像孩子的那個。
祁連還在跟她比手畫腳:“還有還有哦,我還可以把他的亵褲全都偷走,讓他整天光屁股!”
“得得得!越說越離譜了。”沒等眉初去捂住他的嘴,祁連自己先銷了音。
“眉……眉姐姐……”祁連指了指前面。
眉初面色冷下來。
前面只有一人,葉疏。
好像還是十幾年前的光景,好像還是十幾年前的人。他依舊是疏離淡漠的神色,眉宇間的矜貴拒人于千裏之外。
“好久不見,展眉初。”葉疏仍是不輕不重的語氣,眸子裏卻帶了一絲壓不住的興奮。
“展眉初是誰啊?”祁連歪着腦袋不解地問。他們只知道眼前的人叫眉初,是林然和蘇曉之的故人。
眉初溫柔一笑:“死人。”而後就是一陣風輕輕蕩開,轉瞬間,眉初的流光已經擱在了葉疏的勁邊。
“嗨,公子。”她在他眼前揮揮手,眉梢眼角都是溫柔神色,與兇狠要命的劍極不相配,“以後要記住呀,搭讪不要叫錯名,我叫眉初。而展眉初,十年前就死了。”
最後一句話,是她在他耳邊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 “嗨,公子。搭讪叫錯名是要挨刀子的呀。”
葉疏,卒。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