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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吳登豪約了黃詩昀吃飯,時間是星期日晚上。

這點相當不尋常。

通常他都會說——禮拜一就要上班了,而且重要的會議往往會安排在那一天上午,所以,他不希望禮拜天把自己搞得筋皮力盡,因此他們很少會把活動排在星期日,更別說是傍晚過後。

然而今天他卻主動打破了這個習慣。

“你是突然良心發現嗎?”

點完餐後,服務生帶着Menu離去,黃詩昀終于忍不住調侃一句。

吳登豪沒說什麽,僅是挂着淺淺的微笑,拿起紅酒啜飲了一口。

見他故作神秘的模樣,黃詩昀眉一挑,開玩笑似的猜道:“還是你其實等一下要下跪,然後拿出戒指?”

這招果然見“笑”,只見吳登豪低笑出聲,将酒杯輕放回桌面上,抿了抿唇瓣,“怎麽?你已經開始想婚了?”

“嗯……”黃詩昀皺着眉頭,聳聲肩,“其實也還好欸,只是我都二十八了,偶爾也會幻想一下相關細節。”

“只是幻想而已?”他随口應了句,并無正面回應,卻在心裏暗忖她究竟只是随口說說,還是在暗示他什麽?

兩個人尴尬地沉默了幾秒鐘,這讓黃詩昀後悔開了這個玩笑。

“最近工作怎麽樣?”他話鋒一轉,“還是天天加班嗎?”

她見狀,胸口有些痛,就算她并不怎麽熱中于結婚這件事,但見對方這麽急于回避話題,說不難過是騙人的。

“嗯,差不多。”她低下頭,不自覺地把玩桌上的餐具,“反正還是老樣子,朝令夕改,好像一輩子都在反複走同一條路,像鬼打牆一樣。”

吳登豪只是點點頭,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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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他意興闌珊的,黃詩昀也不想自讨沒趣,索性拿起白開水來解渴,順便解悶。

算一算,他們已經交往兩年了。

當初在一起的時候,交往才短短三個月,他便提起結婚這回事,當時她覺得這決定太草率、太冒險,加上自己也才二十六歲,心性什麽都還不是那麽穩定,便拒絕了。

兩年之後,他已經升上了總編輯的位置,工作變得益發忙碌,感情方面則是漸顯冷淡,起初她不怎麽在意,畢竟她可以了解身為主管的壓力與責任,她想,一旦他的工作上了軌道之後,應該就會想到要回過頭來補償她。

可惜沒有,他非但從未補償她空洞的心靈,甚至幾乎忘了她的存在,不但見面的次數少得可憐,即使見了面也聊不上幾句活。

例如,偶爾她會在下班的時候Call他,問他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餐什麽的,他就算當下答應了也經常會在事後忘得一幹二淨。

“你幹麽在我忙得昏天暗地的時候打來?這樣我當然不會記得啊!”他總會這樣子怪在她頭上。

一次、兩次她可以體諒,她能懂那種被瑣事纏身的煩躁,但是第三次,第四次之後就很難繼續忍氣吞聲了。

思緒至此,前菜送了上來,她點了一盤水果沙拉,他則是一盤法式烤螺。

兩人靜靜地用餐,似乎早已習慣這樣子的相處方式。

半晌,黃詩昀突然放下叉子,正襟危坐,她已經二十八了,不認為自己還能有什麽本錢繼續裝傻下去。

她嘆了口氣,直截了當地問道:“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分手的打算?”

吳登豪身子僵了下,靜了一陣子,唇角驀地露出極淺的笑意。

“你怎麽會這麽想?”他低着頭,慢條斯理地繼續吃他的螺肉,“我只是不陪你聊結婚的話題,你就覺得我想分手?”

他的冷靜讓她覺得自己很傻,而且幼稚。

“沒有。”她垂下眼眸,拿着叉子戳了戳生菜,耳根有些熱,“當然不只是因為那樣,是因為很多時候……”

話未說完,手機鈴聲響起,兩個人互相凝視了幾秒,是他的手機響了。

“等等再說,我先接個電話。”他放下餐具,俐落地從外套口袋裏掏出行動電話,瞄了眼來電顯示。

“喂?”他接起,聆聽了幾句之後,眉頭深深擰在一塊兒。

“現在?”他舉起左手看了看手表,“明天可以嗎?明天早上我會盡量早點進公司,我現在不方便。”

彼端的人又說了一長串的話語,吳登豪耐心聆聽,最後終于妥協,“好,我知道了,我現在過去。”他切斷訊號,将手機收回口袋裏。

“你要走了?”

真奇怪,她怎麽一點兒也不意外呢?她苦笑着低頭繼續吃她的沙拉,反正也留不住,幹脆就放生了吧。

“采訪編輯打電話來,說印刷出問題,我要回公司處理一下。”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離開,連一秒也不願浪費,“我會先埋單,你慢慢吃,我的份你打包帶回去,可以嗎?”

她嘴裏塞滿生菜,嗯了聲,沒說話。

吳登豪本想再解釋些什麽,見她表情冷淡,幹脆閉上嘴,直接結帳走人。

這一頓飯她吃得很煎熬,即使是五星級的餐廳,她卻嘗不出食物的美味。

她黯然垂眸,幾乎看不見他們兩人的未來。

她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然而吳登豪的冷漠已經讓她身心俱疲,如果兩個人連共桌吃一頓飯都這麽難,那麽她還能妄想一輩子嗎?

答案再明顯不過了。

只不過當她拿出手機,打算一刀兩斷的時候,她卻又臨陣退縮了。

她說服自己吳登豪只是工作忙了點,他對她不好嗎?除了沒情調之外,其實也沒那麽糟,他有背着她偷腥嗎?也沒有啊,說穿了,他只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而已。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分手?

想了想,她又默默地把手機收回口袋,人生嘛,誰沒有低潮?幾杯紅酒下肚了,再回家睡個好覺,明天又會是一尾活龍,不是嗎?

最後她招來服務生,自掏腰包又開了一瓶紅酒當作犒賞。

宿醉的周日夜晚加上憂郁的周一早晨,黃詩昀的心情簡直是糟到極點。

她帶着些微頭疼踏進辦公室,無精打采地開了電腦,盯着螢幕一動也不動,呆茫的表情引起了楊惠文的注意。

“喂,你幹麽?”她随口問了聲。

黃詩昀懶懶地瞥了她一眼,“沒事,昨天晚上喝太多紅酒,頭在痛……”

“喲,這麽難得?昨天禮拜天耶。”楊惠文知道他們小倆口幾乎不會把活動安排在周日,“是慶祝什麽事嗎?還是——”

話還未說完,研發部的助理美眉突然走到兩人中間,打斷了兩人的話,“詩昀姊,剛才法務專員打電話下來,想知道我們部門的外包工作合約是誰負責的?”

“是我,怎樣?”她皺着眉頭,太陽穴猛然劇烈跳動,幾乎要了她的命。

“那個……他請你上去一下,好像合約有點問題。”

“啊?我們部門很久沒找外包了啊,怎麽這時候才來挑氣病?”她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她不自覺想起了陳佑祺的那張臉,心裏暗暗叫苦,該不會連他也要趁這個時候來落井下石吧?

助理美眉聳聳肩,眨了眨她那雙假睫毛超長的娃娃眼,道:“我也不曉得,反正他就是請你上去一趟……啊,不過如果詩昀姊很忙的話,你把合約範本列印給我,我代替你去也OK啦!”

黃詩昀與楊惠文聞言不約而同垮了臉,後面那句的動機未免也太明顯了些,擺明就是想借機上去釣男人。

“算了,我自己去吧。”她嘆了口氣,以手臂撐起沉重的身子,拖着如老牛般的步履往電梯走去。

來到陳佑祺的辦公室前,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明明上星期五才坐在這兒吃壽司,此刻雖然地點不變,記憶卻恍若隔了一世,虛幻得像是一場夢境。

尤其她還不小心在人家面前落了淚。

想起尴尬之處,她身體不由自主一顫,趕緊拍了拍自己的雙頰,接着擡起手敲了敲門。

“進來。”裏頭立刻有了回應。

她開門入內,見他依然低着頭,似乎在研讀着什麽。

“咳,”她出了聲,“研發部的助理說你找我?”

聽見她的聲音,陳佑祺倏地擡起頭來,整個人愣住,似乎沒料到會是她。

“研發部的委外契約是你拟的?”他略微皺眉。

“對,大部分是。”她颔首,左側大陽穴再次隐隐發疼,“因為以前的法務專員說他很忙,沒時間理我們這種小合約,所以……”

“你身體不舒服?”陳佑祺察覺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出聲打斷她。

黃詩昀一頓,他的敏感讓她有些錯愕,可她随即回過神來,勉強一笑,道:“只是頭痛而已,沒什麽,你說合約怎麽了嗎?”

陳佑祺沉默了一會兒,自抽屜裏翻出一紙合約書。“我剛才仔細看過一遍了,套一句功夫片裏的話——你全身都是破綻啊。”

若是平常聽到這樣子的批評,黃詩昀可能笑一笑就算了,頂多賠個不是,坦承自己真有疏失,但是今天并非“平常”,她的狀況一點也不好,于心于身都很糟。

“還真是抱歉。”她無法克制地酸了回去,“那本來就不是我的專業範圍,如果不是上一位法務太混,我幹嘛硬着頭皮幹這種事啊。”

“你可能會讓有心人狠狠敲詐公司一筆。”

她聳聳肩,道:“目前跟我合作的人都不怎麽有心。”

“那是你運氣好。”

“所以呢?”她深呼吸,覺得自己的頭快爆炸了,“現在是打算為了那兩張合約書把我開除嗎?”

他一愣,這才明白她完全誤解了自己的用意。

“當然不是,你誤會了。”他苦笑了下,低頭将合約書塞回抽屜裏,“我不是要找你麻煩,我只是希望你要懂得保護自己,不是你的專業範圍,責任就不應該是你來扛,這樣你了解嗎?”

黃詩昀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半晌,她揉了揉眉心,一臉挫敗。

“我真的猜不出來你要我上來幹麽。”

照她那頹喪的模樣,陳佑祺看了心生憐惜,卻又不知道什麽樣的關心才不會顯得失禮且突兀。

“把名單給我吧。”他輕嘆了聲,低頭拉開另一個抽屜,道:“待會兒麻煩你把用過這份契約的人員列給我,我必須再寄一份中止合作聲明給他們。”

聞言,黃詩昀皺起眉頭,覺得其名其妙。“有這種必要嗎?有些人甚至從一年多前就不再合作了,現在突然要我去——”

“沒關系,你只要把名單給我就可以了,”他又打斷了她的話,“後續的事情全都由我來處理。”

黃詩昀啞口無言,最後露出了一個“你高興就好”的表情,“還有其他的事嗎?”

“有。”他從抽屜裏翻出一只小小的藥盒,起身走到她面前遞給她,口吻裏多了一絲溫潤,“喏,這給你,之前從美國帶回來的,治頭痛很有效,不過缺點是會讓你有點困。”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呆若木雞,不知該做何反應。

她怔怔地接過手,藥盒在她的掌心裏仿佛變得熱燙,不知怎麽的,她驀地想起吳登豪從來沒有替她拿過藥。

不管是大毛病還是小毛病,他永遠只會在電話裏說:“不舒服?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打給你。”或者是“你記得去看醫生。”

再糟糕一點的話,他會不耐煩地交代她說:“你去巷口的藥局買藥吃,好點了再回電給我。”

她不自覺地嗤笑出聲,老天,原來她竟是被虐狂?為什麽自己可以隐忍到這種程度?

她的笑聲令陳佑祺不解。“什麽東西這麽好笑?”

“沒有,沒什麽,跟你無關。”苦澀的笑容退去,她将藥盒塞回他手裏,道:“以後請你不要再這麽做了,不管是外送食物還是止痛藥……都別再拿給我了。”

他頓住,不明白剛才那短短的幾秒內發生了什麽事。

“為什麽?”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她抿緊唇瓣,牽了牽嘴角。“因為你會讓我覺得自己很糟糕。”

覺得自己好像變得喜歡抱怨,覺得自己似乎變得愛計較。

從前她不在意的大小事,在他出現之後全都變成了她的煩憂。

他眉頭一擰,更加困惑了,“我不懂。”

“反正就是這樣。”她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退到門邊,“名單我中午前會寄給你。”

撂下話之後,她飛也似地跑了,留下他滿臉錯愕地愣在原地。

黃詩昀鐵青着一張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楊惠文見了忍不住問:“幹麽?法務找你做什麽?”

“找麻煩吧。”她随意應了句,開始在硬碟裏搜尋一年前的資料。

“哈?他找你麻煩?”楊惠文愣了下,将椅子滑到她身旁,神秘兮兮地道:“欸,你坦白說,他是不是在追你?”

雖然這事情黃詩昀也懷疑過,不過她還是覺得可能性不高。

“應該不可能吧。”她聳肩,做了個鬼臉,“他又不缺女人,再怎麽樣也輪不到我這種死會的。”

“是嗎?”楊惠文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幾秒。

原來他還沒出手呀?想不到,那個陳佑祺平時看來心狠手辣,實際追起女人來卻溫馴得像只草食性動物。

“可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她想了想,還是問出口。

“哪裏奇怪?”黃詩昀應了聲,視線仍然停留在螢幕上。

“你不覺是最近都沒再聽說過誰上壘了?”她們私底下把那些成功追到陳佑祺的女人稱作“上壘者”。

黃詩昀一愣,好像真的有這麽一回事,不過,那不是她該注意的重點。

“小姐,我死會了。到底要我說幾次?”她終于發出不耐煩的哀嚎,發洩似的吼道:“十點半要開會,我還有一堆東西要整理出來給那些大爺看,樓上的陳先生沒事又來跟我要幾百年沒動過的名單,你行行好,讓我專心嘛!”

楊惠文張大嘴,瞠目結舌,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好啦好啦,兇巴巴,問一下都不行,你大姨媽來喔?”她吐了吐舌,屁股一滑,回到自己的座位,突然又想到什麽。

“啊,對了。”她隔着走道,探出頭來,态度正經了些,“剛才老大來說,上一季我們部門的産品營收幾乎占了總比例的一半,董事長樂歪了,所以這星期三整個研發部都要去陪他老人家吃飯。”

“喔。”黃詩昀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你記得那天晚上要空出來,別跟男朋友約在那天。”

聽了,黃詩昀嗤笑一聲。

“安啦,現在一星期看能不能見到一次。”這句話無疑是自我解嘲。

楊惠文怔忡了下,“欸?怎麽會?”她終于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氛,“你們還好吧?吵架了還是怎樣?”怪不得這女人一大早就哭臉到現在。

黃詩昀沉默,即使想訴苦,也不知道該從何開始說起,最後她聳聳肩膀,露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別過頭去,強迫自己專注在螢幕上。

七點一到,她早早下班。

雖然頭痛已經緩解了,但是低落的情緒并沒有好轉,她走到公車站牌底下,車潮與車流正值密度最高的時候,四周的環境喧嚣吵雜,她卻覺得自己的世界寧靜得像座死去的湖泊。

黃詩昀茫然地盯着前方,來來往往的一切對她而言毫無意義。

猶豫了幾分鐘之後,她拿出手機,還是拔了通電話給吳登豪,然而結果只是讓她再一次覺得自己像傻子。

號碼的主人根本連接也不想接聽。

她不悅地嘆了口氣,将手機收回包裏,她認了,她再也不想替那家夥找借口,什麽工作太忙,他可能正在開會,或截稿應該又出了什麽差錯等。

熱戀期後的這一年間,她妥協過,忍耐過,她是真的很努力想繼續兩個人的關系。回憶這些年來所交往的男人不是對她感到失望,就是背着她搞上其他女人,她一直覺得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所以打從與吳登豪交往開始,她就不斷在壓抑自己。

例如,讓自己的意見不要那麽尖銳,例如,男人在談事業的時候,女人安靜聆聽就好,又例如,即使她再怎麽喜歡休閑自在的穿着,只要是吳登豪在的地方,她一定會為他小小打扮一番。

她付出很多,也埋葬了自我,結局卻不是理想中的“從此幸福快樂”,相反的,她似乎快想不起快樂的感覺。

念頭至此,她頓時覺得怒火難抑,同時夾雜着無邊無際的窒息感。

她再次拿出手機,自暴自棄地想——好啊,既然那死男人都懶得理我了,我又何必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

她在手機上滑了幾下,點出簡訊頁面,打算就這樣一刀兩斷,從此再也不為他心煩。

當她輸入第三個字,她感覺到有個人走到她的左側,與她并肩站立,那距離太靠近了,近到對方已經可以将她手機裏的簡訊盡收眼底,惹得她有些嫌惡地擡頭瞥了一眼——

她愣了下,整個人僵在那兒。

“你怎麽會在這裏?!”她驚呼,忘了自己正在草拟分手信。

陳佑祺雙眉一挑,苦笑,“幹麽?我就不能等公車嗎?”

她愣了愣,“你的車咧?”

“車壞了,送修。”他的語氣仿佛車壞了是天經地義的事,不見他有一絲抱怨的情緒。

“那你可以搭計程車吧?”何必來跟他們這些小資族搶公車,擠捷運。

“嗯……”他沉吟,聳聳肩,“偶爾享受一下大衆交通工具也不錯。”

“啊?”享受?

她偷偷翻了個白眼,這家夥到底是哪來的公子哥兒?她當初一定是鬼遮眼才會覺得他像陳士宇。

“等你連續一個禮拜都被擠成鹹菜幹的時候,你再考慮要不要用‘享受’這兩個字。”她忍不住頂了他一句。

他露齒而笑,似乎不當它是調侃。“好啊,這有什麽難?從明天開始,你陪我連續搭一個星期。”

“呿,你想得美。”她冷笑,別過頭去望向對街。

那封要分手用的簡訊也打不下去了,她幹脆将手機收起來,他則是挂着淺淺的微笑,雙手置于西裝褲的口袋,靜靜地站在她身旁,翩然俊雅。

她必須承認他的魅力着實驚人,光是站着三分鐘,他已經吸引在場所有女性的目光,可也正是因為那些帶着挑釁的視線,令黃詩昀像是身上長蟲似的,怎麽樣都不自在,好像她站在這男人身旁是一件多麽破壞畫面的行為。

“頭痛好點了沒?”他無預警地問。

黃詩昀頓了下,百般無奈地笑了聲,“你看,你就是這樣。”

他皺眉,略帶趣味地俯視着她。“我哪樣?”

“像剛才那樣。”她輕聲嘆息,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對街,“我自己的男朋友都沒在關心,你關心這麽多幹什麽?這不是故意逼我要去做比較嗎?”

“你今天的心情不好。”他下了一個結論。

“對。”她坦率承認。

“是因為我嗎?”他的視線未曾有她身上離開,“是因為那份合約,還是因為你覺得我找你麻煩?”

“不是。”她尴尬一笑。

真糟糕,周圍的人都在看他們了,仿佛他們是一對正在鬧別扭的情侶。

意識到這點,她立刻修正自己的态度,包括表情。“其實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今天早上我的情緒确實差了點,你只是把你的工作做好而已,我卻遷怒到你身上——”

“客套的話就不用說了。”他打斷了她的話。

氣氛頓時僵凝,她顯得錯愕,他則因為自己的沖動而懊悔。

黃詩昀實在是搞不懂這個男人,她不懂自己身上哪一個細胞引起了他的興趣,他明明不該缺女人的啊。

她長得不差,但不是絕美,她有特色,但稱不上獨特,她有身材,卻并非性感,他究竟是見了哪一點緊咬她不放?論女人緣,他信手拈來便是一大把,怎麽樣都不該輪到她的,不是嗎?

還是說,別人家的菜比較香,死會的女人追起來比較有成就感?想想是很荒謬沒錯,但不無可能。

她讨厭這種被人愚弄的感覺。

她擡起頭迎上他的目光,道:“陳佑祺,我真的不懂,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反應?”

他露出了淺淺的笑意。“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

她沉默,其實心裏一點也不确定。

這個男人跟她聽來的完全不一樣,聽人說他很冷漠,不善聊天,不喜歡與人親近,即使他從未拒絕過女人的表白,卻始終沒有任何“先烈”能令他表現得像個正常的男人。

這也是為什麽會有人懷疑他是Gay的原因。

可眼前的陳佑祺似乎已經不是那些閑言閑語裏的男主角,而是一個全新升級過的角色……

這時,一滴水珠打在她的臉頰上,打散了她的思緒。

“下雨了。”男人平靜地說道。

“嗯。”她僅淡應了聲,只是下雨,又不是下隕石,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我去買把傘給你。”語畢,他轉身就要離開。

她吓了一跳,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下一秒又趕緊松手,“不,不用了,反正公車等一下就會來。”

“冬天別淋雨,你會凍死,而且超商就在旁邊,我三分鐘就回來。”他牽唇笑了笑,轉身往後頭的商店走去。

她愣在那兒,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自她心底深處悄悄流洩而出。

此時公車進站了,是開往她家的那一路。

怎麽辦?先行離開還是等他回來?她在站牌底下掙紮,最後還是選擇路上車,抛下他雖然令她有些良心不安,但留下來也不是什麽好選項,她只是個尋常的女人,并非貞烈,七情六欲難以抵抗,尤其是在她如此脆弱的時候。

所以她慌了、逃了。

手機正巧響了起來,她一開始以為是陳佑祺打來找人,可轉念想想,他又不知道她的電話,如何能打?

于是她手伸入提包裏摸索一陣,拿出電話一看,是吳登豪。

“喂?”她不怎麽爽快地接通。

“剛才在跟專欄作者讨論主題,怎麽了嗎?”

又是工作,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沒事。”她淡淡應道,随便說了個理由,“只是想問你吃了沒。”

“沒,待會兒會去吃吧,你呢?”

“回家吃媽媽牌自助餐。”

“嗯,那你路上小心,我大概要九點多才能下班。”

“喔。”

“那先這樣,我還有事要忙,掰。”

“嗯,掰。”

兩人雙雙挂了電話,一如往常沒有眷戀、缺乏熱情,毫無應有的溫度,宛如死水一灘。

他的工作永遠繁忙,雜志的業績壓力讓他連一刻都不得喘息,或許他自己也不想這樣。

想了想,她删了方才那封分手簡訊的草稿,放任自己再一次心軟。

陳佑祺回來的時候,已經不見黃詩昀的身影。

他握着那把應急買來的白色雨傘,呆然伫立在來往的人群當中,那挺拔俊朗的身形格外引人注目,他卻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他難掩失落,內心空洞殘缺,他轉身走回公司大樓,搭了電梯直往地下停車場。

車壞了只是他想出來的借口,他早就應該開車離開了,卻因為在駛出停車場時看見了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于是他心念一動,把車子開回了停車場,接着他走向站牌,走向她,徉裝只是一起等車,卻還是把她給吓跑了。

思緒至此,他煩躁地擡手抓亂了發絲,他到底該怎麽做,才能把他們之間那該死的距離給抹去?

他已經竭盡所能壓抑自己的步調了,天知道他真正想做的是大方把“陳士宇”三個宇直接攤在她面前,讓她知道他回來了,而且仍然為她心動。

可是他沒有這麽做。

男性的直覺告訴他,這樣的舉動毫無意義,他太了解她的性格了,她保守并且固執,對于男人,她可以很麻吉,可以像哥兒們一樣嬉鬧,然而一旦屬于某個人,她會劃出所有的界線,訂出所有的規距,只為了讓她的男人能夠全然放心。

同理,這時候如果她發現自己其實是她的前男友呢?

她會将視他為某種致命病毒,從此逃得老遠,避之唯恐不及,甚至不惜以辭職來達到這個目标。

這就是黃詩昀,他所了解的黃詩昀。

那個天生就有辦法折磨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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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于,我找到她了。
    被她用牙齒咬斷喉嚨的一刻,我知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溫柔的髒腑,請輕點攪動,我要在愛人的腹中,看她腐爛前最美的模樣……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5.1萬字
  10. 獻祭之門

    獻祭之門

    重啓末世,楚秋得到了一座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奇特獻祭之門,只要拿出足夠的獻祭供品,就可以兌換你能想象的任何物品。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7.1萬字
  11. 我的靈異實錄

    我的靈異實錄

    我是窮吊一個,裸辭在家,一分錢也沒有。好友猴子給了我一百塊讓我去買刮刮樂,結果中了幾千塊大獎!沒想到第二天錢裏面竟然有一張變成了冥幣!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我的天……我快要吓尿了!這尼瑪誰跟我開玩笑的呢吧?

    短篇言情 已完結 532.1萬字
  12.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們老李家九代都是白事知賓,但是我們家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六歲。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3.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4.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2.1萬字
  15.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5萬字
  16.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7.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7萬字
  18.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19. 吉星醫娘

    吉星醫娘

    她穿越當丫鬟那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感情沒有善果,
    先是她的奴婢身分配不上谪仙般的大人,衆人反對,
    後又是惡人把她沉塘,讓他們倆死別……
    幸好陰間使者大力相助,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如今不只成了國相嫡長女,有一針治病的金手指,
    甚至還比前世早十七年相遇,跟她家大人定了親!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修成正果,不料繼母想毀她親事,
    還有位同是穿越者的禮部尚書千金要湊一腳,
    就連她家大人也老做些奇怪的事!
    他先該死的表示要順帶娶個平妻還要納妾,
    卻又大興土木把院子改成前輩子她描述的模樣,
    在大雨滂沱中吻了她,在她迷失山林時焦急尋她……
    吼,他顯然是也重生了,那能不能說清楚他到底想幹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5萬字
  20.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十年前,她是為了錢而抛棄他的狠心女人,
    十年後,她是填補了他身分證上配偶欄位的女人,
    但他常會毫不客氣的提醒她,她只是他花一千萬買來的,
    她唯一的任務就是替他生孩子,等完成了她便毫無用處,
    可他始終未曾細想,為什麽她對于他充滿報複性的惡言惡語,
    總能微笑以對,還能像以前交往時那樣對他撒嬌,
    她又為什麽一直想以他妻子的身分在他員工面前亮相,
    且他也不曾深思自己許多舉動的真正原因,他不準她外出工作,
    看她為了替他準備早餐而受傷,便下令她禁止進廚房,
    卻又縱容的讓她跟着他去公司,甚至為了替她出頭,
    寧可放棄有可能動搖公司根基的重要合約,
    聽見她以為他睡着時說的那句「很愛很愛他」,更讓他感到混亂,
    直到收到她前夫委托律師轉交給他的那封信,他才明白,
    原來要為當年的傷害自責、愧疚甚或彌補的人,其實是他……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