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門口方向的敲打聲沒一會就停了下來, 周遇寧本來以為老胡終于要回去了, 偷偷舒了口氣,沒想到緊接着老胡的腳步聲就往裏面方向走過來,他過來時還把靠近門邊上的椅子拿過來坐下, 畢竟他腰椎盤突出的老腰久站都會吃力。老胡坐下後朝浴室方向問周遇寧, “小周, 你現在方便說話嗎?”聽這語氣, 似乎要和周遇寧促膝長談似的。
這可是位拿着雞毛撣子就能狂揍沈程的主, 周遇寧即便內心不怎麽願意和老胡長談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她吞咽了下依舊幹渴的嗓眼,不太自然應道,“方便的。”
“那我也就不見外, 和你直說了。”老胡顯然挺高興周遇寧願意和他唠嗑的。
一門之隔裏面的沈程無奈地看了眼天花板, 老胡平時就夠唠叨了,這還拖把椅子過來坐下聊,他都可以預見到老胡暢聊的時間了。
“恩。”周遇寧顯然對此絲毫未知,隔着浴室門客套應道。
“你現在大學快畢業了嗎?”老胡忽然問起了周遇寧的情況。
“我已經畢業了,工作都快一年了。”周遇寧被問的沒頭沒腦,如實應道。
“看不出來,我還以為你剛上大學沒多久呢。你做什麽工作的?”老胡興致勃勃問道。他說的是實話, 周遇寧面相偏嫩,紮着馬尾素面朝天,看着的确像學生。
“我幹記者這行。”周遇寧如實應道。老胡的問話随意的如同家長裏短的閑聊,她拒絕不了這種交心方式的唠嗑。
“你居然是記者啊, 真看不出來。”老胡不掩驚訝。一門之隔的沈程倒是見怪不怪。以他對周遇寧的觀察,她的應變和執行能力遠在徐文浩他們之上,顯然是平時就訓練有素的,記者這個職業就很能理解了,而且他篤定她不是負責娛樂八卦之類的版面,多半是幹調查這行的。
察覺到周遇寧沒再搭話,老胡繼續問道,“聽你口音應該是南方人吧?你老家哪裏的?”
“江浙。”周遇寧對老胡調查戶口式的問話明顯反感,言簡意赅應道。
“江浙好,江南水鄉好養人。對了,你平時認識的女孩子多嗎?”老胡突然話鋒一轉,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裏面的沈程已經聽得眉梢都皺了起來。
“挺多的,不過一般都比我大點。”周遇寧被問得無比錯愕,她以前讀小學時越級跳過兩級,所以同屆的同學都比她大幾歲。
“那就正好。”老胡不知為何反而舒了口氣,接着誠懇開口,“有件事還真是要麻煩你了。”
雖然只是短短打過照面而已,周遇寧也看得出來老胡啰嗦歸啰嗦,為人很厚道,禮節說道,“沒事,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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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小沈怎麽樣?”老胡突然話鋒一轉聊到沈程身上了,聽得沈程整個人都不好了,只是沒辦法中途打斷老胡的話題而已。
“額——”礙于正主就在她一尺以內的範圍杵着,周遇寧當然不能說他的壞話,不過溢美之詞她也違心的說不出來。
“他呀就是說話不怎麽中聽,心地好着呢。”老胡黃婆賣瓜自賣自誇起來,聽得浴室裏的沈程直翻白眼。
說話的确不中聽,至于心地好我可沒看出來,周遇寧在心裏腹謗起來,面上則是含糊應了一聲,“恩。”是很明顯敷衍的語氣了。
老胡顯然沒察覺到周遇寧語氣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越誇越起勁,“小沈長得也俊,不像小曹招財他們長得跟土豆冬瓜似的,是吧?”
這會不單沈程已經無語望天了,周遇寧也莫名上來不祥的預兆,甚至連敷衍的附和都終止了。
“我和你說,我還真有件事要拜托你。你也知道這裏窮山惡水的,平時連個人影都難得看到,更不用提适婚的女孩子了。小曹和招財畢竟年紀小還不愁,小徐在老家已經有女朋友了也沒事,我最擔心的就是小沈,一把年紀了完全沒有成家的念頭。”老胡說時不住地唉聲嘆氣起來。
老胡話沒說完,沈程就已經郁卒到狂咳起來,只是被他自己捂住沒有發出很大動靜而已。
“去年捷明好說歹說托他媳婦給小沈介紹了個對象,人女方條件不錯,而且不嫌棄他工作在這邊不方便,他倒好還不賞臉去相親,弄得捷明裏外不是人。這家夥學歷高眼光也高着,我尋思着照他這樣再過個三五年,還是光棍一個。再耽擱下去要是這輩子都打光棍就糟了。你認識的女孩子多,幫忙留意下有沒有願意能接受長期異地分居的女孩子,要是能幫他牽個線做個媒什麽的,那就再好不過了。”顯然這才是老胡過來找周遇寧促膝長談的真正原因。
其實不單沈程聽得郁卒到狂咳,就連周遇寧都聽得迷之尴尬起來,“額——這種事看緣分的,順其自然吧—”她其實已經是敷衍的在婉拒了,然而老胡還是沒聽出她的意思,繼續和周遇寧推心置腹起來,“這家夥就是有時候沒個正形,不過心眼好着呢,要是他自個兒看中意的,肯定會死心塌地對對方好的。哪家的姑娘要是能瞧上他,不知道多有福氣。”
呵,還福氣,只怕是無福消受吧。周遇寧心裏冷哼了下,她也真是怕了老胡,這會只盼着趕緊結束話題以便老胡早點離開,硬着頭皮敷衍應道,“我會留意下的。”
“我把他的聯系方式放這裏了,你要是有合适的一定幫忙介紹下,這事就拜托你了。”老胡再三叮囑後才起來,把椅子也帶回到門口方向,緊接着重新傳來敲打聲,是在繼續修門鎖。
等到老胡走遠了點,周遇寧立馬走到離沈程最遠的靠窗邊上。兩個人一言不發地杵在浴室裏幹等着老胡離開。
過了片刻鐘後,外面終于傳來關門聲,緊接着老胡的腳步聲就遠去了,是已經修好壞掉的門鎖了。
老胡前腳剛走,沈程就迫不及待的轉身出去,他被老胡說得整個人都不好了,以至于連熱水瓶都忘記放下去原路提回去都沒察覺。
等到沈程離開後,周遇寧這才晦氣地從浴室裏走出來,她走到老胡提過來放着的熱水壺邊上,立馬倒了一滿杯,開水還燙得很,而她已經迫不及待地喝了起來。幾口熱開水入腹,她才覺得自己活了回來。周遇寧整整喝了兩大杯熱開水,喝得全身都出了熱汗這才去睡覺。
估計是睡前聽了個八卦的緣故,周遇寧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她聽到外面傳來車子的引擎聲,周遇寧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
休息了一個晚上,腰腹雖然依舊酸脹,不過行動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高燒也退下去了。她收拾好東西往外面走去,旺財也精神抖擻的跟在她身後。周遇寧走到外面,沒想到沈程正靠在車門上抽煙,看樣子是專門在等她。
等周遇寧過來後,沈程随手掐掉手上的煙蒂,遞了袋東西給她,然後看也沒看她一眼就往主駕那邊走去。
周遇寧把塑料袋打開拿了塊紅薯吃起來,其餘的都給旺財吃。不知道沈程是不是給她備了一天的口糧,裏面有好多塊大紅薯,還有十幾顆蒸好的土豆。旺財胃口驚人,沒一會就吃完了全部的紅薯土豆。它的愈合能力也好的驚人,一頓飽餐後,本來瘸着的後腿看着都像是好了大半。周遇寧本來想把旺財留在車外的,她剛打開後排車門,沒想到旺財嗖得一下就躍到後排車上等着周遇寧上車。
周遇寧還想嘗試着把旺財抱到車外面去,沒想到旺財像是看出了她的意圖,一屁股蹲坐在那裏,紋絲不動。周遇寧腰傷未愈,力氣是比平時差勁點,她還想着再次努力把旺財抱出去,車子突然猛地發動開了出去。
周遇寧看了眼旁邊蹲坐着的旺財,想想還是沒有讓沈程停車。她已經呆夠了這個見鬼的地方,巴不得早一點離開這邊,至于旺財看情況再說吧。
周遇寧坐了個把小時後,忽然意識到車子的後面還隔着一排鐵窗,鐵窗後面是之前在住戶家裏意欲對她行兇的劉慶隆和王明波。看樣子,沈程是要把這兩人移送到別的收押單位。兩人雖然都戴着手铐,她還是無端覺得不安,往旺財的位置坐近了點。
沈程這一路開得很快,幾個小時後,年紀大點的劉慶隆開口要求起來,“我要上廁所。”
“我也是。”看着頂多二十初頭的王明波附和起來。
沈程恍若未聞,壓根沒有搭理他們的訴求,顧自開車。
快近中午,他在一處村落聚集地停車,旁邊分布着大片的康村。周遇寧總覺得今天的路程和過來時不一樣,拿出手機導航了下,顯示離林芝機場只有幾十公裏,個把小時就能開到了。她這倒是沒想到他會一步到位把她送去機場,免去了中途多次輾轉搭乘的麻煩。
估計是當地寺廟的特殊日子,信徒往來衆多。沈程找了個相對僻靜的地方靠邊停車,把車子後面的鎖打開,示意劉慶隆和王明波下來在路邊解決。
等這兩個人磨磨蹭蹭下來,沈程随口和周遇寧吩咐了句,“你看着他們,我去買瓶水。”周遇寧還沒來得及出聲表示同意與否他的安排,沈程已經閑适的吹着口哨往前面走去,旺財搖着禿毛尾巴,聽話的跟在他身後往不遠處的小攤販方向走去。
他和旺財一離開,周遇寧渾身戒備的盯着劉慶隆和王明波。
“別盯着老子撒尿。”劉慶隆流裏流氣提醒周遇寧起來。而王明波則是開始去解他自己的皮帶和拉鏈。雖然戴着手铐,并不影響他們解手。周遇寧都已經看到王明波裏面內褲的顏色了,這才扭頭避開視線。
其實她也就剛剛扭頭,後面忽然一腳重重踢了過來,幸虧周遇寧直覺還時刻警備着,察覺到後面稍有動靜她自己已經反應敏捷的後退避去,不湊巧的是避退的時候剛好被身後的石塊障礙物擋住,她這才意外跌了一跤。劉慶隆趁着周遇寧還沒來得起身準備繼續一腳狠踹過來,前一刻還遠在幾十米之外的旺財突然爆烈狂吠起來,緊接着朝周遇寧方向狂奔回來,劉慶隆和王明波被旺財氣勢洶洶的架勢吓得屁滾尿流,頭也不回的往前面的信徒人流裏狂奔過去。
旺財飛奔回到周遇寧身邊繼續高聲吠叫着,是在确認周遇寧的安危,緊接着攻擊十足的要往人流裏面沖去。直到後面響起沈程的口哨聲,都快沖進人流裏的旺財這才很不情願的調頭回來。
“沒什麽大礙吧?”沈程伸手去扶周遇寧,托周遇寧的福,計劃順利至極,他就坐等收網。
他剛伸手過來,周遇寧嫌惡得一把推開他,靠自己趔趄站起來。她壓根不知道沈程是什麽時候馴服旺財的。就是聽到他的口哨聲,她才反應過來他的計劃,沒好氣應道,“關你屁事!”怪不得早上出門他會故意讓旺財上車,甚至剛才都特意把旺財支開,就是算準了旺財會在緊要關頭及時沖過來護着她,這樣才能把放虎歸山這麽紮眼的事辦的不顯山露水。
一人一狗都被他算計的分毫不差,只是被人當做棋子的滋味并不好受。
沈程沒想到周遇寧分秒間就想明白了,倒是省掉他解釋的功夫。他并不否認,反而不掩欣賞問道,“您這不也沒事嗎?”剛才他雖然是離開了,走到幾十米開外的隐蔽處就已經調頭留意劉慶隆他們的動靜,所以看到劉慶隆他們開始行動後,他才得以第一時間拍了下旺財提醒旺財往回跑。雖然他的确顧慮過周遇寧的安危,然而周遇寧的反應果然沒讓他失望。仿佛看出周遇寧的一臉不爽,他還多事補充了一句,“您這小身板也就屁股上還有幾兩肉,痛的話揉會就沒事了。”一語雙關,得了便宜還賣關的點評了下她發育一般的胸圍。
剛才雖然沒被劉慶隆踢到,她自己避讓時不小心摔的這一屁股蹲的确夠嗆,她這會還疼得龇牙咧嘴,後怕勁都沒消下去,某人還在旁邊說風涼話,周遇寧走到車門邊,咬牙罵了他一句,“活該!”
“活該什麽?”他聽力好着,走過來閑閑問道。
“活該什麽你自己知道!”周遇寧毫不示弱振振有詞。呵!還想讓她幫他牽線相親!她不天天詛咒他這輩子都孤獨終老就不錯了!她說時機警轉身靠在車門上,而他驟然靠近,單手擱在她肩側一隅的車門上。
周遇寧懶得和他扯皮下去,側身從他夾下抽身回去,緊接着大力打開車門,她剛坐進車內,準備擡手去關車門時詛咒了沒說完的後半句,“活該萬年打光棍一輩子都不舉!”他看着就刀槍不入,論動手她也揍不動他,這的确是她能想到用在他身上最惡毒的詛咒了。
她話音未落,車門方向突然籠過一片陰影,緊接着她就被一股大力推的直往座椅上摔去,她剛準備坐起來,某人已經單手撐在她的肩側上方,不動聲色間把她桎梏在狹小的空間裏,雲淡風輕和她理論起來,“光棍不光棍順其自然就行。”是在照搬她揶揄他的原話。
“至于舉.不.舉這事,你不是看到過?年紀輕輕的就有睜眼說瞎話的陋習可不好,得改。”語氣尋常的像是和她聊着天氣預報似的,甚至還仗着比她年長一板一眼說教起來。
“誰知道是不是中看不中用!”周遇寧被他這板正說教的語氣激的更加口不擇言。
然而緊接着她就看到居高臨下的某人朝她露了個人畜無害的笑臉,嗓音微沉,“都說實踐出真知,你要是真懷疑的話,不妨一試?這事鄙人很樂意效勞。”他說到最後幾個字驟然俯近,山雨欲來的侵略十足,她頸窩周遭都被熾熱的吐息流竄入侵着,瞬間被燙得心跳如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