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孫捷明聽得一頭霧水,不過眼前他只想着把手上的事情早點處理好,也沒有多問,反正沈程的出發點是好的,他們轄區內出了一起意外事故已經壓力山大了,要是近期再出意外,他們每個人都要面臨着巨大的壓力。孫捷明想到這裏直接開車回去了。
救援隊的老李他們也都各自回去,只留下周遇寧和沈程。
沈程這一天的确也累得夠嗆,在車上歇了個把小時,體力才緩了回來。
“凝視過深淵了,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麽過不去的坎?”他重問了一句,語氣慵懶,明明聊着死生大事,經他口中,偏偏雲淡風輕得很。
周遇寧覺得胸口處像是被什麽擊中,熱熱麻麻的,連着快凍僵掉的手腳都開始有知覺起來。
是的。
也許是真的凝神過深淵了,也許是在山上補了這麽久以來難得的長覺,她雖然又餓又累,但是沒有像過來時那樣決絕了。
“先去吃頓飯睡一覺,明天你要是還執着進山也由你。”沈程甩下一句,這才找了最近的戶主家裏去借宿。
周遇寧這會已經累到極限,沒有多餘的腦力去思考自己的計劃,只是機械地跟在沈程身後進了戶主家裏。
戶主好客,沈程和戶主說了幾句,沒一會戶主就端來了冒着熱氣的羊肉過來。烹制的羊肉香味四溢卻沒有檀味,沈程沒有推辭,按照當地的風俗,直接手抓羊肉大口吃了起來。
周遇寧去戶主家裏倒了熱水在她自己的保溫杯裏,又拿出兩個一次性手套重複套在她自己手上,這才伸手去抓切好的羊肉吃了起來。
沈程餘光帶了下周遇寧手上嚴嚴實實的一次性手套,不過也沒說什麽。
熱羊肉和熱開水入腹,周遇寧覺得身上很快就暖和起來了。
奇怪的是,她覺得自己最近像是要把這個把月失眠以來缺的覺一次性補回去似的,填飽肚子後她又開始哈欠連天起來。
戶主古道熱腸,看到周遇寧乏困了就起來帶着周遇寧往二樓房間走去。周遇寧進去房間後,她從背包裏拿出睡袋,鋪在房間裏的地板上。和之前寒風刺骨的山上相比,眼前這樣暖和的房間已經是雪中送炭了。
也許是酒足飯飽,也許是今天下山的時候看了日照金光後,周遇寧沉抑了這麽久的心境都豁然開朗回去,臨睡前難得把關了幾天的手機開機。
Advertisement
果然,剛開機就有幾十個未接來電,還有幾十條短信,以及一堆微信內容跳了出來。其中大頭都是她母親楊舒莉打的電話。
她從小和楊舒莉關系冷淡,楊舒莉一年內和她交流的次數都不及這兩天內聯絡她的次數多。
不是不奇怪。
周遇寧深吸了口氣,想想還是回複了幾個字給楊舒莉:我沒事。
她發送出去不到幾分鐘,楊舒莉就打電話過來了。
周遇寧直接按掉,楊舒莉還是一直打電話進來。
周遇寧想想還是接了起來,“有事嗎?”
“你現在在哪裏?好端端幹嘛關機?”楊舒莉剛接起來就沒好氣地追問周遇寧起來。
“有什麽急事。”
“沒急事就不能找你了嗎?”楊舒莉剛說了一句忽然又把電話給挂了,轉而撥了視頻過來。
周遇寧不小心按到接聽鍵,正好看到視頻那邊楊舒莉精致的妝容,“你去哪裏了?怎麽看着像是住在少數民族家裏?是這樣的,檬檬說——”楊舒莉還沒說完,周遇寧就把視頻按掉了,轉而在微信上發了幾個字給楊舒莉,“我要睡覺了。章檬有事的話讓她自己來找我。”周遇寧發送內容之後就把手機按了靜音鑽入睡袋睡覺。
周遇寧這一覺睡得很沉,她醒來時看了下外面朗照進來的太陽,她又看了下手機,沒想到她這一覺足足睡到第二天下午了。
周遇寧舒坦地翻了個身,如果說在山上的長覺讓她養精蓄銳回來,昨晚的這個長覺直接讓她滿血複活了。
她本來以為自己再也擺脫不了重度失眠症的困擾,沒想到這趟出行她的失眠症居然不藥而愈。
周豫寧入住的房間裏裝了空調,戶主昨晚離開的時候特意設置好空調溫度。偏偏周遇寧帶的是白鵝絨的加厚睡袋。被房間空調的熱風一吹,本來沾雪後潮乎乎的衣物貼在身上格外難受。周遇寧昨晚入睡翻身時覺得黏潮得厲害,迷迷糊糊中直接把貼身的衣物都脫了才睡熟過去。這會睡飽了,她連着打了好幾個哈欠,這才懶洋洋地坐起來,打算從睡袋被口邊撈了自己的貼身衣物回去,還沒撈到衣服,她半眯着眼睛伸出手指,看着朗照進來的太陽光穿過自己手指間的縫隙後繼續漏到地板上,連帶着空氣裏的浮塵都被投射出五彩的光暈。
她忽然想不起來自己前天上山時想着的決絕主意了,一切都恍惚久遠地好像是上個世紀發生的事情。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周遇寧腦海裏忽然想起多年以前讀書時看的武俠小說裏的一句開場白,她邊伸懶腰邊念了一句,突然覺得這句話真是挺應景的。
不止應景,看着咫尺可觸的太陽光,連帶着整個人都跟着神清氣爽了起來,就是腿腳異常酸痛,那也僅僅是昨天長途跋涉過的緣故。
周遇寧想到這裏,直接從厚睡袋裏鑽了出來,也沒有活絡關節,直接站在睡袋上面就地一字劈叉,接着右手擡起反向去挨她自己的左腳踝。
她從小柔韌性就比普通人好很多,雖然沒有系統性的接受過訓練,不過劈叉下腰什麽的基本功不比練家子差,平常要是覺得手腳腰背酸乏,她就會自己拉筋舒緩。
果然,她連着左右方向交叉練習了好幾分鐘後,這才覺得全身筋骨都舒坦回來了。只是舒坦歸舒坦,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後腦勺方向有點涼飕飕的。她起身時腳尖微弓直接180度旋了個身,順便狐疑地看了下剛才自己後背的方向,下一秒周遇寧脫口而出,“你怎麽在這裏!”
她嘴上脫口而出,腦海裏已經想着趕緊撈回她自己先前亂扔的貼身衣物穿回去,只是她自己剛才劈叉的時候,無意間把昨晚換下來的衣物踢的遠了很多,她彎身時意識到自己的胳膊夠不着亂扔的衣物時,立馬就近調整到鑽回到睡袋裏去,因為動作倉促,她甚至在準備鑽進睡袋裏的時候膝蓋重重磕在了地板上。
不是不狼狽。
周遇寧手忙腳亂地鑽進睡袋裏了,這才沒好氣地質問起來,“你幾時過來的!”
“昨晚比你晚半個小時。”沈程就坐在裏面靠牆邊的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地板上鑽回到睡袋裏的周遇寧。他昨晚比周遇寧晚半個小時過來,本來想臨睡前看下周遇寧的情況。他猜中過她的心思,知道她看着沉默寡言,主意可多着。
只是沈程沒想到的是進來的時候周遇寧已經在地板上的睡袋裏睡熟過去了,發出輕微勻稱的呼吸聲。看樣子,睡得還挺香的,連他進來都沒有察覺。
沈程不确定周遇寧明天醒來後會不會繼續抽風要上山,他也沒這麽多時間陪她耗着,明天起來後就好各回各家了。不過眼前既然還在這裏,就當送佛送到西了,沈程想到這裏,直接把房門反鎖,然後繞過周遇寧睡着的區域,走到床沿邊,脫鞋入睡。
他今天也的确是累得慌,沾床後很快入睡。
當然以他的警覺性,周遇寧要是半夜起來離開稍有動靜,他肯定也會第一時間察覺的。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周遇寧這一覺足足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弄得他也在計劃之外多休息了半天,所以眼前精力格外充沛。
戶主夫婦都已經出去放牧了,偌大的房間裏異常安靜。
看到周遇寧醒來後從睡袋裏鑽出來時心滿意足伸的那幾個懶腰,依她現在的情緒狀态,他确定沒自己的事了,可以早點回所裏。
沈程剛準備開口出聲,沒想到周遇寧雅興大發地念了句‘生亦何歡死亦何懼’,沈程聽得沒頭沒腦怔了下,也就這分秒的遲鈍,下一秒周遇寧直接從睡袋裏鑽出來就地一字馬開叉。
她昨晚睡時脫掉了秋衣秋褲,這會就着小吊帶和白晃晃的赤腿在他眼皮底下即興拉筋。
沈程自诩不是個純情BOY,不過對着個赤胳膊赤腿的女孩子,他忽然意識到錯過最佳吱聲的時間點,這會說什麽似乎都有點詭異。
他一邊在設想是幹咳出聲還是聊下天氣的開場白更自然,腦海裏卻是浮現出周遇寧昨天一副看破生死的德行,他甚至懷疑眼前這一出是不是所謂的行為藝術。
抱着如上激烈的心理活動,他在周遇寧背後翻着白眼看完了她的拉筋日常。
周遇寧剛才大腦空白到近乎死機,這會才正常回來,一想到剛才自己光着雙腿在他面前一字馬的坐姿,她臉上後知後覺的滾燙起來,“流氓!”因為氣急的厲害,她咬字出聲時聲音都有點發抖,音量也不怎麽大。
“什麽?”沈程沒聽清楚随口問了一句。
“流氓!”周遇寧繼續咬字重複。
沈程這才聽清了周遇寧的控訴,他無辜地刮了下他自己的鼻翼,要不是顧忌面前這位喜怒無常大小姐的情緒,他差點都要笑呵出聲了。他深呼吸了下,忍住笑出聲的沖動,無辜問道,“有事說事,我怎麽流氓你了?”
周遇寧本來都已經把那點無名火氣壓回去了,眼前被他反将一句,臉上又不受控制的滾燙起來,她冷眼橫了他一眼,沒想到沈程已經起床落地,正好和她寒意逼人的視線交彙上。他本來都想拍屁股走人了,看到她這副渾身戒備的表情,雖說舉手之勞好歹他也算救過她一回,這不說謝謝居然還把他當流氓?他想到這裏忽然改了主意,直接往睡袋方向的周遇寧走去。
“你幹嘛?”周遇寧一臉戒備問道,說時藏在睡袋裏的雙手無意識地握拳起來。
“你不是說我耍流氓嘛?既然耍都耍了,這耍兩回和耍一回好像沒什麽區別吧?”他吊兒郎當半蹲在周遇寧睡袋口的位置,說時右手做勢往她的脖頸上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周末發點小福利→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