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度聽着聲音醒了過來,他眼睛還未睜開,下意識地便已經伸手去将郁桃攬入懷中,誰知一撈卻撈了個空。
他驚詫地睜開眼睛,就見郁桃坐在床上,肩膀一聳一聳的,抽泣聲傳來,顯然是在哭。
沈度一驚,連忙坐了起來,摟住郁桃安撫:“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忽然哭了?”
他伸手幫郁桃擦了眼淚,卻見小娘子還哭個不停,幹脆便起身将桌上蠟燭點了。燈火将室內照的一片明亮,沈度才總算是看清了她的模樣。郁桃眼睛紅腫,顯然已經哭了很久。
沈度登時心疼不已。
他看着郁桃長大,一直護着小娘子,沒讓她受過一點委屈,不論是在郁家還是在沈家,兩邊人都寵着郁桃,何時有過讓她半夜抹眼淚的事情。
想起白日她回家時,就滿臉恹恹,沈度連忙哄她:“是不是在外頭遇到了什麽事情?你和我說,我替你出頭去。”
“不是。”郁桃抹了一把眼淚,軟綿綿地道:“是我又做了噩夢。”
“又做了噩夢?”沈度一愣,面上也更是擔憂:“這回你夢見了什麽?竟然讓你這樣委屈?”
前幾日,郁桃照舊做夢,在夢中受了委屈,也是找他出氣,什麽時候憋在心裏頭過?
一說起來,郁桃就更難過了:“你在夢裏頭,娶了十六夫人,還怪我不明事理,你的六夫人還勸我,要我聽話些,要我在你娶別人時也不能攔着你。我……我……你要是想娶其他人,我才不攔着,我要直接和你和離!”
說到最後,郁桃急了,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模樣。沈度連忙将她抱住,連聲哄道:“我不娶其他人,我就只娶你一個。”
“沒有十六夫人?”
“沒有!”
“你也不喜歡慧蘭?”
“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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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桃癟了癟嘴,更委屈了:“那我都拜過菩薩了,菩薩怎麽還不告訴我,到底為什麽要我做這種夢。夢也做了,我差點還誤會了慧蘭,怎麽現在又多出了一六夫人!”
“六夫人?”沈度問:“她又是誰?”
“不知道,我也不認得。”
沈度無奈:“既然是你不認識的人,你竟然還當真了?”
郁桃嘟嘟囔囔:“白日裏我才去拜過菩薩,回來就夢見了這人,說不定就是菩薩給我托夢說的意思呢。”
“那菩薩讓你夢見這個陌生人,還讓你做這種稀奇古怪的夢,是托夢想要告訴你什麽?”沈度無奈。
郁桃想了想,又想起了夢中六夫人和她說的那一番話。
郁桃眉毛一豎,看着沈度的眼神當即變得不善,她還沒發作,沈度比她的反應更快,連忙道:“我可跟你說好了,我什麽也沒有做,這事不能賴到我頭上。”
倒也的确是這個理。
郁桃還有些意難平:“可我都去拜過菩薩了……”
“都說夢是反的,你夢裏頭,我三妻四妾,還娶了十六夫人,說不定菩薩是想要告訴你,我對你一心一意,從未有別的想法。”沈度無奈地道:“每天都要折騰這麽一回,你既然是誠心去拜的菩薩,菩薩又怎麽會害你?”
郁桃想想也是。
她頓生羞赧,看着沈度的眼神也是連羞帶怯,哪裏還有半分方才張牙舞爪的模樣。
見她變臉這般快,沈度無奈又覺得好笑,他起身又想去吹燈,卻被郁桃拉了拉衣角。
“度哥哥,我餓了。”
“……”
如今下人都歇下了,沈宅裏頭所有屋子都熄了燈,安靜的只有蟲鳴聲。兩人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端着燭臺,一路摸到了廚房。
廚房裏還剩下不少材料,沈度簡單給她做了一碗面條,然後便坐在桌邊,看着她大快朵頤。
郁桃一邊吃,還一邊道:“前些日子,我還問了娘,娘說了,你可從來都沒有下過廚,可我嫁給你以來,卻做了好幾回夜宵了。”
“這有什麽難的?”
郁桃又連連點頭:“度哥哥最聰明了。”
沈度失笑。
他心想:現代可沒有成群的下人伺候,多多少少也會一些煮泡面的技能,他也就只會這一點簡單的,可惜古代沒有外賣,不然才是正好符合了郁桃的胃口。
古代人成婚的年紀早,沈度比郁桃還要年長幾歲,可放到現代,也才是個大學生,郁桃就更小了,哪怕是沈度借口拖了一年,可如今嫁給了他,也還是一個嬌嬌俏俏的小姑娘,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放到現代,還是個高中生呢!
正在長身體的郁桃将一碗熱湯面吸溜得精光,連刷碗的活計都被沈度搶了過去。她一吃飽,可總算是覺得困了,才剛走出廚房,半邊身體已經挂到了沈度身上,仗着夜深人靜沒有人看見,非要沈度将她抱回到屋子裏去。
沈度無奈應下,兩人一夜好眠,郁桃也沒有再做什麽噩夢。
等第二天醒來時,郁桃睡了一個好覺,神清氣爽。她照舊起得晚了,出了屋子,卻還在家中看見了沈度的身影。
郁桃頓感驚訝,“度哥哥,你還未出門去?”
“我在等你。”
“等我?等我做什麽?”郁桃撓頭:“你有什麽事情忘了和我說?你吩咐雀兒轉告我就是了,何至于特地留下來等我醒來。”
平日裏沈度要出門照顧生意,起的也早,往往郁桃醒來時,他早就已經出門去了,這可是頭一回見到他。
沈度眉目含笑:“今日我要帶你出門。”
郁桃一愣,繼而大喜:“當真?”
“我何時騙過你不成?”
郁桃喜不自勝,連連追問道:“度哥哥,你要帶我到哪裏去?我……我要不要去換身衣裳?”
沈度搖了搖頭,剛要說點什麽,可郁桃早已經轉身跑回了屋子裏,腳步輕快,雀躍不已,顯然高興的很。
她換了一身桃紅的新衣裳,連早膳也來不及吃,出了屋門後,便急忙拉着沈度往外走。
街上已經走了千八百回,可郁桃仍然不膩,兩人既沒有坐馬車,也沒有他坐轎子,只靠兩條腿走着,郁桃睜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街道兩旁,連哪哪與自己上回出門時有了變化,她也能說得出來。
等兩人從街頭走到了街尾,郁桃也吃的肚皮滾圓,沈度手中抱滿了吃食,直到進了沈家的鋪子,她才終于坐了下來。
鋪子裏的夥計認識她,沖她道了一聲少夫人,反倒是将郁桃叫的不好意思,直拽着沈度往後屋躲。
她可總算是擔心了起來:“娘說了,你平日裏生意忙碌的很,我貿然跟你來了鋪子裏,該不會給你添麻煩吧。”
“不會。”沈度說:“我本來就是想帶你見識見識。”
“見識?見識什麽?”
沈度說:“今日我與許家要談一筆生意,你認不認得許家?”
郁桃點頭。
許家和沈家一樣,都是江南的富商,兩家之間有不少生意往來,就連平日裏郁桃最喜歡的胭脂,也是從許家鋪子裏買的。
“許老爺只有一個女兒,自小便帶在身邊教養,聽說也頗為出衆,按徐老爺的意思,以後許家的生意,也是要交給這位許姑娘的。”
郁桃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許姑娘……”
沈度颔首:“我想讓你見見她,或許對你也有好處。”
郁桃不由得心馳神往。
她自小便聽沈度說,要如何自強自立,可聽得多了,卻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她見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娘和沈夫人,還有就是家中的丫鬟,以及街坊鄰居。
可那些人都沒有半點沈度口中所說的特質,讓郁桃納悶了許久。
可許姑娘不一樣。
聽沈度的意思,許姑娘便是沈度口中說的那樣的姑娘。
郁桃恨不得立刻見一見,那樣的姑娘到底有多厲害,才能值得沈度欣賞,又有多厲害,能接手徐老爺的生意,連男人也敵不過。
只是許姑娘要下午才來,沈度與她約了下午的時間談生意,哪怕郁桃再心急也沒用。
郁桃心中有了盼頭,連沈度也不顧了,等沈度拿起賬目來看,她也站在窗邊,視線掃過街上衆人,在街上走過的衆姑娘身上停留,想要猜測究竟哪個是沈姑娘。
下午,沈度帶她去了附近一處酒樓。
兩人要了一個包間,等着人過來。
約定好的時間一到,小二便引着人走了過來。許姑娘還未進門,郁桃便聽到了外頭傳來的爽朗笑聲。
郁桃不由得坐直了身體,脊背挺得筆直,唯獨腦袋努力往外探去,她腳尖踮起,雖是坐着,可一大半身體已經探出了桌子,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這位許姑娘的真面目。
這可是連她的夫君都誇過的姑娘!
聽着就可厲害了!
直到許姑娘進了門。
來人容貌昳麗,許是常年跟着許老爺做生意的緣故,氣質也與普通閨閣女子不同。見人來了,沈度連忙起身去迎,可郁桃卻是一屁股坐回到了椅子上,愣愣地看着許姑娘發呆。
這……
這人實在是面熟。
若是換身打扮,可不就是……
郁桃回過了神來,看着沈度與許姑娘熱切攀談,險些氣厥了過去。
什麽許姑娘,這分明是沈度的六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