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對方眉目含煞，氣勢洶洶，沈堯青自然明白他們是什麽意思。
這裏的攤主幾乎都是本地人，再不濟也像何文遠那樣是隔壁市的，真正外地人的估計就只有他。
他現在在那些人眼裏，就是入侵者，入侵了他們的地盤，搶了他們的利益，所以現在過來找麻煩了。
沈堯青腦海微轉，想他們到底是想要把自己趕走還是要收什麽錢之類的？
很快那兩人就走到了他面前，當中一人穿着黑色的棉衣，有點小胖，另一人的一邊眉上還帶着一條疤痕，看上去很有點賴皮。
“大兄弟，你來之前這之前跟我們報道了嗎？”刀疤男冷冷開口，“這條街，可不是你說擺就擺的。”
最近風頭松了，擺攤的人越來越多了，生意就更不好做了，本地人了就算了，一個外地人還敢過來跟他們搶生意？
若不是給他點苦頭吃，那以後他們還怎麽在這裏做生意？
沈堯青擺攤之前就跟何文遠了解過，這裏随便擺，并沒有什麽強制說什麽人不能擺的規矩。
不過礙着自己是新來的，所以他走到攤前對那兩人也好聲道：“兄弟，我不知道這裏有什麽規矩要說要跟你們報道。”
“據我了解，這裏是誰都可以擺攤的，只要你有證件證明自己是良民，不需要跟誰報道。”
這裏是黑市，說句不好聽的，本來黑市就是一種違法的存在，現在你卻告訴我要去報道？
又不是那合法的市集。
他的話一落，旁邊幾個擺攤的輕嘶了一口氣，他們一聽這口音就能聽得出來這是外地人，沒想到還真敢回答。
不過看着這外地人生得魁梧，那挽起的袖口露出了結實有力的手腕，反觀對面兩人，身形雖然微胖，但高不過那人，而且臉上的肉很松。
若是一會打起來，兩人還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呢，所以也抱着看熱鬧的心态不說話。
“那你現在聽好了。”刀疤男指尖指着他，口氣蠻橫，“這兒，是本地人的地方，你一個外地人占什麽占？”
他說着話，還順帶擡腳踢了一下沈堯青身後的攤子。
攤子本來就是簡易的幾根木頭和板面搭在一起，對方踢得用力，地面也不是平整，這會正搖晃了幾下。
沈堯青立刻伸手按住了晃動的桌子擡頭看過去，“兩位有話好好說，動手可不是什麽好事。”
他并不怕動手，這兩人估計也不是他的對手，但一會有了人流量，他還要做生意。
“我就這麽告訴你了，這兒沒你的位置。”胖子男一把抓過他擺出來的衣服，上下抖了兩下，“給你一分鐘收攤時間，要不然……”
他那抓着衣服的手還沒有将衣服扔出去，就被一只強勁有力的手握住了手腕。
沈堯青現在看着兩人神色就明白了，人家根本就沒想過要跟你好好說，這分明就是要把他趕走。
既然對方不是善茬，他也沒必要再客氣了，于是按着男人手腕用力一折，擡眸凜然看着他，“衣服還我。”
那胖子男“嗷”的一聲就嚎了起來，“你他娘的給老子松手……”
沈堯青從男人手下扯下了被他拿在手裏的衣服，捏着他手腕的力道再重了兩分，聲音冷冽：“動手不是好事，但我也不怕跟你們動手。”
“你他娘的馬上給老子放手。”刀疤男直接伸手過去幫忙。
沈堯青用力推開胖子男，轉手又迅速抓住了刀疤男的手腕往前一拉，另一只手擡起扯住他的頭發，将他的頭直接壓在了桌子上。
這麽一壓，桌子搖搖晃晃，沈堯青一只手掐住刀疤男的頸項，一邊冷道：“既然大家都是求財的，和氣才能生財。”
“和氣你他娘的氣……”那胖子男說完，直接拳頭就要隔着攤子砸了過去。
沈堯青眼疾手快，拉着刀疤起身朝胖子男撞了過去，然後一個轉身後踢，朝刀疤男腹部踢了過去。
那兩人“嗷”的幾聲，雙雙後摔倒在地上。
沈堯青邊上另外幾個攤主，被這突然而來的轉身後踢看傻了眼，他們在這城裏自然是見過世面的，剛才那人的動作迅速又幹脆，就跟練過似的。
“你……你是特wu，是間die……”那刀疤男捂着肚子迅速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竟然在這裏行兇？”
“走，現在跟我們去公安局！”胖子男接話卻不敢上前，視線只掃過不遠處的幾個攤主，指着沈堯青道：“他，外地的，會打架。”
“肯定不是好人，混進咱們羊城來，這是想幹壞事了。”
沈堯青皺眉，這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是會要人命的，他冷冷應道：“去什麽公安局？我現在住在石裏胡同十七號，姓沈名堯青，你們盡管去找公安來，我就在這兒等着。”
他的話一落，另外幾個攤主就不高興了，這一叫公安來這裏，說的還是什麽特務的事？那不是找死嗎？
這以後公安來勤了，這黑市那不又得換地方？這一會就換個地方，哪裏會有什麽客人？
而且他們兩人仗着自己攤子最先出來，後面的人來擺攤就得吃虧。
反正早就看不慣了！
“我說你們兩個沒事吧？”有人先開了口，“有這麽欺負人的嗎？人家也沒往你攤子旁邊站，怎麽就不能擺攤了？”
“可別鬧出動靜來，到時候天天巡查的人來這裏蹲，你們不想做生意我們還想！”
一有人站出來說話了，另外幾個人也就站了出來，他們這些人也曾經被這兩人冷言相對過，所以說話也帶着幾分氣——
“宋東強，陳老三，你們每次都這樣可怎麽好意思啊，大家都是讨生活的，就你們容不下別人……”
“我是本地人，我剛來的時候你不還說我應該在家喂奶嗎……”
“就是，之前還說這條街都是他們的，還叫我給五塊錢的保護費……”
“你給了嗎？”
“當然給了啊，不給就天天叫人來鬧我的攤子的事……”
“可以啊。”沈堯青聽着幾人指責那兩人，上前走過去，“我看要去公安局的是你們，竟然還叫別人來鬧其他攤主的事？”
“這麽硬氣怎麽不上戰場！”他邊說邊活動手指節，發出了一陣陣清脆的聲響。
“好了好了……”有人立刻跑了上來，指關街道走過來的幾個路人，“今天還做不做生意了？”
“再鬧下去到時候人都不敢來了……”
“就是，一會讓人看到以為我們打架，也會叫公安來的……”
“算了吧……”
刀疤男捂着隐隐發痛的腹部，看着衆人，蠻橫道：“他踹了我一腳，不賠個五塊十塊的就這麽算？”
“看看我的手。”胖子男的手也往人眼前一伸，“腫了，我得去醫院……”
“你們是流氓？”沈堯青眉目清冷，頭一天做生意竟然碰到這麽兩個混混，也是晦氣，“想找我算賬？”
“這麽多雙眼睛盯着，是你們先動手，我不過是自保，你就算是說到安公局我也占着理！”
“你們一口一個外地人，結果卻連旁邊這幾位本地老兄都被你們欺負，可真是給羊城長臉。”
“你打人就是事實。”刀疤男什麽世面沒見過，不可能被他三言兩語就忽悠了，“別以為說兩句好話就能逃脫。”
“跟我們去醫院！”
早上的七點鐘，路人漸漸多了起來，沈堯青心想着今天還不一定能做生意，索性就朝幾個攤主道：“幾們兄弟，打擾你們做生意了。”
“看來我必須去一趟公安局了，若是哪位願意給我做證，能幫我證明是這兩位滋事挑釁我，我就給他十塊錢辛苦費。”
他的話一落，衆人嘩然，十塊錢，那就是賺了！
“我去給你做證……”
“我也去！”
這些人早就做證最多不過來回兩小時，要是能賺十塊錢，那比站在這也好多了。
“我也去！”一群人全跟着應和，“什麽東西，自己去挑釁別人，打不過了就要找公安，可真丢人！”
“他就是不想讓咱們混得好了，太陰險了……”
“我不要錢，我給你做證！”又有人道。
那兩人看着衆人偏向沈堯青，神色立刻就慌亂了，滋事挑釁的後果他們自然是知道的，若真的讓這幾個人去作了證，那他們就算不被關進去也要受點影響。
胖子男指着衆人強辯道:“一群見錢眼開的東西，還幫外地人說話，以後有你們好受的！”
以後被外地人搶了生意最好別哭！
“我說你們東西還賣不賣了？”有路人問話，“不賣別擋道啊，我們還要去前面買東西？”
“賣，賣……”
那兩人見有了臺階下，再加上這會兒看着幾個曾經的攤主全都偏向了沈堯青，只好罵了兩句當地話就跑回自己的攤位。
一陣響動，讓沈堯青感覺當地人也不是那麽不友好，于是又跟剛才幫忙的幾人道謝。
衆人散後，離他進一點的攤主賣的是褲衩，叫馮志新，現在他全攤前沒客人，于是就跟沈堯青說起了話，“你要小心了，你一個新來的跟他們鬧起來，今天他們不弄你，明天後天就說不定了。”
沈堯青淡淡擡眸往那兩人的位置瞥了一眼，“沒事，來一次打一次，打多了說不定就熟悉了。”
馮志新聞言輕笑，“你是不是練過？你剛才那一踢真是厲害。”
“沒有，我們鄉下幹農活多了就這樣。”沈堯青道，“我平時也是多跑跑身手就好了一些。”
馮志新看着他不承認也不說話，也就不問話了，不過哪個農村人能跑出這樣好的身後，幾乎是“嗖”地一下，直接把兩人都踢開了。
“你幫我看着攤子一下，我去前面買點東西。”沈堯青轉頭對他道。
“你去哪裏。”馮志新問他。
沈堯青就指着街道口，“就胡那兒買點吃的。”
看着馮志新點頭後，沈堯青就去街道口買了幾個包子和幾份餃子，雖然剛才不用去公安局了，但那些攤主也算是願意為他出聲，該表示的還是要表示。
八點之後，人流就多了起來，沈堯青今天拿出來的貨不多，他人長得好看，又高大，這就注定讓他攤位前惹來了有不少人。
在童裝交易成功的時候，他會贈送兩塊糖果，在女裝交易成功的時候，他也會送兩個發圈什麽的，所以基本上到了下午三點就賣完了。
他本來是打算壓低一點價格出售的，但是這裏有兩個攤主跟他一樣也賣童裝，貿然的壓低價格會跟那兩人結怨，所以才出了這個點子。
這個點子他一個大男人自然是想不到的，是顧錦文之前跟他提出來的，所以在準備的時候，他順便把這些小禮物也買了。
拿着手裏的錢，他心裏百般滋味，沒想到大城市的人流量比他們那邊要多太多了，這事往後他們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
“你賣得真快。”馮志新看着他由衷道，還是長得帥好啊，人往那裏一招就自動招人。
“今天人多。”沈堯青笑道，“你賣得不也挺好的嗎？”
“比你差遠了。”馮志新應道，“我想着這些人是不是都不換褲衩的？”
沈堯青往他攤位看了一眼，“你搭點女人的褲衩可能會好賣一些。”
馮志新聽着這話，想了一會，好像沈堯青賣的都是女人和小孩子的衣服，男人的就幾條中長褲。
他思慮片刻，轉眸問：“女人的東西好賣一些？”
沈堯青抿唇，“也不是，一般置辦衣服的都是女人多一些，而且女人比男人愛美，愛打扮，所以我覺得搭一些女人的東西賣最合适。”
馮志新聽着他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不禁一笑，“你還研究過啊？”
沈堯青想到之前他跟顧錦文讨論過的事，唇角勾出一抹笑意，“我媳婦告訴我的。”
馮志新心裏“哎喲”了幾聲，怪不得他還能送糖和發圈，原來是有軍師在後呢。
“我想着我這賣女人的褲衩也挺不好意思的，所以就沒拿貨。”他笑了笑，“再說我也不能學你給人家送糖吧，那不得虧死。”
他一條褲衩就賣四毛錢，再送糖，那不是就沒得賺了。
“做生意你還怕害臊麽？”沈堯青淡道，“再說女人的東西那它也沒用過，你害臊什麽？”
馮志新撓撓頭，傻傻笑着，“那……那你送這麽多糖，不虧啊？”
“也沒送多少。”沈堯青笑應，今天送出去的糖果和發圈，最多也就五毛錢這樣，這可比他原來打算壓低價格劃算多了。
再聊了會，沈堯青就收攤了，他收拾好後，揣着他的錢和折疊小桌就去了大貨大樓。
差不多過年的那時候，沈堯青跟顧錦文去了百貨大樓看中了一件很好看的春裝裙子，那裙子面料很滑，像絲綢那麽滑，賣得很貴，所以女人當時不願意買。
碼頭那邊衣服雖然多，但款式不夠好看，面料也普通，他想去這邊商場看看有沒有差不多同款的。
羊城的百貨大樓是五層，外面貼的是土紅色的石磚，看上去很高檔。
三樓才是服裝售貨地，這裏到處都是女人，這些人站在櫃臺處對着售貨員嘴裏“這件那件”地喊着，聲音很嘈雜。
沈堯青轉了一圈，沒發現跟之前類似的衣服，最後倒是看中了一件鵝黃色的波點長裙子。
顧錦文的皮膚很白，鵝黃色一定很寸她膚色，所以他一點沒猶豫地問了售貨員：“那衣服怎麽賣？拿來我看看。”
售貨員看着男人生得俊朗又高大，所以态度好了幾分，把衣服取下來給他，“裙子二十七，三尺布票。”
沈堯青摸了摸，裙子布料涼滑輕盈，挺括，可是很貴，而且還是要布票。
他現在手裏沒有布票，只得作罷，看着那人道：“我現在沒布票，你這衣服以後還有XS碼數嗎？”
“XS碼啊，應該有的。”售貨員笑道，“我們這一般賣的都是後面三個碼，你要是想買，存好了布票回來可能還有。”
沈堯青最後只好空手而回。
到了租房，謝軍和馬駿晖從港城回來了。
看着他回來，謝軍直接問：“你去那邊賣貨了？”
沈堯青點點頭。
馬俊晖覺得沈堯青這人倒不怎麽要面子的，擺攤的事都能做得出來，“賣得怎麽樣？”
沈堯青微挑眉，“還行吧，我拿了二十塊錢的貨，今天拿了三分之二過去，到了下午三點就賣完了。”
可能因為今天是周六，所以不少老人帶着孩子一起來，十五塊錢的貨他大半天就賣完，能賺個一般半的利潤。
一天的利潤将近十塊，假設扣掉一個月碰上幾天天氣不好的原因，他一個月估計能賺個一百五十塊錢，
這要是放在他們那邊，頂多一個月八十到一百塊，而且還得挑着東西送貨給人家。
“沒人找你茬？”謝軍走得匆忙，就把一些注意的事項給忘了交待，到了港城後才記得有些事情沒有交代他。
沈堯青沉默片刻，想到上午的事，便跟兩人都說了，“我并不是怕他們，而是若是他們一直騷擾我，我就沒辦法做下去了。”
“你要不跟我們一起做？”馬俊晖就問，“謝靈懷孕我就沒讓她來，我就跟謝軍兩人也挺吃力的。”
“沒事，做這個挺好的。”沈堯青委婉地拒絕了他，然後轉頭問謝軍，“你那邊的衣服怎麽樣？”
“東西倒是不貴，但主要是稅，我看挺高的。”謝軍道，“利潤可能一般，主要是帶貨也麻煩。”
“我讓你聯系的那個朋友怎麽說？”
“暫時沒貨。”謝軍道，“等到時候如果有尾貨，他說他聯系我。”
謝軍點頭，“回頭我幫你問問讓他介紹一些貨源給你，明天周日，你帶我去看看那兩個鼈孫。”
沈堯青低頭思忖一瞬，然後看着謝軍，“你這次過來，帶軍裝了嗎？”
“應該帶了吧。”謝軍迷糊。
“晚上你找找，過兩天你跟馬大哥穿着衣服跟我一起搬貨過去。”沈堯青道，“我總不能見他們惹我一次就打一頓，這影響不好。”
他不知道那兩人會有什麽動作，不過套個軍裝過去露個面，估計能省去不必要的麻煩。
謝軍一聽就知道了他大概意圖，沈堯青若是真想打架，一個能頂三個，要不然當初他也不會看上這個人。
“我這兩天在找房子了，不過還沒回應。”沈堯青又接着道，“你看看有沒有認識的人在這邊介紹房子給我？”
“你要搬出去？”謝軍驚訝，“住這兒不好麽？離黑市又不是很遠，多方便。”
“以後你嫂子過來，也不方便，所以就打算直接搬了。”沈堯青知道謝軍是真心對他好，可也總不好一直麻煩人家，而且他是打算以後有機會帶媳婦和閨女出來見見世面。
謝軍一聽這話就點頭，“那行，回頭我給你看，現在這時候單獨租房的人太少。”
“如果有錢有，我覺得買更好。”
“買？”沈堯青蹙眉，“現在怎麽可能有人賣？而且我們是外地人怎麽買？”
本地人現在這時候買房都是困難的，何況是他們？
“問問呗，我們也在打聽。”謝軍聳肩，“反正這比咱們那山旮旯的地方好太多了。”
謝軍呆了幾個月就不想走了，雖然基本上的生活都要票，但這裏明顯的生活質量要好太多，況且他們現在在這裏做生意也差不多穩定了，自己有個房多好。
“那你先問問。”沈堯青覺得謝軍這個提議不錯，但是現在的房子要買幾乎不可能，而且他現在工作也不穩定。
第二天沈堯青拿着昨晚跟謝軍借的布票去買了那件裙子，買完裙子後他又去了碼頭，這次拿了近一百塊錢的貨搬了回來。
拿貨回來後他看着時間還早就直接去把裙子給女人寄回去，然後順帶打了個電話，“我問過郵遞員了，大概半個月能到，你留意一下。”
女人一聽說他又亂買東西先是責怪幾聲，然後又笑吟吟地說：“謝謝老公，我有個好事要跟你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