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是，我不做了。”沈堯青語氣肯定道，“我想去城裏。”
沈大海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他的體溫是正常的，好像沒發燒，那人看着精神也是好的，沒病。
“你去城裏幹啥？”他疑惑問道。
沈堯青微垂眼，抿唇道：“我現在還很年輕，想去城裏闖一闖。”
“現在城裏好的工作早都讓人撿走了，能給咱們鄉下人做的都是壞的，又沒什麽多少錢。”沈大海勸說他，“你現在做大隊長兩年了，大家都熟悉你了，這不挺好的嗎？”
沈堯青沉吟，他知道沈大海也舍不得自己，而且要新找一個人來頂替也是挺麻煩的，但現在他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叔，你也知道我們家現在的情況，我娘對我可能有一些意見。”他沒有把自己去城裏的全部原因都告訴沈大海，“我作為兒子，總不可能去跟她鬧些什麽，但我也不想她一直沒事就跟我鬧下去，所以不得以才這樣。”
沈大海沉吟，沈慶業家那點小事他是知道的，無非就是老太太不喜歡三房沒事找事的折騰，但這也不能成為他不幹大隊長的原因吧？
現在誰家還沒個亂七八糟的事了？這些個老太太都是一個德性，包括他們家這老太太。
“你這就有點不太對了。”他道，“你不能因為你娘就不幹活了是不是？”
沈堯青微揚着眉，自己身世沒有被衆人所知，所以他也不想說，于是繼續道：“這也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主要是我房子還沒起，若是一直這樣下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把房起好。”
“你去城裏不也是點工資嗎？”沈大海道，下一瞬，他想到什麽，猛然看着沈堯青，“難道你……”
現在要賺大錢，也就只有投機倒把了，但這是犯法的。
“沒有。”沈堯青笑道，“我去城裏看看，肯定有比現在這樣好的。”
沈大海只當他現在是熱火上腦，“你先回去考慮一下吧，誰家裏沒個操心的事？別回頭你後悔了這邊可不等人。”
目前的情況，沈堯青自然不可能後悔，他已經決定去城裏，哪怕後悔了也不可能回來，“叔，我不後悔，你找一下人來替我的位置吧，別耽誤了大家三月的春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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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海見他堅持，臉色也慢慢沉了下來，“那這樣吧，你讓我這兩天先看看，回頭我再找你。”
大隊長這個位置也不是随便一個人就能做的，先是沈大海看人，然後大隊再推薦看看誰合适，沒個幾天不可能那麽容易就搞定的，所以沈堯青也沒有說馬上要他找人來代替。
跟沈大海說完情況，他去大隊給韓峰打了電話确定要搬過去。
定下來後，沈堯青這幾天就在家收拾東西，他不當大隊長這個消息不胫而走，沈大哥一行人聽到後，急匆匆地跑過來跟他确認。
沈堯青也沒有隐瞞，直接承認了。
沈大哥大驚，沈堯青不當了這大隊長，肯定是要去城裏的，他有點舍不得，“那……爹那邊你說過了嗎？”
“還沒有。”沈堯青直言不諱，“娘現在身子不好，等我去了那邊後再跟他們說。”
沈大哥就明白了，他這是打算先斬後奏，“你要去韓家那邊？”
“是。”沈堯青道，“到時候家裏這邊就勞煩大哥跟二哥多費點心了，若是有什麽急事可以直接打電話給我。”
楊秀秀心裏卻想的不是這事，大隊長多好了，有錢有工分，那真是體面的工作，既然不做了，不如便宜了自己人。
她笑了笑，“三弟，你現在不做這大隊長了，要不就把這隊長的位給你大哥二哥呗？”
沈堯青瞥了她一眼，沉道：“這事不是我能決定的，要大隊投票選人。”
楊秀秀當然知道這事，但沈堯青若是能說上一句話，可以抵很多票，“那你肯定是能說上話的吧？”
“既然你要去城裏了，怎麽能不拉一下咱們家呢？”
沈堯青抿唇，“二嫂想多了，為了公證，我這次已經跟大海叔說退出投票了，大隊選出來是誰就是誰。”
“如果大隊選出來是大哥或者二哥，那說明他們在大隊裏也是有威信的，也不需要我來說什麽。”
楊秀秀聞言大驚，沈堯青這是故意的吧？還直接退出投票？就是不想他們好過！簡直了！
“你怎麽能不投票呢？”她語氣有些沖。
周芙就扯着她，“選隊長本來就是大隊的事，你別為難三弟了，三弟要是幫誰說話了，隊裏估計也不服氣的。”
楊秀秀得不到回應，直接就氣走了，沈堯歡夫妻兩人也呆了一會就走了。
沈堯青看着時間還早，于是借車去了一趟公社醫院。
顧錦文這幾天也一直在接診，看到男人突然來有些意外，“你家裏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都好了，我過來看你一趟，明天就把東西搬過去。”沈堯青道，“你申請去讀書的那事怎麽說？”
顧錦文剛回來的時候就把申請交上去了，何妨并沒有什麽說什麽，應該是韓峰提前打點過了，“已經交上去了，不過老師沒有給回應，估計是在審核。”
離三月份也沒有一個月，到時候申請批下來到培訓結束，剛好到三月份，到時候可以直接上學。
她又想如果沈堯青辭職一事被孫美花知道還不知道怎麽鬧，于是心裏就有些擔心，“辭職的事你打算怎麽跟爹說？？”
“就實話實說。”沈堯青并不想隐瞞什麽，如果到時候孫美花知情了要鬧，随便她鬧好了，“我以後不想再去為他們考慮什麽來委屈自己了。”
顧錦文颔首，“那咱們家裏的東西要是多的話，要不你找個車吧，免得跑來跑去多麻煩。”
“我前兩天打電話告訴團長的時候，他已經安排了。”沈堯青當天跟沈大海說完後給韓峰打了電話，那邊确定說會安排車過來。
本來沈堯青還覺得讓他們過來太麻煩，誰料韓峰直接道了一句‘我是你親爹，我說安排就安排’的話讓他直接啞語。
“你家裏的東西我已經都收拾了，醫院這邊到時候我再過來接你。”沈堯青又繼續道。
兩人說了會話沈堯青就直接回了六延村。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張弘力把車開了過來，家裏那些鍋碗瓢盆基本上不用帶走，而單單衣服這些東西沒有多少。
收拾好東西後，沈堯青把那些帶不走的送回老家，然後再打算去沈大海那邊把鑰匙還他們。
周芙就攔住他，“你要是把房子鑰匙還過去了，到時候大海叔問你，你怎麽說？”
現在沈堯青的身世還不被衆人所知，若是一旦爆出，沈堯青又退了房子，辭了職，到時候免不了要被別人背後罵什麽忘恩負義。
沈堯青一怔，他這兩天一心只想收拾東西，都忘了這一茬了，于是又收回了鑰匙直接回家跟張弘力坐車回了城裏。
兩人下午一點多的時候上，兩人到了軍區大院，吳秀敏早就得了吩咐，待幾人把行李都搬進來後就忙着幫他們收拾。
吃過飯後，韓峰就讓沈堯青在沙發邊坐下，然後問他：“你要不要去公安局上班？”
沈堯青一怔，現在這時候公安局就算有空位一般也輪不到他，除了韓峰動點關系，“這不太好吧？”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韓峰道，“本來我退休也是要去任職的，只是身體不好，沒辦法才休息的。”
“現在如果你要去，也算頂我之前的職。”
“可你之前不是沒去嗎？”沈堯青知道公安局是按部就班的工作，但怕他一次又一次的拜托別人會造成不好的形象。
韓峰道：“也不是塞人，你有以前部隊考核記錄，到時候如果有空職，你再過去看看。”
“要不然進工廠也可以。”
沈堯青沉吟一瞬，“那等以後再說，我這兩天先在城裏轉轉。”
話剛落，家裏的電話就響起，吳秀敏接了電話，很快就回頭對沈堯青道：“說是醫院那邊的事。”
沈堯青蹙眉，他不幹大隊長這事已經過去好幾天的，他不排除他爹已經知道這事，于是道：“那我去醫院看看。”
說完就直接去了醫院，他到病房時，就聽到孫美花哭着的聲音從病房裏傳了出來。
沈二哥看着他過來，連忙拉着他走一邊，“堯青，你不幹大隊長這事為什麽不事先跟娘說一聲？”
沈堯永在醫院呆了好幾天了，這幾天他娘病情很穩定，直到今天，村裏山旺嬸帶秀金過來看病，無意中提到沈堯青不當隊長這一事，他娘大驚，這一怒又暈了過去。
“哥，這是我的私事。”沈堯青道，“再說如果我告訴她了，她肯定也會反對的。”
“那，那你也應該跟她說啊。”沈二哥這幾天真是頭疼死了，以前他娘都只針對三房，現在她這一生病，就把怨氣撒在他身上，一點點不順心就要罵人，他從來不知道他娘能這麽鬧騰。
沈堯青不想跟他辯解于是就道：“我回家之後才做的這個決定，我今天過來也剛好打算說這事。”
沈堯永往病房看了一眼，“那你等爹跟她說完了再進去吧，我怕一會她看到你又給氣暈過去了。”
沈堯青就坐在門外等着裏面的聲音消停後才進去，孫美花看到他，冷聲質問：“為什麽這大隊長你就一聲不吭地說不當就不當了？”
孫美花覺得最近幾個月的日子一直都不順，先是顧錦文不離婚了，老三突然就提出了分家，分家就分家吧，她還以為日子會一下這樣過下去，誰知道老三的身世莫名其妙的被發現了，被發現也就算了，這不到幾天的時間他親爹就突然出現了，還是個團長！
本來這一切應該是高興的，誰知道這個老三又忘恩負義，要抛棄他們選了親爹！接着就是曉霞的婚事了，本來熱熱鬧鬧的喜事，又因為楊秀秀的原因，自己又住院了！
反正已經住院了，她再生氣也不能怎麽樣，誰知道，老三竟然把大隊長這事給辭了。
天知道那大隊長多好啊，就算沈堯青想跟着他親爹，把這位讓給他們家老大，這多好的事啊。
結果他竟然一聲不吭地辭了，要不是今天山旺娘過來問原因，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沈堯青做了這樣的事。
這日子過得實在不能太糟糕了，孫美花剛才一直在想，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想來想去，就是因為顧錦文不離婚之後什麽事兒都發生了。
她只覺得本來已經好了的身子，現在又開始頭痛了起來，她厲聲指責，“你到底還有沒有把我們當成你爹娘？”
病房裏一共六張床，住了三個人，這會兒另外兩人都還在，旁邊一床的人就冷道：“阿姨，你小點聲，這病房又不是只有你們一個人。”
她早就煩透了這老太太，住院這些天就沒有消停過，一直吵鬧個不停，就跟自己家一樣，醫生說了幾次都說不聽。
孫美花被旁邊的人這麽一說，就不悅道：“你們家老太太晚上還疼得啊啊的叫我也沒讓你們閉嘴。”
那人聞言就氣道：“我奶奶才叫了兩個晚上，那人家是疼着的，你看看你，不是罵你自己的丈夫就罵自己的兒子，你有完沒完了？”
“你再這樣，我現在就投訴醫院，讓醫院來看看你是不是瞎折騰。”
“真的一點素質都沒有。”
孫美花被旁邊的人呵斥，頓時沒了面子，可站在一邊的老頭子和老三也沒有幫她說話，于是委屈得開始哭了起來。
哭了一會，然後發現旁邊那床的人直接把醫生叫來了，她立刻閉嘴不哭了。
待醫生走後，孫美花整理好情緒，看着沈老二，“老二回家去，讓老三來醫院照顧我。”
沈堯青聞言蹙眉，直接就道：“我現在沒工作，這幾天我還要在城裏找事情做，我請個阿姨來照顧你。”
“那不行。”孫美花正想辦法哄着讓他給沈大哥說好話，希望沈老大能當上隊長，“你二哥之前也是自己照顧我的，你怎麽能別人代勞？”
沈堯青想了一會，反正跟她争執下去也沒有什麽意思，于是假意點頭應下，待出了病房後，他又把自己的辭職一事跟他爹說了一通。
沈老頭知道沈堯青是什麽人，就算來了城裏，他也不可能扔下他們不管，只是除了心疼這大隊長要讓給別人當之外，也沒什麽意見。
沈堯青說完就就回了家，第二天的時候，沈二哥直接回了家，沈堯青拜托吳秀敏去了醫院。
孫美花看到沈堯青不來，一張臉頓時拉得老長，又破口大罵，“沈堯青為什麽不來？是不是不認我們了？”
吳秀敏來的時候就已經聽沈堯青說了孫美花的事，她一張臉神色沉悶，直接将盒飯放在桌上，“我說孫大姐，沈堯青要是不認你們，我今天壓根就不會過來。”
“你要是不想吃飯，想累死你們家老頭子我這就回去。”
孫美花眯着眼看着吳秀敏，“你又是誰？”
吳秀敏淡道：“我拿了工資幹活的，如果大姐你不滿意，沈堯青說會讓人過來給你辦出院手續。”
孫美花這會兒頭正疼着，怎麽可能出院，沈堯青竟然敢叫她出院？
“我病還沒好他敢叫出院？”她大怒。
吳秀敏也是從村裏出來的，像孫美花這樣的潑婦她以前見多了，她微挽着袖口，看過去，“孫美花，你住院被別人投訴了兩次，要不是團長跟醫生認識，你以為你能在這裏住院？”
“我告訴你，別給臉不要臉，你要是不想活了，大可一頭撞死，老是跟自己的兒子撒潑算什麽玩意？”
“他來醫院照顧你，這飯錢哪裏來？打算讓團長給你包了嗎？你一把年紀了還要不要臉了？”
“你的臉在醫院都丢盡了，堯青不想來醫院跟你一起丢臉！”
孫美花沒想到這人竟然敢罵她，頓時傻眼了。
吳秀敏給氣到了，她直接從桌上拿了飯盒，冷聲道：“這飯我做的，我不想給你吃了，你能叫能喊，哪像個病人。”
她說完直接拿着東西走了，待到了門外，她跟沈老頭道：“醫生打電話到團長家裏了，團長問過了，說她可以出院了。”
“這飯你直接吃了吧，今天就餓着她，她沒力氣了罵了。”
沈老頭頓覺得無地自容，“那明天我們出院吧。”
吳秀敏回家把情況跟父子兩人說了一通，“她就是讓你們給慣的，平時一點小事就鬧騰。”
“我說這種家人，以後還是別往來了，給點錢咱們也清淨。”
韓峰就道：“那不好，我現在還想把婉芸的墓給遷過來。”
沈堯青擡頭看了他一眼，“事情都過去那麽多年了，我小姨若是知道你這麽為她一輩子不結婚估計也是不願意的。”
“既然她過世了，就讓她在那邊安息，畢竟你倆是在那邊認識的。”
沈堯青知道孫家人那點德行，他私下是不願意韓峰再去跟他們打交道，不然又沒完沒了。
吳秀敏也應道：“團長，堯青說得對，你跟孫小姐在那邊認識的，讓她安息在那邊也合理，而且我覺得你要是再去什麽遷墳墓，那孫家肯定又是沒完沒了。”
“咱們的日子也就別安生了。”
韓峰過年那時候在六延村就已經知道了沈家是個什麽樣子了，現在被他們提醒，瞬間就清醒了，從此就直接打消了這個念頭。
第二天沈堯青去了醫院辦理出院手續，孫美花本來還想說些什麽，可是醫生全程跟着，又一直囑咐她出院後的事項，她只好硬生生把話吞了下去。
辦完手續後，韓峰還是讓張弘力開車将夫妻兩人送回了六延村。
那兩人走後，沈堯青覺得世界一下子就安靜了，六延村那邊的東西他已經全都收拾了過來，顧錦文到時候可以直接從公社到縣城。
又陸續過了幾天，就進了二月中，沈大哥那邊來了電話，說孫美花跟楊秀秀打了起來，又因為這事暈了過去。
因為這一暈，頭又開始犯疼，手腳也開始發抖了，她記得醫生的囑咐，然後終于消停了。
沈堯青聽大哥說完仿若未聞，只随意的囑咐了幾話就挂電話，這幾天他呆在城裏，特意去小街胡同走了一圈，覺得有點難辦。
自一九七六年後，某幫被粉碎，黑市倒不如以前那麽嚴了，但大街上依舊還有不少執法者。
沈堯青心想着，他跟韓峰怎麽說也是曾是部隊裏的人，現在還住軍區大隊，他總不能幹點什麽違法的事吧，可如果去公安局，收入是穩定的，但太過按部就班了。
左想右想，他給顧錦文打了電話，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說了一通。
“過了今年吧。”顧錦文道，“過完今年我們再看情況，萬一再有什麽好的政策下來呢？”
沈堯青想做點小買賣，但又顧忌現在的身份，顧錦文知道今年就是最重要的一年，之後做生意主開始不再受限制，可是現在畢竟還沒有改革，誰也不知道進了黑市會不會有什麽意外發生。
“那我聽你的。”沈堯青笑道，“你什麽時候可以結束培訓？”
顧錦文的申請文件已經批了下來，前幾天忙，所以就沒顧得上給男人打電話，“再過一個星期就可以了。”
沈堯青聞言心歡喜，“那到時候我來接你。”
顧錦文聽着他歡愉的聲音，心裏猶豫着要不要把自己最近的異常告訴他。
自從分了家，稍微遠離了孫美花，她跟沈堯青的小日子過得還算潇灑，後來在醫院又開了滋補的藥，喝了幾個月，她感覺身子已經慢慢的好了不少，原主以前例假不準，經她這麽一調整，這幾個月一直都是按時來的。
自從拒絕了避.孕.套後，他們避.孕方式後一直選擇的是體外，可上次在韓家的時候，因為不好清洗，所以當天晚上就沒有選擇避孕，現在她的例假已經推了五天了。
顧錦文曾經給自己把過脈，可什麽都把不出來，她是要去上學的人，現在例假不來，她真的有點慌。
“你怎麽不說話？”電話裏，男人聲音沉穩笑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