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午，淩溪的輔導工作進行的很順利。她的耐心随和慢慢軟化了霏霏堅硬的外殼，最後結束的時候霏霏突然說道：“老師，我可不可以叫你姐姐。”
淩溪被霏霏的話逗笑，她瞬間覺得這個冷面的小女孩竟然如此可愛，欣然答應。
回到宿舍，在跟舍友聊天的過程中，淩溪提起了自己家教的事。而對于兼職這種事情，她們最關心的點顯然只有工資。
當淩溪說自己拒絕了許阿姨提出的60元/小時的價錢，堅持只收30元/小時的時候，周佳穎臉上俨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高晨和姜雪自然也是站在周佳穎那邊的。她們還把她的還價方式親切的命名為“淩氏講價法”，動不動就對她調侃一番。
轉眼又是一周，國慶節在衆人的期待中如約而至，姜雪和周佳穎都回老家了，高晨去鄰市的大學找同學玩了，只有淩溪留在學校。
為了以後換手機買筆記本電腦之後還不至于斷糧，她必須得比別人拼一些。而且因為寒假不能留在這裏，所以只有十一假期這個機會可以進行集中輔導。
淩溪在跟許阿姨和孫霏霏協商過後，定下前五天時間用來補習，後兩天時間留給霏霏寫作業。
前四天淩溪帶着霏霏把初二數學和物理都做了思維導圖，并且把她不明白的地方又重點講了一遍。最後一天她們則是把初三開學來所學內容又迅速的過了一遍。
淩溪發現，霏霏的學習能力還是很強的，所以真正需要她面面俱到講解的東西很少，多數都是答疑解惑性質的。
十月五號下午四點鐘，輔導結束，許阿姨加班沒回來。
淩溪收拾着東西，準備離開。剛起身，霏霏突然叫住她：“淩溪姐。”
“什麽事？”淩溪背上包，倚在桌邊。
“你的爸爸、媽媽感情是不是也不好呀？”
嗯？淩溪被霏霏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有點懵，她的父母可是經常給她撒“狗糧”的人，怎麽會感情不好？但是她怎麽可能跟一個父母離婚的女孩說這些。
“你為什麽這麽問呀？”淩溪态度溫和。
“因為你缺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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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是什麽邏輯？不過淩溪不想盲目評判，所以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看着她，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暑假的時候，我也去打過工，不過我是偷偷去的，我媽不知道，我去幫別人發傳單，一天80塊錢。”霏霏說到錢的時候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我總共賺了一千多塊錢呢。”
淩溪想起之前許阿姨說霏霏暑假班逃課的事，原來這個小女孩偷偷打工去了。
“霏霏，是因為媽媽不給你零花錢嗎？”
“當然不是，我是想幫我媽分擔一些壓力，我爸和我媽離婚了，現在我是她唯一的依靠。”霏霏說話時眼睛閃着複雜的光，不知為什麽淩溪覺得這份複雜裏面自豪要大于悲傷。
她試圖跟随霏霏的邏輯來解開剛才的問題，因為家庭破碎，為了緩解父母某一方的壓力，孩子必須承擔更多原本屬于父母的責任。所以倒過來，孩子打工意味着家庭不和？
“爸爸媽媽離婚，你一定很難過吧？”如果不是今天霏霏主動提起，這個話題或許淩溪永遠都不會提，她怕勾起霏霏不愉快的回憶。
“沒有呀，我盼着他們離婚盼了好久呢。”
淩溪被霏霏的話驚到了，她原本是打算安慰她的，卻得到了截然相反的答案。淩溪努力讓自己的驚訝不外漏出來，盼着父母離婚是一種什麽心情？
“以前生活在他們的争吵不休當中，我天天都是擔驚受怕，有時候我爸喝醉酒還會連我一起罵，現在我和我媽的生活雖然辛苦一些，至少不用再害怕了。”霏霏敘述的時候一臉平靜。
淩溪的心狠揪了一下，多少痛苦的記憶，才打磨出如今這個小女孩與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波瀾不驚。
而且從霏霏的話語中，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個階段選擇打工，對她來說，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你很愛你的媽媽。”淩溪不打算直接跟霏霏講道理，因為自己意識不到問題的症結，聽再多道理都沒用。
“當然了，除了她天天把學習挂嘴邊這件事情我很煩之外，其他時候都挺好的。”霏霏在談起媽媽的時候，完全不是許阿姨說的叛逆的樣子。
淩溪拍了下霏霏的肩膀，說：“嗯，能夠看得出來，你和媽媽彼此深愛，所以都選擇做着對方應該做的事情，又反過來讓對方為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擔心。”
“嗯？淩溪姐，什麽意思？”霏霏被淩溪的話繞暈了，一臉疑惑的看着她。
“你自己想。下周見。”淩溪并不打算解釋，說完之後微笑着朝霏霏揮了揮手，“拜拜。”
信步走在斜陽淺照的光輝中，淩溪的心中還存有剛才對話所帶來的回響，酸甜苦辣鹹這人生五味，品嘗的量不一樣，人生的樣子就不一樣。
這世間的每一個人都有着自己的生活指南，向着自定義的幸福。
晚上淩溪躺在床上，宿舍裏只有她一人，百無聊賴間她拿起手機，無意中翻到辛宥哥上次的來電記錄，心裏咯噔一下，時間是一個多周以前。
自上次爽約之後，他們就再沒有聯系過，這些天她都忙忘了，辛宥哥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于是她起身倚在被子上，毫不避諱的撥通辛宥哥的電話，不用做賊的感覺真好。
“喂，哥，你幹嘛呢？”淩溪的調調裏滿是殷勤。
“等你電話呢。”
“……”
這個回答讓她怎麽接，“哎呀，我最近比較忙，所以一直沒有時間跟你聯系。”
“嗯，我信……忙的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額……
淩溪聽到“我信”兩個字的時候，剛萌生出的一點小感動，被他後面的一句話又瞬間撲滅。有什麽辦法呢，自己闖的禍，當然只能忍着啦。
于是她撒嬌賣萌的說道：“哥……你別生氣啦，明天中午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具體時間地址發給我，沒什麽事我挂了。”
這可是她經常說話的口氣呀……他竟然學她。
第二天吃過早飯，淩溪來到學校外面的商業街閑逛起來，她打算給辛宥哥買個小禮物，算是賠罪了。
可買什麽好呢？禮物代表心意，并非越貴重越好，就像他曾經送她的多肉小幼苗，她就喜歡的不得了，上大學還不忘把它帶在身邊。
想到這裏淩溪來到一家飾品店，徘徊了好久，目光突然鎖定在一個“美國隊長”的鑰匙鏈上，簡直是超酷，辛宥哥一定能喜歡，而且鑰匙鏈可以随身攜帶。
她滿意的點點頭，嗯，就它了。
決定之後，她給自己也挑了一個粉紅色“HelloKitty”的鑰匙鏈，兩個鑰匙鏈除了小挂件不同，其他樣式、質感完全相同。
午飯時間，包間裏兩人相對而坐。在這種只有他們兩個人的飯局，淩溪是最自在的，從小到大，他們每次單獨吃飯都是同一個場景——她伺候着自己的胃，而辛宥哥則為她鞍前馬後。
吃飯進行了大約十分鐘後，花辛宥放下筷子，給她續上茶水，緩緩開口：“開始吧。”
“開始什麽？”淩溪愣住了，他們明明早就已經開始吃了呀。
“一件一件的解釋。”花辛宥目光冷冽，嘴角卻潛藏着一絲笑意。
該來的還是躲不掉，淩溪深呼一口氣，“那個學長是開學時問路的時候偶然認識的，他那天找我問點事情，僅此而已。”淩溪戳着碗裏的米飯，心中組織着接下來的話，“至于爽約的事情，是因為我找了份兼職工作，那天第一天上班，所以……”
淩溪省略了後面的話，“所以沒時間”、“所以忘了”、“所以等等”，讓辛宥哥自己去聯想吧。
“什麽工作？”
“家教。”
“看來你不是很忙……”
淩溪擡眼，遇上辛宥哥漸漸柔和下來的目光。
“你是很閑。”
“我……”
花辛宥怎麽忍心看着他的小丫頭剛上大學就如此拼命，況且社會上魚龍混雜，她又涉世尚淺，所以有些擔心也在所難免。
“這份兼職我可是很滿意的，那個小姑娘我也很喜歡，反正我已經同意了，必須堅持下去。”淩溪态度堅定。
聽到“那個小姑娘”五個字，花辛宥寬心，算了，随她吧。
“哥，作為補償，我給你買了個小禮物。”說着淩溪拿過背包，開始翻找。
她首先找到了“HelloKitty”，後來又摸索到了“美國隊長”，盯着鑰匙鏈上的人物，淩溪出神，好帥呀，尤其是美國隊長拿盾的姿勢，簡直酷斃了。
随着一個念頭閃過，她迅速回神，嘴角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壞笑，她把兩個鑰匙鏈分別放在左右兩只手中，又思量片刻，最後還是伸出了握有“HelloKitty”的那只手，輕輕把鑰匙鏈放到辛宥哥面前，然後迅速收起她的“美國隊長”。
小丫頭的每個動作都落在他的眼裏，而他此刻的笑容如春暖花開般明媚動人，“你覺得‘HelloKitty’比‘美國隊長’更适合我？”
哈哈，辛宥哥的反應果然在她的意料之中，調皮回答：“我只是覺得‘美國隊長’更适合我，所以剩下這個只能給你喽，你要是不要就還給我。”
她邊說邊伸手去拿“HelloKitty”，當手剛觸碰到那只粉色小貓的時候，有個更大的手掌落了下來，覆在她的手背上，“我什麽時候說不要了？”
淩溪的心中像是有個小猴子在跳舞，但她不能表現的太得意，所以慢慢的将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出，繼續吃飯。
花辛宥去了趟衛生間，回來之後，他從錢包裏取出一張銀行卡放到她面前。
嗯？辛宥哥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她說的打工之事讓他誤以為她缺錢花了？
“密碼是你的生日。”
“我不要。”淩溪語氣堅決，她怎麽可能花他的錢呢？別說現在還沒有确立關系，就算是确立了關系，在領證之前她也是要自食其力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還欠我一個條件。”
“……”
淩溪記起上次在餐廳外跟辛宥哥重新約定的時候，确實說過會答應他一個條件，那會他說還沒想好，所以她以為這件事情會不了了之，沒想到辛宥哥的記性還真是好。
既然答應過的事情，當然要遵守承諾，拿着他的卡也不一定要花他的錢，就當是幫他保管好了。
想到這裏，淩溪裝出很勉強的樣子，緩緩将卡拿起，放進錢包之前還鄭重其事的向他展示了一下，意思明顯是在說，看好了，我收下了，而你唯一的條件也用完了。
此時的花辛宥正靜靜的看着這個小丫頭的一舉一動，瞬間有種難以言表的情愫從心底升騰，他享受着眼前的一切，并且無比珍視與她單獨相處的時光。
又繼續聊了一會，淩溪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便找了個理由準備先撤，她可不想待會自己與辛宥哥同行時被同學或者校友撞見，而後又變成各種花裏胡哨的新聞，廣泛傳播。
可就在她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手腕一緊。
“溪……”
“嗯？什麽事？”淩溪看着辛宥哥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些納悶。
開學這一個多月以來，他無時無刻不在煎熬之中，每次見她之前總是有一肚子的話想跟她說，可是見面之後又無法啓齒。
他好想告訴她，其實他不願意做她的哥哥。
他好想可以擁有，光明正大愛她的名分。
他好想可以毫無顧忌，牽她的手。
他好想可以留住她，永遠的留住她。
想說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不是因為沒有勇氣，而是擔心給她壓力，他不想逼她，他希望給她的是可以随心的生活。
“沒事，你走吧。”
“真沒事？”淩溪半信半疑。
花辛宥用理智強壓下剛才的情緒，平靜的說道：“嗯，真沒事，就是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可能會很忙，你自己要好好的。”
其實他的忙碌并不是接下來才開始的，而是一直都很忙。
“我知道了，那你也照顧好自己哈。”對于辛宥哥所說的忙，淩溪沒有表示出絲毫的介意，相反她的語氣中透着歡快，說完便拎包離開。
奈何他的一片深情遇上她的沒心沒肺，他默默的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然後倚在靠背上，閉目深思了好久。
短信響起時，他正準備離開。
“哥，說好的我請客，你怎麽先去結賬了。”淩溪付錢的時候，店員說他們的飯錢已經結過了，她想起辛宥哥中間去了趟衛生間，恍悟過來。但是為了頓飯錢回去跟他理論又沒必要，所以直接離開了，邊走邊發了這條短信。
“誰結不一樣？”
額……辛宥哥的話顯然是已經把她當成自己人了。
“覺得不一樣的人，是你吧？”
這個丫頭竟然反問他，不過他并不明白她的意思，回複：“為什麽這麽說？”
“如果你真覺得我們誰結賬都一樣的話，為什麽總是跟我搶？”
好吧，他一時竟無法反駁，果然這個小丫頭跟他在一起呆久了，口齒也越發伶俐了。
“好好看路！”
哈哈，這回終于輪到辛宥哥無話可說了，總算是掰回一局，她收起手機，看着前方的路，步伐輕快，心情愉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