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黎菘從醫館出來以後直接乘地鐵回了學校,她鴨脖和汽水風風火火地一口氣跑上了樓,打開門跑到許千瑤的床邊嚷嚷着讓她下來。
“程醫生送你回來的?”許千瑤三步并作兩步從床上蹦了下來,接過她手裏的鴨脖。
“我坐地鐵回來的。”黎菘掀開床簾沒看見顧暄,“日宣呢?洗澡去了?”
“兼職去了,她找了個發傳單的工作,一百一天。”
黎菘拆開了鴨脖,連手套都沒戴就抓了一個丢進嘴裏,“她那見着生人就臉紅的毛病還發傳單?”
許千瑤想到了中午在校門外頭瞧見的場景,手舞足蹈地跟黎菘描述:“她穿了一個布朗熊的玩偶服,就往那電線杆子上一杵,見人就攔,路人不接傳單就捂着臉假哭撒潑……”
黎菘腦補了一下那個場面……突然也有點想去發傳單了,套上玩偶服就能放飛自我,那豈不是看見單身的帥哥就能上去撩,而且就算是心虛臉紅人家也看不着。
許千瑤:“跟你的程醫生相處得怎麽樣?他居然讓你一個人坐地鐵回來了?”
“往後半個月,我天天都能見着他,并且還能喝下他親手熬的藥。”黎菘嘚嘚瑟瑟地扭了扭肩膀,把嘴裏的鴨脖嗦得咋咋作響。
許千瑤沒反應過來她這是要鬧哪出,“藥?”
“對啊,我得先裝成他的病人,跟他親近,然後……”黎菘陷在自己的暢想中,腦子裏構建好了未來生活的美好藍圖。
“你等會兒,你什麽病啊?”許千瑤問道。
“我沒病啊!裝的。”
許千瑤盯着她看了半晌,分析道:“他給你開了半個月的藥,要不是你身體哪兒确實有點問題,要不就是他醫德敗壞想坑你錢。”
黎菘舔了舔嘴唇,這麽一想許千瑤說得确實有道理,“騙錢不至于,河濱路後頭有半條街都是他們家的……”
可她也沒覺得自己哪兒不舒服啊……難道是什麽隐藏的病竈自己還沒發現被程易笙瞧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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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天去的時候問問清楚,到底給你開什麽藥了。”許千瑤看着她沒心沒肺的樣子頭疼得很。
“沒事兒,總不能謀害他的親親未婚妻的。”雖然嘴上這麽講,黎菘心裏還是有點兒慌的。
第二天是周六,黎菘起了個大早直奔河濱路。她想着早些去指不定藥還沒熬,那樣就可以和程易笙一起坐在藥爐子前頭培養感情……
誰知道她一推門……門沒推開,鎖了。
黎菘看了看時間,這會兒已經九點了。作為一個生活作息規律的中醫,總不會這會兒還睡着。她給程易笙發了條微信,然後倚在門上等着。
約莫半分鐘的樣子,裏頭傳來的腳步聲,聲音匆促密集,怎麽聽都不像是程易笙本人。
黎菘站直了身體等着,很快,木門中間張開了條縫,她扒開門進去,瞧見了姚思成。
“你好,我找程醫生。”黎菘看他二十出頭的模樣,估計是程易笙收的助手什麽的。
“他不在,拿藥是吧,跟我來。”姚思成說完就往裏間走,還沒忘提醒黎菘注意腳下的門檻。
一直到坐上了回程的地鐵,黎菘都沒回過神兒來。她今日起了大早,洗了頭燙了卷兒,還抹了鼻影打了高光,結果連程易笙的面兒都沒見着?
黎菘越想越來氣,換乘的時候摸着懷裏溫溫熱的中藥,咬開密封袋的一角咕咚咕咚就給吞了。苦得她龇牙咧嘴地連忙去自動售賣機上買了瓶礦泉水,瓶蓋兒都擰開了才瞧見那密封袋上頭印着的标簽“一日兩次,服藥後不得大量飲水”。
她默默将礦泉水擰緊,咂了咂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覺,這藥雖苦,喝完了居然有回甘,好像也不是太難喝。
一天的藥被她一口氣兒給喝光了,黎菘想了想,拍了張空密封袋的照片傳給了程易笙,問道:“我一頓都喝光了怎麽辦……”
程易笙原先還怕黎菘抿一口覺得苦就給倒了,這會兒收到照片以後仔細放大看了看,那密封袋上居然還有牙印……
“算了,以後記得分兩頓。”程易笙回了消息過去,他左思右想,還是多問了一句,“藥苦嗎?”
從前他那些病人喝藥程易笙也是見過的,有的人講藥倒進碗裏以後要做半天的心理建設,直到藥涼了才不情不願地端起碗愁眉苦臉地喝完。
“苦!!!”黎菘連發了三個感嘆號。
程易笙:“嗯。”
黎菘甩了一張滿是問號的表情包過去,“嗯?”她本來指望着程易笙說調整一下藥方之類的話,誰知道那頭回了一句“良藥苦口”就沒了下文。
黎菘欲哭無淚,只能安慰自己為了追人吃點苦不算什麽。
她今日拿的藥是今晚和明早的量,黎菘晚上左思右想,還是在跑腿平臺下了單。周末程易笙不出診,自然是不在醫館的,她也沒必要自己親自白跑一趟。
這麽想想原先計劃着十五天見十五次,抛去周末也就剩了十次。
黎菘決定這十次起碼能讓程易笙對她起那麽一絲絲的好感,能作為朋友約他出來吃飯的那種好感。
第二天中午,跑腿小哥帶着一個牛皮紙包來到了宿舍樓下。
黎菘套着睡衣下樓,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道完謝後随口問了一句:“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給你的藥嗎?”
跑腿小哥想了想,“一個二十出頭,一個……”
“那個帥的也在?”黎菘一個激靈,“就那個皮膚白,眼睛大,一副別人欠他錢的模樣的那人?”
“對。”跑腿小哥肯定道,他一開始推門進去的時候那人就是一臉讨債人的模樣,還打着哈欠。
黎菘聽完悔得腸子都青了,這大星期天早晨的程易笙沒事兒去什麽醫館?她拎着藥上樓,氣得趴在書桌上直哼哼。
自己同自己發了半天的窩火,黎菘猛地拉開椅子起身,絲毫沒有留戀地把跑腿APP卸載了。從今往後,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她也得自個兒跑去河濱路拿藥不可。
晚上吃完外賣,黎菘打開了牛皮紙袋。袋子裏頭有兩包藥,合起來統共是昨日一大包的量,約莫是程易笙怕她又一口氣給幹了特地交代了人給她分開裝。
兩袋中藥中間夾着一張宣紙,上頭用毛筆寫着八個字:一次一包,不得貪杯。
說是字如其人确實沒錯,程易笙這字兒雖是力透紙背,筆鋒鋒利,卻帶着點兒懶散勁兒。
黎菘從小就聽母親馮萍說程家的兩個孫子都是在墨汁裏頭滾大的孩子,不像黎家老爺子,日日變着法兒地做木弩彈弓逗着黎菘他們玩兒,家裏幾個女孩兒養得一個比一個男孩子氣。如今一看程易笙的字兒确實是從小下的功夫,比他們學校教書法的老師寫出來的字兒都漂亮。
黎菘拿杯子接了開水,然後将藥包丢進去燙。過了一會兒估摸着熱了直接用剪刀剪開,尋了根塑料吸管戳進去喝。
黎菘小口抿着藥,昨日喝急了覺得苦,今日細細品味起來覺得這藥也算不上難喝。她小時候一打針就能掀了房頂,能吃藥扛過去的小毛病都是吃藥的,這玩意兒可沒有西藥片劑在嘴裏化開的苦。
顧暄和許千瑤從門外進來的時候看見她捧着杯子喝東西,那兩個人一下子就激動了,嚷嚷着黎菘吃獨食。
黎菘倒是平靜,将杯子往二人跟前一塞,“嘗嘗。”
許千瑤聞了聞,立刻彈開兩米遠,“你那未婚夫也太不人道了吧?這麽苦的東西怎麽着也得嘴對嘴喂你吧!”
黎菘斜了她一眼,“你惡不惡心。”
另一邊的顧暄聞完也是擰着眉頭,實在是受不了那苦味兒。她将杯子還給了黎菘,聳聳鼻子道:“你不嫌苦啊?我那兒有水果糖。”她說完就掏了兩顆糖出來,撕開了遞到黎菘手裏讓她吃了壓壓苦味兒。
“真有那麽苦?”黎菘咂了咂嘴,低頭嗅了嗅,“這不是藥香味兒嗎……”
許千瑤和顧暄十分認真地點點頭,後者道如果打針和喝藥選一個,自己寧願被多戳幾針。
黎菘點點頭,心裏想着明日再見着程易笙一定得撒潑打滾,讓他感受到自己作為一個女生的嬌弱……
喝完了藥,黎菘看着桌面上的宣紙出神。程易笙的墨寶丢了可惜,不丢吧……裱起來挂牆上未免太過羞恥了。
思來想去,黎菘想到了她初中時候流行的玩意兒——折紙。那時候的學生談戀愛總會把愛慕對象寫下的紙條疊成千紙鶴保存下來,曾經黎菘也跟同桌學過千紙鶴的折法,可還沒遇到喜歡的人,疊法就忘光了。
她從網上搜來折紙教程,挑了一個立體的愛心折紙。
黎菘平心靜氣,将視頻調成了0.5倍速。她跟着視頻裏一雙粗糙的大手将紙對折、翻開、折角、翻開……怎麽翻開來着?
視頻從頭播放,黎菘把紙攤平重新疊……往複五次,她失去了耐性,直接将紙團成了團,丢進空玻璃杯裏。
晶瑩剔透的長方形玻璃杯裏盛着一個小小的白紙團,好像也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