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南歌離開
皇後的喪葬辦得簡單而低調,皇上雖未親臨,卻破格允許太子參加。一方窄窄的棺木,一抔黃土,就這樣掩了一代盛後,令人唏噓又扼腕。
待此間事畢後,太子連夜被遣送至囚玉臺幽禁,聖令終身不得踏出半步。而親自押送的正是盛熠煊,此時太子已是斂了一身戾氣,而有着看清局勢的淡然,“只怕三弟最終也只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我既是能将皇兄你拉下來,五弟也一樣!”盛熠煊放慢了腳步,在太子身邊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道。
“雖然如今再追究已是無意義,但我想知道獵場那次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在天牢裏那幾日,他也想通了許多事。正如父皇最在意盛沐澤一樣,他應也不會拿父皇的命做賭注。而最有野心且能從中獲利的也就只有盛熠煊了。
不待盛熠煊回答,太子又道,“你是如何讓我在彎弓在手的當下讓馬匹調轉馬頭的?”
“有些聲音我們聽不到不代表馬不能。”盛熠煊沒有否認,橫豎太子在他眼中已是個廢人,說與他也無妨。
太子點點頭,并無過激的情緒,“沒想到我們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聊天竟是這個時候,回去代我向五弟問個好吧。”
盛熠煊眼皮輕輕抽動了一下,繼而淡聲道,“好。”
此番聖旨已是開恩,太子卻因抑郁不得志于三年後病逝在囚玉臺。當然,這已是後話。
卻說太子被廢,儲君人選空缺,朝堂上呼聲最高的便是康王,而皇上卻遲遲猶疑未決。
畢竟,他心屬之人始終是盛沐澤。
田丞相及其黨羽被誅,朝中數位要職空缺,盛熠煊的岳丈黃侍郎頂了丞相之職,成了一衆文官之首。
早朝上,以黃丞相為首的幾位大臣聯名請皇上将儲君之位早早定下,以安民心。其言辭間,數次提及盛熠煊在此次國難中臨危受命領來了親兵,其功不可沒。
左修見文官統一口徑不免有些不滿,既為親兵統帥,他的存在便是為皇上分憂,他知道皇兄屬意之人乃是兖王。更何況在此次事件中,他亦是贊賞兖王的處事風格,見皇上面露不悅的神色,他便主動出列道——
“兖王設法使皇上服下了假死藥,避開了丞相的迫害,乃朝堂之幸事,當記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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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左卿和黃卿皆言之有理。此次出了如此大的變故,致使兖王婚期不得不延後,朕想在近期為兖王操辦婚事,其他容後再議。”
在此當口上,皇上卻先提兖王的婚事,儲君之位雖未立卻已是明朗。
黃丞相雖位極人臣,終究根基尚淺,且有了前車之鑒,衆文臣亦不敢太過冒進,只能低首斂了聲。
盛熠煊幾乎是鐵青着臉從宣和殿走出,其岳丈從後跟來,寬慰道,“皇上當初既是将匡聖令交與王爺,定也是器重王爺的,況如今一切尚未蓋棺定論,皆有轉機。”
聞言盛熠煊眼底掀起了嘲諷,父皇到底是看重他的才能,亦或是不忍他最疼愛的皇兒冒險呢?但就像皇上蓋棺了都能夠揭棺而起,他定也能力挽狂瀾。
太子叛亂一事畢後,盛沐澤卸去了大半個擔子,雖稱病沒有去早朝,但火依舊燒到了他的別院裏來——趙全奉聖命前來別院宣讀讓他七日後和“南歌”完婚的旨意。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趙全可沒有他師父那般沉穩,一臉奉承樣更是燃起了盛沐澤心中的怒火。他冷着臉接過聖旨,連杯茶都吝啬便将趙全請出了別院。
彼時他正與南歌商量踏春的好去處,卻被這一紙聖意擾了心緒。這日來他刻意與南歌修複的關系卻如同平靜無波的湖面忽然被人投進了一顆石子,層層蕩漾開來。
“翠花,我們離開這裏吧,回到牯嶺鎮去。”
将聖旨随意放在案上,盛沐澤滿臉真摯地看着南歌。
“你與南府的婚事難道就此作罷嗎?”
南歌平靜地看着盛沐澤,撇去一身政務的他在她面前猶如玩心未泯的孩子,做事全然不顧後果。
“我又不争那皇位,何苦需要娶官家女子。你也看到我父皇和皇後的關系了,難道你想我再去禍害南家小姐?”
如今太子一派已倒,他多年來隐忍與經營的事情也可放下了。如今盛熠煊才是儲君的最佳人選,而他則志在當一閑散王爺便罷了。
“南小姐她為人善良,待人熱心,或許王爺日後會愛上她也說不定。”
南歌的話使盛沐澤眉間的“川”字又深了一些,“直到今時今日你還是希望我娶南歌,你為何還是不能直面你的心!我身邊既是有了你,又何須去愛別人!”
“我……”南歌心裏有苦,急急欲辯解卻被盛沐澤打斷了,“夠了,你說得還不夠多嗎?”
“好,我這就入宮請父皇收回成命!”盛沐澤一言方罷,便擡腳匆匆往外走去,不容南歌阻攔他。
一入皇宮,盛沐澤疾步往禦書房趕,迎面又撞見了趙全。
“奴才參見王——”
瞧見趙全一副谄媚樣就來氣的盛沐澤一把撞開了他,腳步不曾有過絲毫的停頓。
咳嗽聲斷斷續續從禦書房傳來,經此一役,雖将田丞相一派連根拔起,皇上卻也元氣大傷。僅一個月的功夫,鬓角便多了幾縷斑白。
“兒臣參見父皇。”
待見到來着是盛沐澤時,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招呼他上前,“不是身子不适連早朝都上不了,怎的如今倒有精力入宮?”
“父皇,兒臣不想迎娶南小姐,還請父皇收回成命。”
“胡鬧!”皇上當即冷下了臉,“朕已在衆朝臣面前将此事說了出去,你如今這般要求讓朕面子如何下得去?讓南小姐日後如何做人!”
“兒臣從未答應過要與南小姐完婚,況南小姐也不僅與兒臣有過婚約。若父皇定要給南府一個交代,大可将兒臣廢為庶人。”
皇上被盛熠煊氣得将奏折擲于地,怒道,“只要朕在一日,你便永遠是朕的兒子,他日朕還要将皇位傳與你!你如今說的是什麽混賬話!是不是受了那個村婦的唆擺!”
“兒臣一向對皇位并不熱衷,父皇何必執着。三皇兄德才兼備,父皇應該将皇位傳與他才是。”盛沐澤頓了頓,“那假死藥是翠花進獻的,她并非父皇口中粗鄙的村婦,而是兒臣想要攜手一生的人。
聞言皇上有須臾的錯愕,但仍口吻強硬道,“這是兩碼事。”
皇室中人大多為謀得皇位而勾心鬥角,盛沐澤如今仍保有赤子之心實在難得。但那日在獵場中箭的事始終是皇上心裏的一根刺,甚至他隐隐覺得幕後主謀便會是盛熠煊。
他如今已與太子決裂,不想再輕易失掉一個皇子,而将此事暫時擱置,但不代表他就肯将皇位傳與盛熠煊。
“父皇,”盛沐澤再掀衣袍雙膝跪地,“你與皇後成婚二十幾年來可曾有過感情?我知道你心中放不下的一直是兒臣的母妃。在江山和美人兩相抉擇下你還是選擇了江山,但兒臣不同,兒臣如今已經抓住了想要相守一生的女子,不願委屈了她,也不想他日令南小姐後悔。”
“你要知道你如今放棄的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位置!”皇上嘆了口氣,偏生他這個兒子的性格如他生母一般淡泊,他既是生氣又無可奈何。
“讓朕考慮考慮吧。”
“兒臣是來與父皇辭行的,後天我和翠花便回牯嶺鎮去。”
其實此番進宮無論結果如何他都會帶南歌離開,與其說是請旨,倒不如說是支會一聲。
皇上無奈嘆了口氣,正如許多年前他也是這般任性妄為将王府建在了牯嶺鎮——
“随你吧。”
從宮內歸來已是黃昏,盛沐澤興沖沖奔至南歌的屋內,想将這消息告訴南歌,卻撲了個空。
在案上的杯子下壓着一封信,瞧見“兖王親啓”的字樣他的心“咯噔”一聲,一點點往下沉,但仍是理智地拆開了信件——
“記得我說過,我是在黑夜中行走的人,這是真的。我連自己都看不清又何談愛人,若上輩子能早些認識你,我定會義無反顧奔向你。只可惜世上沒有如果,重頭難再三次。此去即永別,願君安好,勿念。”
寥寥數十字,盛沐澤反複看了無數次,直到韋靈闖進了屋裏才将他的思緒從心中□□。
韋靈探究地看着盛沐澤,小心翼翼地問道,“翠花走了?”
“你知道她要走?”盛沐澤側首看她,聲音裏不帶有一絲溫度。
“她早上跟我說了些奇怪的話,我放下不下過來看看,沒想到她真的離開了。”
“她可有說要去哪裏?”
韋靈搖搖頭,“沒有。”
“收拾一下,明日我們就回牯嶺鎮。”
“不等翠花了嗎?”
雖說南歌在信中說是自己的原因,然盛沐澤卻始終認為她是為了“南歌”才離她而去。而要尋回南歌的方法便是要讓她知道他與南小姐再無可能,“先走吧,到牯嶺鎮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