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教室裏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胥景然直起腰，淡淡道：“別忘了把化學五三帶回去，勾出來那幾道好好做。”
他垂眸看着腦袋快埋進桌洞裏的小家夥，屈指敲了敲她的課桌。
“好……”
鹿念念一邊應聲一邊飛快地将五三塞進書包裏。
小家夥十七了，只比他小一歲，但處處透着一股孩子氣。
連發梢都軟軟的。
明明一米六八的個子，在他看來，卻總是小小的一團。
他不由唇角上揚，眸中染上一層暖意。
三班教室在五樓，胥景然與鹿念念往下走的時候，樓梯上已經沒有什麽人了。
月光透過樓梯口的窗戶灑進來。
月色清寒，好似籠着輕紗一般，将少男少女的心照得朦胧缱绻。
鹿念念能聽到她和胥景然的腳步聲，咚咚響，在這空蕩蕩的教學樓中顯得格外響亮。
鹿念念想起以前和沈安黎她們說起遇到喜歡的男生會怎麽辦。
那時候，鹿念念豪氣萬丈，不假思索地說：“我肯定會直接走到他面前，跟他說我喜歡你，你願不願意做我男朋友。”
慕容嫣當時笑道：“念念，我真的很佩服你，我是不敢的。我可能就縮在角落裏吧，連跟他說句話都會害羞。”
沈安黎則說：“她這性子就是這樣，暗戀什麽的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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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面對胥景然時，鹿念念發現自己就和千千萬萬的暗戀者一樣。
懷揣心事，秘而不發。
不敢讓任何一個人知道，遑論他本尊。
她知道他們之間的差距。
知道他對她的印象。
生性頑劣。
這四個字就足夠讓她望而卻步。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一種感覺。
盡管虛無缥缈，心髒卻噗通噗通地跳動不止。他身上的氣味，指間的簽字筆，都能成為她神思翻飛的觸發點。
這和喜歡愛豆是完全不一樣的一種感覺。
你感覺自己很幸福很滿足，可是又感覺自己一無所有。
最怕，露出端倪，被人窺探這小心事。
樓梯快到盡頭了。
鹿念念暗自嘆了一口氣。
腳步應該放慢一點，竟然這麽快就走完了。
很奇怪，明明胥景然一天到晚坐在她身側，她卻格外貪戀這幾分鐘下樓時間裏的溫存。或許是因為，只有并肩走下樓的時候，她才會有一種跟上了他步伐的錯覺。
胥景然注意到小家夥慢下來的腳步，偏過頭看她：“忘帶東西了？”
鹿念念微微搖了下頭，濃密卷翹的眼睫毛垂着，“沒有。”她加快腳步，啪嗒啪嗒走完最後幾級臺階。
**
上了車，鹿國雄問她：“今天怎麽這麽晚？”
“有道數學題算不出來，耽擱了一會兒時間。”鹿念念淡淡地說。
她轉向車窗，看着不遠處的胥景然。
夜色中，他手插褲兜走向一輛越野車，腳步散漫。
肩寬腰窄，身形颀長挺拔，哪怕是寬大的、毫無設計感的校服，罩在他身上也被勾勒得令人迷醉。
滿滿的少年感。
清冷的月色打在他的肩膀上，他身上穩重又不失少年感的氣息仿佛滿得快要溢出來。
鹿國雄轉過車頭，發動引擎。
鹿念念視野中的胥景然旋即被高大茂密的行道樹所替代。
一樹樹，枝葉随風輕晃。
**
簡嘉成往後傾斜身子，将後座上新買的書包抓起來扔給胥景然。
英國小衆品牌，跟他那個被劃了口子的同款同色。
路上，簡嘉成不忘嘲笑了胥景然一番，并對高中生的劃書包做法表示蔑視。他問道：“然爺，怎麽說？雖然就劃了個書包，夠幼稚的，但你不會就讓他們劃了吧？”
胥景然輕啓薄唇，深邃的臉龐隐在暗色中，“找兩個臉生的給我，我不想跟你扯上什麽關系。”
“喲，還不想跟我扯上關系？”
“你不給，我找商晏去。”
“得得得，我明天就撥幾個人給你，六個夠吧？排場不能少。”
胥景然淡聲道：“後天罷。”他知道周三放學後籃球校隊不訓練，而陸骁通常會和他的兄弟們一塊兒去市體育館附近那家網咖開黑。
周三轉眼而至。
放學鈴聲打響後，鹿念念與江榕月等女生一起去食堂吃晚飯。她在三班中的人緣不錯，除了和何語琪不對付之外，基本都處得不錯。
胥景然目送小家夥走出教室，然後才從座位上起來。
齊望：“胥神，一塊兒吃飯去？”
“不了，我有點事。”
另一邊，陸骁哥幾個最先沖出校門。
“骁哥，鹿念念最近怎麽回事？我看她周末連輸好幾把，戰績一片慘烈。”
“對啊，她今晚不一起？”
陸骁自認為已經對胥景然做足了警告，于是就笑說：“她明天期中考了，周五考完我再喊她。”高三的期中考開始得最早，接着是高二，再是高一。雖然大家都是不學習的主，但考試那幾天不至于太犯渾。
幾個小弟又開始把話題引向胥景然。
“他不會再纏着鹿念念了吧？”
“要我說，他不會是喜歡鹿念念吧？”
“那不就是跟咱骁哥搶妹子？”
“骁哥喜歡……”
陸骁斜眼一睨，衆小弟頓時噤聲。
夕陽将男生們的背影拖得長長的。
陸骁沒有背書包，他從來沒有背書包上下學的習慣——
因為反正就算背了作業，也不會做。
一行人抄近路，走三中附近的欣盛小區。
路過裁縫店時，陸骁停下腳步，彎腰系散亂的鞋帶。另外幾個男生繼續說說笑笑往前走，男生間沒有女生那種非要停下來等人的習慣。
然而，大家一直走到巷口，陸骁都沒有跑上來。衆人回頭一看，水泥小路空蕩蕩的，哪還有陸骁的身影？
“咦，骁哥呢？”
“骁哥人怎麽不見了？”
一行人趕緊走回陸骁方才停留的地方，有人扯着嗓子大喊了幾句：“骁哥——骁哥——”
回應他的只有殷紅的斜陽。
**
陸骁被兩個又高又壯的男人捂住口鼻、直接拖走塞上一輛面包車。他們将他往後座一扔，接着也都擠了上來，重重甩上車門。
陸骁被扔得懵了一陣，半分鐘後才回過神，吼道：“你們什麽人！知不知道我爸是誰？築麒房地産聽過沒有！公安局局長，我爸的拜把子兄弟！”
一校扛把子跟社會哥比起來還是差距明顯的，因此他想都不用想就擡出家裏來漲氣勢。
開車的社會哥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頭，發話：“把他嘴巴封上。”
車子往城郊開，陸骁被一左一右兩個社會哥壓住肩膀，押下了車。
他的嘴巴還被黑色膠帶封着，唔唔唔直響，擡腿就想反抗。
社會哥都不是吃素的，直接一腳踹過去，“老實點！”
陸骁，三中校霸，築麒房地産太子爺，被踹得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社會哥們将他拽起來，押着往前方的廢棄工廠走。
廠房小隔間內站了滿滿一屋子的社會哥，陸骁頓時傻眼了，瞳孔遽然收縮。
他飛快地回憶了一下最近兩個月發生過的事情，好像沒惹什麽大人物啊？
難道是他的追求者們找人來抓他強行談戀愛？
不至于吧。
為首的社會哥是個面目兇狠的光頭，他撣了撣煙灰，示意倆小弟将陸骁摁地板上。陸骁後膝蓋彎頓時就挨了一腳，整條腿軟下去。
他緊咬牙關，狠狠瞪向光頭社會哥。
光頭社會哥懶得拿眼瞧他，靠着牆壁抽煙，仿佛在等什麽人。
幾分鐘後，被反剪雙手、摁在地板上的陸骁聽見滿屋子社會哥喊了聲：“然爺。”
他眼皮一跳，這是背後大哥來了？
緊接着，視線中就出現一雙黑色阿迪經典款跑步鞋。
他順着鞋子往上看，認出這是三中的校服。
目光繼續往上，整張臉高高擡起，他終于看到了來人的面容。
胥景然挽着袖子露出白皙結實的一截手臂，站在他身前看着他。
黑眸晦暗不明，唇角平直，薄唇血色極淡。
陸骁瞪大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
新轉來的風雲人物，鹿念念口中的好學生胥景然，竟然是個社會哥？？
是他看不懂現在的情勢了嗎？？？
鹿念念這是惹上什麽人了？
胥景然滿意地收回目光，對押着陸骁的其中一個社會哥說：“膠帶撕掉。”
簡嘉成十分夠義氣，說給胥景然撥六個人，實際上給他撥了十二個人撐場面。
“嘶——”
黏力極好的黑色膠帶被撕下，一剎那間，陸骁疼得皺緊眉頭。
沒多久，這種疼痛就消下去了。
陸骁勉強直起上半身，眯眼盯住胥景然波瀾不驚的臉，聲音冷硬：“你究竟是什麽人？”
胥景然笑了下，壓迫感襲人的黑眸中卻沒有什麽笑意。他不鹹不淡地看着陸骁，“跟我動刀子，這筆賬我先不跟你算。”
陸骁反駁：“我只是用美工刀劃了你書包。”
胥景然微微俯下身，逼視他的瞳孔，語氣清淡：“我只想在三中安安分分度過高三，你明白了嗎？”
陸骁明白過來，胥景然這并不是來找他算賬的，而是給他下個警告，就跟他用美工刀劃書包的警告一樣。不過顯然，胥景然的警告，規模與震懾力都比他那個強太多。
确保自身暫時無礙後，陸骁好好想了想這件事，問他：“所以你倒底為什麽纏着鹿念念不放？別告訴我是偶然，我不信。”
事到如今，胥景然連社會哥都調動出來了，陸骁再傻也不會看不出來這裏面的不對勁。
胥景然直起腰，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下颚線條冷峻。
“你不亂說話，鹿念念就什麽都不會知道，我就只是帶她好好學習。但如果你非要把事态推上風口浪尖，那我就不保證會不會做出其他事情來了。聽明白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陸骁：我不是校霸嗎？能不能吧不要崩我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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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爺這段寫得有點社會了，作者君還有另一個溫和版本，我考慮一下要不要換成溫和的TA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