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邊陸馨心裏不痛快,那邊的郭華稹卻有些驚喜。
郭長安的弦外之音深得郭華稹喜歡,哪怕是明知道郭長安并未真的做這樣的夢,她也會相信這是真的。她相信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自己此生一定是要嫁給衛珩的。她笑了笑,拉起郭長安的手,得意地說:“七妹別亂說,省的旁人聽了心裏不舒服。”
郭長安眨了眨眼,道:“可我方才真的夢到了。”她扭頭看着陸馨,“咦,她是誰,怎麽臉紅紅的?”
郭華稹道:“她是陸尚書的女兒。”至于臉紅的原因,郭華稹當着陸至和幾位世家公子的面,也沒好意思再說一遍。她就算不顧及陸家人的臉面,但四姐夫的臉面總要給一點的。
陸馨覺得今日自己夠丢臉的,實在不想再多呆下去,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堂哥陸至,陸至旋即走到她旁邊,對二位公主道:“二位公主,微臣和舍妹回去還有事,就不打攪二位公主了。”
郭華稹看着陸馨仍舊發紅的半邊臉,扯着嘴角笑了笑,揮了揮袖口,說:“去吧。”語氣裏頗有些趾高氣揚的氣勢。
陸家兄妹離開後,駐足圍觀的人也都紛紛行禮告退,而雲霄別院的管家則是恭敬地過來,詢問二位公主是否要入內,雲霄別院已備好了上房。
郭華稹來的目的就是要羞辱一下陸馨和陸馨的丫鬟,讓她們好知道好歹,此刻陸馨已經走了,她自然也沒什麽心思再去雲霄別院裏逛,反正衛珩也不在。她便對管家道:“算了,天色不早,回宮太晚母後會生氣,本公主還是改日再來吧。”
說完,她正欲拉着長安一起回宮,卻聽到有人上前行禮。她并不認得此人,不過知道他方才和陸至一起出來,想必也是出生不凡,畢竟那身衣服也非平常人家穿得起的。她奇怪地問:“你是誰?”
問完這句話她便想起來了,此人就是剛才自己以衛芯瑤身份潛入雲霄別院時候,廢話最多的一個,什麽衛珩可能會娶平樂公主的話也是從他嘴裏冒出來的,于是已經開始不給他好臉色了。
木脩道:“算起來,在下和公主也是沾親的。”
郭長安聽到木脩這麽講,差點笑出聲。
郭華稹垂眸,揉着自己的拇指,語氣懶散地問道:“你本家難不成同我母妃是一族的?”
“非也。在下木脩,宮裏的宸妃娘娘真是在下的親姑母。”木脩說話間,目光多次從郭長安臉上掃過。
郭華稹冷哼一聲,道:“原來是木相家的。那你該去找宸娘娘,同我攀附什麽。”她又想起長安的母妃靈妃娘娘原始木家的丫鬟,“或者你找七妹,總是比我近的。”說完她丢開長安的手,兀自扭頭回了馬車上。怪不得他會說衛珩娶自己的七妹,敢情他是宸娘娘的內侄啊,那難怪是站在七妹郭長安那邊的。
郭長安一點都不奇怪郭華稹的反應,畢竟貴妃娘娘和宸妃娘娘表面上一直是不和的。或許暗地裏,她們此刻已經在暗送秋波了?又或許沒有吧,因為她這些日子還沒發現什麽端倪。不過沒關系,她總能發現出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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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脩看見礙眼的平樂公主離開,自然是高興的,急急忙忙擡頭直視郭長安,道:“聽說平樂公主和六皇子甚為親近,那可真是巧了,我同表弟也是十分親近的。”
“哦。”郭長安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沒有給他繼續偷看自己的機會,轉身上了馬車。
木脩意猶未盡地看着漸漸遠去的馬車,心裏盤算着,不管皇上是不是真的要把平樂公主許給衛珩,他都想試一試。反正皇上的聖旨還沒下,也許方才平樂公主做的夢是對的,嫁入衛府的是文陽公主而非平樂公主,總之,他是有機會的。他打算這幾天一定要求母親入宮找姑母宸妃娘娘,打探一下消息。
聽着前面馬蹄的達達聲,郭長安開始琢磨着,自己要如何做才能借助陸馨的事讓皇後認識到貴妃同她并非一心呢?最好同時也讓宸妃娘娘和貴妃之間鬧點小摩擦。她想了一會,覺得這事似乎不那麽容易。皇後,貴妃,宸妃,這三位娘娘,可都不是蠢笨之人。
她擡頭看到郭華稹嘴角挂着笑,似乎是在想什麽開心的事情,剛打算對郭華稹講話,就見郭華稹忽然擡起頭,問道:“七妹,你方才果真夢到我成了衛家婦?”
郭長安道:“真的,我也奇怪為何偏偏會夢到衛家,不是什麽木家陸家。我猜準保是因為你和衛芯瑤走得最近的緣故。”她歪着頭嘻嘻笑了笑,笑了兩聲又似想起來什麽,旋即換了一臉懵懂模樣,問郭華稹,“對了五姐姐,那個叫木脩的,看你的時候目光閃爍不定的,還故意上前和你攀關系,又問我是不是同你關系親近。不過我沒和他說一個字……總之我覺得,他很是關心五姐姐你的。”
這時,車轱辘似乎軋到了石塊,車子猛地颠簸了一下。郭華稹和郭長安都沒有任何準備地往左邊倒去。郭華稹的頭碰到了車壁。
車子停穩後,郭華稹撩起簾子,呵斥道:“怎麽回事?連個車都駕馭不好,是出門沒帶眼睛嗎?”
車夫吓得從馬車上滾下來,跪在地上,連連求饒,整個人瑟瑟發抖。駕車的車夫是宮裏的太監,因為侍衛們平常駕粗魯慣了,聽說要給公主們當車夫,都有些害怕,而皇上和後妃的專用車夫是不可随意差遣的,這郭華稹又是偷偷溜出宮,所以只能讓宮裏頭駕過車的太監當車夫。
郭華稹道:“方才本公主的頭撞上車壁了,到現在還覺得後腦勺疼。幸虧這是在後面,若是本公主的臉撞了過來,破了相,母妃定會要了你全族人的命。你說你可知罪?”
車夫不停磕頭,頭撞在地上,絲毫不帶猶豫,那“咚咚咚”的磕頭聲,聽得郭長安都覺得腦門疼得厲害。
“二位公主饒命,都是奴婢無能,讓車轱辘軋上石頭,颠到二位公主,請二位公主繞了小的一命。”
“求饒有用,那還要打板子何用?”郭華稹瞪着車夫,“回頭你看我不告訴父皇一聲,就說你們這些做奴婢的,心裏只有別的主子,沒有我這個公主。”
郭長安聽到郭華稹一連呵斥了好幾局,忍不住低頭偷笑。郭華稹前世也是這樣,每回說要罰人,都要先說道好幾句,頗有些讓人死個明白的意思。方才她的貼身宮女茹兒突然打了陸馨,還讓她感覺頗為吃驚的。
後來細想郭華稹的話,她便覺出了味兒。
肯定是先前她來過雲霄別院,在陸馨哪裏聽了些不愉快的話,外加前不久衛芯瑤剛說過,陸馨以前喜歡過衛珩,所以才沒和陸馨廢話。主要是不方便廢話,說出來會顯得她文陽公主小氣記仇,并且也會讓多心之人發現她一心想和衛珩好。
郭長安記得前世的自己,看誰不順眼了,從來都是懶得跟對方解釋,直接是說懲罰,譬如“掌嘴”、“跪幾個時辰”、“送去別處”等等。
這輩子,她決定偶爾也要學一學郭華稹,至少得讓對方覺得不是自己刻薄,而是你真的做錯了事。
她揉了揉自己的膝蓋,坐到郭華稹旁邊,勸道:“五姐姐,算了,諒他也是沒多少經驗的。我瞧着他磕頭很有誠意,就別罰他了,怪可憐的。”她随後又小聲對郭華稹道,“五姐姐,回頭父皇若是真的知道了這事,豈不是連我們偷偷出宮他也知道了?”
郭華稹看着郭長安,小聲道:“七妹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體貼下人了,以前你可沒這麽大度的。不過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真去告訴父皇的。”說完她拔高聲調,“本公主諒你初犯,就不與你計較。擡起頭吧,免得磕壞了回頭再把馬車架得直接撞上宮牆。”
“謝謝二位公主,謝謝二位公主!”車夫擡起頭,正好撞見平樂公主投過來的目光,心裏充滿了感激。
郭長安看着他已經紅腫的額頭,對他露出一個充滿善意的微笑。
車夫頓時覺得自己這頭沒白磕。
放下簾子,郭華稹摸了摸戴在自己的頭上在飾品,确認沒有歪亂後才松了口氣。
“七妹,你方才同我說什麽來着的?”
“我說木脩……”
郭華稹想起她剛才的話了,立即露出嫌棄地表情,告訴長安說:“就憑他也好意思和我攀附關系?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以為有個宸娘娘這樣的親姑姑便高人一等了?誰稀罕他的關系,真是可笑極了。”
“我覺得他看着人不壞的樣子,長得也還行……”郭長安托腮道。
“七妹,那你他和衛珩比起來,誰更好?”
郭長安皺眉,臉上露出糾結的表情,難以抉擇的樣子,最後說:“我覺得他們兩個人長得都好。”
郭華稹又問:“那七妹覺得世上誰最好看?”
郭長安不假思索道:“自然是父皇了!”
郭華稹笑了,隐藏在笑容裏的那句話是:“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郭長安心想,這兩個人都不是我這輩子死也不會選擇的人,就算心裏有比較說出來也沒意思,還不如索性讓郭華稹誤會自己。
郭華稹解釋:“七妹,等你過兩年你便知道該如何回答剛才那個問題了。”
郭長安似懂非懂都點了點頭。
郭華稹瞧着郭長安的表現,內心又稍稍舒服了些。她覺得那些謠傳衛珩要娶七妹的人,定然要失望了,七妹分明還不懂情愛為何物。
郭長安和郭華稹入了宮,各自回殿。
頤心殿裏青蘿快急壞了,看到長安回來,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公主你可算是回來了,再晚,皇後娘娘的盛宴便要趕不上了。”青蘿急忙吩咐下面的宮女安排熱水給公主洗漱淨身。
“皇後娘娘的盛宴?”
“是的,皇後不光讓各位公主過去,還請了好幾位宮外的女子。”
郭長安明白了,皇後這時打算在給太子殿下物色合适的側妃啊。她記得這一年,正妃的人選皇後已經定了,不過是皇上尚未同意。
青蘿給長安重新梳頭,且好奇地問:“公主,紫穗姐姐怎麽沒直接伺候您回來?”
郭長安一愣,才想起來紫穗還在暢音樓裏,不知道那侍衛有沒有聽命令好好照顧紫穗。
話說那侍衛還是很盡責的。
公主下令讓他等紫穗,他便一直等着,直到聽到屋裏有動靜,像是紫穗醒了的聲音,才推開門進去。
紫穗先是驚訝地尖叫一聲,随後便捂着胸口,說道:“你誰是,你給我出去。”
侍衛頗為無奈地将兩手舉止頭頂上方,說:“紫穗姑姑,你看看清楚我這身衣服。”
紫穗仔細一看,才發現此人穿的衣服和先前守在暢音樓四周的人一樣。
她輕咳一聲,說:“原來是禦前侍衛。紫穗方才是誤會了,還望不要見怪。”她揉着依舊昏沉的頭,起身往外走,“現在幾時了?”走到外面發現大堂裏竟然已經掌燈了,驚道,“太陽已然落山了?”
侍衛幽幽道:“是的。”他都等了一個半時辰了,心裏頗為瞧不起這位紫穗宮女,一杯酒便能醉成這樣,這酒量可真是夠“大”的。
其實,侍衛并不知道,在暢音樓的人把他帶去紫穗沉睡的那個雅間門口前,暢音樓的掌櫃已經按照衛珩的吩咐,偷偷給睡熟的紫穗灌了幾口可以讓她快些清醒的湯藥,不然的話,估計紫穗還得再睡上一個時辰。
侍衛又說:“二位公主已經回宮,平樂公主讓屬下在此等你醒來,然後護送你一起回宮。”
紫穗按着眉心,說:“我雖不常飲酒,可這酒量還不至于差成這樣啊……”不過此刻也沒什麽時間讓她思考,因為侍衛說了,再也回去,宮門就要落鎖了。
兩個人快步走到外面。
侍衛當即吹了個口哨,一匹黑馬從遠處跑來,停在侍衛面前。
紫穗問:“騎馬回去?”
她不是不會騎馬,畢竟公主很早也學騎馬的,所以她多少會一點。可是她也只是會騎而已,不敢騎太快,也不怎麽敢騎陌生的馬。尤其眼前這匹黑馬,一看便知道不是一般的馬匹,她有點兒不大敢上前。
在她糾結到底要不要選擇騎馬的時候,侍衛已經翻身上馬。
紫穗松了口氣,心道:原來不是給我,我真是想太多了。
不過,侍衛騎馬回去,她一個人……要怎麽辦?就在她眉毛都要揪到一起的時候,侍衛朝她伸出手。
紫穗愣了一下:“我和你,一匹馬?”
侍衛點頭:“這匹馬并不是小馬駒,可以承受你我的重量。”他看紫穗仍糾結,着急道,“紫穗姑姑,你再不上馬,我們就真的要被拒之宮門外的。今晚不是我當值,我自然無所謂,可您和我不一樣。”其實侍衛也怕郭長安回頭再找自己,責問怎麽沒把紫穗平安送至宮中。
紫穗聽此,二話不說便将手交給了侍衛。
侍衛很輕松地将她拉上馬,然後兩只腳用力蹬着馬肚子,黑馬立即明白似的,飛也似的往皇宮趕去。
等她趕回頤心殿之後,郭長安已經和青蘿去了皇後的正寧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