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奸逆
楚修從未想過要讓楚音給人做妾。
他怔愣地盯着笑眯眯的來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對方笑微微地并不催促,口中道:“楚先生在猶豫什麽呢?能嫁入宗室,已經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了。”
楚修聽得一句,不知為何忽而鼓足了勇氣,諷刺地說:“納妾也能算嫁?”他深吸一口氣,做了個請的手勢:“我不知對方如何與您說的,無論如何,我家女兒,斷然不會與人做妾。”
後者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一閃而逝之後,又笑微微地說:“楚先生可想好了?那可是宗室。”停一停,語氣平和卻語帶威脅:“與宗室作對,先生應當知道下場的。”
楚修冷哼了一聲,做個請的姿态,後者也就順勢起身,施施然起身拱手,出了門臉上就挂上了一層寒意,心中忍不住冷道,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出身,居然也敢癡心妄想。
在心裏頭将楚家狠狠地鄙夷了一番之後,也就回去複命了。
太子被陛下召見的時候,天色已晚。陽光只留一點殘輝,天空已經變成深藍,偶爾有幾顆星子閃爍其上。殿內一反常态地并沒有點太多燈,只有陛下面前的一盞宮燈閃亮着,陛下面上明明暗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太子一入門,就覺得有些奇怪,鎮定地上前行禮之後,就聽從陛下吩咐坐了下來。
殿內一片詭秘的寧靜,陛下擡眼凝視着太子,眸子當中閃爍着某種奇特的神色。仿佛過了很久之後,才聽到陛下開口說話:“朕派人去提親了。她拒絕了。”
停一停,他語帶笑意:“看起來,她也并沒有那麽将你放在心上。”
太子背後發毛,警惕地問:“什麽?”
陛下将自己派了宗室去說親的事情說了一遍,平靜淡然地說:“你心裏頭那人,不是她嗎?”太子聽得頭皮發麻,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她不是那樣的人。”
陛下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并不多說什麽。大殿內一陣讓人尴尬的沉默,好一會兒之後,陛下方才說:“你的婚事,朕也不多加插手,只是此人,朕覺得并非良配。”他冷聲說:“你日後乃是帝王之尊,你的妻室,還是好生選擇才好。”
太子低下頭去,沉默良久。
好一陣之後,方才聽得一個低低的“是”。
陛下滿意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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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殿的時候,太子臉上的怒意讓許多人都不敢上前。多年來一直都不怎麽将情緒表露在外的太子一旦露出這樣的神色,越發地讓人覺得可怕起來。
唯有莊嬷嬷面不改色地上前,平靜道:“殿下何事不快?”她示意了一下四周,太子立刻意識到自己已經吓到別人了,臉上的神色略微收了收,周身的氣息依舊顯示出他不快的心情。
聽得事情的根源,莊嬷嬷臉上露出略微的愕然之色,小心地問:“其中可是有什麽誤會?”太子冷聲道:“能有什麽誤會?”
莊嬷嬷小心地勸了兩句,看太子依舊氣憤難當,轉頭去找了衛閏,讓他去查一查。衛閏聽得此事,也是仔細放在心上,沒過多久就查得清楚,愕然地捧着案卷去求見太子。
太子心中依舊對此事氣憤難當,雖說已經派人去了楚家細細詢問,但心中的那股子不痛快,卻是一時半會的消不去。
見衛閏湊上前來,又見了衛閏捧過來的消息,一時間心中怒火到了鳳凰。
等到莊嬷嬷知道的時候,太子已經帶着人,面色冷厲地去了蔣貴妃宮中了。莊嬷嬷擡眼四顧,發覺牆上的刀不見了,心中滿滿的都是不安。
太子已經有許久不曾往蔣貴妃這邊走了。自從太後去後,他與陛下的後宮之間越發地沒了往來,唯有當年的蘭美人,因為三皇子的關系還略有些往來,也是幾個月不見一次。
蔣貴妃的宮中一如既往奢華,可走入其中,太子卻已經無心去打量周圍的裝飾,鼻尖若有似無的香氣萦繞,讓他心中的火焰越發地燃燒旺盛,冷聲道:“将那香爐砸了。”
跟他過來的都是他身邊得用的人,雖說對蔣貴妃有那麽一點尊重,可那點尊重也顯然有限,聽得吩咐,毫不猶豫地上前就動了手。引路進來的小宮女尖叫一聲,卻不敢去攔,就那麽愣在原地看着人砸了香爐,留下一地狼藉。空中的香氣似乎也變得狼狽起來,不一會兒風吹過來,越發地單薄了許多。
蔣貴妃到了這個時侯也坐不住了,慢悠悠地走了出來:“有些時候不見,太子殿下倒是越發地有氣勢了。在本宮這宮裏頭也是氣勢十足呢。”一邊這樣帶刺地說着,一邊還記得全了禮數,随意而敷衍地行了一禮:“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卻不想與她多說什麽,站在那裏凝視這個曾經給自己造成了無數陰影的女人,冷淡地問:“是你勸陛下的?我的婚事?”
蔣貴妃聽得太子這樣冷淡的一句,下意識擡眼看了太子一眼。
當年那個漂亮得過分的小男孩,如今也長成了格外有架勢的少年了。她忽而笑了笑:“是啊,殿下今兒是來興師問罪的?”
太子聞言,眸色越發冷淡起來。眼前的蔣貴妃也已經不年輕了,甚至細細看去,眉眼之間已經有了深深的疲倦,讓她顯得暮氣沉沉。就算依舊穿着華貴,依舊打扮得高貴,卻已經再沒有以前那樣神采飛揚,自行其是到跋扈的神采了。他從來沒有哪一刻像此時這樣清晰地意識到,對方對自己來說,根本就無法構成威脅。
他閉上眼,随後又睜開:“貴妃娘娘倒是一如既往的嚣張跋扈。”
蔣貴妃輕笑一聲:“若是不跋扈嚣張,本宮做這個貴妃,還有什麽意思。”她輕輕地挑眉,眼波流轉之間,也依舊有着十足的妩媚,落在太子眼中,卻越發地厭惡起來。
“貴妃娘娘這些年嚣張跋扈,也确實足夠了。”他淡淡地說了一句,在所有人都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上前幾步,拔刀出擊,一刀砍下了蔣貴妃的頭。
宮中一片沉寂,當衆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太子已經還刀入鞘,冷淡地站在了那裏。
蔣貴妃的頭顱上還殘留着笑意,那雙眼睛半睜半閉,紅唇妩媚地微張,卻已經永遠地凝固在那裏。血液這個時候才遲遲地噴灑而出,伴随着尖叫聲,灑落了一地。
地上上好的羊絨毯沾了血,迅速地滲透下去,留下暗黑的血跡。太子站在那裏,身上血腥味十足,卻沒有濺上一點血跡,那雙眼睛看過來,冷冷的,如同月夜對月長嘯的孤狼。
就連跟着太子過來的人都恍惚了一下方才回過神來,更不用說蔣貴妃宮中這些平日裏養尊處優的宮女太監們了。往日裏倒是能仗着蔣貴妃的名頭對外跋扈嚣張,如今卻雙股戰戰,驚懼地看着太子殿下,不少人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連站都站不穩了。
太子一刀砍下了蔣貴妃的頭,臉上卻還帶着笑意,冷淡地吩咐跟着他過來的人收拾這裏:“血流得太多了,髒。”
說罷,他自己提着刀轉身向外,在門口腳步停了一下,走向了陛下的禦書房。那裏,陛下正在處理朝政之事,也許還有一些大臣也在那裏。
聽得太子求見的時候,陛下也愣了一下。太子很少這個時候過來,更少主動求見自己。這一點恍惚,在太子進門的時候迅速地消失無蹤,變成了十足的驚愕。
太子身上血腥味十足,周身的氣息也格外淩厲,如同剛剛出鞘見血的刀劍一般銳利。他有些想問太子去幹什麽了,卻罕見地遲疑了片刻。
太子卻并沒有掩飾的意思,擡起頭對着陛下微微一笑,仿佛有血影伴随他的笑撲過來,幾個在禦書房內的臣子都相互交換了一個神色,生出一絲不妙的感覺來。
“父皇,”太子笑着叫了一聲陛下,聽起來似乎是恭敬的,可說出的話卻并不能讓人生出那樣的感覺,“剛剛,兒臣替父皇清理了一次身邊那些總是敬獻讒言的奸逆之人。”
陛下愣了一下,一時間居然想不到太子究竟做了什麽。幾位臣子覺得不妙,趁着陛下尚未回神,起身就要告辭。陛下擡眼看了那幾人一眼,也無心與他們多說什麽,點頭就就要讓他們出去之前,就見門口一個小太監神色驚懼地冒頭,看到太子站在那裏,赫然打了個哆嗦。
他心中越發地生出不安的感覺,立刻将幾個臣子都打發了出去,讓白雙去領了那小太監進來。等到門關上,室內不留幾個人之後,方才問:“發生了什麽事?”
那小太監小心地窺探着太子,聲音發抖地說:“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陛下看了一眼太子,厲聲道:“說!”
“父皇不用逼他,”太子笑微微的,“原本兒臣過來,也是要來向父皇禀報的。”他擡起頭,眸中閃耀着火光,“兒臣殺了蔣貴妃。”
輕輕巧巧的幾個字吐出來,整個書房都沉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