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
段千馳将柳照先遇害過程簡單地說了一回,全場都愕然不敢置信。
“哼!無稽之談!你們都是自家人,一搭一唱都可以組戲班了。”白玉軟筋散是他向天池閣裏的施先生買的,但是對方行蹤不定,幾乎都在天池出沒,他才膽敢将此物下在膳食中,讓柳照先一家服下。
“冤枉我,對你們來說究竟有什麽好處?師父待我如子,我怎麽可能加害于他?薛道長,您一定要替小侄作主!倘若師父在世,他絕對不會讓這群人得逞的!”
“住口!我不許你拿我父親的名義招搖撞騙!”柳鳴風在馬場女丁的攙扶下走到了薛道長旁邊,諒他也不敢當着衆人的面對她不利。
“山莊遇劫之時,我就躲在廚房的菜窖內,親耳聽見好嬸喊你名字,罵你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你還有臉颠倒黑白?如果不是釋爵,說不定今天連我也死了,更別說我腹中差貼被你打落的胎兒!”
“你真的是柳兄的女兒,柳鳴風?你不是丫鬟水仙嗎?”連元池慶都親眼确認過她的身份,怎麽今日搖身一變成了正主兒了?
“鳴風從父親當上武林盟主前便與水仙互換身份,直至今日才對外公開。”柳鳴風掀起覆額劉海,露出臉上的蝴蝶疤。
“‘風雲閣’內有鳴風的名冊,薛道長可确認當中是否有此疤痕的記載,便可知道鳴風所言真假。”
“好……好……柳家還有人活着就好。”“風雲閣”內的每本名冊都是出自華家之手,哪裏能有假?薛道長對不及救柳照先的愧疚因而少了幾分。“你剛才說你腹中有胎兒是吧?快,快坐下,站着對孕婦不好。”
“謝謝薛道長……不,謝謝薛伯伯。”柳鳴風扶肚坐下,幾句話就換得薛道長的信任,往她這邊靠攏。
“好!好!”他實在高興,改明兒個再跟關釋爵談談看是否能讓長子姓柳。
沒用的老東西!元池慶氣怒,勉強支撐站起,笑着看關釋爵與段千馳兩人。“這就是你們的證據?就算她真的是柳鳴風,也是你妻子,你們一生一旦,一淨一醜,全齊了。”
“棋盤山的匪徒在哪兒?”驀地,一群官兵浩浩蕩蕩地來到會場,抖着一疊泛黃的懸賞通告,至少二、三十來張,為首的男子圖像頗為面熟,大家紛紛交頭接耳了起來。
“呂捕快,你來得正好。”關釋爵雙手拱拳示意。他曾交貨幾匹官馬到呂捕快手上,兩人照過幾次面,只是這回他差人下山通報并未報上自己的名號,免得有人咬定他動用特權。
“原來是關當家,久違了!呂某正在辦公差,無法與關當家把酒言歡,還請見諒。呂某接獲線報,說是十年前犯案累累的棋盤山匪徒就在此處,敢問關當家是否見過畫中之人?”
棋盤山的匪徒個個善用刀,做事心狠手辣,刀下從不留活口,他初出茅廬擔任捕快時,第一起案件就是緝捕這群毫無良知的惡徒,可惜沒過兩年,整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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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再無蹤跡,此事自然也不了了之,連懸賞單都壓箱底壓到泛黃破洞了。
但是,這是他的第一起案件,曾日思夜想,懸賞單上的每張面孔都清清楚楚地記進他腦海裏了,只要讓他看到人,他一定認得出來。
“我瞧瞧。”關釋爵走至場邊接過懸賞單,不久後便指着臺下那群跟随着元池慶,現下被人群困住而無法逃脫的黑衣人。“看起來挺像他們的。”
“他們不是元盟主任內所收的弟子嗎?”旁人開始議論,投向元池慶的眼光更加不屑且懷疑了。
“果然沒錯!來人,抓起來!”臺下一陣混戰,幸好不少門派的弟子自願幫忙,前後約莫兩、三刻鐘,便将這群罪徒緝捕到案。
“棋盤山的匪徒?啊,我有印象了,不就是專門搶盜再全家滅口的匪賊嗎?該不會是你給他們好處,要他們幫你殺了柳盟主任內的奴仆吧?
收為弟子,身世不用記入‘風雲閣’內,也難怪你以這種方式收他們入山莊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段千馳連聲啧啧,雙手環胸,努嘴看着元池慶。
“我認識他們不過幾年,怎麽會知道他們是十年前犯案累累的匪徒?如果他們想利用我脫離以前的身份,豈會把過去的處處惡行盡數告知?”元池慶冷哼一聲,背地裏試圖運氣,想趁關釋爵不注意的時候一把攻過去。
“我們找到了天池閣的施先生,也請他來指認你。”關釋爵指向右側入口,一名嬉皮笑臉的白面男子對着元池慶直點頭。
“全天下姓施的人有多少,男的不都叫施先生嗎?”元池慶胸口像火在燒,無法化解的真氣拚命地流竄着。
“話不能這麽說,白玉軟筋散年産八錢,已經有四年沒有人買,你一口氣付了一千五百兩全包,所以我對你印象相當深刻。”施先生笑道,因為他當初還折了一百兩給眼前這位買家。
“除了施先生之外,還有一號人物能指認你。”關釋爵由懷中取出一本皮制的冊子,上面繪了盟主才能使用的圖騰。“你不知道‘風雲閣’裏十二時辰都有華家人看守吧?
你在‘風雲閣’裏的弑師自白,全讓華清抄入書冊當中了。此事攸關兩任盟主,我要求他将此冊內容公諸于世,任後人自由翻看。華先生本人也在此處,可證明我此言不假。”
不知何時站到薛道長後方的華清點頭附和。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話說?”關釋爵冷眼問道。
“哈……哈哈哈,百密一疏,是我對自己太有自信了。”元池慶終禁不住體內流竄的真氣,再吐了一口鮮血。
“那是你運氣好,再讓我修練半個月,我一定是天下第一,你們誰都只有跪在我面前磕頭的分!”
奇怪,他的手腳怎麽抖得這麽厲害?元池慶突然驚覺,他就連抓握都有問題!
“天下第一?這可難說。”關釋爵走到他身側,小聲在他耳邊低喃了一句。“你拿到的滅神賦是假的,我岳父偷天換日,你倒是煉得起勁。”
“沒想到真的是你,實在是讓我太痛心了!”薛道長實在氣不過,這人選是他推舉,還是他一路輔助過來的,結果……唉。“赤城派弟子聽令,将此人拿下。”
“滅神賦是假的……假的……”元池慶又吐了一口鮮血,這回仿佛要吐盡他體內所有的血似的,量多得有些吓人。大夥兒驚呼一聲之後,本來還算正常的元池慶突然像瘋了一樣大哭大笑、大喊大鬧,什麽人都不認得,也不知道他是誰了。
這不是走火入魔的現象嗎?
“把他帶走,暫且關入赤城派地牢,待我與各派掌門商讨該如何處置。”薛道長走上擂臺,一聲感嘆難道心酸。
“關賢侄,你現在是柳老的半子,我叫你一聲賢侄總算不為過了。盟主之位不可一日空懸,你戰勝元池慶,理當勝任這職位。”
“請恕關某無法出任。‘九逸馬場’領有聖诏,若登武林盟主之位,怕有震主威君之嫌。此次前來只是想替岳父一家讨個公道,好讓真相水落石出罷了。”就算皇上允許他接任盟主以平衡朝野勢力,他一樣會拒絕。
娘親替他取名釋爵,就是希望他能看淡世間名利、地位、權勢,好好珍惜眼前的人,別像他爹一樣自尋減亡。
倘若當年柳伯伯沒有将滅神賦盜走,鳴風的遭遇說不定就會發生在他身上,所以盟主之位對他而言無疑只有麻煩而已。
“你無意出任,就不該上這擂臺,你們年輕人做事總是欠缺考慮,這下該怎麽處理?你說!”薛道長動怒了,私心覺得關釋爵就是适合這位置。
“關某上臺前請教過華先生可否請退盟主一職,他說‘風雲閣’雖無記錄,但亦無限制。所以就算關某出任武林盟主,怕也撐不過三天。”關釋爵看向仍在主位上的柳鳴風,兩人相視而笑,此種平凡才是他要的踏實。
“那你說該怎麽處理才好?”“風雲閣”的規定多如牛毛,養出的都是些死腦袋的人,怎麽不看看到底是誰有那能力承接這位置,再做變通呢?反正規定只有他們最清楚。
“華先生說,就此時此地重新比試,或由我舉薦代理盟主,四年屆滿再舉行盟主大會,畢竟元池慶擔任代理盟主開了先例,他不能厚此薄彼,但為防舊事重演,亂了秩序,所以下不為例。”如果是後者,他倒有不錯的選擇。
“你一招飛燕回手打得對方都無法回手了,誰還敢站出來丢臉?”薛道長一顆頭兩顆大,雖然如此,他閑事也插手得很開心。“那你有什麽好人選嗎?”
“當然有。”關釋爵斂眉一笑。“就是我的義弟,段千馳。”
“我?丨大哥,我也沒有意思要當盟主耶!”
“這……你們兩個自己協調,總之要有一個出來擔當大局!”
“段盟主,日後武林就請你多多擔待了,關某尚有妻小,馬場事務又繁重,實無心力顧及武林大事。”
關釋爵向段千馳拱手,一拱就将他拱上盟主寶座。“諸位英雄若對代理盟主不服者,可上擂臺一較高下。”
誰打贏,誰就當盟主,将競争機會公開于天下英雄豪傑,日後不論是否由千馳擔此大任,大夥兒的後話自然就少了些。
“大哥,你太奸詐了!這種事哪有先說先贏的?欸!你先別走啊!”
段千馳想喚回往柳鳴風所坐之位走去的關釋爵,殊不知薛道長年過六旬,動作利落卻不輸年輕人,竟然拉起他的手,迳自宣布——
“代理盟主,‘九逸馬場’二當家,段千馳!有意上臺挑戰者,恭請賜教。”
“哪有這樣的!”他不僅上了賊船,還昏船了啊!
柳鳴風的眼神不離擂臺,看着段千馳不斷向薛道長讨價還價卻被一一駁回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關釋爵溫熱的掌心貼上她的肚皮,她便順勢靠上他的肩頭,笑道:“天哥哥真好玩,好像小時候把我逗哭,拚命向我爹爹解釋的模樣。”
“你叫他天哥哥?”他有些吃味。“怎麽就沒聽你喊我淮哥哥?”
“你喜歡我喚你釋爵還是淮哥哥呢?”她很好說話,其實如何稱呼都沒有差別,重要的是陪在她身邊的人,心要在她身上。
“還是喚我釋爵吧。”那日進到“風雲閣”內,就是她一句“釋爵”讓他寬心,像是原諒了他一樣,将他的心從層層深鎖的牢籠中釋放出來。
他扶起柳鳴風,深怕她有所颠簸。“回去休息吧,大夫說你最好躺着別動。”
“現在都要五個月了,別緊張。”上次差貼小産連她都心有餘悸,更何況是抱着她求醫,眼睜睜看着她一路滴血進醫館的他。
她腹中胎兒可強壯了,歷劫不死,将來必成英才。
“鳴風,我有個主意。”其實想不到幾個時辰就定案了。“不管我們這胎是男是女,就讓他姓柳吧。”
“真、真的嗎?”他竟然願意替柳家留後,不論是男是女,他有這份心已經足夠。柳鳴風不禁紅了眼眶。“釋爵,謝謝你。”
“謝什麽,應該的。”算是他對鳴風的補償,曾經讓她兩難過。
“我們不等天哥哥嗎?”事情總算落幕可以回家了,可是段千馳還在臺上與薛道長讨價還價。
“等什麽?”關釋爵回頭看了他一眼,就一眼。“他自己知道路回家。”
尾聲
七年後 皖南晏家舊宅
“爹、娘,你們走快點兒,王爺爺在等我們啦!”一名年約六歲的男童在山腰上,向山腳下的關釋爵及柳鳴風拚命地揮手,在他旁邊還有一名小他兩、三歲的男童,也學着哥哥對他們揮手大叫。
“爹、娘,快點,快點!”
“哥哥,等我一下啦!”本來還牽着柳鳴風的小女童見哥哥、弟弟都往後山上跑,也邁開短短的腿兒往前奔去。
“晴兒,小心點兒,別跌跤了。”說時遲,那時快,柳鳴風才剛說完,小女童就撲地吃土了。
“娘,我沒事,別擔心我!”晴兒勇敢得很,随即站起來拍拍臉,拍拍膝蓋,一滴眼淚也沒掉,又往後山上沖。
“晴兒真乖,要是我小時候,不哭個驚天動地誓不罷休。”柳鳴風挽着丈夫,幸福地逗弄着他懷裏托抱的小男娃。才一歲十個月,已經會說許多話了,真是個聰明的娃兒。
“老實說,要像你也難。”以前每天都聽得到柳鳴風的哭聲,真神奇他那時居然耐得住性子,還覺得她挺可愛的。
“過分,就會嘲笑我!”柳鳴風槌打了丈夫一下,實在不依。
“我說你獨一無二,哪裏嘲笑你了?”
“貧嘴,這幾年你甜言蜜語愈說愈順口了。”真不害臊,雖然她也聽得喜孜孜的。“快走吧,別耽誤替爹娘掃墓上香的時辰。”
兩人拾級而上,來到父親墳前,半新不舊的石碑是他新立的墓銘,重整時也特地将母親的骨灰移回,與父親葬至一處。
“王爺爺、王爺爺,您教我怎麽編草蚱蜢好不好?”老大央求的聲音在後頭響起。
“我也要學!教我教我!”老二也跟進。
“我也要、我也要!”老三最會附和。
“好好好,不過你們別拉着我跑,王爺爺年紀大了,走不快。”替晏家顧墳的灑掃老翁頭戴鬥笠,被三個小蘿蔔頭簇擁而來,見到關家夫婦,笑容更是親切。
“釋爵,回來啦?怎麽……鳴風又有了啊?”
似乎每回看到鳴風,她都挺着顆大肚子,蘿蔔頭愈來愈多,真是熱鬧。
“孩子多是福報,有能力,養得起,多生幾個也好。”
兩夫妻終日忙着,總有說不完的事,哪個孩子說了什麽話、哪個孩子做了什麽事,全當作趣事,反覆笑談,雖然平淡,但是溫馨,是他夢寐以求的踏實。
柳鳴風則淡笑不語,其實心裏害羞得很。有晏家、關家、柳家的香火要延續,其實他們兩夫妻……咳,挺忙的。
“王叔,來,喝茶。”每回來他總是沏一壺茶,與王叔品茗對奕,說說這年頭南方出了什麽事,北方有了什麽發展。
孩子也乖,總在一旁玩耍,不吵他們大人談天,晚上再纏着王叔、王嬸替他們講故事。王叔老家離這裏也有一段路,為此他重整晏家舊宅,請王叔、王嬸入住,美其名是總管,事實上是感謝他十多年來不曾間斷的辛勞,想給他換個好環境。
“爹,我可以玩那只竹蜻蜓嗎?”老大咚咚咚地跑過來,看了好幾年了還是不懂白棋黑棋有什麽好玩的?不過竹簍裏的竹蜻蜓倒是挺吸引他的。
“這個嗎?”關釋爵拿起竹蜻蜓。
坐在他身旁的柳鳴風回想起與丈夫第一次回到皖南後山時的景象,他們那時藏着好多秘密都沒有講,沒能及時解開,拐了許多彎,吃了許多苦才能在一塊兒。她一時感性大起,将竹蜻蜓接過去,放在掌心間一旋,讓它高高飛起再落地。
“以後我們要像這竹蜻蜓一樣,不開心的事就讓它飛走,落地之後重新開始,不生嫌隙。”相處難免有磨擦,只是希望兩人別再有隔夜仇。
關釋爵握住柳鳴風擱在腿上的小手,笑道:“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呵,說得也是。”
兩人相視而笑,一起品味這平淡,卻得來不易的幸福……
【全書完】
注:關于“百花谷”顧冬晴的愛情故事,請見《求凰》。
後記
最近我的情緒一直很不穩,很容易焦躁,更容易哭。
奶奶身體愈來愈不好,行動不便,有一度完全沒辦法下床走路,還在找病因時,爺爺就吵着要把奶奶送去養老院,我們一直很為奶奶不值,就像江蕙〈家後〉那首歌的歌詞一般,奶奶是把青春無私地奉獻給爺爺,她辛苦地養豬、做美發、做手工供一家溫飽,結果現在她老了,身體大不如前了,換來的不是一句“謝謝”,而是爺爺一句“送養老院”。
我根本不敢端測奶奶的心情,因為我的感受就已經痛到不行了,更何況是把爺爺放在心上五十幾年的奶奶!
幸好二伯說再怎麽樣都是自己的媽媽,沒道理兒子不顧,請外人顧,就把奶奶接到他家住。我們很氣爺爺的決定,甚至打定主意以後就回鄉下看爺爺,但不會過夜,也會減少回家的次數。
後來清明連假,怕家裏的人說話,就回家待了兩天,爺爺看到我就拚命地說他去看過奶奶在二伯家的環境,覺得奶奶待在那裏很好,不僅能走路了,手也比較不會抖,精神狀況好很多。
我嘴上應着,心裏卻是想着——爺爺根本就是想讓人覺得他的決定沒有錯!
雖然我也認為奶奶到二伯家過得比在鄉下老家好,但我就是放不下爺爺說過要把奶奶送去養老院的話。
到了晚上,爺爺睡了,我在房間裏用計算機,老房子的水泥磚牆隔音不好,奶奶的房間一直傳來咳嗽聲,我疑惑地跑去看,沒想到竟看見跟奶奶分房多年的爺爺,在奶奶搬走後,就睡在她的房間裏……
看到那一幕,我哭了,眼淚像八月大雨一樣唏哩嘩啦地下。爺爺不是不關心奶奶,只是他真的沒有辦法照顧,他年紀也大了,身體也不好,動過很多次心贓支架的手術,家裏其它人有的要上班,有的提到除了嘆一口氣外,也沒有其它想法,誰可以來照顧奶奶?
我很生氣爺爺說的話,但是我又做了什麽?我沒有住在家裏,我沒有照顧到家裏的人,我憑什麽去怪爺爺?結果,我哭得更慘……
隔天我要離開,爺爺聽到我要走了,第一次看到他落寞到說不出話來,我好難過,一路飙淚離開鄉下,像個笨蛋似的一直喊着“阿公——阿公——”,到了晚上我又淚崩了一次。
跟我作息幾乎錯開的媽媽半夜回到家,突然很不好意思地跑到我面前,叫我看她背後的結痂是不是脫落了?在我不斷的追問之下,才知道我媽媽又摔車了。去年底《求凰》剛出版不到一個月,我媽媽就因為摔車感染蜂窩性組織炎,半夜四點自己坐出租車去挂急診,不敢讓我們知道,要不是我阿姨炖了雞湯要我媽媽過去喝,撥電話才知道她人在急診室等病床。
結果我媽二度摔車又不讓我們知道,而且傷口都已經結痂,這不是發生至少一、兩個禮拜有了的事嗎?
我真的很氣自己沒有好好關心媽媽。沒有照顧奶奶,沒有關心媽媽,也沒辦法長時間待在家陪爺爺,我到底在幹什麽?
那天晚上我是哭着睡着的,眼睛痛到不行。
隔天去阿姨家烤肉,我幾乎整個人貼在我媽身上,一直抱着她。但是我媽一點都不領情,她只把一堆食物放到我面前拚命叫我吃,賣亂……
清明節當天,我再回鄉下一次,想說幫忙爺爺拜祖先,但是爺爺的時段我實在趕不上,五點就開始準備,我己經很努力在八點前爬起來回家了,一到家,我們家祖先可能已經開動一、兩個小時了……
不過回去看看爺爺,讓爺爺看看我也好。只是今年的清明好冷清,奶奶不在家,沒有人準備春卷,我長這麽大,第一次家裏清明節沒有擺了滿桌的菜,沒有春卷皮,沒有花生粉跟白糖粉,沒有以前親戚回來時,在大圓桌等着包春卷的熱絡場景。
鄉下的家像被風吹過的蒲公英,大家四散各地,真的很感傷,後來我等二伯把奶奶帶回鄉下看看就準備要走了,爺爺落寞的眼神又讓我差點哭着離開鄉下。我以為我沒事,誰知道晚上又淚崩大哭了一回。
現在的我,好像大富翁裏面的阿土伯,眼睛腫得像大眼蛙一樣。
更讓我不解的是……為什麽我這次的後記這麽哀傷?我也有快樂的事呀!
我們家好姊妹饅兒因為心情不好,在臉書上揪團來墾丁一日游,名額只有四個,因為車子塞不下了,我想報名卻被拒絕。
“因為我們不收人妻!”
驚!“人妻可以把人夫丢在家呀~~”
我好想去、好想去、好想去,但是“名額滿了,下次請早”的回複讓我好傷心、好難過,我好想去呀!還好跟饅兒約在母校門口拿團購的芋泥球(說到這個,我想問何時再開團?)時,有人臨時說不去,我搭上了順風車來去墾丁一日游,距離我上次去墾丁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我拿出了長洋裝跟短褲,後來選擇短褲才發現人生果然是要當白癡來走一遭的。
有沒有聽過冷氣團?有沒有聽過南下的冷氣團?
有沒有聽過剛好在出發當日南下的冷氣團?
對,我遇上冷氣團,還下雨。站在火車站月臺時,從面前走過去的人不是穿着羽絨外套就是雪靴,我呢?短褲加大花夾腳拖鞋,開心地擁抱臺南的陰天……
我立刻打電話給屏東的小蜜問天氣。
“屏東喔?現在有點涼耶……”
是呀,好涼,涼進我心坎裏了。
不過墾丁還是很吸引我,沒有藍天,至少還有碧海呀!不管怎樣,我就是要去啦!而且去墾丁就是要吃海鮮,我們已經抱持着去照X光的心态吃深海魚了!
墾丁真的很棒,海水超清澈,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着自己泡在海水裏面的腳。站在水裏看着遠方,好像所有煩惱都被滌淨了,本來想對着大海高喊公司裏面不開心的事,但到了那裏像進入了靈修模式一樣,心情很平實,呼吸整個順暢,嘴角自然上揚,就差沒在沙灘上搭蒙古包過夜,高喊我不要回家。
而且砂子又幹淨,白黃白黃的,好像可口的花生粉,我的腳剛好是QQ的麻糌……
也因為去了墾丁,我才知道一件事——X的,我胖好多!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瘦耶!都是我家老爺輕輕松松就可以把我公主抱起來,害我都沒發現自己已經從石敢當變成泰山大嬸了。
雖然如此,我還是好想再去一次墾丁,我想穿長洋裝在海灘上面逐浪,老爺也說他想減肥,雖然不是俊男美女,至少在海灘上面不是兩塊肉在追逐……
減肥!這趟墾丁之旅的超大啓發!希望這次可以持續下去,才不枉費此刻正在打後記的我,因為昨天晚上發狠,把兩條腿刮到大片烏紫的用心。
看來,我血路瘀積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