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以死相脅。範幫主為人骨頭倒硬,任憑賽總管如何威吓利誘,竟半點不屈。賽總管老奸巨猾,善知別人心意,跟範幫主連談數日之後,知道對付這類硬漢,既不能動之以利祿,亦不能威之以斧铖,但若給他一頂高帽子戴戴,多半頗可收效。當下親自迎接他進總管府居住,命手下最會谄谀拍馬之人,每日裏“幫主英雄無敵”,“幫主威震江湖”等等言語,流水價灌進他耳中。範幫主初時還兀自生氣,但過得數日,甜言蜜語聽得多了,竟然有說有笑起來。于是賽總管親自出馬,給他戴的帽子越來越高。後來論到當世英雄,範幫主固然自負,卻仍推苗人鳳天下第一。賽總管說道:“範幫主這話太謙,想那金面佛雖稱打遍天下無敵手,依兄弟之見,不見得就能勝過幫主。”範幫主給他一捧,舒服無比,心想苗人鳳名氣自然極大,武功也是真高,但自己也未必就比他差了多少。近年來自己身子壯健,功力日增,說不定還能勝得他一籌半分。
兩個人長談了半夜。到第二日上,賽總管忽然談起自己武功來。不久在總管府中的侍衛也來一齊講論,都說日前賽總管與苗人鳳接戰,起初二百招打成了平手,到後來賽總管已然勝券在握,若非苗人鳳見機逃去,再拆一百招他非敗不可。範幫主聽了,臉上便有不信之色。
賽總管笑道:“久慕範幫主九九八十一路五虎刀并世無雙,這次我們冒犯虎威,雖說是皇上有旨,但一半也是弟兄們想見識見識幫主的武功。只可惜大夥兒貪功心切,出齊了大內十八高手,才請得動幫主。兄弟未得能與幫主一對一地過招,實為憾事。現下咱們說得高興,就在這兒領教幾招如何?”範幫主一聽,傲然道:“連苗人鳳也敗在總管手裏,只怕在下不是敵手。”賽總管笑道:“幫主太客氣了。”兩人說了幾句,當即在總管府的練武廳中比武較量。
範幫主使刀,賽總管的兵刃卻極為奇特,是一對短柄狼牙棒。他力大招猛,武功果然十分了得。兩人翻翻滾滾鬥了三百餘招,全然不分上下,又鬥了一頓飯功夫,賽總管漸現疲态,給範幫主一柄刀迫在屋角,連沖數次都搶不出他刀圈。賽總管無奈,只得說道:“範幫主果然好本事,在下服輸了。”範幫主一笑,提刀躍開。賽總管恨恨地将雙棒抛在地下,嘆道:“我自負英雄無敵,豈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說着伸袖抹汗,氣喘不已。
經此一役,範幫主更讓衆人捧上了天去。他把衆侍衛也都當成了至交好友,對賽總管更言聽計從。這粗魯漢子哪知賽總管有意相讓,若各憑真實功夫相拚,他在一百招內就得輸在狼牙雙棒之下。
然則賽總管何以要費偌大氣力,千方百計地與他結納?原來範幫主的武功雖未能算是一等一高手,但他有一項家傳絕技,卻人所莫及,那就是二十三路“龍爪擒拿手”,沾上身時直如鑽筋入骨,敲釘轉腳。不論敵人武功如何高強,只要身體的任何部位給他手指一搭上,立時就給拿住,萬萬脫身不得。賽總管聽了田歸農之言,要擒住苗人鳳取那寶藏的關鍵,“天牢設籠”之計既然不成,便想到借重範幫主這項絕技。想那金面佛何等本領,範幫主若是正面和他為敵,他焉能讓龍爪擒拿手上身?但範幫主和他是多年世交,如出其不意地突施暗襲,便有成功之機。
苗人鳳聽範幫主相謝,當即拱手為禮,說道:“區區小事,何足挂齒?”轉頭問杜希孟:“但不知那雪山飛狐到底是何等樣人,杜兄因何與他結怨?”
杜希孟臉上一紅,含含糊糊地道:“我和這人素不相識,不知他聽了什麽謠言,竟說我拿了他家傳寶物,數次向我索取。我知他武功了得,為人橫蠻,我年紀大了,不是他對手,是以請各位上峰,大家說個明白。如他仍恃強不服,各位也好教訓教訓這後生小子。”苗人鳳道:“他說杜兄取了他的家傳寶物,卻是何物?”杜希孟道:“哪有什麽寶物?全然胡說八道。”
當年苗人鳳自胡一刀死後,心中郁郁,便即前赴遼東,想查訪胡一刀的親交故舊,打聽這位生平唯一知己的轶事義舉。一查之下,得悉杜希孟與胡一刀相識,于是上玉筆峰杜家莊來拜訪。杜希孟于胡一刀的事跡說不上多少,但對苗人鳳招待得十分殷勤,又親自陪他去看胡一刀的故宅,卻見胡家門垣破敗,早無人居。
苗人鳳推愛對胡一刀的情誼,由此而與杜希孟訂交,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這時聽他說得支支吾吾,便道:“倘若此物當真是那雪山飛狐所有,待會他上得峰來,杜兄還了給他,也就是了。”杜希孟急道:“本就沒什麽寶物,卻叫我哪裏去變出來給他?”
範幫主心想苗人鳳精明機警,時候一長,必能發覺屋中有人埋伏,當即勸道:“杜莊主,苗兄的話一點不錯,物各有主,何況是家傳珍寶?你還給了他,也就是了,何必大動幹戈,傷了和氣?”杜希孟急了起來,道:“你也這般說,難道不信我的話?”範幫主道:“在下對此事不知原委,但金面佛苗兄既這般說,定是不錯。範某行走江湖,對誰的話都不輕信,可就只服了金面佛苗兄一人。”
他一面說,一面走到苗人鳳身後,雙手舞動,以助言語聲勢。
苗人鳳聽他話中偏着自己,心想:“他是一幫之主,究竟見事明白。”突覺耳後“風池穴”與背心“神道穴”上一麻,情知不妙,左臂急忙揮出擊去。哪知這兩大要穴給範幫主以龍爪擒拿手拿住,登時全身酸麻,任他有天大武功、百般神通,卻已半點施展不出。
但金面佛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奇變異險,一生中不知已經歷凡幾,豈能如此束手待斃?大喝一聲,一低頭,腰間用力,竟将範幫主一個龐大的身軀從頭頂甩了過去。賽總管等齊聲呼叱,各從隐身處蹿出。
範幫主為苗人鳳甩過了頭頂,但他這龍爪擒拿手如影随形,似蛆附骨,身子已在苗人鳳前面,兩只手爪卻仍牢牢拿住了他背心穴道,有如鐵鑄,更不脫手。苗人鳳見四下裏有人蹿出,暗想:“我一生縱橫江湖,今日陰溝翻船,竟遭小人暗算。”見一名侍衛撲上前來,張臂抱向他頭頸。苗人鳳盛怒之下,無可閃避,脖子向後一仰,随即腦袋向前疾挺,猛地一個頭錘撞了過去。這時他全身內勁,都聚在額頭,一錘撞在那侍衛雙眼之間,喀的一聲,那侍衛登時斃命。餘人大驚,本來一齊撲下,忽地都在離苗人鳳數尺之外止住。
苗人鳳四肢無力,頭頸卻能轉動,他一撞成功,随即橫頸又向範幫主急撞。範幫主吓得心膽俱裂,急中生智,一低頭,牢牢抱住他腰身,将腦袋頂住他小腹。苗人鳳穴道松開,四肢可動,擡足踢飛一名迫近身旁的侍衛,立即伸手往範幫主背心拍去,哪知手掌剛舉到空中,四肢立時酸麻,這一掌竟擊不下去,卻是範幫主又已拿住他腰間的“章門穴”。
Advertisement
這幾下兔起鹘落,瞬息數變。賽總管心知範幫主的偷襲只能見功于頃刻,時候稍長,苗人鳳必能化解,當即搶上前去,伸指在他“京門穴”上點了兩點。他的點穴功夫出手遲緩,但落手極重。苗人鳳嘿的一聲,險些暈去,就此全身軟癱。
範幫主鑽在苗人鳳懷中,不知身外之事,十指緊緊拿在他章門穴中。賽總管笑道:“範幫主,你立了奇功一件,放手吧!”他說到第三遍,範幫主方始聽見。他擡起頭來,但兀自不敢放手。
一名侍衛從囊中取出精鋼鐐铐,将苗人鳳手腳都铐住了,範幫主這才松手。
賽總管對苗人鳳極是忌憚,只怕他竟又設法兔脫,那可後患無窮,從侍衛手中接過單刀,說道:“苗人鳳,非是我姓賽的不夠朋友,只怨你本領太強,不挑斷你的手筋腳筋,我們大夥兒白天吃不下飯,晚上睡不着覺。”左手拿住苗人鳳右臂,右手舉刀,就要斬他臂上筋脈,只消四刀下去,苗人鳳立時就成了廢人。
範幫主伸手架住賽總管手腕,叫道:“不能傷他!你答應我的,又發過毒誓。”賽總管一聲冷笑,心想:“你還道我當真敵你不過。不給你些顏色看看,只怕你這小子狂妄一世!”當下手腕一沉,腰間運勁,右肩突然撞将過去。一來他這一撞力道奇大,二來範幫主并未提防,蓬的一聲,身子直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