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坦白
江皖最近覺得許皎白很不對勁,具體哪裏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但是她就是隐隐感覺到哪裏變得不一樣了。比如許皎白平常很少把手機掐在手裏,最近卻常常拿出來,對着屏幕敲敲打打。
周末兩個人從醫院出來,江皖一只手摩挲着下巴,眯着眼懷疑地說:“白白啊。”
許皎白剛回複完一條短信,打完字擡頭看江皖。
江皖:“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許皎白愣了愣,當真思索起來。
江皖大吃一驚,覺得自己猜得**不離十,瞪大眼睛看許皎白:“不是吧?真的啊?!”
許皎白猶豫着:“……不算。”季橫遲遲不肯給他答案,他們就不算在一起,嗯,不算,說了才算。
許皎白心裏打着小九九,根本沒注意江皖能生吞雞蛋的表情。
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八卦機會,立馬追問::“那是還在暧昧期嗎?”
許皎白沒回答,這要怎麽說?非要說暧昧期,那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江皖眨巴眨巴眼:“是什麽樣的女生啊?跟姐姐說說呗,我真想不到你會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許皎白忽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不是對江皖,而是對季橫,想了想開口道:“很粘人。”
“你喜歡粘人的?是可愛類型?”江皖瞬間腦補出一個穿裙子個子矮矮的女生形象。
季橫可愛嗎?一米八幾的個頭,冷臉能吓哭小孩,眼神也很淩厲,就連笑容多時候都是帶有侵略性的。
許皎白竟然點頭了,還評價說:“有點可愛。”
如果叫他“一一”的話就會很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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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皖好奇得要死,拉住許皎白:“今天晚上別回家吃飯了,我請客,咱們在外面吃!”
許皎白不太會做飯,屬于會把廚房搞的很亂做出來的菜味道又很一般的那種人,平常都是在外面買飯吃,有段時間醫院畫室兩頭倒,時間太趕沒空去其他地方買飯,總是吃樓下那麽幾樣飯菜還餓瘦了不少。
有人請吃飯自然是好,但許皎白知道江皖這是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了,有些猶豫。
江皖立刻說:“去吃自助!”
許皎白:“好。”
他喜歡吃水果。
到了自助餐廳,江皖迫不及待:“白白呀。”
許皎白端果盤的手一抖,江皖笑嘻嘻道:“是怎麽和我未來弟媳認識的啊?”
許皎白:“我不是你弟。”
江皖:“重點不是這個!”
許皎白:“很早以前就認識了。”
江皖:”‘很早’是多早?“
許皎白把火龍果湊到嘴邊咬一口,“高中。”
江皖再次吃驚,“高中?那麽久了?等等讓我猜一猜這是什麽小說情節……多年不見的高中同學偶然相見,發現對方長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于是對彼此暗生情愫!是這樣的嗎?”
許皎白被小小的雷了一下,啃完火龍果才說:“不是。”
江皖可不管這些,還在腦補着,飯都顧不上吃,嘴裏一個勁念叨:“真好呀真好,木頭也知道開花啦。那我這麽約你出來吃飯是不是不太好?她介意嗎,等你倆真的成了,我絕對絕對和你保持安全距離,讓弟妹放心!”
許皎白已經開始吃第二塊火龍果,江皖忽然又說:“你一定很喜歡她吧?”
許皎白愣了下,終于肯擡頭看江皖一眼,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說。
江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跟着笑起來:“因為提到她你眼睛裏有笑啊。”
許皎白太不擅長把情緒表現在臉上了,那雙眼睛反而靈動很多,仔細觀察能發現很多不一樣的小情緒。
江皖看到了,那雙眼睛在提到那個“她”的時候會變得很溫順,連帶着說話都輕飄飄。
親眼所見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她本來以為溫柔已經是許皎白最大的特質,沒想到還會更加柔軟一點,冰雪化開後不止是春|意,還有新綠的嫩芽破土而出,羞怯又盎然。
“哦。”許皎白解決掉第二塊火龍果,拿起一塊西瓜,“那也不是你弟妹,第一我不是你弟,第二他也不是女的。”
江皖死機了。
許皎白又給她沉重一擊:“他是男的。”
江皖持續掉線,直到許皎白不再吃水果,她才說:“是……季橫嗎?”
她見過那個男人。
許皎白的高中同學,連許皎白的母親都認識他。
江皖終于收起方才那股興奮勁,認認真真看待這件事。
許皎白點下頭。
江皖:“……你從來沒告訴我你喜歡男人。”
許皎白:“我以為很明顯。”
江皖壓低聲音道:“哪裏明顯了,你對自己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許皎白拿筷子的手一頓。
江皖:“你剛才是在驚訝嗎?”
許皎白:“嗯。”
江皖抓狂:“所以說根本不明顯啊!”
許皎白心平氣和:“沒關系,現在知道了也一樣。”
江皖要瘋了,手指在空中亂抓一通,“你就、你就這麽輕易告訴我了,不怕我接受不了嗎?”
許皎白反問:“你會不接受嗎?”
面對着這張臉,江皖實在說不出什麽重話,況且她的确不會因為這種事而疏遠許皎白。
“我看你之前還不願意見他,現在是把事情說開了嗎?”江皖冷靜下來。
“嗯。”
江皖咬咬下唇,“真的把什麽事都說清楚了,确保以後不會再因此産生矛盾了?你別嫌我啰嗦,我是過來人,你也知道我和樊光……算了今天不提他。總之不要什麽都不說,不能因為喜歡他而一退再退噢,你明白不?”
江皖說得真情實感只差掉眼淚,許皎白卻給她夾了一筷子牛肉,“吃吧,烤熟了。”
江皖哭笑不得:“我可真是謝謝你。”
許皎白:“不用謝。”
那頓飯吃到最後,江皖還是有些恍惚,有種自己看着長大的弟弟突然嫁人了的錯覺。
她喝了一點酒,出了餐廳被突如其來的熱風灌了滿頭。
許皎白說要送她,她擺擺手說:“不用,我自己能走,沒喝醉。”下了臺階發現許皎白真的沒跟上來,忍不住翻白眼,“你還真打算把我丢這兒啊,好歹給我攔輛出租車啊!”
許皎白站在臺階上指指她身後,“坐他的車回去行嗎?”
真的上了車,江皖整個身子都緊繃着,季橫沒怎麽看她,她坐在後車座忍不住打量季橫。
如果說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會為許皎白心動,那麽到了她這個年紀,應當都會對季橫這樣的男人産生好感,成熟可靠,關鍵是長得還好,是會讓人産生安全感的類型。
許皎白倒是很自然的把她遺忘在後車位,對一旁開車的季橫說:“你怎麽找過來的?”
季橫說:“叫這個名字的自助,市裏只有這一家。”
許皎白:“嗯,所以為什麽找過來?”
季橫:“不放心你。”
許皎白轉轉眼珠:“不放心什麽?”
季橫趁着紅燈,右手離開車把揉了揉許皎白的頭發,“許同學不要明知故問,老老實實坐好,當心我一會兒不在你家停車,讓你自己走回去。”
許皎白問:“你會嗎?”
季橫:“不會。”
江皖從沒見過許皎白主動說這麽多無用的廢話,關鍵接話的那個人也一樣,無論許皎白說什麽都很有耐心的回應。
車廂內的空調開得有點猛,她忍不住抱住自己搓搓胳膊。
車在路邊停下來,江皖住的小區有點偏,路燈也壞了,兩個人送她到單元樓門口。
走到一半江皖開口問:“你和白、白……在交往嗎?”
季橫明顯沒想到她會這麽問,看看許皎白又看看她,輕輕點了頭。
江皖松了一口氣:“那就好,他說不是,我還以為你只是耍他玩玩……”
季橫挑了下眉,唇邊溢出笑容。
江皖沒由來地一哆嗦。
“他說的不算。”季橫在暗處牽住許皎白的手,指尖滑過指腹,留下微微的痛感。
江皖擡起頭,知道自己沒什麽立場去插手這兩個人的事,許皎白也不需要這些。
他不是柔弱的小孩子,這點江皖比誰都清楚。
她一直記得。
那天她身體不舒服去看醫生,許皎白蹲在長廊裏很久。
他們當時還不是很熟,江皖只知道他母親病了,自己常常能在公交車站點看到他。
她猶豫了很久才走過去,許皎白的眼睛很紅,但是沒有落淚,咬着牙緊緊攥着病例單。
“你怎麽了?”她試探着問。
許皎白擡起頭,眼睛還是很紅,挪開眼倉促說了一句“我沒事”,音調稍冷。
後來江皖才知道許皎白母親的病惡化了,醫生不建議他把病情告訴孟媛,最好還是瞞着。
許皎白獨自一個人,無依無靠也無人可以訴說。
他沒有向任何人求助,是江皖主動說:“我和你去看看阿姨吧?你現在這個狀态不太好。”
許皎白說:“好,謝謝,麻煩你了。”
話說的很冷靜,只是看上去有些喪氣,皺着眉毛像在責怪自己。
但是在江皖看來他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果那天她不在場,她相信許皎白也能很好的掩飾住自己情緒去見孟媛。
他一點都不脆弱,遠比許多人都堅強。
他不是一面玻璃,不會輕易碎裂,非要說的話,應該更像冰,碎開也是化作清潤的水。
所以當他坦然露出自己柔軟的一面,用那雙帶春|意的眼不斷看向季橫,嘴巴裏說着輕飄飄話語的時候。
江皖還是有些擔心,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到了樓道口,許皎白從季橫身後冒出頭,幾乎是控訴的語氣:“你怎麽出賣我?”
不等江皖回話,季橫遮住他的眼睛,把他往自己懷裏拽,“那我們就先走了。”
江皖:“……慢走。”
她沒有立刻轉身走,眼看着那兩個人走遠,隐約聽到對話。
“白白?是這麽叫的嗎?”
“不要這麽叫。”
“為什麽?她可以我不可以?”
“不是……”
“偏要這麽叫,白白、白白、白白。”
“……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