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見趙翓半晌不說話, 陳嬿姝有些失望。可是, 她還是不死心,擡起眼,定定地望着他, 問道:“阿翓,你說話呀?你可不可以不娶她們?”
“阿蟬……”趙翓艱澀地開了口, “對不起!我, 我不能不娶的!”
聽到這話, 陳嬿姝一怔,随即她眼中的光亮慢慢從她眼中消失了。她的心, 已經從失望,變成了絕望。
她将他推開, 轉過身, 眼淚傾瀉而出。
“為什麽?你答應過,要娶我的!可是, 你如今又要娶別人了!你,你讓我怎麽辦啊?”
趙翓上前, 從她身後摟着她:“阿蟬……只要你願意,我還是可以娶你的。”
“你都要娶衛雅清了,你還怎麽娶我?”陳嬿姝轉過臉來望着他。
“還是可以娶的……”他頓了頓, 又說道, “只不過, 要暫時委屈你。”
陳嬿姝一怔,随即問道:“你的意思, 是讓我做側室?”
他低着頭,沒說話,算是默認了吧。
陳嬿姝覺得此刻自己像是堕入了冰窟一般,渾身冷得發痛。她盯着他,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個陌生人一般。
她慢慢地将他摟着自己的手推開,澀然道:“原來,你就是這麽安置我的!”說到這裏,她突然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看起來是那麽的凄涼。
“我再怎麽,也是堂堂陳國公主。二殿下,你覺得,我會願意做你的側室?”她退後幾步,望着他。
“我知道……我知道……這樣是委屈了你。”趙翓擡起頭來,一臉的無奈,“可是,阿蟬,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一起!”
陳嬿姝呵呵一笑,說道:“二殿下,其實,我想,我們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的。”
聽到這話,趙翓微微一怔,問道:“阿蟬,你這話什麽意思?”
陳嬿姝冷眼望着他,說道:“你既然可以娶衛國公主為妻,我自然也可以另嫁他人。”
他面色一變,上前一步,将她的手臂牢牢握住,咬牙說道:“阿蟬,你已經是我的人了,還怎麽另嫁他人?”
聽到他這話,陳嬿姝一呆,随即想到他回來那三天的種種異樣,她心頭像是一下明白了什麽似的。她瞪着泛紅的眼睛,難以置信望着他,半晌才說道:“原來……原來你早有預謀!你回來找我的時候,已經決定要娶衛雅清為正妻,所以,你,你先要了我……你覺得,我除了嫁給你為側室,就,就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此時,陳嬿姝感覺心傷了極點。在顧家村的那三日,原以為是最美好的三日,沒想到,這一切只是他的計謀。
“我承認,我确實是這樣想的。可是,阿蟬,我若不在乎你,也不會為了留下你,處心積慮做這些!”
陳嬿姝搖了搖頭,沖着他大喊道:“趙翓,如果你真的在乎我,你就應該堂堂正正娶我為正妻,我陳嬿姝是不可能做人側室的!”喊到最後,她已是淚流滿面。
趙翓一臉心疼。他伸手去扶她:“阿蟬,你給我一些時間,好不好?”
“那你不娶她們,好不好?”她反問道。
他低着頭,說道:“對不起,阿蟬,我,我不能答應你!”
陳嬿姝一愣,又問道:“那你告訴我,你娶她們,是為了争奪王位,還是為了衛碧菡?”
聽到陳嬿姝這麽問,趙翓一怔,說道:“你知道碧菡的事?”
“趙翎告訴我的!”她回答道。
“我……皆而有之吧。”他澀笑一聲,說道,“碧菡會變成這樣,是被我所害,我不可能讓她留在衛國繼續被人折磨!至于娶衛雅清,是我帶走碧菡的條件,當然,我也有私心,我不想衛雅清與宋坤或者三弟結親。我娶她們,也算是順勢而為吧。”
“所以,在你的計劃中,根本沒有我,是不是?”她對着他問道。
“阿蟬,在我的計劃中,怎麽可能沒有你呢?”他趕緊解釋道,“只是在現在這種情形下,我不能娶你為正妻。先委屈你做側室,等以後有機會,我再将你扶正……”
“若是沒有機會呢?”她質問道,“那我不是一生一世做側室?”
“不可能的!”他一臉肯定,“阿蟬,你信我,我不會委屈你太久的!”
“對不起,二殿下,我不敢再信你了。”陳嬿姝冷冷望着他。
他面色一僵,問道:“阿蟬,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陳嬿姝定定地望着他,緩緩說道:“二殿下,你要我做側室,你讓我如何自處?你讓我父母如何自處?你又讓我們陳國在天下人面前如何自處?”
他沉默了片刻,問道:“那,那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我又能如何?”她苦笑一聲,說道,“既然殿下要另娶嬌妻美妾,嬿姝自然是成全殿下。祝殿下家事和順,心想事成。嬿姝這便回陳國,日後……我們就不必再相見了。”說到這裏,陳嬿姝向他行了一禮,說道,“嬿姝就此別過,殿下保重!”
說罷,陳嬿姝轉身便往回走。
見她要走,趙翓心裏一慌,伸手抓住她的手,說道:“阿蟬,別走!我不能沒有你!”
陳嬿姝一頓,微微側過身,望着他,冷聲說道:“趙翓,如果你能娶我為正妻,你就叫我留下!如果你不能娶我,那你就放我走!”
聽到她這麽說,他緊緊抿着唇,既沒有說娶她,也沒有放開她。
“那我問你,你能夠不娶衛雅清嗎?”她又問道。
“阿蟬,”他用舌頭輕輕舔了舔自己幹涸的嘴唇,又說道,“你知道,我是情勢所逼……你為何還要逼我?”
“我不逼你!”她冷臉說道,“不過,也請你不要逼我!如果你還念着我們之間曾有過的情意,那你就放我一條生路!”說到這裏,她眼中的淚水再一次決堤而出。她轉過臉去,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淚水,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軟弱,更不願讓他看到她眼中的不舍。
“阿蟬……”他叫着她的名字,心痛萬分,卻不能再給她一個承諾,“你若執意不原諒我,那,那就當我負了你吧!”說到這裏,他握着她手臂的手,慢慢松開……
感覺到他放了手,她覺得自己的心,也空了一大片。她與他,也許真的緣盡于此了吧?她沒有再與他說話,僵着身子,向前走去。可是,淚水卻慢慢模糊了她的雙眼,似乎連路也看不清了。
“公主!”碧绫扶住了踉跄的她。
“我們回驿館去吧。”陳嬿姝握住碧绫的手。
“是,公主。”碧绫點了點頭。
此時夜色已深,有些看不清路。碧绫對着羅通叫道:“羅通,可否借燈籠一用?”
未等羅通回話,便聽到趙翓的聲音響起:“羅通,送公主回驿館。”
“是。”羅通應了一聲,趕緊提着燈籠上前引路,“公主,這邊來!”
碧绫扶着陳嬿姝跟了上去。
陳嬿姝沒說話,她咬着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她怕一自己一出聲,便會哭出來。她也不敢回頭,她怕自己一回頭,就會舍不得離開他了。也許這就是與他最後的一面了吧?可就算他負了她,他還是在她的心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驿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躺到床上的,她只知道,自己的腦中,全都是他的身影。她這一生一世,要忘了他,怕是不可能的了。她只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夠放下他,不會再這麽痛苦!
這一夜,她未能成眠。
次日清晨,從驿館出發。吳郓見到面色蒼白的她,忙問道:“嬿姝公主昨夜未歇息好嗎?我看你面色似乎不太好!”
陳嬿姝笑了笑,說道:“我有些認床,昨晚沒怎麽睡着。”
他訝然道:“那我們還要趕這麽久的路,你如何辦?”
她淡笑着應道:“多幾日便好了。”多幾日,也許心沒那麽痛了,也不會那麽想他了。
聽她這麽說,吳郓笑了笑,說道:“那請公主快快上車吧,我們這就出發。”
陳嬿姝點了點頭,在碧绫的扶持下,上了馬車,繼續趕路。
車隊一路向南,出了随安,離開了趙國,進入原來的夏國境內。與吳郓的車馬一道,一路之上倒也順利。
只是,經過了十來日,陳嬿姝覺得自己心頭的傷,并沒有愈合一絲。每當夜深人靜之時,她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趙翓。她忘不了在趙王宮前,自己與他初相見;忘不了在五銘茶室,他說“趙翓對公主,心有好感”;忘不了在随安城外,她最無助的時候,他出現救了她;更忘不了,在顧家村,那棵梨花樹下,他為她簪上一枝梨花……
對了,梨花。梨,通離。看來,他們的結局,在那個時候已經注定。也許,這一切都是天意吧。
這日晚上,他們來到了一座叫做白風的驿站歇息。
陳嬿姝照例在自己房裏用食。碧绫見晚食有魚湯,想到陳嬿姝最近都沒什麽胃口,于是,她便盛了一碗魚湯,給陳嬿姝端了過去。
“公主,趁熱用點魚湯吧。”碧绫笑道,“奴婢看這魚湯熬得挺好的。”
“嗯。”陳嬿姝點了點頭,端起魚湯,便準備飲。可是,把碗送到唇邊,還未來得及張口,便感覺一股腥味直往她鼻腔裏沖,她瞬間便感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便幹嘔起來。
“公主,你怎麽了?”碧绫吓了一跳,“可是昨晚着涼了?”
“碧绫,你,你快把那魚湯拿開!太難聞了!”陳嬿姝捂着口鼻,避到一邊。可是,奈何胃裏又是一陣翻騰,她再也忍不住了,沖到門外吐了出來。
“公主,你可別吓我啊!”碧绫從未見到陳嬿姝這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公主,你到底怎麽了?”
吳郓聽到動靜,出了門,看見陳嬿姝這般,皺了皺眉,對着自己身後的人說道:“黃彥,去找個醫工來為嬿姝公主診一診。”
黃彥躬身道:“是,太子殿下!”說罷,便退了下去。
這邊,碧绫将陳嬿姝扶回房,服侍她漱了口,見她慢慢恢複常色,心裏懸着的石頭才慢慢放了下來。
“公主,你沒事了吧?”
“沒事了。”陳嬿姝搖了搖頭,又說道,“那魚湯太腥了。我一聞,就想吐!”
“那魚湯不腥啊。公主,你該不是着涼了吧?”碧绫用手摸了摸陳嬿姝的額頭,說道,“還好,沒發熱。”
“着沒着涼,一會兒醫工來看過便知。”吳郓一邊說着話,一邊走進屋來。
陳嬿姝看見他,準備起身見禮。
吳郓忙說道:“公主身子不适,便不必行這些虛禮了。”
陳嬿姝沖着他笑了笑,說道:“我已無事了,不必叫醫工來看。”
“還是看看比較好。”吳郓說道,“我們還要趕路,可生不得病。”
陳嬿姝淡然一笑,沒再說話。她覺得,這一世的吳郓,似乎并沒有前世那麽讓人厭惡。
正在這時,黃彥領着醫工進了屋來:“太子殿下,醫工來了。”
“叫他給嬿姝公主看看。”吳郓說道。
“是,太子殿下。”醫工沖吳郓和陳嬿姝行了行禮,然後走到陳嬿姝面前,為她請脈。
陳嬿姝坐在蒲席上,将手伸出去,放在案上。醫工跪在她面前,閉着眼睛,把手搭在她腕上。慢慢地,那醫工的眉頭慢慢皺起。
碧绫見狀,心裏有些不安,忙問道:“請問醫工,我家公主得了什麽病啊?”
醫工睜開眼睛,望了碧绫一眼,然後站起身來,沖着吳郓和陳嬿姝又是一禮,說道:“太子殿下,嬿姝公主,小人請好脈了。”
“嬿姝公主可真是病了?”吳郓問道。
那醫工面色有些猶豫,似乎不敢說話。
“到底怎麽了?”吳郓眉頭一皺。
那醫工一下跪到陳嬿姝面前,說道:“請嬿姝公主恕小人無罪,小人才敢說!”
“到底怎麽回事?你說吧!無論我是什麽病,都不會怪罪你!”陳嬿姝心裏也有些忐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重病。
聽到陳嬿姝這麽說,醫工頓了一下,終于說道:“剛剛小人為公主請脈,是,是喜脈!”
“什麽?”陳嬿姝一驚,“你,你沒診錯吧?”
醫工又說道:“回公主,小人反複摸了幾次,不會錯的。公主确實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陳嬿姝只覺得自己腦袋裏一陣“嗡嗡”作響,瞬間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