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思憶
的人群居然還有自己的名字。那段時間她有些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曾自暴自棄地做出了些讓她至今仍心有餘悸的事情。從那個時候起,她就已經決定,她不會再愛許臨淵了。她決定讓這個噩夢終結,決定,再也不把自己處于那樣一個易受傷的處境裏面去。
可是,當她見到他,她的所有決心都蕩然無存。她無法騙自己,她想念他,想念她此生那一段最單純、最幸福的時光,那段與他共同度過的時光。
鄒之佳在酒店裏面等了兩天,期間她除了下樓簡單吃點東西,其餘時間她一直守在房間裏面,深怕錯過了許臨淵的電話。她跟喬納森前幾天回到中國,根本沒有辦當地的電話卡,他們原本也以為自己根本不需要手提電話的,但是鄒之佳一連在房間裏面悶了兩天,喬納森也抱怨起來。
“你為什麽不買一個mobile電話?”某人抱怨。
“我忘記了。”敷衍。
“你害我第一次來中國,來我的ancestor’s land, 都沒有機會出去看一看!”喬納森一臉委屈,這兩天在酒店裏面,鄒之佳不肯出門,可是把他悶壞了。
可是某人還是不覺悟,道,“你去你的,我自己留在酒店就好。”
喬納森抓狂,e on! How can I go out alone I am a 老外,and I am blind!”
“沒事沒事,我相信你的能力。”說完,鄒之佳從桌子上拿起他的盲杖塞到他的手裏,“給,有了它,你一定沒有問題的。”
“Jane, this is wrong. What you are doing is wrong!” 喬納森被鄒之佳推着往外走,然後他就聽到身後的門被關了上去。 “Jane! Jane!”
他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知道鄒之佳不會出來找他了,就無奈自己點着盲杖憑着幾天來的記憶摸到了酒店的電梯,下樓。
鄒之佳一個人在酒店房間裏面等了很久,直到暮色漸沉也依然沒有等到許臨淵的電話。她開始生氣,為什麽許臨淵不主動提供自己的電話給她,讓她只能被動地等待。她越等越氣憤,等到最後,她卻突然心有戚戚焉。許臨淵大概是故意的吧,她音信全無了十年,如果,這十年來他一直在等她,那麽,他是不是也經歷了這樣的焦灼和無奈?她想起了他們分別的那日,她問他,“你可不可以等我?”她突然開始害怕,如果,許臨淵真的信守承諾等了她十年呢?那她,是不是有義務要把他們的這段過往做一個了結呢?她全身緊繃,被自己的想法吓到。開始、或者了結一段感情,這都是她一直在避免的,她不想再把自己卷入任何的親密關系,不想再讓自己受到一絲一毫的牽絆。
晚上八點左右,原本已經放棄等待的鄒之佳突然接到了喬納森打來的電話。
“Jane, 我在酒店的咖啡廳。你來接我。”
“哦,好!”她已經徹底把那個瞎子給忘了。
“你的ex也在這裏。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喬納森的語氣很愉快,鄒之佳卻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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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點兒都沒有變
等鄒之佳磨磨蹭蹭地下樓,找到咖啡廳,又找到那兩個特殊人種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許臨淵背對着咖啡廳的門口坐在輪椅上,喬納森面對着門口,不過,他看不見她正走進來。
許臨淵,那個讓她糾結過了整個青春期,又讓她痛苦思念了整個二十歲的男人就背對着她,坐在她的面前。可是他為什麽還是坐在輪椅上?他的腿的狀況惡化了嗎?現在他出行不得不依靠輪椅代步?還沒走近,鄒之佳的心就已經揪了起來。她停住腳步,不禁苦笑。十年未見,許臨淵還是能夠輕易地讓她方寸自亂。原來,她十年來的變化,并沒有她自己想象得那麽大。
“嗨。”她在他們的桌旁站定。
“Jane” 喬納森側着頭,不确定地問。
“是我。”
喬納森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伸手一探摸到了鄒之佳的手,握上,拉着她在他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拎願’是個很好的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喬納森笑得很真誠,許臨淵卻盯着他們兩個交握在一起的手皺眉。喬納森當然沒有發現許臨淵的不滿,繼續說,“好可惜,我們明天就回美國了。我已經邀請了拎願去我們的家,原來他以前在Cal-Tec上學的,對美國很熟悉,只是他沒有去過波士頓。”
鄒之佳愣住,許臨淵去過美國?而且還是加州?那可是她初到美國居住的地方!她隐隐覺得自己與許臨淵的這段留學經歷有關,可是她不敢進一步去想,她怕自己無法面對真相。
“好啊,歡迎你來美國玩。”鄒之佳的語氣有些尴尬,顯然說得并不真誠。
喬納森笑道,“我想回房間休息了。你們兩個聊一會兒再回家。”說完,他又對上許臨淵的臉,伸出右手等着,“拎願,nice to meet you.”
許臨淵馬上握上喬納森的右手,道,“Nice to meet you, too, Jonathan. See you in Boston.”
鄒之佳聽到許臨淵的這句英文,是很中規中矩的美國學術口音,中産、有文化、有氣質,也沒有什麽中國人的特色口音,聽起來讓人舒服。看來,他真的在美國待了不短的時間。
“要不要我帶你回去?”鄒之佳對着喬納森顧左右而言他。
“不用。有個很好心的waitress幫我哦。”
說完,就真的有個女服務生來到了他們的桌前,“先生,這邊請。”
喬納森扶上女服務生的肩膀,笑着離開了他們的桌子。
喬納森走後,桌上只剩下了許臨淵和鄒之佳兩個人。他們兩個都在躲避對方的目光,久久沒有說話。
鄒之佳不知道該怎麽開場,手握上自己面前的杯子,雙手捧起來,送到嘴邊,想遮住自己的臉。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這麽幼稚,但是,這一刻她無法面對許臨淵。
許臨淵也是不說話,他從手邊拿起一盒煙,抽出一支,問,“不介意吧?”
鄒之佳擡頭看他,又看到他手裏的煙,有一瞬間的驚訝,但随後搖了搖頭,“不介意。”
許臨淵拿起煙,點了起來,然後開始大口大口地‘嘶嘶’地吸煙。很快他們周圍就煙霧缭繞了。鄒之佳想提醒他,他們所在的地方是無煙區,但是看着他消沉的樣子,話到嘴邊她又不忍心張開。
可是沒等一會兒,一個服務生就來到了他們的臺前,禮貌地說,“先生,對不起,您所在的是無煙區。要不要我幫你們換一張可以抽煙的桌子?”
許臨淵皺眉,順手把煙頭扔進了自己的咖啡杯裏面。然後,從西裝口袋裏面抽出了兩百塊錢,“不用找了。”說完,他自己打開了輪椅的手閘,從桌子底下退了出來,轉動輪圈朝門口走去。
這個酒店是經濟型的廉價酒店,一杯咖啡不過四十塊上下,許臨淵跟喬納森兩個人要了兩杯咖啡,不到一百塊錢,許臨淵卻給了兩百說不用找了。鄒之佳在心底暗罵許臨淵敗家,微笑着對服務生說,“多少錢?買單。”
等鄒之佳買完單,拿着找回來的一百多塊零錢追出來的時候,她發現許臨淵已經消失了。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四下張望,始終看不見那個獨特的身影。她手裏還握着他的一百多塊錢,有些悵然若失。她嘆了口氣,在酒店門口的花壇邊坐了下來。剛剛見了一面,卻連一句像樣的話都沒說就走了。從青春期到如今,她跟許臨淵之間總是來去匆匆,他們好像經常出現這樣的窘境。她想到以前,笑中帶淚,她好留戀從前,卻再也沒有回去的勇氣。
正當鄒之佳沉浸在往事裏面,一輛白色轎車停在了她的面前,車窗降了下來,一張帥氣的臉露了出來。
“上車。”
“去哪裏?”
“我家。”
鄒之佳本能地拒絕,“不行,這麽晚了,我該回去了。”
許臨淵皺眉,道,“這家酒店沒有無障礙設施,我上不去。你到我家,我只想跟你聊聊。十年不見,你就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鄒之佳盯着許臨淵,腦子變得很亂。她本能地想去接近他,但是理智告訴她,如果她真的上車,她一定會後悔這個決定。
許臨淵看着她猶豫不決的樣子,終于不耐煩了。如果他能下車,他一定會把她綁到車上,不給她猶豫的機會。最後,他幾乎是從牙縫裏面擠出了一句話,“鄒之佳,你欠我一個解釋!”
這時候,後面跟上來一輛車,按着喇叭催促他們。
“快點上來!”許臨淵催促。
鄒之佳來不及細想就繞去旁邊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她坐上車,許臨淵沒有看她,卻也沒有開車,鄒之佳不解,卻不敢多問。
身後的車裏“哔哔”地按着喇叭,許臨淵皺眉。
“安全帶!”
鄒之佳這才恍然大悟,急忙去系安全帶。一直等到她系好了安全帶許臨淵才拉着油門開了出去。
在車上,鄒之佳終于找到了機會細細打量許臨淵。他今天穿着白色的襯衫,領口松開了一顆扣子,沒有系領帶,外面罩着一件西裝外套,顏色應該是深灰色,讓他看起來幹練而紳士。鄒之佳不懂時尚,只覺得許臨淵穿西裝頗有些“成功人士”的意味。只不過,“成功人士”在她的概念裏面,從來都不是一個什麽高不可攀的存在。全職工作,無病無債,有房有車,她覺得這樣的人多少都離“成功人士”不遠了。許臨淵這般打扮,在她看來,至少已經算是“中産以上,資産未滿”的那種人了。而她,對“那種人”一向只能遠觀。
除了他今天的穿着,鄒之佳還注意到了許臨淵與人不同的開車方式。他的汽車顯然經過改裝,控制裝置全部都在手上,雖然他有條不紊,但他手上的動作還是看起來還是有些忙。
鄒之佳苦笑,of course, 他雙腿殘疾,腳擡不起來,自然是靠手代勞。然後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繼續向下,不期然,她看到了他異于常人的下半身。他今天穿在與西裝外套同色的西褲,不算肥大,穿在他殘疾的腿上卻顯得寬大得離譜。許臨淵幹癟的大腿貼在汽車的座椅上幾乎沒有凸起,她可以想象,現在他的腿恐怕已經萎縮得只剩下一把骨頭。鄒之佳一直盯着許臨淵的腿看,她的目光被細弱的殘肢深深地鎖住,她的腦子裏面卻在想,他行動不方便,能自己開車,應該為他提供了很多的方便。
“你吃過飯了嗎?”許臨淵突然出聲。
鄒之佳慌忙回神,尴尬地擡眼。還好,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路面,并沒有看她。不知道為什麽,鄒之佳覺得許臨淵今天也有些不敢看她。
“吃過了。”禮貌,僅僅是出于禮貌,問,“你呢?”
“我也吃過了。”
“哦。”
繼續沉默。
鄒之佳覺得自己快忍受不了這種沉默了,再沉默下去,她一定又會盯着人家的小細腿看的。
“你家……遠嗎?”
“不遠,一會兒就能到。”
“哦。”怎麽辦,又是沉默。“那個,你家……大嗎?”
許臨淵終于忍不住,皺着眉轉頭望了鄒之佳一眼,“等一下你自己看。”
“哦。你家,住幾樓啊?”
“七樓。”許臨淵皺着眉,幾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哦,那還挺高的。一定有電梯吧。”呃,尴尬,“當然有的,你現在用輪椅,有電梯比較方便。”鄒之佳恨不得割下自己的舌頭。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她的D本能又在作祟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鄒之佳覺得許臨淵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她幾乎是為了遮掩自己的尴尬,繼續嘀咕,“現在中國發展得真好,到處都是電梯。”呃,她怎麽還在說電梯這茬,“中國夢果然不是白日夢啊。”
話說了一半,被許臨淵粗暴打斷,“到了!”
“哦!”謝天謝地,她不用再接自己的“中國夢”話題繼續念叨下去了。鄒之佳逃也似的下車,關了門,半天許臨淵也沒有動靜。她繞過車頭,發現許臨淵開着車門伸着手在夠後排上的輪椅。
“需要幫忙嗎?”這個問題好像不過分。
“嗯,幫我把輪子拿一下,有點遠。”
鄒之佳打開車門,從發現許臨淵把自己的輪椅拆成了幾個部分,她鑽進裏面,把所有的部件都幫他拿了出來。拿到零件之後,就看到許臨淵熟練地把輪子和坐墊組裝到了一起,一會兒一張完整的輪椅就擺在了他的面前。他調整好輪椅跟車門的角度,伸手撐着輪椅的座位,一用力,就坐了上去。許臨淵上肢很有力,動作也很娴熟,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坐上了輪椅,看得鄒之佳意猶未盡。她甩甩頭,恨自己如此色膽包天。這可是許臨淵,她一不小心可是會肝腸寸斷!
☆、你一點兒都沒有變2
許臨淵坐上輪椅,擡手把自己的雙腿擺到了踏板上,他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就擡手關上車門,鎖好車,然後自己推着輪椅轉身,招呼鄒之佳朝電梯走了過去。鄒之佳跟着他,肆無忌憚地打量他的背影。許臨淵的背挺得很直,但是還是能看出他的背影與常人的差異。不論他怎麽挺背,從小的殘疾還是讓他看起來與常人不同。再看他的坐騎,是輕便型輪椅,看似設計簡單,但卻線條流暢,黑色系低調又沉穩,與他今天的穿着正好搭在一起,毫無絲毫的突兀。許臨淵坐在輪椅上,行動竟比他以前走路的時候看起來輕松得多,讓他整個人顯得敏捷又時尚,給鄒之佳一種耳目一新的感受。她貪婪地打量着他的背影,意識到只有常年使用輪椅的人才會在這些細節上如此考究。她心裏一痛,他現在真的走不了了嗎?
鄒之佳随着許臨淵搭電梯,上七樓,開門,進屋。在玄關處,許臨淵竟然又換了一臺輪椅,這一臺大了許多,坐上去之後讓他的下肢得到更多的伸展和支撐,看起來舒适很多。鄒之佳猶豫了一下,還是脫下了自己的鞋子。在國外生活多年,進屋脫鞋/換鞋這樣的習慣她已經漸漸淡忘了。
“坐吧。”許臨淵指了指客廳的沙發。
鄒之佳就赤腳朝着客廳的長沙發走了過去。許臨淵看着她,一邊轉身去自己的卧室,一邊說,“你先坐會兒,我去去就來。”
鄒之佳在沙發上坐下,打量了一下許臨淵家的布置。簡潔的現代裝修風格,家具以矮櫃為主,但也有幾個在高處的儲物櫃,整體看起來幹淨清爽,展現出主人的生活品味。
許臨淵再出來的時候,腿上放着一雙秋冬款毛毛拖鞋。他在鄒之佳身旁停下,然後把鞋遞給她,“這個我穿過一段時間了,如果不介意得話就穿着吧。地上涼。”
鄒之佳笑着接過許臨淵遞給她的拖鞋,這鞋的款式很普通,藍色包頭鞋,典型的男式居家拖鞋。唯一讓鄒之佳留意到的是,許臨淵說他穿過一段時間的拖鞋竟跟嶄新的鞋別無二致。這雙鞋鞋面沒有折痕,鞋底也幹淨得好像從來沒有下過地一樣,鞋底內裏的絨毛也還是像沒有被擠壓磨損過一樣。如果他不說,鄒之佳一定會認定這是一雙嶄新的鞋子。
她客氣地說“謝謝”,彎腰把鞋子套在了腳上。
穿好鞋子之後,鄒之佳直起腰,低頭看着自己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她覺得她有義務說點什麽,便擡起頭,帶着一個得體的微笑,道,“你家很漂亮。”
許臨淵落下輪椅的手閘,面對着沙發上的鄒之佳,“謝謝。”
沉默。
“我很為你高興。”想了半天,鄒之佳蹦出了這麽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許臨淵皺眉,問,“為我的什麽高興?”
“……”有點答不上來。他看起來有工作、有能力,但是,他多半還是單身,而且,他現在恐怕已經走不了路了。要說為他高興,是否顯得有些冷酷?
鄒之佳語塞,半天才吞吞吐吐地擠出一句,“你看起來,過得不錯。”
許臨淵的眉頭皺得更深,問,“你是從哪裏看出來我過得不錯的?”
鄒之佳有點頭皮發麻,許臨淵這樣說話,他們簡直不能愉快地聊天。
“呃,你的車,你的家,看起來,都不錯。”
許臨淵冷笑了一聲道,“很高興你喜歡我的車、我的家。那麽,我這個人呢,還喜歡嗎?”一邊說,他的身體朝着鄒之佳的方向靠了過去。
許臨淵靠近,鄒之佳瞬間僵硬起來,她本能的朝沙發靠背靠了過去,慌忙躲避許臨淵靠過來的身體。許臨淵動作做了一半,意識到鄒之佳的反應,動作僵在了半空。他撐着沙發邊緣,傾斜的身體半懸在半空,但他只停頓了一秒,便繼續彎腰伸手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一個抱枕。他擡手把抱枕扔回沙發,才重新把自己撐回了輪椅。
鄒之佳的尴尬比剛才更甚。她僵在一邊,想努力放松自己的神經。原來許臨淵只是想去撿地上的一個抱枕,是她錯會了他的意圖,一瞬間反應過度。她努力了半天,強撐起一個笑臉,整理好心情重新坐直。
許臨淵的眉頭緊緊鎖在一起,一剎那的驚痛讓他不知所措。他在西裝裏面一通亂摸,最後掏出一個煙盒。打開,抽出一支,“啪”得一聲用打火機點燃。然後,他兩指夾着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煙霧很快在客廳裏面升騰起來,在兩個人之間形成一個煙霧的幕簾。
“你就那麽不想跟我待在一起?”許臨淵盯着手裏的煙,有些憂傷又有些煩躁地說。
“不,不是……我只是,有些緊張。”
“緊張?”
“嗯,還有些尴尬。”鄒之佳聲音弱了很多,小聲嘀咕。
許臨淵又吸了一口煙,吐出煙圈才開口,“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鄒之佳的心髒收緊,低下頭,道,“或許是我變了吧。”
許臨淵聽了這句話,忘記了抽煙,他一直就這麽盯着眼前這個頭發短短,有些神經緊張的女孩子,試圖去尋找以前那個長發大眼沒心沒肺的小蘿莉的影子,除了不曾變化太多的面容,眼前這個女孩子似乎跟記憶中的那個影子判若兩人。許臨淵感到困惑,更感到心痛。像她說的,她真的變了。她不只是長大了,歲月,真的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
“呃,那個,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鄒之佳站起來,作勢要走。
她一步向前經過許臨淵的身邊,許臨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說,“等等。”
“還有事?”
“我還有話要說。”
鄒之佳停住,又退了一步,坐下。鼓起勇氣與許臨淵對視。她的眼裏都是猶疑,但是,她知道,該來的總會來。
“為什麽?”
“嗯?”
許臨淵又吸了一口煙,吐出煙霧遮住自己的臉,“為什麽一直不回來?”
“呃。我這不是回來了。”鄒之佳眼神躲閃。
“別敷衍我!”許臨淵有些兇狠地說,“十年前,為什麽不回來?”
鄒之佳狠了狠心腸,決絕道,“不為什麽。我喜歡美國的生活,就不想回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鄒之佳覺得許臨淵捏着香煙的手有些發抖,然後他把已經燃得幾乎只剩一個煙頭的香煙放到嘴裏,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他擡起眼來看她,眼睛閃閃的,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那我呢?十年來,你有沒有想過我?”
鄒之佳看着他難過的樣子,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湧出來,也努力切割自己十年來的苦澀憂傷。她硬了硬心腸,用不帶感情的語氣說,“我那時候只是個小孩子,我們之間只是puppy love而已,我都還不懂得什麽是思念。”
許臨淵覺得自己好像掉入冰窟一樣,他的血是熱的,但是,他的心怎麽這麽冷,這麽痛?他整個人都懵了,puppy love! Puppy love! 他死死盯着鄒之佳,想要在她的臉上找到一絲撒謊的痕跡,或者是一絲絲的歉意或是躲閃,又或是其他的任何一種情緒。可是沒有。她的臉色平靜得就好像她真的絲毫不曾在意過一樣。一絲一毫都沒有。
可是,她怎麽可以這樣說他們之間的感情?他為了守住這段情,一個人固執地等待了十年,他為了她,上了大學,拖着殘破的身體飛過了太平洋,一個人苦苦地等待着、尋找着、守護着。而她呢,卻說他們之間不過是“Puppy love”而已?她的意思是說,這麽多年來,她根本就不再愛他了,甚至,她從來都不曾真正愛過他?絲毫不曾留戀過他們之間的過往?!
煙頭在許臨淵的手裏靜靜燃燒,他毫無知覺,直到煙頭燃盡燒到了他的手指他才驚覺。一陣灼熱燃撩到了他的手指,也燃燒到了他冰冷的心。許臨淵受到驚吓,本能地甩開煙頭,還是忍不住地吸了一口氣,“咝——”
鄒之佳看着他被燙的樣子,覺得好像自己的手指也有些絲絲生疼。她關切地說,“你沒事吧?”
許臨淵一愣,分不清她問的是他的人沒事,還是他的手沒事。他的手只是小小燙傷,而他的人,已經被她的話□□得體無完膚。
“哈,只是小傷而已,抽煙的人,都經常被燙到。”說完,他便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煙頭。出乎意料的,許臨淵拿自己的兩根手指掐住了燃燒的煙頭,滾燙的煙頭在他的兩指之間繼續燃燒,灼熱煎熬着他的肌膚,刺痛不堪。被火一撩,許臨淵竟覺得心裏好受了一些。
“住手!”鄒之佳驚呼。她起身打掉了許臨淵手裏的煙頭,憤怒地俯視他,斥責道,“你瘋了嗎?!”
許臨淵盯着瞪着眼睛的鄒之佳,憤怒、失望、傷心,複雜的情緒在他心裏翻滾。他覺得自己快發瘋了,伸出手一把把鄒之佳拉了下來。他粗暴地按着她的頭,逼迫她讓她的臉貼近自己。
“是,我快瘋了。我快被你折磨瘋了!”
鄒之佳看到眼淚從許臨淵有些發紅的眼裏流了出來,他的樣子既憤怒又頹廢,他像一只受了傷的野獸,疼痛得急于想要舔舐自己的傷口。
鄒之佳努力掙紮了兩下,她不停捶打着許臨淵,卻争不過他堅實如鐵鉗一樣的手臂。她覺得眼前許臨淵的臉不斷放大,直到失去焦點。
兩個人的唇貼在了一起。鄒之佳終于放棄了抵抗,期初是被迫吻上許臨淵,之後是半推半就,再後就是主動迎合。然後,是久違了的心跳加速。
他們兩個投入地吻着,只有吻上對方之後,他們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在心中渴望了很久。鄒之佳忘記了一切的負擔,在這個吻裏,她只有許臨淵,那個她愛着、想着、卻不敢承認的愛人。
☆、你一點兒都沒有變3
兩個人吻了很久,直到他們都感到窒息才不情願地分開。分開後鄒之佳才發現自己已經跪在了許臨淵的輪椅坐墊上。她慌忙想要起身,卻被許臨淵攔住。
許臨淵圈着她的腰,低聲說,“不要走。讓我抱抱你。”
“還是不要了吧。”尴尬,鄒之佳繼續試圖從許臨淵的輪椅上下來。
許臨淵卻不肯放過她,圈着她的腰身道,“就當,你從來都不曾離開,我們繼續你走之前的那個夜晚,好嗎?”
鄒之佳走之前的最後一個夜晚,他們兩個在許臨淵的房間裏面偷偷地擁抱、親吻。他們緊緊地抱在一起,緊的好像要把彼此揉進自己的身體一樣。繼續那個夜晚?這就是他想要的?
鄒之佳盯着許臨淵的雙眸,他的眼角還有殘存的淚痕。她知道他一直愛着她。所以,她更加不能留下來。
“先把你的手處理一下吧。傷得不輕吧?”一邊說她一邊捧起他的手,檢查着他的兩根手指。果然,兩個指尖都有明顯的燙傷痕跡。“你怎麽可以這樣傷害你的手?如果手也受傷了,你還要怎麽走路?快拿涼水沖一下。”
許臨淵懷疑地盯着她,似乎在揣摩她的意圖,但是他卻沒有繼續試圖把她困在輪椅上。他松了手,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鄒之佳見許臨淵沒有動作,她便自己起身,從他的輪椅上下來。她熟門熟路地打開許臨淵輪椅的手閘,推着他就朝着門口的洗手間走去。
鄒之佳把許臨淵推到洗手池旁邊,然後打開水龍頭,命令道,“把手伸過來!”
許臨淵擡頭看着她,臉上有些欣喜,又有些困惑。
“伸手啊!”鄒之佳催促。然後她抓着許臨手伸到水龍頭的下面,跟他一起沖涼水。冰涼的自來水緩解了許臨淵手指上的疼痛,也熄滅了他心裏的焦灼。
“怎麽樣?好些沒有?”
“嗯,好多了。”
又沖了一會兒,許臨淵自己關了水龍頭。
被涼水沖過,兩個人都冷靜了下來。
鄒之佳支起身子,有些局促地站在許臨淵的面前。
“那個,我該走了。”她還是試圖躲避他。
這一次,許臨淵卻沒有堅持,道,“我送你。”
“不用了!”鄒之佳還是拒絕。
“那就留下來。”
“我——”
“留下來!”許臨淵堅定地提要求。
鄒之佳看着他,心裏像有一萬只螞蟻在啃。許臨淵提出的要求她幾乎無法拒絕,她是個D啊,從她見到他的那一刻開始,她的注意力就無法從他的身體上移開了。況且,這個人是許臨淵啊,是她十年來想愛愛不來,想忘忘不掉的許臨淵啊!
鄒之佳還在猶豫,許臨淵在她的眼神裏面找到了一絲動搖,道,“留下來,至少,告訴我,你這十年來都在哪裏,做了什麽。讓我……重新認識你。”
鄒之佳眼裏的不确定更加深了,她轉過身背對他,語氣有些冰冷地說,“我的十年,無非就是讀書、打工,打工、讀書,無聊透頂。沒有什麽好說的。”
“好好好,你不想說,我就不逼你。你可以什麽都不說,只要你留下來。”許臨淵的語氣有些低三下四,他現在什麽都不在乎了,剛剛鄒之佳眼裏掩飾不住的溫柔,他絕對不會看錯。他不知道她為什麽要躲着他,但是,他知道,她的心裏還是有他的,她并不是像自己說的那樣絕情。但即便如此,那些絕情的話也還是讓他疼得心肝發顫。
鄒之佳還是背對着他,嘆了口氣,道,“給我一個留下來的理由。”
許臨淵在心裏斟酌了很久,他想說因為他還愛她、非常想念她,但是他不敢,因為他不知道他說出口,現在的鄒之佳會有什麽樣的反應。他也不敢說因為他看得出她也還在留戀他的愛,他更不敢說,因為她的心裏可能還愛着她。直覺告訴他,如果他強調他們之間的愛,鄒之佳會立即離開。他不知道她在怕什麽,但是,他知道她一路都在躲閃。
終于,許臨淵艱難又故作輕松地開口,道,“不過就是一對未婚男女共度一夜,這在美國,不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嗎?還需要什麽理由?”
鄒之佳聽了這話,轉過身,對上許臨淵的眼睛。他的表情看起來随意又閑适,鄒之佳甚至可以在他的語氣中聽到一絲的輕蔑。他這個樣子,倒是跟剛才氣沖沖地強吻她的樣子判若兩人。她仔細地打量許臨淵,他的話搭配上他現在的表情,倒有八分真實。但她還是沒有打消疑慮,挑眉問道,“你是說,你要跟我來次一夜情?”
許臨淵勾起嘴角,推着輪椅慢慢地接近她,他的手扶上她消瘦的腰身,輕輕地把她拉近,貌似在欣賞她身體的線條,然後把臉貼近她的腹部,在她的腰腹上深吸了一口氣。他在做這些的時候,動作自然又流暢,就像他已經這樣做了無數次一樣。鄒之佳有些混亂,她甚至忘記了躲閃。
“你有多美你知道嗎?”許臨淵的表情就像一個取次花叢的浪子,多情又無情,好像他一時被女色所迷,卻并不甚關心結果似的。“像你這樣消瘦卻有肌肉的美女,在國內是多麽難得,你知道嗎?離開美國之後,你知道我有多想再接觸一下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嗎?”然後他又貼着她的腹部吸了一口氣,語帶沉醉地繼續低喃,“你真的好香,是成熟的、獨立的輕熟女的味道。讓我,好想占有你。”
鄒之佳皺眉,許臨淵突然的轉變讓她摸不着頭腦,而且,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許臨淵。她猶疑着,“可是你剛才……”
“剛才只是一時懷念青春而已。誰的年少不輕狂?”許臨淵擡頭瞄了她一眼,嘴角勾着笑,看起來有些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