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7)
他對着三個人大聲喊道:“我才是鄒之佳的男朋友!”
許臨淵說這句話的時候咬牙切齒,鄒之佳覺得,如果他的腿擡得起來得話,他一定會一邊說一邊跺腳。許臨淵的憤怒任誰都看得出來,即使是撐着拐杖,他的身體也随着自己說話的氣息前後搖擺,可見他真的是氣急了。
聽了這話,鄒之佳還好,但是她身邊的張莉瑩和陳志斌都驚呆了。
“……什麽?”張莉瑩瞪大了眼睛問。
“我才是鄒之佳的男朋友!”許臨淵再次申明主權,“鄒之佳,你告訴他們!”
鄒之佳看着許臨淵愣了兩秒,然後,她的嘴角就微微翹起,轉身對着身邊的張莉瑩說,“許臨淵是我的男朋友。”
“你說真的?!”張莉瑩驚叫。
“真的!”
“什麽時候的事情?”張莉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情人節。”
“天啊!已經兩個多月了!這怎麽可能?!你怎麽跟瘸霸談戀愛!?還有,你怎麽藏得這麽嚴實啊?我一點兒都不知道!我跟陳志斌的事情,可是第一時間告訴你的,你還是不是朋友啊?!”張莉瑩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只有‘陳志斌’這個名字跳進了許臨淵的耳朵裏。
“你說什麽?”許臨淵回神,問道。
鄒之佳這個時候已經笑出了聲,她朝着許臨淵搖搖欲墜的身體走過去,來到他的面前的時候,她很自然地就扶住了他的手臂讓他可以站得更穩。然後,她突然靠近親了許臨淵的臉頰一下,之後以勝利者的姿态轉身對陳志斌和張莉瑩說,“我們也談戀愛了。改天咱們一起double date啊!”
許臨淵這個時候才看清,陳志斌跟張莉瑩自始至終都是手拉着手的,也就是說,鄒之佳所說的男朋友指的是張莉瑩的男朋友,并不是說她自己。是他誤會了鄒之佳的意思!而且,他還自己跑出來大聲宣告了自己對于鄒之佳的主權!難怪鄒之佳臉色怪怪的,還透着笑意。是他誤會了!
張莉瑩和陳志斌的臉色也是怪怪的,他們顯然被‘佳淵戀情’驚着了。兩個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還是陳志斌拉了拉張莉瑩,提醒她趕緊離開現場,留出空間來讓鄒之佳和許臨淵單獨解決恩恩怨怨。
“哦,那什麽。你們聊。我們先走了!”之後張莉瑩跟陳志斌就落荒而逃,完全不敢回頭看背後那詭異的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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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之佳等到他們走了,才笑着對許臨淵說,“怎麽辦,我們的地下戀被你公開了!”
許臨淵也被自己雷到了,但是,他又覺得放不下面子。他臉色冷冷地不說話。
“哈哈哈哈!哥哥,你吃醋的樣子好man啊!我好愛你啊!”鄒之佳幾乎要抱上許臨淵親兩口了,礙于是在校園裏面,雖然是晚上,但她還是很收斂的。
許臨淵覺得自己的智商簡直是零,窘迫地無處躲藏。他挑眉,望着鄒之佳問,“你下午跟張莉瑩說了什麽?她回來見了我就陰陽怪氣的。”
鄒之佳忍住笑,道,“她給我買了面包,說是你買的,我說我不吃,她問我是不是跟你吵架了。我說是。她就問為什麽,我又不好實話實說,就騙她說是我找你借錢,但是,你不肯借給我,所以我就跟你鬧掰了。”
“什麽?!”許臨淵皺眉,“我什麽時候有不借錢給你?!”
“哎呀,這不是臨時編的謊話嗎?哪裏能想那麽周全。”鄒之佳嘻嘻哈哈地笑,完全不理會許臨淵的不滿。
“那你晚上怎麽不來給我送飯?”
“不是你不讓我送的嗎?我怕我剛說我生你的氣就給你買飯會穿幫,就讓張莉瑩給你買啊。”
“-_-!!!” 許臨淵現在才知道,從頭到尾都是他想多了,他簡直難以相信,一談起戀愛來,他超人的大腦就一瞬間完全卡機了,連這麽小的事情都會被他弄得一塌糊塗!現在他跟鄒之佳的戀情兜不住了,這完全不是他設想的那樣。
“怎麽樣?”鄒之佳瞪着眼睛看他,“你該回家了,阿姨該等急了。”
“嗯。”
“走嗎?”
許臨淵沒動,反而四下看了看,确定沒有人,然後,他抓住了鄒之佳的手,把她拉近一點,小心地靠近,在她的臉頰上留下了一吻。鄒之佳的臉唰地紅了,心裏美滋滋的。她內心吶喊,許臨淵親我了!他親我了!他親我了!!!她平靜了好一會兒才恢複理智,盯着許臨淵微笑。
鄒之佳看他站着還有些不穩,問他:“你是不是不舒服?”
“嗯,腿有點疼。”
“你腿疼怎麽不早說啊?”
“現在不是說了?”
“那我背你吧。”她膩過去,真的作勢要背他。
“不用,我自己能走。”許臨淵斬釘截鐵地拒絕。他今晚已經出了很大的糗了,如果再被鄒之佳背回去,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回場子了。
“那好吧,我扶你。”
鄒之佳虛扶着許臨淵的手肘,他們兩個一起朝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鄒之佳看着許臨淵上了他媽媽的車才轉身往學校的宿舍走去。她一蹦一跳的,輕快得就好像可以飛起來一樣。許臨淵看她時緊張的樣子,還有他不顧一切要争取跟她在一起的樣子,都讓她感動得一塌糊塗。鄒之佳覺得,她可以一輩子都跟許臨淵厮守在一起。可是,她沒有想到,與許臨淵的分別會來得那麽快。
五一放假,鄒之佳照例在許臨淵家裏蹭了一頓飯,又在他的房間裏面蹭了一張床。晚上睡覺前,兩個人躲在許臨淵房間裏面墨跡了很久,擁抱,清淺的接吻,還有聊着很長很長的天,怎麽說也說不完的話。直到午夜,兩人還依依不舍,鄒之佳想讓許臨淵留下一起睡覺,許臨淵卻怎麽也不肯。最後,還是許臨淵找到一絲意志力,勉強脫身,一個人一瘸一拐地逃回書房,照例在地上打地鋪。鄒之佳臉上挂着笑,也乖乖地留在了許臨淵的房間裏面休息。
那一晚,許臨淵走後,鄒之佳卻失眠了,她抱着被子輾轉反側,直到深夜。就連睡着也是清淺的。早上天還沒亮,她就醒了,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的某處,腦子裏面亂得很。她內心有很深的矛盾,但也有連她自己也意外的堅定。
天亮沒多久,鄒之佳就鑽到書房裏面去鬧許臨淵。她趴到許臨淵的身旁,揪着他的鼻子,小聲叫到:“懶蟲,起床了!”
躺在地上的人還在睡覺,對這一招完全沒有準備,就本能地擡手去擋鄒之佳的手,眼睛還閉着,嘴裏卻叽咕了一句,“天還沒亮呢!”
鄒之佳繼續捏他的鼻子,“天早亮了,你睜眼看看!”
許臨淵緩緩睜開了眼,看到鄒之佳放大的臉,毫無抵抗力地笑了,“确實亮了。Mu——,你怎麽這麽早?”一邊說還一邊伸了個懶腰。
“一條大懶蟲,”鄒之佳笑道,“一天之計在于晨。我們出去鍛煉身體啊!”
許臨淵聽了這話,伸了一半的懶腰戛然而止,他馬上縮回被窩裏,翻過上半身用枕頭蒙住頭,如臨大敵。鄒之佳看着他的動作忍俊不禁,同時也看到了他的兩條殘腿在翻身這個過程當中一動不動,許臨淵真的是連擡一下腿的能力都沒有啊。鄒之佳胸口好悶,酸酸麻麻的,她好想幫許臨淵把腿也翻過去。
許臨淵把自己蒙在被窩裏面哼唧道,“我不要去,好累的!”
話還沒有說完,鄒之佳就伸手到他的被窩裏面,摸到了許臨淵的兩條乖得讓人心疼的細腿,擡手就幫他把腿也翻了過去。
許臨淵察覺到了自己雙腿位置的改變,有些詫異,他回過頭去看自己的腿,只見自己的雙腿已經很服帖地跟身體轉到了同一個方向,而他,也看到了鄒之佳剛剛從被子裏抽出來的手,“嗯?”
鄒之佳在被許臨淵看到的一刻臉‘唰’地一下就紅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覺得有些理虧。她是不是該提前征求許臨淵的意見,而不是就這樣貿然地動手幫他搬腿?可是,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剛剛那一刻,她竟那樣克制不住要去幫他搬腿的沖動,她的大腦簡直就跟不上這種本能的渴望。
“對不起!”鄒之佳局促地喊。
許臨淵卻沒在意,又把頭埋到枕頭下面,撒嬌似的說,“對不起也沒用,我不想去鍛煉!”
鄒之佳定了定心神,努力撐起自己的氣勢,道,“撒嬌也沒用!”
許臨淵故意裝出一副可憐相,在枕頭下面哼唧,“mu——不要不要不要。”
鄒之佳扒開枕頭,拉着他的一只胳膊,道,“去啦去啦,好好鍛煉,活得久才能成為人生贏家。”
☆、分離1
“我只想做人生輸家,贏家給你做吧。”許臨淵還想賴床。
鄒之佳見許臨淵不積極,只能放大招,“哎呀,去嘛。你要是練習走路,我們還可以抱抱哦。”她這是對許臨淵的絕殺,使出了這一絕招,許臨淵再無招架之力。
果然,某人的頭從枕頭裏面伸出來,他側過臉來,看着鄒之佳,眼睛亮亮的,“我們這樣,真的好嗎?”
‘抱抱’對許臨淵的吸引力無可匹敵,鄒之佳得到滿意的答案,笑道,“這有啥不好的,我們是在鍛煉身體,順手抱那麽一下兩下而已。誰叫你走路不方便呢。”
許臨淵露出一臉賊兮兮的表情,說,“我真的太不方便了。”
“真的太不方便了。”鄒之佳也笑得賊兮兮的。
不過就是相擁一抱,他們兩個卻像準備吃禁果的小孩兒一樣,給自己找到了合理的借口,賊膽一下就壯大了。
許臨淵立馬起床,穿衣服、刷牙、洗臉,動作神速,特別是考慮到他的身體條件,鄒之佳覺得他能這麽快搞定各種個人衛生問題,簡直就是飛毛腿。等他們來到中心公園,兩個人就熟門熟路地找到了他們寒假常去的涼亭,那裏是公園最犄角旮旯的地方,雖不至于人跡罕至,但絕對是不受打擾的清靜去處。
這次去‘鍛煉’,許臨淵依舊是坐了輪椅,依舊是鄒之佳把他背上了涼亭去,依舊是兩個人抱在一起幫許臨淵練習走路。唯一不同的是,今天許臨淵的腿好像特別地不中用,只走了兩三步就不肯動了。他把自己挂在了鄒之佳的肩頭,拿她當拐杖,兩條腿就像釘了釘子一樣粘在了地上,任憑鄒之佳怎麽拉他,他也再不肯多走一步。
“再走兩步啊。”鄒之佳半扶半抱着他催促。
“我走不動了。”許臨淵的聲音聽起來特別地柔,但他的氣息還算穩當。
“今天怎麽走得這麽少?”鄒之佳皺眉,隐隐有些心疼。
許臨淵緊了緊他抓着鄒之佳的手臂,道,“我累了,再走就要摔了。要不就這樣站一會兒好了。”他低下頭,在鄒之佳的頸窩吐了一口氣,說,“這樣好舒服。”
鄒之佳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雖然有些扭捏,但還是乖順地安靜下來。她圈緊了環着許臨淵腰身的手臂,把自己的下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長長舒了一口氣。
“哪裏舒服了?”她問。
“抱着你好舒服,你好溫暖。”許臨淵低聲答。
“嗯,你也好溫暖。”鄒之佳輕聲說。
“佳佳,你也喜歡這樣抱嗎?”
“嗯。”
“即使,我這樣一步也離不開你,你也喜歡?”許臨淵的語氣有些低沉。
“嗯。”
“你不覺得我是個累贅嗎?”他繼續追問。
“不覺得。”說完,鄒之佳還輕輕地撫了撫他的後背,安撫地說,“這不是你的錯啊。我知道你也很想能自己站、自己走、自己跳,我知道,你也很難過。可是,你只是生病才變成這樣的,你并沒有做錯什麽啊。在我眼裏,你很堅強,很男人,而且,非常非常性感!”說完,鄒之佳還緊緊地圈着許臨淵的腰身,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地啄了一下。
許臨淵抱緊了鄒之佳的肩膀,他的聲音有些激動,問,“那你能一輩子都給我這樣抱着嗎?”
鄒之佳沉默着,一輩子,是不是太久了?盡管她很想跟許臨淵一生一世在一起,可是,眼下有件事情,她還是要先跟許臨淵解決的。她覺得這一刻就算是個好時機,她該抓緊時機跟他攤牌的,可是,她又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鄒之佳猶猶豫豫,好久都沒有出聲,在想怎樣措辭比較好。許臨淵久等不到鄒之佳的回應,只等到了她長久的沉默,他高漲的情緒随着時間的流失正逐漸冷卻。最後,他只好自己找了個臺階下,讪讪地說,“一輩子太久了,我不該這樣問的。今天我能這樣抱着你就已經很好了,我不該要求更多的。”許臨淵用力地抱緊鄒之佳,他的喉頭有些發緊,沙啞着聲音說,“以後,你如果遇到比我更好的男孩子,我會放手。”說完這話,許臨淵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鄒之佳當然會遇到比他更好的男孩子,她以後遇到的人,至少都會比他少用兩條腿走路,任憑是誰都強過他這個四條腿的怪物。想到這裏,許臨淵的臉竟然就泛了紅,他突然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資格信誓旦旦地跟鄒之佳說‘放手’,他竟然如此地不自量力。沒過多久,他的腿上就傳來了讓他無法忽視的疼痛。
“佳佳,我累了。”許臨淵的聲音聽起來興致不高。
鄒之佳這才回神,道,“你能走到石凳那裏嗎?”
許臨淵扶着鄒之佳離開她的懷抱,情緒有些低落地說,“我試試吧。”
說完,他扶穩鄒之佳就開始艱難移步了。他依然把右腿甩得很高卻落地虛浮,他的動作看着誇張,落地卻邁不出多長的距離。而他的左腿,一起一落都很緩慢,左腳尖垂得厲害,即使他用手扶着左腿也還是幫不上什麽大忙,他的左腿只能很被動地被左胯帶着移動,一點都擡不起來。雖然被鄒之佳扶着,許臨淵用兩條腿走路的樣子還是很奇怪,他那個樣子就像一只瘸腿的鴨子,搖搖擺擺地整個上身都劇烈地左右晃來晃去。
才走了幾步,許臨淵的呼吸就加深了很多,鄒之佳知道,他是憋着一口氣在走路,只用兩條腿行走對于他來說,每一步都是不小的挑戰。又多走了幾步路,許臨淵的腿突然就毫無征兆地軟了下來,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朝前面倒了下去。鄒之佳見狀,馬上抱緊他的腋下,雖然不能完全阻止他摔倒,但是他向下倒的趨勢卻被她大大地減慢了。許臨淵最後跪倒在地,但是他的雙膝只是很輕輕地碰到了地面。而鄒之佳只顧着護着許臨淵,卻沒控制好自己的身體,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跪倒時,她的膝蓋‘砰’地一聲砸到了地面上。“呃!”鄒之佳吃痛。
兩個人最後歪倒在地上,許臨淵看着鄒之佳摔痛了的樣子懊悔不已。
“佳佳!”許臨淵皺眉,“摔到了哪裏?”
鄒之佳坐在地上揉自己的右膝蓋,她的整條腿都摔麻了。她一邊揉,一邊說,“我沒事,只是碰了一下。一會兒就不疼了。你呢?”
許臨淵看着她擠眉弄眼的樣子,知道剛剛那一下她摔得不輕,皺眉,“給我看看!”說完就動手去撩鄒之佳的褲管。
鄒之佳用手捂着自己的褲筒不給他看,她知道自己的右膝蓋現在一定是慘不忍睹,她不想許臨淵多心。
“你放手,給我看看!”許臨淵的語氣開始變得不善,鄒之佳的反應讓他更加确信她傷得不輕。
“我真的沒事!”鄒之佳還在硬撐。
許臨淵的火氣真的上來了,他手上的力道開始變得霸道,一只手就鉗住了鄒之佳的兩只手,然後空出另一只手去撩她的褲管。等褲管撩起了,他看到鄒之佳紅腫的膝蓋,許臨淵的心一下就揪了起來。他哭不出來,不過他真的好難過。
“都紅了。肯定會淤血的。”許臨淵輕輕撫着鄒之佳的膝蓋,難過得不行,“你幹嘛要扶我,讓我自己摔倒就好了!幹嘛讓自己受傷!”
“我沒事的。”鄒之佳還在嘴硬。
許臨淵的眼眶都紅了,“你還在騙我!這能叫沒事嗎?!”他輕輕地給鄒之佳的膝蓋吹氣,又撩起了她另一條褲管,還好,左邊膝蓋沒有傷得那麽重。“我以前都跟你說了,我摔倒了你別管我,要保護好自己,你怎麽就不聽呢!你這樣,我寧願你不要扶我!”
鄒之佳見他急了,就立刻安撫,“對不起啦。是我不好,我沒聽你的話。”她馬上認錯。
可是她不認錯還好,她這一認錯,許臨淵反而暴躁起來。他歇斯底裏地說,“你幹嘛要道歉!要道歉也該是我道歉!你為什麽要說對不起!我什麽時候要你道歉了,你幹嘛要這麽委屈自己?!”許臨淵的樣子氣急敗壞,說起話來完全沒了邏輯。他不想對鄒之佳發脾氣,可是,他心裏有團火,撲不滅,燒不盡。
鄒之佳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樣子,有點懵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繼續道歉,“對不起了,是我不好。以後我都聽你的。”
鄒之佳聲音裏的讨好讓許臨淵心疼,但他好厭煩這樣的她、他也很厭煩當下的自己,他吼道,“叫你不要道歉了!你幹嘛不聽!明明是我沒用,害你摔倒的!你幹嘛要道歉!你這樣,是存心讓我顏面掃地,讓我內疚!你這是在提醒我,我不能保護自己的女朋友,是個只能連累她摔倒的廢物!”
許臨淵氣壞了,他對于自己害鄒之佳摔倒這件事無法釋懷,他覺得,自己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差勁的男朋友了。他不僅不能照顧鄒之佳,還處處給她添麻煩。他簡直失敗透頂!他這一通發洩吓壞了鄒之佳,她坐在地上愣愣的,深深地為許臨淵感到心疼。
☆、分離2
“哥哥。”鄒之佳打斷許臨淵毫無道理的宣洩,“你不要這樣,我真的沒事,你別生我的氣了。”一邊說,她還一邊去拉許臨淵,他摔倒了自己站不起來,她想盡快幫他站起來,或許能站起來他就不會這麽生氣了。
許臨淵正在氣頭上,他一把推開了鄒之佳的手,“你走開!你還被我連累得不夠嗎?”
他們兩個摔倒的位置離涼亭入口只有一步之遙,就在兩級臺階的旁邊,而許臨淵的輪椅就停在臺階下面,他不理鄒之佳,一個人坐在地上朝着臺階爬了兩下,然後搬着自己的兩條細腿一級一級地坐着下臺階。他的衣褲都沾上了泥土,但他絲毫沒有在意。
鄒之佳看着許臨淵爬出涼亭,又把自己移上了輪椅,她心裏凄涼極了。
許臨淵坐上輪椅,剛要轉身離開,鄒之佳喊住了他。
“等等,我有件事要告訴你。我可能要暫時離開A市一段時間。”
許臨淵沒有回頭,只是握着輪圈的手指已經發白。
鄒之佳爬起來,膝蓋還在疼,她一瘸一拐地走出涼亭,繼續說,“對不起。我也是前兩天才知道的。我答應了媽媽去美國陪她。”
許臨淵臉色煞白,他的頭有些暈眩,他覺得耳邊的話恍惚難辨。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鄒之佳在這種時候告訴他這件事,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他的手又扶上了輪圈,從牙縫裏面擠出一句話,“Whatever.”
鄒之佳一愣,許臨淵的反應讓她很意外,她發現自己漏說了最重要的一句,馬上挽回地繼續說,“我只去三個月。三個月我就回來。你,可不可以等我?”
許臨淵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但他高興不起來,他想問鄒之佳,既然只去三個月,那為什麽還要去?可是,他不知道如何開口。聽完鄒之佳的話,許臨淵就自己推着輪椅離開了。而這,就是他們之間在十幾歲的年華裏的最後一段對話,也差一點就成為了他們彼此永恒的記憶。
鄒之佳是搭乘五月七日的飛機離開中國的,在那之前的四天裏,她跟她媽媽暫住在一起,準備行程。五月二日之後、直到去美國,她再也沒有見過許臨淵,也沒有機會告訴他自己具體是哪一天飛。她留在許臨淵家裏的東西也沒有帶走。說好了三個月就回來的,她并沒有帶走什麽過多的行李。
許臨淵在五月二日見過鄒之佳最後一面後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他覺得自己很差勁,為了自己那可憐的自尊心就這樣搞砸了他跟鄒之佳之間難得的相處時光。五月八日一開學,他就期待着與鄒之佳見面,他等過了午餐時間,又挨過了晚餐時間,沒有人來給他送飯,他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但他還是倔強地等着。到了下晚自習的時間,他終于開始有些害怕了。直覺告訴他,鄒之佳已經離開了,她走之前甚至沒有跟他道別。但是,抱着一絲僥幸,許臨淵還是等在了鄒之佳教學樓的樓下。下課的學生一湧而出,不斷地從他身邊經過。在密集的人流裏面,他始終找不到那個思念的身影。最後,從教學樓裏面走出來的學生已經稀稀拉拉了。他越等越焦急,站在樓梯邊,扶着樓梯的扶手,心一橫,擡起了拐杖。
鄒之佳的教室在教學樓的四樓,許臨淵以前經常在樓下與她對望,但他從來沒有上去過,但他此刻很焦急,他一定要上去看個究竟!零星的學生從許臨淵笨拙上樓的身影旁邊經過,他們看到他,都露出詫異的眼神。許臨淵靠着上身的力量努力地把自己往上拉,但才上了兩層樓,他就已經吃不消了。他靠着樓梯扶手大口地喘氣,右腿的膝蓋劇烈地疼痛。他只歇了一會兒就再次擡起右腿上樓梯。不一會兒,許臨淵就感到疲憊,他覺得自己的右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有的時候一級臺階他要努力幾次才能邁得上去。許臨淵受力的右腿每上一級臺階都抖得厲害,他覺得自己随時都會倒下去,但還是倔強地上着樓梯。他一共歇了四五次,才筋疲力盡地上到了四樓。許臨淵覺得自己整個都快虛脫了,他的右腿更是累得随時會軟下去。他在樓梯口喘了半天的氣,才重新撐起拐杖朝着高二四班踉跄地走去。等他來到她們班門前的時候,鄒之佳的教室裏面只剩下了她的班主任一個人,而旁邊的很多教室都已經黑了燈。
那位班主任看到了許臨淵,好心地問,“同學,你有事嗎?”
“請問,這是鄒之佳的教室嗎?”
“是啊。不過她媽媽已經幫她休學了,說是要帶她去美國。今天已經沒來上課了。”
許臨淵的臉瞬間變得煞白,“她……什麽時候回來?”
“哦,這個我不知道。聽她媽媽的口氣,好像是沒有打算再回來的。”
許臨淵突然覺得好冷,他覺得困惑、失望、和心存僥幸。他草草說過‘謝謝’之後就頹然轉身,努力撐着拐杖走了兩步就如一只斷線的木偶一樣摔在了地上。
鄒之佳的班主任聽到了動靜從教室裏面走出來看,見到許臨淵摔倒在地,拐杖也摔飛了,吓得驚叫了起來。她這一叫,有些沒有離開的同學從其他教室裏面走出來,大家都看到全校出名的殘疾人學霸摔倒在地,個個臉上都有些意外。幾個好奇的人圍過來,看着地上的許臨淵,像圍觀一只奇珍異獸。即便如此,許臨淵趴在地上也好像渾然不覺一樣。
“同學,你沒事吧?”鄒之佳的班主任急切地問。
許臨淵沒有反應,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鄒之佳。她已經走了,而且她媽媽沒有讓她回來的打算。
“同學,你要不要緊,還能站起來嗎?”老師繼續問。
這個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大家的背後擠了進來,他看到地上的許臨淵,驚訝地張大了嘴,“許臨淵!你怎麽在這裏?”
陳志斌看着地上的許臨淵久久沒有回應,他大概了解了是怎麽一回事。想到許臨淵是爬了四層樓梯上來的,現在他摔倒在地,陳志斌就彎下腰,二話沒說把許臨淵從地上抱了起來。【對,你沒看錯,就是抱了起來,而且是打橫公主抱!】他跟他旁邊的同學說,“勞駕,幫忙拿下他的拐杖。”
旁邊有人拾起許臨淵的雙拐,跟在陳志斌的身後下樓梯。
許臨淵呆呆地任由陳志斌抱着,他的兩條細腿疊在一起,無力地被陳志斌抱在臂彎裏。他覺得他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欲哭無淚的感覺。
陳志斌果然是運動驕子,抱着許臨淵下了四樓也只是喘了幾口大氣而已,他抱着一個活人,走路的步伐依然很穩健。
許臨淵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的家,只是他一回到家,回到自己的房間,看到鄒之佳留下的東西,就神經質般得哭着笑了起來。“她的東西還沒帶走,她還會回來的!”許臨淵抱着鄒之佳經常抱的那只米老鼠,一時哭着、一時笑着,直到半夜。他害怕着,又強撐着勇氣,絕望着,同時也懷抱着希望。他這樣矛盾的情緒一直支持着他,支持他撐過了高考,撐過了更加困難的時光,一直支持他等來了他們的重逢。而那,已經是十年以後。
☆、思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