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病逝
小徑上。
“娘親……”軟軟揚起頭,看向正牽着她的顏绾,輕輕喚了一聲,“你在生爹爹的氣嗎?”
女孩的嗓音太過軟糯,讓顏绾都不好意思再板着臉生氣了,只郁郁的垂頭瞥了她一眼,糾正道,“……他不是你爹。”
軟軟腳下的步子頓住,嘴巴一撇,薄紗下的那雙異瞳霧蒙蒙的,彌漫上了一層水汽,糯糯的嗓音裏帶了些哭腔,“娘親,娘親不要軟軟了嗎?”
顏绾一愣,連忙蹲下身解釋道,“哭什麽,娘親還是娘親,但……那男人不是你的爹爹。”
“可是……”軟軟憋回了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吸了吸鼻子,神情恢複如常,但卻又有些糊塗了,“娘親和爹爹不是夫妻嗎?”
“他,”顏绾皺了皺眉,仔細琢磨了片刻,最終選擇了……妥協,“好吧,他暫時還是你爹。”
軟軟滿意了,一手攥着顧平做的小弓箭,一手拉着顏绾,蹦蹦跳跳的進了夕晚堂。
與此同時,顏绾更加抑郁了。
夕晚堂內,豆蔻已經将主屋打掃的幹幹淨淨,懷瑾、握瑜也在其他幾間屋子間來來往往的忙活,至于無暇……
則是雙手環胸,面無表情的靠在窗邊,“視察”豆蔻的勞動成果。
“小姐,你回來啦~”
見顏绾牽着軟軟回來了,豆蔻颠颠的迎了上來,一眼卻是瞧見了軟軟手裏的小弓箭,“咦,這是什麽?”
軟軟揚唇天真的笑了起來,“大哥哥給軟軟做的弓箭!”
“大哥哥?哪個大哥哥?”豆蔻一臉懵逼。
顏绾松開了軟軟的手,走到桌邊坐了下來,神色郁郁的揉了揉眉心,“顧平給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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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蔻一下瞪大了眼,揚手就要搶軟軟手裏的小弓。
“軟軟!!你忘啦!在鳳縣那顧平天天想着要把你丢掉啊!!你怎麽能被這麽,這麽一個小小的玩具收買?!”
軟軟眨眼,認真的想了想,目光在豆蔻痛心疾首的表情和做工粗糙的小弓箭間游走來游走去,最後還是嘟着嘴,惋惜的垂下了頭。
豆蔻贊許的拍了拍軟軟的腦袋,但顏绾卻是拄着下巴,想起了軟軟在幽竹居裏純粹的笑聲。
似乎……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軟軟這麽笑。
想了想,她輕咳了一聲,“讓你無暇姐姐再給你做一個更漂亮的,好不好?”
突然被點名的無暇“姐姐”:……她堂堂死門門主,現在是被當成魯班了麽??
軟軟眸色一亮,摸了摸自己眼前覆着的白紗,星星眼轉向一旁靠着牆的無暇,“好!”
于是……
無暇面無表情的牽着軟軟到院裏挑選做弓箭的原材料去了。
“小姐,”豆蔻走到桌邊,提起茶壺為顏绾倒了一杯熱茶,随口問了一句,“咱們什麽時候回京城啊?”
這漫不經心的随口一問,正戳顏绾心口。
深吸了一口氣,她咬牙,仰頭将那茶水一飲而盡,卻被燙的直咳嗽。
“咳咳咳……棠觀說,讓我再在并州多待三個月,你猜……”
強忍着喉口火辣辣的疼,顏绾眯起了眼,唇角危險的翹起,“他為什麽要挽留我?”
一見顏绾露出那樣的微笑,豆蔻只覺得脊背突然竄起一陣寒意,嘴角微微抽搐,試探的小聲猜道,“因為,因為肅王殿下愛上小姐你了!”
顏绾“笑眯眯”的看向豆蔻,“他說王妃不能暴斃,所以給我三個月的時間去死。”
聲音裏帶着些咬牙切齒。
“噗……小姐……哈哈哈哈哈哈,咳,對不起小姐……我不是有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顏绾收回笑容,冷漠的看着豆蔻笑倒在了地上,還不雅觀的打了個滾。
===
京城,淵王府。
淵王一身白色蟒紋錦袍,負手站在樹蔭下,溫潤的面頰上因映着婆娑樹影而顯得陰晴不定。
在他身後,是穿着官服匆匆趕來的蕭昭嚴。
“殿下為何突然要見微臣,可是并州那裏有了什麽好消息?”蕭昭嚴還并未清楚狀況。
淵王緩緩轉過身,将手裏的書信遞給了蕭昭嚴,神色陰沉,卻并未說些什麽。
見狀,蕭昭嚴連忙接過了那從并州傳回來的密報,細細的看了幾眼,“肅王妃在到并州的第二日便受了風寒?且纏綿病榻,數日不見好轉……”
頓了頓,蕭昭嚴擡眼看向淵王,有些不解,“殿下,這肅王妃大抵是身子嬌弱,行了一路,到并州後便撐不住了……有何不妥?”
淵王俊秀的眉眼間染上一層陰戾,“這麽多日,并州傳來的密報便只有一封!還是說那顏绾病重!本王難道是要管她死活的人麽?!”
自從沒了危樓襄助,不僅暗中派出的殺手做事不夠利落,就連傳密報之人也不分輕重!
見淵王又動了怒,蕭昭嚴連忙出言勸道,“殿下息怒,想必定是并州除了肅王妃病重一事,便再無其餘有價值的消息了……”
“這才是本王真正覺得不安的地方。”淵王沉下臉,轉向蕭昭嚴,鄭重的開口,“舅舅,本王如今越發懷疑,四哥他背後有別的勢力。”
棠觀如今失勢,身邊除了顧平,便再沒有什麽心腹。可即便是這樣,他們竟然還是安然到達并州了……
蕭昭嚴一驚,“別的勢力?”
“是,”淵王蹙眉,“自四哥出發前去并州那一日起,本王便派了幾撥殺手前往攔截,可最後,竟然只有兩次與慕容斐等人正面交鋒。”
蕭昭嚴的面色也漸漸肅然,“是第一次,和翠雲廊那一次。”
“第一次應當是打了他們一個措不及防。翠雲廊那一次是用了他們聞所未聞的禦蛇……除此之外,所有的刺殺計劃全都不了了之!”淵王猛地擡手重重的砸向了身邊的樹幹,直震得枝葉發出瑟瑟聲響。
“若不是暗中有人相助,本王手下的人怎麽可能總是在動手之前遇上各種各樣的意外!”聲音裏帶了一絲咬牙切齒,“而且翠雲廊那次,微若在林中禦蛇之時,突然遇襲。據她所說,那幾人的身手,絕不會是慕容斐所帶的護衛……”
蕭昭嚴也開始有些戚戚然,如若肅王背後真有靠山,那東山再起就有了可能,而到了那時,他們……
“可肅王他哪裏來的其他勢力?事到如今,他不過是一個廢太子,還有誰會站在他身後?”
淵王咬牙,沉默了半晌,才直直看向蕭昭嚴,眸光晦暗,掠過一絲異色,“舅舅,有那麽一刻,本王甚至都要懷疑四哥背後之人……是陸無悠……”
除了危樓,還有什麽人能将這些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讓他壓根找不到任何線索?
蕭昭嚴大驚失色,連連搖頭,“這怎麽可能?!陸無悠她親手将肅王拉下太子之位,又力助殿下得皇上歡心,怎麽可能……如今再去扶植肅王?!”
……她腦子有病吧?
最後半句話,這位吏部尚書顧及着自己的身份,還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淵王默,又細細想了片刻,面色才漸漸恢複如常,“也對,看來是本王多疑了……”
蕭昭嚴也微微松了一口氣,“殿下,肅王背後的勢力雖不可能是危樓,但也不可小觑,咱們還需多加留心。”
“嗯。”淵王緩緩攥緊了手,“本王會繼續派人潛入并州肅王府。”
既然有勢力相助,他便更加不會放過自己這位四哥了。
===
暮春初夏,正是萬類競綠的好時節。
陽光暖暖的,卻并不刺眼,夕晚堂的庭院內已是綠樹成蔭,地上灑滿了斑駁的枝影。
南牆那裏種了海棠數株,雖已不如初春時那般嬌豔明媚,但卻也一簇簇迎風峭立,楚楚有致。
屋內,一女子半靠在在窗邊的軟榻之上,身着玉色煙蘿竹葉半袖,月白素面中衣,下面也配着一襲寬松的月色緞裙,只有裙角上繡着幾只穿花的蝴蝶。
她未绾長發,任由它四散在身側,甚至有幾縷蜿蜒進了衣領之中,面上的妝容又十分素淨淡雅,一眼望去,便能瞧出些病恹恹的虛弱之感。
“阿嚏——”
顏绾驟然打了個噴嚏,一雙潋滟的桃花眼微紅。
唔,不會裝病裝的真病了吧_(:3ゝ∠)_
她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擡眼朝窗外看去。
院中樹蔭遮掩的角落裏,軟軟穿着一身粉嫩的衣裙,柔軟的長發在腦後束了個簡單的馬尾,眼上系着薄薄的白紗,看上去再沒了上元節初遇時的怯懦,反倒隐隐多了些英氣。
這英氣……
就要歸功于無暇和顧平了。
他們倆現在輪流着教軟軟武藝。
“嗖——”
只聽得一銳利的破空之聲,軟軟手執無暇做的小彎弓,五指一松,那包着尖頭的小竹箭便瞬間竄了出去,直直射向了那不遠處和她差不多高的小靶子……
正中紅心!
一旁觀望的豆蔻驀地歡呼起來,小碎步跑到了軟軟身邊蹲下,恨不得将她抱起來,“軟軟好棒!!”
無暇面上只掠過了片刻的驚訝,便又恢複了平日裏的冷若冰霜。板着臉走上前,她兩根手指拎着豆蔻的後衣領将人丢開,“別礙事。”
垂眼看向正滿眼期待望着她的軟軟,無暇有些僵硬的牽了牽唇角,頭一次對這異瞳女孩露出了笑容,“尚可,只是姿勢還有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