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死地(下)
第二十七章死地(下)
“小姐!”豆蔻尖叫出聲。
方才撲了個空還未回過神的無暇驀地扭頭,轉眼便瞧見顏绾腳下一滑朝山崖下栽去,面上的冰冷登時碎裂的一幹二淨,不顧一切朝直墜而下的顏绾飛身而去。
顏绾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死死盯着那漸漸遠離自己的山崖,還有山崖上沖過來卻沒有抓住她的無暇。
躲過了狂蟒之災,卻沒躲過失足墜崖之禍?!
敢情是天要亡她?
就在她內心已經被無數個“哔了狗了”霸屏時,腰上卻驟然一緊,身子竟是落進了一個硬邦邦、卻帶着些暖意的懷抱……
還未來得及思慮更多,那接住她的人便和她一起,直直向幽深的山崖深處墜去,速度快的驚人,讓她本就受了驚吓砰砰直跳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嘩擦——”
突然,一陣刺耳的擦刮聲傳來,兩人下墜的速度漸漸減緩,最後竟是驀地停了下來,腳下是橫斜出的枝桠,纖細而脆弱,而再下面,又是一片不見底的黑暗……
顏绾定了定神,終于驚魂未定的擡起眼,看向正緊緊摟着自己腰的人。
棱角分明而堅毅的輪廓,冷峻的五官,疏闊的眉眼。長發未束,飄搖在寬大的玄色衣袖之上,被山風吹得瑟瑟作響。
側顏襯着那一絲皎皎月色,映上婆娑樹影,顯得有些晦暗不明,但同時卻又恍如戰神,般英氣逼人。
沒有絲毫懸念,在最後關頭縱身下來救她的,是棠觀。
顏绾心頭微微一顫,視線落在棠觀插入山石中的劍鋒上,眸色滞了滞。
所以,剛剛那刺耳的擦刮聲,就是長劍在山崖上劃出的聲響,如今他們之所以停住,也是因為這長劍恰好嵌入了石縫之中,撐住了他們二人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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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小姐!”
“娘親……”
山崖之上,還遙遙傳來熟悉的呼聲。
顏绾額上不斷沁出冷汗,而棠觀則是單手摟在她的腰間,握着劍柄的手已經暴起了青筋,“抱緊我。”
嗓音一如既往的冷冽,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勢。
“殿下……”
不知為何,向來惜命的顏绾竟是有了片刻的猶豫。
正猶豫間,頭頂卻又響起了棠觀低沉的磁性嗓音,夾雜着隐忍,“若不想一起死,就抱緊我。”
顏绾攥緊手,咬了咬牙,還是将雙手環在了棠觀身後,側臉貼在了他的胸膛之上,感受着那一起一伏的呼吸,還有那鋪天蓋地而來的男性氣息。
發髻已然散落,如墨的青絲四散在身後,在山風的吹拂下,和棠觀的發絲糾纏在了一起,然而兩人似乎都并未發覺。
棠觀眉宇微凝,磊落的五官在月色下尤顯寒意森森,但卻被清輝拂去了陰戾,俊朗疏闊。
片刻後,他側頭望了那卡在石縫中的劍鋒,薄唇緊抿,面上掠過一絲凜然,攬着顏绾的手臂漸漸收緊了力道,将她又往懷裏摟的近了些,沉聲道,“你可信我?”
如今這個高度,就算他全力以赴,也不能帶着顏绾用輕功回到崖上。而若是一直懸在這裏,不僅崖上的人很難找到他們,更重要的是,一旦體力耗盡,他們還是會墜入崖底。與其等到那時,倒不如趁着體力還充沛的此刻,拼一回!
顏绾一愣,下意識擡頭又看向棠觀,恰好對上那雙深邃卻清明無比的眸子,仿佛帶着些蠱惑,讓人不由自主的便能深陷其中。
直直望進了那雙眸子的深處,顏绾懸在喉口的心再次劇烈跳動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似的,然而這次卻不是因為恐懼……
“……信。”
下一刻,棠觀便猛地将那長劍從石縫之中拔了出來,兩人伴随着劍鋒在崖壁上劃出的刺耳聲響,再次向下直直墜去。
同樣的高空墜落,甚至持續的時間比第一次還要長,但不知為何,顏绾心裏卻再沒了方才的忐忑煎熬。
感受着那自耳邊呼嘯而過的山風,還有那枝桠劃過肌膚的絲絲刺痛,她始終死死盯着眼前那一小塊玄色暗紋的布料,她的心口竟還漫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胸口仿佛也有什麽蕩漾開來。
月色被頂上層層相掩的枝葉遮擋,崖下的夜色越來越濃重,一片晦暗中,棠觀眸色清冽,始終緊緊抿着唇,垂眼盯着越來越快向上掠過的枝桠。
突然,眸色一凝。
他握着劍柄的手一緊,将全身所有內力都孤注一擲的灌入劍身,硬生生在那堅如磐石的岩壁上狠狠鑿出了一個凹槽。
長劍再次卡在岩壁上,下落的兩人卻因為慣性,狠狠向下墜了墜。被灌入所有內力的劍身再也承受不了兩人的重量,應聲而斷!
“嚓——”
那斷裂的聲響清晰傳入顏绾的耳裏,讓她心裏也是一咯噔,環在棠觀腰間的手驀地攥緊。
饒是沉穩如棠觀,此刻也不由面色微變,反應極快的扔開了手裏剩下的斷劍,在急速下墜的同時,雙腳在岩壁上猛然一蹬,摟着顏绾調整了兩人的位置……
“咚——”
猝不及防,重重落水的響聲。
顏绾驚愕的睜開眼,入目之處卻是四濺的水花。甚至還未來得及思考其他,那冰涼的泉水就瞬間湧進了她的口鼻。
待她好不容易回過神後,登時有種九死一生的慶幸。
幸好,幸好……
不死光環起作用了——墜崖死不了,因為崖下一定有水。
正當她松了一口氣時,一直橫在腰間的手臂卻突然松開了。
顏绾心口一緊,連忙扭過頭,艱難的睜開眼,卻只見一片玄色的衣角劃過,棠觀竟是閉着眼朝泉底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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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一急促的馬蹄聲自長街那頭漸行漸近,遠遠看去,一身着青色長袍、戴着金冠的男子駕馬而來,身後帶着幾個侍從。
朦胧的月色下,男子面若冠玉,五官甚至比尋常女子還要俊秀幾分,看上去十分年輕,一雙澄澈的黑眸戴着少年獨有的單純幹淨,在微涼的清輝下閃着爍爍光華,耀如璞玉。
“籲——”
行至一處府邸前,年輕男子勒緊了缰繩,穩穩的停了下來,翻身下馬。
府邸門外,早有仆從等在那裏。府門上方,懸着一塊金絲楠木匾額——“璟王府”。
“王爺……”一老仆迎了上來,面上雖帶着喜色,但卻也掩不住感慨,“您回來了。”
年輕男子正是被晉帝打發去為太後守陵三年的璟王棠遇。
棠遇也微微紅了眼,擡頭看了一眼那在夜色中黯淡的“璟王府”三字,想到自己這些年的遭遇,再想起自己在皇陵聽到的消息,他攥緊了手,嗓音壓低,“是啊,回來了。只是……四哥卻走了。”
畢竟年輕,那話中的不平之意昭然若揭,沒有絲毫掩飾。
“王爺,安王世子和陵公子聽說您今日回京,早就來府上了,此刻正在書房……”
老仆垂眼,話還未說完,眼前便拂過一片衣角,再擡頭時,棠遇已經疾步朝內走去。
棠觀、棠遇與棠清平兄弟三人幼時便常在一處,後來長大更是同窗同室,關系最是親厚。而拓跋陵修雖為北燕質子,但卻與棠觀志趣相投,在京城為質的這些年多虧了棠觀等人的照拂,所以也成了三人的摯友。
棠遇風塵仆仆的走到書房外時,棠清平與拓跋陵修正聽到他回府的消息,匆匆迎了出來。
“阿遇。”棠清平一身紫色錦袍,俊容柔和,嘴角含笑,眸底也難得露出了些明顯的情緒。
“璟王殿下。”拓跋陵修先是拱手行禮,而後才直起身,淡金色的眸子裏難掩好友重逢的激動。“都說士別三日,便非複吳下阿蒙。如今一別三年,阿遇果真不再是當初那個只知道跟在我們身後叫哥哥的孩子了。”
“陵修。”一聽這話,棠遇竟是紅了眼眶,隽秀的面容平添一絲稚嫩。
眼見着棠遇撇了撇嘴角像是要哭的模樣,棠清平唇角的弧度倒是勾了勾,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