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弗蘭西斯态度非常強硬。
他剛看過傅寧送來的那兩個試驗品的訓練成果,對此他非常滿意,剩下的那些試驗品,他勢在必得。
弗蘭西斯又重複了一遍:“我要所有的試驗品,全部醒來。以此來當交換零下落的條件,傅教授同意嗎?”
傅寧漆黑的眼睛一片沉暗,他笑道:“看來那兩個試驗品表現的不錯,弗蘭西斯大人對她們很滿意。”
弗蘭西斯點頭:“确實滿意。”
結果證明,他當初力排衆議,和傅寧合作培育“人形兵器”的計劃取得了重大的成功。
傅寧:“只是不知道如果和‘零’相比,是她們更讓弗蘭西斯大人滿意,還是‘零’更讓弗蘭西斯大人滿意?”
弗蘭西斯回答:“和‘零’比尚顯不足,不過假以時日,想必也不會出現太大的差別。”
他有完善的計劃,零當然是最讓人驚豔的一個,她太優秀了,放在別的隊伍都不太合适,會對其他士兵造成沉重的壓力,而訓練好的那些試驗品也需要一個領袖,需要有一個人充當最鋒利的刀尖,零毫無疑問是最合适的人選。
弗蘭西斯雙手撐在桌面上,上半身微微前傾。隔着虛拟的投影屏幕,都讓人覺得如山的壓力撲面而來。
他大度的放寬時限:“如果傅教授暫時無法抉擇的話,可以慢慢考慮,日後再作答。”
傅寧閉了一下眼,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是一片冰寒。
那些試驗品每一個都是他的心血,如果沒有“零”的存在,他幾乎以為那就是人類所能達到的完美極限。
傅寧知道把她們交出去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這個後果他早已預想到了,他本來并沒有打算現在就啓用她們。
但是,“零”對他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他完全不用考慮,就在這成千上萬的試驗品和她之間做出了選擇。
傅寧點頭:“可以。我同意。”
那雙看着弗蘭西斯的黑亮眼睛毫無感情,似乎答應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弗蘭西斯眸光微動,他似乎有些意外,問:“傅教授不再考慮一下?”
傅寧立刻回答:“不用考慮了,我同意。”
接着又問:“弗蘭西斯大人對此有時間限制嗎?”
弗蘭西斯扯着臉皮笑了一下:“沒有。”
他本來是有的,但是看到傅寧的反應又沒有了。
他答應的太幹脆,顯然零在他心中的地位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高。
他會比自己更迫不及待想要早一點達成這個交易。
弗蘭西斯想起那張美麗的略有些張揚的臉,忍不住心中微微一動,這麽美麗的瑰寶,确實值得傅寧癡迷。
可惜,現在零是自己的了。
進入他手中的東西,還從來沒有讓出去過,誰也不能讓他開這個先例,李格非不能,傅寧當然也不能。
傅寧切斷和弗蘭西斯的聯絡,直接聯系了杜绮雯和艾克,什麽都沒有解釋,直接發給他們一份配方,讓他們開始制備新藥。
他馬不停蹄地交代完所有的事項,拿起外套就出了門,駕駛飛機前往帝都大學的實驗室。
既然已經答應了弗蘭西斯的條件,他就不習慣在無謂的原因上再浪費時間。
帝都大學實驗室。
透明的球形玻璃培養皿中,連接着淺黃色液體的針頭緩緩刺入實驗體的下颌內,針劑注入它們體內,迅速被不停流動的血液帶到全身各處,刺激周身的神經系統。
一陣微弱的響聲過後,裏面的培養液排出,這是試驗品被工作人員擡出來,一人一個,轉入休眠倉內,送上了飛機。
傅寧的辦事效率非常高,當天晚上就把弗蘭西斯要的東西送到他的面前。
一排排的休眠箱擺在弗蘭西斯面前,透明的箱蓋打開,露出一張張和零一模一樣的臉。
因為低溫休眠,她們的身體處于低耗能狀态,呼吸微弱得幾乎不存在,但是緩慢的心跳,還有起伏不定的腦電波表示,她們只是處于休眠狀态,已經有了生命體征,有了思維能力,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弗蘭西斯非常滿意,按照規定,給了傅寧應有的回報。
上一次因為漫漫的出逃,暴露了安那奇總部所在的位置,弗蘭西斯趁機派人混入了安那奇的其他據點,雖然接觸不到機密信息,但是該據點內有沒有人來還是能打聽一二的。
弗蘭西斯把零現在所在的位置交給傅寧。
“這裏是安那奇的一處重要據點,戒備森嚴,我們的人一接近就會被人發現。據點外面有嚴密的靜磁屏蔽,無法接收和發射信號,所以裏面的情況我無從得知。”
“希望傅教授有辦法和零取得聯絡。”
弗蘭西斯大人此舉頗有奸商風範,用零的位置信息不但換來了傅寧手中的所有試驗品,還換來了傅寧這個免費的勞動力,義務幫他和零取得聯絡。可謂是一本萬利。
傅寧面無表情地任他利用。
他不介意被人利用,他只在乎自己能否達到目的。
漫漫有良好的生物鐘,即使昨天晚上折騰了半宿,第二天依然醒了個大早。
天色還未大亮,清晨的微光從窗戶外灑進來,照到床邊的地板上。
漫漫一睜開眼就對上了霍華德那雙溫柔的眼睛,似乎蕩漾着整個森林的綠色。
看到漫漫醒來,霍華德立刻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暖暖,你真好看,睡着的樣子也好看。”
漫漫有些朦胧的神智瞬間清醒,霍華德的膚色非常白,似乎有些缺乏黑色素,比漫漫還有白兩個色號,因此眼睑下的青色就顯得格外明顯。
她有些不是滋味地問:“你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霍華德眨了一下眼睛,毛絨絨的睫毛一顫一顫的,“我只顧着看暖暖,忘了。”
漫漫心裏一酸,這個傻瓜,他盯着自己看了多長時間啊?!
漫漫佯怒,把他按回床上,“不許再鬧了。睡覺!”
霍華德趁機提出要求,“暖暖看着我睡。”
見她遲疑,立刻抛出一句:“要不然我就不睡了。”
漫漫氣結,惡聲惡氣地用被子蒙住他的頭,狠狠敲了一下,“快睡,少廢話!”
霍華德在被子下面露出了一個微笑。
他有的是耐心,既然暖暖只喜歡喬爾,那就徹底愛上喬爾吧。
愛上了喬爾,就只能選擇愛上霍華德。
過了一會兒,床上的人呼吸變得舒緩,似乎已經睡着了。
漫漫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讓他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他果然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做着美夢,臉上尤帶着一抹微笑。
漫漫出神的看着他的睡顏,伸出手輕輕撫摸他頭頂柔軟的卷發。
這是很久之前,在九坪的時候漫漫最喜歡做的動作。
霍華德閉着眼,裝出一副睡熟了的模樣,感受她溫柔的愛撫。
一直過了很久,他聽到她低不可聞的聲音:“喬爾,不要喜歡我了,我不會背叛哥哥的。”
“這是我為哥哥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我一定會做好的。”
霍華德覺得自己仿佛被劈成了兩半,一邊寒徹入骨,一邊滾燙灼痛。
身邊的人很快離開了,他聽到了房門開啓又關閉的聲音。
房間裏只剩下他一個人,安靜得有些讓人心慌。
霍華德睜開眼,打開手上的智腦,直接接入監控系統,上面出現了漫漫的身影。
現在是大白天,到處都是人,她當然不可能有什麽行動,但是霍華德能看出來,她在有意無意地摸清楚這個莊園的底細,她每到一個地方,對監控系統都格外留意。
霍華德就這麽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漫漫對監控和偵查系統的留意只是假象,她的主要目的是找到弗蘭西斯口中的間諜,自己是明面上的間諜,還有一個隐藏在暗中,是暗處的間諜。
漫漫一直在等他來找自己,但是一直沒有等到,看來需要她主動去找他了。
她一邊走一邊觀察,如果自己是一個間諜的話,想要混入如此危險又戒備森嚴的地方,會用什麽樣的身份呢?
漫漫身份特殊,無論到什麽地方,只要不離開這棟房子,不涉及到機密信息,都沒有人阻攔她。
武器庫不行,太重要了,不會用新人。
清潔人員?這幾乎是間諜的套路身份,也不太可能,霍華德對流動性大的人員排查得會更仔細。
那些美麗妖嬈的少年們?也不可能,自古以來美色最容易讓人松懈,對這些美少年的排查也會非常嚴密,而且間諜嘛,不會選擇長得太紮眼的。
難道是廚房裏的人?也不對,事關食物,這麽重要的東西一定會慎之又慎。
究竟會是什麽人呢?
漫漫站到一扇窗前,望着外面修剪花枝的家用機器人出神。
突然,她想到了,有一種人,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對象。
那就是,修理家用機器人的修理工。
這個莊園很大,除了房間內部,外面還有大片的草地,後面據說還有一小片樹林,這麽大的面積,一定需要很多清潔機器人,有這麽多的機器人,一定需要定期的保養護理,出了問題還要維修。
這裏一定有這麽一個人。他完全沒有存在感,最不容易被人想起來,因為幾乎不與內部人員接觸,所以排查的時候也不會很嚴格,只要有一個完美的技工身份,就很容易混進來,,而技工這個身份,對弗蘭西斯來說輕而易舉就能憑空捏造一個。
如果是他的話,确實沒辦法主動聯系自己——一個技工,根本就沒有接觸到自己的機會。
這個人,将是她第一個需要試探的目标,也是希望最大的一個。
想明白之後,漫漫神色如常地又看了會兒窗外的景致,繼續“視察”這棟房子。
漫漫站的這會兒不可避免的引起了霍華德的懷疑,他将監控畫面切換到外面,外面只有零零散散的小鳥在啄食草地上的蟲子。
那群忙碌的清潔機器人被他理所當然的忽略了過去,畢竟它們極為笨重,是最沒有技術含量的人工智能。想利用它們逃跑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霍華德猜測,暖暖一定是想要出去了。
他笑了一下,想也沒用,他是絕對不可能放她出去的。
但是喬爾不會拒絕暖暖的任何要求,她為什麽從來沒有要求過喬爾放她出去?
想到這裏,霍華德的瞳孔猛地一縮。
難道,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裝的了?
暖暖那麽聰明,她真的知道自己是裝的了嗎?
漫漫轉了一圈回來,剛好是早飯時間,她剛進餐廳就看到了已經坐下等着自己的霍華德。
他坐在燭光後面,溫暖的燈火沒有給他罩上任何溫暖,反而襯得他的眼神更加深邃冰冷,泛着幽幽的綠光。
看到漫漫,他叫了一聲:“暖暖。”
聲音低沉,大提琴一樣鼓動着聽衆的耳膜。這種獨特的韻律是霍華德獨有的,根本不會出現在喬爾身上。
路漫漫在心裏勾了下唇角,終于不再裝了嗎?
她正發愁怎麽和“技工”取得聯系呢,霍華德就上趕着送契機了。
漫漫臉上溫暖的微笑剎那間退卻,她挂上冷漠的面具,在面對喬爾的時候她不忍心露出,但是面對霍華德的時候,她從來不吝啬自己的冷若冰霜。
她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的意外。
她果然早就知道自己并沒有失憶,喬爾只是裝出來的。
霍華德心裏驀地升起強烈的憤怒,太可笑了,幾個小時之前他還幻想着,自己可以通過喬爾讓她愛上自己,只不過幾個小時而已,現實就狠狠得給了他一巴掌,肆意的嘲笑自己那可憐的演技。
“你早就知道了?”
聲音嘶啞,帶着刺骨的寒意,似乎是從黑暗的地底深處擠出來的。
他還是不死心,想做最後的确認。
漫漫快速的扯了一下嘴角,“如果你說的是‘喬爾’的話,是的。”
霍華德慢慢站起來,垂在餐桌下面的雙手緊握,用力到肌肉都開始顫抖。
他緊緊地盯着漫漫那張平靜吳無波的臉,咬牙切齒的想,哈哈,她早就知道了,看着自己扮演一個愚蠢的白癡來讨好她,一定在心裏肆意得嘲笑自己吧。
明明知道自己是在演戲,卻不拆穿自己,反而陪着自己演,難道是在憐憫自己?
哈哈,這簡直是太可笑了。
霍華德的眼神越來越吓人,仿佛負傷的猛獸,在尋找機會将面前的敵人一口咬死,撕下對方的血肉,生吞活剝。
漫漫平靜的和他對視,不做絲毫的辯解。
嘩啦一聲巨響。
霍華德面前的長餐桌被他一下子掀翻在地,銀制的餐盤、刀叉、燭臺,還有水晶杯,餐巾,剛剛摘下來的鮮花,全都掉到地上,碎的碎,亂的亂。
水晶花瓶跌得粉碎,碎片四處亂蹦,劃過霍華德的手背,也劃過漫漫的臉。
疼痛和鮮血讓他更加瘋狂。
霍華德猛地沖過去,把她按到地上,破碎的水晶渣鋒利得很,一下子刺入她的背部。
漫漫疼得臉色發白,下意識地還擊,霍華德忍着她的攻擊,不管不顧地吻住了她的唇。
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撕咬”更為恰當。
他瘋狂地啃噬着她的雙唇,毫不留情,漫漫豈是讓他為所欲為的性格?她的反擊更加劇烈,血腥味迅速在兩人的口中彌漫。
掙紮和壓制,反抗和進攻,兩個人交換着體位,在落滿了水晶渣的地面上滾動。
異物刺入肌膚的感覺非常疼,但是霍華德根本毫無感覺,他侵入她的口腔,狠狠啃咬着她的唇舌,同時也把自己毫無保護的柔軟送入她的齒間。
血肉的腥鹹讓他眼前一片血光,好想就這麽咬死她,咬死她她就永遠屬于自己,任他是李格非,還是弗蘭西斯,或者是傅寧,誰偶不可能把她搶走,她會和自己融為一體,再也不分離。
但是不舍得。
他會再也無法擁抱她,再也無法感受她的溫暖。
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
鮮血從兩人身上滲出,染紅了如出一轍的白色長袍,最後不知道是誰先停下,總之最後,漫漫已經感覺不到舌頭的存在了。
太特麽疼了!
她覺得霍華德一定把自己的肉咬掉了好多塊!
舌頭都快斷了,一張嘴全都是血沫子。
她親身體會了一下,咬舌自盡是不科學的,疼得要命不說,還根本死不了。
簡直想要爆粗。
霍華德一點也不比漫漫好,他疼得眼睛都花了,但是長久以來的憋屈終于一股腦發洩了出去,身體再疼也擋不住心裏的痛快。
他幾乎是眉飛色舞地沖漫漫笑了一下,想說什麽,但是一張口就是大着舌頭的嗚嗚啦啦。
但是這也擋不住霍華德的興奮,他吐出一口夾雜着碎肉的血沫子,活動了一下麻木的舌頭,笑得充滿惡意。
“既然這樣,那你就重新回到籠子裏去好了。”
他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扯了扯帶着血花的長袍,走到漫漫面前,彎下腰,居高臨下地對她說:“……繼續去過上個廁所都要求我的日子。”
漫漫喘着氣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冷笑一聲:“你放心,這次我死都不會求你的!”
“哈哈哈!”
霍華德仰頭大笑,渾身是血的模樣有些癫狂。
他碧綠的眼睛裏閃爍着幽光,大贊一聲:“好!有骨氣!”
然後一彎腰,做了個紳士的“有請”的姿勢:“請吧,漫漫小姐。”
經過兩個人的一場“唇槍舌戰”,原本一片狼藉的地面竟然幹淨了許多——水晶渣都被兩個人滾到自己身上去了。
漫漫被重新關到了籠子裏,霍華德故意折磨她,只扔給了她一把鑷子、一卷紗布和一瓶酒精,除此之外連消炎藥都沒有。
漫漫沒辦法,身上疼得厲害,好在時間沒過多久,血液還未凝結。
她咬牙脫下長袍,原本想着用鑷子把渣渣取出來的,但是她看不見只能靠感覺,用鑷子顯然做不到。
她幹脆扔了鑷子,用酒精把自己的手消毒,一點一點地把背後的渣渣摳出來。
疼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擦血用的紗布被她扔了一地,很快就有清潔機器人跑過來整理衛生。很多紗布扔在籠子裏,機器人根本夠不着,只能傻乎乎的一下又一下撞擊籠子,不停地發出聲音。
漫漫本來就疼得咬牙切齒,又被機器人煩得不行,拿起鑷子把面前的機器人當霍華德戳,一邊戳還一邊念念有詞。
她戳了半天,鑷子尖在機器人表面留下亂七八糟的細微劃痕。
戳了變天,她終于消氣了,把籠子裏的紗布一條條地從縫隙裏塞出去,讓機器人全部弄走。
周圍安靜了,漫漫一頭栽倒在地上,捂着疼得不行的嘴巴,瞪着籠子上方的尖角發呆。
機器人有自己的行動規律,工作一天之後會回到一個固定的地方接受檢查和定時保養,确保它們能正常的運行。
那個帶着細微傷痕的機器人到了晚上,也來到了這裏。
年輕木讷的機器人修理師傅一個一個地給它們做基本的檢查,終于輪到了漫漫留下傷痕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