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3)
懂兵。戰場上死得最多的,就是第一次上前線的新兵,如果他第一次上前線居然沒死,那麽等到第二次,你就算打死他,他也是再也不肯上前線的了。
五、革命軍的炮兵,是留日學生程潛在指揮。但是程潛發現這個揮沒法子指,因為革命軍這邊只有山炮,北洋馮國璋那邊的卻是先進的管退炮,單只是說炮戰,就要吃大虧。
以上五條原因中,最重要的是第四條,也就是說有經驗的老兵會躲着,不上戰場……但這條未免顯得太過于主觀,低估了人的能動性。就在總司令部的每個人都在琢磨這一條的時候,湘軍巡防營的老将軍劉玉堂,率領一千多名湘江子弟,趕來助戰了。
有分教,前清老将軍參加革命,武昌學生仔烈血祭國。話說劉玉堂老将軍到達之後,就主動請纓,黃興總算是逮到一個能幹活的人了,當即命劉玉堂部到花園前線,抵禦從仙女山上下來的北洋軍。劉玉堂到達之後,就率隊向北洋軍發起沖鋒,缺德的北洋軍拿機關槍嘟嘟嘟突突這位老将軍,第一次沖鋒的時候,沒突突到,于是劉玉堂再組織第二次沖鋒,正沖之際,不幸被北洋的機關槍突突到,老将軍當場殒命。
劉玉堂是革命軍中最後支撐的力量了,他死之後,黃興的總司令部陷于重重圍困之中,四面八方都是馮國璋的北洋軍。黃興萬般無奈,先将後方的辎重營調上來,作為司令部的衛隊,又找來一百多名學生仔,成立了一支敢死隊,守護在總司令部,如果馮國璋敢上前一步,大家就死給他看。
【16.去南京打游擊】
這仗打得,連總司令部都被敵人重重包圍了。
不是說全國各省均有革命黨往援湖北嗎?比如說來自于廣東由馬超俊率領的華僑敢死隊,他們此時在哪裏?
馬超俊部先是參加了劉家廟對張彪的戰役,張彪不支敗走。等到馮國璋部來的時候,黃興傳檄劉家廟,召華僑敢死隊守護漢陽兵工廠。
漢陽兵工廠用張之泂所創建,這個地方對馮國璋來說,具有着重要的政治意義,拿下漢陽兵工廠,他就可以向朝廷報功了。而對武昌來說,一旦兵工廠有失,就意味着武昌已被合圍,喪失了争戰之先機。
所以黃興才将華僑敢死隊這支強軍,擺放在這麽個位置。
馬超俊臨危受命,将敢死隊擺放在伯牙臺與梅子山,未幾馮國璋的北洋軍大至,雙方激戰整整四天,到了第五天,漢口被焚,學生軍已經全線潰散,馮國璋的軍隊從四面合圍,眼看再不撤走,這支華橋敢死隊恐怕再無幾個人能回家鄉。
就在這時候,黃興來了。
黃興說:同志們好,同志們辛苦了。
馬超俊問:總指揮,我們是否可以撤退?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黃興搖頭:革命有進無退,豈有撤退之理?諸位同志,武漢三鎮,血戰五日,革命軍面臨着諸多失利,漢陽兵工廠為重要據點,萬不可失啊。此次義舉成敗,胥賴此戰,希望廣東同志務再堅守一日,只一日!一日之後,湖南,江西援軍即可到達。
Advertisement
說到最後,黃興已是淚流滿面。
馬超俊被感動了,道:請總指揮放心,不過一日,我們敢死隊保證有進無退,戰至明日等大援至達。
黃興遂離開漢陽兵工廠,草鞋懸壺,渡江而去,到了武昌先去參加由黎元洪所主持的緊急會議。
話說黎元洪這個胖子端的沉穩淡定,漢陽已失,武昌已經暴露在馮國璋的炮口之下,他卻一個字也不透露,而是好整以暇,曰:我們今天開會吧,沒什麽大事,就是想看看諸位,對革命政府有什麽好的建議,軍事方面的建議,政治方面的建議,都可以,有就講出來。
于是與會人員踴躍發言,有獻計如何擊敗馮國璋的,有獻計如何設置新政府機構的,正讨論得熱烈,黃興來到,入座之後,先用了一句成語:漢陽方城為城,漢水為池。然後說道:兄弟我有個想法,跟你們說一下,就是我打算放棄漢陽。為什麽我要放棄漢陽呢?有兩個原因,一是各軍隊不能保持一致,意見分歧太大,攻戰時難以達成默契的配合。第二是敵勢比較的兇銳,是戰是守,我方都明顯缺乏把握啊。所以我已經焚毀糧臺,毀槍炮廠,也免得資敵以用。
聽了黃興的話,衆人方知前線失利,頓時驚呆了。
只聽黃興又說道:既然大家都同意放棄漢陽,那麽兄弟我還有一個好建議,就是放棄武昌。如果黎都督同意兄弟這個建議的話,那麽武昌父老,則可免了炮火之厄,可謂功德無量啊。哦,黎都督顯然沒有什麽不同看法,那麽好,放棄武昌的議案就此通過。接下來一個問題,諸位放棄武昌之後,去哪裏呢,可以跟我去南京,南京那邊革命黨正在行動,我們可以幫助他們,一舉拿下南京,諸位以為我的建議如何?
聽了黃興的話,所有的人都把手放在槍上。如果說這番不負責任的話的人,不是革命領袖黃興,此人鐵定已遭亂槍射殺了。
由于事出突然,黃興的話帶來的沖擊力量又太大,所有的人都呆怔當場,不知所措。好長時間過去,留日海軍學生範騰霄騰的一聲跳了起來:黃興,你這個說話不負責任的大嘴巴,你帶來的人,再加上武昌的革命軍,合在一起都守不住一個小小的漢陽,又有什麽能力攻打南京?而且照你的說法,南京那邊已經有革命黨人在作戰,湖北軍隊再千裏跋涉,到時候能不能保住自己都很難說。而武昌首義,天下共知,全國矚目,若輕易棄守,就意味着我們所做的全部努力,付諸東流。諸位,我希望你們能夠齊進共退,死守武昌,抱有與城共存亡的革命信念,以待天下英豪響應之。
範騰霄說完這番話,在場的所有人全部站起來,熱烈鼓掌,一邊鼓掌一邊冷眼看着黃興。現場的氣氛,說不出來的緊張。
就見黃興一拍桌子:好,衆志成城,那麽武漢我就托付諸公了,兄弟我決率一部,助攻南京。
他說走就走了,居然将馬超俊的華僑敢死隊扔在了漢陽兵工廠。
他不能這樣吧?
他已經這樣了。
【17.敢死隊全軍覆沒】
卻說那華僑敢死隊馬超俊,哪裏會想到黃興竟然會忽悠他?一門心思準備堅守一天,等待湖南陝西的援軍。卻不想血戰了一日,未見援兵,血戰第二日,仍未見援兵,到了第三天,華僑敢死隊多半戰死,彈盡糧絕。兩個懂軍事,最能打的分隊長嚴兆聰,馬福麟陣亡,連馬超俊自己也負了重傷。
援兵在哪裏呢?馬超俊心裏說不出來的困惑。
當馮國璋的北洋軍占領龜山之後,馬超俊終于聽到了确切的消息:
根本就沒什麽援軍,也不可能有什麽援軍。
就連黃興自己,都離開了武昌,聲稱往援南京,實際上是去了上海。
霎時間,還剩餘的敢死隊員們全都憤怒了,這個黃興黃克強,你希望我們死守兵工廠,明說就是了,我們這些海外華僑,舍妻棄子來到武昌,早就把死生置之度外。為國家戰死我們心甘情願,可被黃興你個大嘴巴騙死,這就太不像話了。
憤怒歸憤怒,可這時候大家被敵兵重重圍困,沒地方去找黃興說理。于是馬超俊決定:突圍!黃大嘴巴要求我們堅守一日,我們卻是堅守了整整三日,大半人已經戰死,他們死而無怨,但我們這些活着的人,要想辦法沖出去——沖出去後找黃大嘴巴說理!
于是馬超俊将所有的人組織起來,步步血戰,殺到江邊觀音寺,奪得小艇十幾只,衆人上船之後,橫渡長江,這時候缺大德的馮國璋部人馬全都出來了,蹲在江岸邊,拿渡江的華僑敢死隊當活靶子打。可憐船上的敢死隊兄弟,連躲都沒個地方躲,一任馮國璋部的士兵蹂躏。堪堪船至江心,已經脫離了靶場射擊的範疇,衆人剛剛舒口氣,卻突聽空氣中異響大作——嗖,丢他老母仆街仔!北洋軍竟然拿敢死隊的兄弟們練習炮擊。
轟!每一發炮彈落在江面上,掀起的水柱,都會将幾艘小船掀翻,坐在船上的馬超俊,眼睜睜地看着與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落入水中,徒勞的掙紮,伸出手來呼救,混濁的江水翻騰,落水兄弟很快喪失了掙紮的能力,随波逐流,葬身于黃鶴樓下。
淚流滿面。
這就是革命!
【18.我們成功鳥】
漢陽兵工廠之戰,馬超俊的華僑敢死隊,所餘者不足20人。差不多算是全軍覆沒了。
過江之後,來到了武昌漢陽門,猜猜守在城樓上的是誰?
首義元勳張振武和蔣翊武。
這倆人最早策劃革命,并分別在自己設置的新政府中擔任了軍務部副長和理財部副長,雖然官職都不小,可是他們都無法取代前者何錫番、張景良或是姜明經等人的角色,這就難怪姜明經躲在老鼠洞裏還要發出嘆息了。
蔣翊武張振武急将馬超俊的殘餘人馬接進城,派人護送至武昌都督府,黎元洪飛奔出來相迎,連聲感謝這些為武昌流血犧牲的異鄉人。馬超俊堅持着報告了全部的作戰經過,黎元洪再次代武昌父老,向諸位表示感謝,并嘉獎備至,然後安排他們去休息三日。
三日後,馬超俊出來,忽見黎元洪愁眉不展,猶如沸水中的蝦子團團亂轉,于是馬超俊就問:大都督,又有什麽緊急軍情嗎?
黎元洪點頭:沒錯,剛剛接到消息,朝廷已将瑞瀓革職。
馬超俊:瑞瀓是哪個……對了,就是前清的湖北總督,他被革職是好事啊,大都督何必愁成這般模樣?
黎元洪跺腳:瑞瀓被革職,這就标志着朝廷已經對武昌失去了耐性,要下毒手徹底解決武昌。
馬超俊問:如何一個徹底解決法?
黎元洪道:派海軍上将薩鎮冰,率兵艦往援,目前薩鎮冰的兵艦泊于漢口下游,準備以巨炮轟擊武昌,此消息已經傳開,此時城中人心震恐,人人都以為最後的時日已經到來。
馬超俊騰的站了起來:這的确是個壞消息,我久在海外,知道兵船巨炮的厲害,若然是薩鎮冰真的開炮,則武昌殆矣。
黎元洪慘笑道:辦法也不是沒有,我在北洋學堂就學時,薩鎮冰是我的老師,有此師生之誼,我打算寫封書信給薩鎮冰,曉以大義,勸他反正……可是又找不到個人,敢于冒險前往送信。
馬超俊心想,拜托,黎大都督,你就別忽悠了,你武昌城中這麽多的人,還找不出來個送信的?你無非是看我馬超俊人老實,連黃興都能忽悠了我……心裏不忿,嘴上卻不由自主的道:黎大都督休慌,你這封信,我馬超俊來送。無非是一死報國,我馬超俊何所懼哉?
黎元洪大喜,然後又皺起眉頭:馬兄擔當大義,黎某欽服,只不過……馬兄你打算如何登上薩鎮冰的兵艦?
馬超俊道:此事易爾,只要找一艘停泊在漢口的外國商船,就能夠辦到。
黎元洪大喜,立即吩咐人替馬超俊準備飯菜床鋪,等馬超俊吃飽睡足,到了晚上就帶着信出發了,先用了小劃子偷渡長江,到了漢口的租界,馬超俊找到了一個老鄉,托老鄉向怡和洋行借了一艘小火輪,招商局的一名職官黎玉山陪同馬超俊,向着薩鎮冰所乘坐的海圻號旗艦駛去。
小火輪上挂的是英國旗,所以軍艦未曾阻拒,等接近旗艦的時候,船上的士兵詢問小火輪來意,馬超俊回答:特來與薩軍門送信。
軍艦允許馬超俊登船,上去之後,立即被全副武裝的士兵所包圍,經過周密的搜身檢查,一名副官喝令馬超俊交出書信。馬超俊斷然拒絕,曰:我攜帶的是機密要件,必須面呈薩軍門。副官回去禀報,稍後回來,押着馬超俊去見薩鎮冰。
薩鎮冰的模樣極是奇特,滿臉的胡子,都打着虬卷,單只瞧模樣就威風凜凜,馬超俊欣賞過薩鎮冰的容貌之後,這才取出書信,雙手呈交。薩鎮冰接信時,馬超俊看到信封上寫道:丁文夫子大人……全然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薩鎮冰看了信之後,就開始了嚴肅的思考,這個思考居然是個長考,竟思考了整整三個小時。在這期間,馬超俊在一邊屏息等候,一聲也不敢吭。
三個小時過去了,薩鎮冰的眉宇突然展開,高聲喝道:筆墨侍候!
副官飛快地将筆墨呈上,薩鎮冰當着馬超俊的面,走筆如飛,書曰:
宋卿學弟:示悉,各盡其職,此複。
馬超俊拿到書信,那名接他上船的副官送他離開,下兵艦時,副官揮手,向他擠眉弄眼:替我問家兄好。馬超俊一怔:家兄?誰的家兄?波伏浪起,副官的身影已經隐沒于夜色中。
懷着一肚皮的疑窦,馬超俊立即乘小火輪返回,到了武昌都督府,卻找不到黎元洪,一打聽,才知道黎元洪為了避炮擊,将辦公室遷到了洪山寺。馬超俊不由得嘆息:唉,合着別人的命,都是命,就我老馬的命不值錢……牢騷過後,趕到洪山寺,向黎元洪報告。
黎元洪仔細地研究過薩鎮冰的回信,得出結論說:語雖雙關,但無惡意,你不虛此行。
馬超俊報告道:黎都督,我登上兵艦的時候,艦上的炮衣已經脫下,随時準備向武昌方面炮擊,但等我離開時,炮衣又都穿上了,這表明,薩鎮冰已經被說服了,放棄了炮擊武昌的想法。
然後馬超俊用廣東話興奮的沖黎元洪大叫:都督,我們成功鳥!
黎元洪茫然:我聽不懂……你的鳥語。
盡管黎元洪聽不懂馬超俊的廣東話,但事實證明馬超俊的判斷準确無誤。就在次日,薩鎮冰的兵艦駛往下游陽邏停泊,拒絕了朝廷炮擊武昌的命令——這就是舊時代的軍人,他們不重視勝利,只重視榮譽。不重視結果,只重視過程。盡管他們堅信社會的公正性源于規則而非結果,但這仍然無助于他們為大革命的洪潮所淘汰。
但馬超俊還是被黎大胖子玩了,實際上,黎元洪至少找了三路人馬,替他送這封信:一路是由投效海軍人員朱孝先送信,一路是由瑞典人軻斯送信,第三路才是馬超俊。最氣人的是,這三封信都送到了,所以有關送信人目前至少存在着三個版本——哪個版本都對。
【19.四個“缺心眼”的孩子】
饒是馬超俊想破腦殼,他也猜不出薩鎮冰兵艦上的那名副官,與他分手時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要想弄明白這個問題,時間須得拉回到1905年的巴黎。
那一天,孫中山去法國巴黎找清國留學生,勸說他們起來革命。當時有四個孩子,曰:湯芗銘,向國華,王發科,王相楚。這四個孩子最聽朝廷的話,朝廷讓他們往東,他們決不往西,朝廷讓他們打狗,他們決不會攆雞。孫中山居然向他們四個宣傳革命,那可真叫找對了人。
于是這四個孩子商量了一下,兩名出面請孫中山飯局,另兩名孩子趁機潛入孫中山的房間,割開了孫中山的皮包的包皮,盜出革命黨人名冊,立即飛跑到清國駐法國使館,向公使孫寶琦報案。
當時孫寶琦一看這個四孩子,心說這幾個都誰家孩子啊,你們偷盜革命黨人名冊,黨人豈會與你們罷休?再說你們又沒拿朝廷薪水獎金,惹禍上門全無一點利益可圖,聽說過缺心眼的,沒見過這麽缺心眼的。當即将四個孩子吓唬了幾句,自己偷偷将黨人的名冊送回去,在革命黨那裏做了個順手人情。
但事情鬧開了,這四個孩子,在留學生裏就混不下去了,都知道他們缺心眼缺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恥于與他們為伍。于是四個倒黴孩子中的湯芗銘,就繞道去了英國,改學海軍。1909年剛剛回國,歷任鏡清號艦長,南琛號艦長——如此缺心眼之人都做了艦長,可知別人比他更缺心眼。
臨近武昌首義的前幾天,薩鎮冰發現了湯芗銘這個人才,就将他調到自己的身邊,讓他做自己的副官,助手。
可即便如此,湯芗銘也沒必要對馬超俊說:替我問家兄好吧?
有必要,因為湯芗銘剛剛收到大哥的來信,勸說他:早日反正,以立殊功。
他大哥又是誰?
不說你是猜不到的,湯芗銘的大哥,便是湖北君憲派頭子湯化龍。
湯化龍以湖北咨議局議長的身份,暗中與革命黨人勾連一氣,促動了湖北革命軍政府的成立,目前出任軍政府民政長。此人看準了這一次革命肯定成功,鐵了心要将革命進行到底,所以寫信給弟弟湯芗銘,讓他快點配合。
湯芗銘收到哥哥的信,回憶起自己割孫中山包皮,偷盜黨人名冊的事情,知道這是自己唯一能夠翻身的機會了。當即在船上暗暗運動,密謀起事,卻說水員們原本就生活枯燥,早年時全世界的船上,船員都有一個叛亂的怪毛病,動不動就殺艦長宰乘客,就是因為船上的生活缺少足夠的娛樂性,所以人心往往變得極是煩躁。此番經湯芗銘一吆喝,兵艦上的水員登時鼓噪了起來,立推湯芗銘為海圻號中華民國革命軍臨時總指揮,一起去找艦長薩鎮冰鬧事。
艦長薩鎮冰,正背着手在甲板上踱步,思考不在武昌打炮這事對還是不對。忽聽人聲鼎沸,就見湯芗銘率了衆水員,氣勢洶洶而來。當時薩鎮冰嘆息了一聲,曰:小舟從此去,江海寄餘生。卸下一只小艇,順流漂泊遠去了。
此一去,薩鎮冰直接漂泊到了上海。
而湯芗銘卻率了海昕號與清國水師的大隊人馬會合,大家一起浩浩蕩蕩的去了九江。再過不久,湯芗銘就會在黨人李烈鈞的帶領下,重返武昌。
【20.轉折點的到來】
湯芗銘在兵艦上鬧事,而華僑敢死隊隊長馬超俊,他的革命生涯疊現出更加波瀾壯闊的一幕:他和剩餘的華僑敢死隊仍然留守武昌,出漢陽門入漢口,先到黃陂,再戰馮國璋。結果馬超俊被馮國璋逼得步步後退,退到陽邏地方,更為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段祺瑞的軍隊居然也來了。
一個馮國璋就夠讓武昌人民喝一壺的了,再來一個段祺瑞,那還了得?
而最讓馬超俊惱火的是,馮國璋的軍隊分明視他為無物,盡管他一再聲稱華僑敢死隊力戰馮國璋,但實際上馮國璋的部隊是越過他直沖到了後方。等馮國璋的軍隊沖過去後,段祺瑞的軍隊這才出現雙向合圍,馬超俊登時目瞪口呆。
當時馬超俊慌不擇路,搶了一條船順流直下,一口氣漂流到了九江,被九江的水上警察逮到,繳械之後押到都督府。九江大都督馬毓寶,對馬超俊說: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們九江已經宣布獨立了,也革命了。你們是從武昌下來的鐵血軍人,都能打,恰好我這缺少衛隊,以後你們就跟着我吧,薪水你們自己說。
馬超俊說:不要,我們要去上海。
他一定要去上海,是要找到黃興,算一算黃興逛他死守漢陽兵工廠的舊帳。但是馬超俊去了上海之後,遇到的頭一個人并非是黃興,而是他無論如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瑞瀓!
這老兄便是湖廣總督,眼見收複武昌無望,又遭朝廷撤職處分,于是他飛逃入上海租界避難。跟在他屁股嗚嗷嗚嗷追過去的,是成群結隊的刺客——刺客都是由朝中顯貴之家高薪誠聘的,因為愛新覺羅皇族認定了是這家夥無能,拖累了皇家,所以一定要摘下他的腦殼出氣。此後一段時間裏,他将生活在高危狀态之下,直到中華民國成立,警報解除為止。
而在武昌這邊,當段祺瑞出現的時候,标志着時局的演變,進入了一個空前之複雜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