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師徒
距離夜寒拜師已經過去了數日，夜寒一行人也從貴州來到了墨閣，墨閣地處臺州。臺州自古以來便是機巧之術的發源之地，能工巧匠數不勝數，臺州東側的定州盛産鋼鐵，南側的洛州又是洛水交通的中心網點，交通很是便利，所以這臺州便成為了墨閣的大本營。
臺州的首府便是墨陽，它因墨閣享譽中原，墨閣的總部就在墨陽，不過夜寒一行如今卻不在墨陽，他們目前在清水小鎮。清水小鎮是一座距離墨陽不到百裏的小鎮，原本它只是墨陽之外的一處小村子，不過近些年來因為村裏出了幾家大戶，倒是将這個村子擴建成了一個小鎮。
小鎮之中最闊氣的便是朱家，朱家大人原本是一個鐵匠，掌握着一門失傳已久的錘法，碰巧被墨閣的人發現了，之後朱老板便被墨閣請了過去，成為了教授錘法的老師。這地位一下子拔高了起來，身家也越加的厚實，如今這個小鎮有七成的道路和店鋪都是他出資建的。
此時的朱家大院的一處小院之內，道誠老神在在地躺在椅子上，享受着悠閑的時光。就在他的不遠處，夜寒周身空無一物，只是穿着一身短褂，不過卻是滿頭大汗地在原地一步一步地挪着。
“小夜，練了三天了，感覺滋味如何？”
夜寒梗着脖子，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豆粒大的汗珠不住地落下。
“還好。”
夜寒一邊努力地搬起右腳，一邊從嘴中擠出一句回答。
“哈哈，我覺得這滋味不錯，當年我就嘗試過，很痛快。”
“痛快你要不要再試試？”
道誠話音剛落，一道灰色的身影直接落在了道誠的前面，道誠一聽這話，立刻向着後面縮了縮。
“你自己試吧，貧僧沒有興趣。”
時三石頗為無奈地掃了一眼道誠，接着走向了不遠處的夜寒，看着還在努力的夜寒，時三石眼中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不錯，居然能堅持這麽長時間，比起老夫當年都絲毫不弱。”
“是嗎？我記得某人當初示範給我看的時候可是只挪了兩米，小夜用的時間長了點，可三米和兩米好像差距還是挺明顯的。”
“哦？”
時三石回過頭，饒有興趣地看着又湊過來的道誠，冷笑一聲。
“我記得有個禿子好像只挪了一米呀，不知道那個禿子是誰？”
道誠面色一僵，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哈哈大笑。
“夜寒累着了吧，趕緊讓你師父解開你腿上的困龍之術，累壞了就不好了。”
夜寒看着眼前這一位幹淨的不染一絲塵埃的僧人，誰能想到他平時是這樣風趣的一個人，夜寒笑着點了點頭，向着時三石說道。
“師父，我已經撐不住了，把這困龍之術解開吧。”
時三石瞪了道誠一眼，雙手交叉，一道玄妙的符印出現在他的手上，夜寒的雙腿之上，一點點熒光冒了出來，彙聚到符印之上。随後，夜寒雙腿一軟，直接向後倒了下去，時三石急忙伸手将他扶住，攙着他坐在了道誠之前躺着的椅子上
看着夜寒虛弱的模樣，時三石的眉頭凝成了一個疙瘩。
“你怎麽虛弱成了這個樣子，難道我離開的這一天你都沒有歇着，就這樣一直在走。”
夜寒笑了笑，沒有說話，就算是默認了，時三石沒有責怪夜寒，拍了拍夜寒的肩膀。
“你先歇着，我讓下人給你上些吃的。”
說完，時三石馬上回頭向着道誠吼道。
“禿子，我叫你看着我弟子你就是這樣看着的？還愣着幹什麽，趕緊去叫下人上菜呀。”
道誠一瞪眼，就要跟時三石吵上兩句，卻看到時三石打了個手勢，暗示他有事相商。道誠皺了下眉頭，繼續向着時三石吼道。
“你個臭老頭，貧僧就應該把你丢在貴州城，讓你孤獨終老才對，瞪什麽，貧僧扣了你的眼珠子信不？”
說完，道誠一扭頭走了出去，時三石冷哼一聲，立刻追了出去。
“老頭我的眼珠就在這裏，你倒是扣下來呀。”
朱家的宅邸很大，夜寒三人住的是靠近西南的一處小院，出了小院的北門，時三石與道誠便徑直走向了廚房。
“我今天抽空去了一趟萬古樓。”
“去那裏幹什麽？”
“我去查了一下夜寒。”
道誠一愣，疑惑地問道。
“怎麽，你不放心他？”
時三石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寬慰的笑意。
“這幾天你應該看得出來，夜寒是真的接受我這個師父了，昨天我們來到朱家的時候，你還記得他是怎麽稱呼我的嗎？”
“自然記得，他當時就站在大門之前，恭敬地對着朱河那個胖子說‘這是尊師時三石’，我還記得朱河那個胖子當時驚訝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聽了道誠的話，時三石笑容更深了幾分，連眼角的皺紋都柔和了許多。
“你應該明白這對于我來說，是怎樣的意義。我當初四十歲進入江湖，縱情聲馬，快意恩仇。殺我看不慣的人，管我看不平的事，憑我一身的功夫，江湖之大任我縱橫。年輕不懂事，殺錯了太多的人，也管錯了太多的事，做錯了自然有人來管，殺人了自然有人回來尋仇，我不願束手就擒，自然繼續殺。殺得人越多，來殺我的人就越多，來殺我的人越多，我殺的人就越多，就這樣一路走過來。終于江湖上再也沒人敢來殺我了，這時候我才發現，這惡人榜上，我竟然已經成了第一名。”
道誠微微沉默，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拍了拍老友的肩膀，時三石苦澀地笑了笑，繼續說道。
“終于，我還是遇到了打不過的人，肖家第一人跨越九州之地追殺了我數千裏。那一次，是我受傷最重的一次，不過終究還是讓我逃掉了，因為傷勢太重，我不得不隐姓埋名，也就是那個時候我遇到了你們。和你們相交之後我又一次體會到人情的滋味，孤獨的久了便不知道人情的滋味，在你們身邊久了，便再也不想過孤身一人的日子。可是一直隐瞞你們我的身份，我做不到，終于我還是向你們透露了我的身份，你還記得吧。”
道誠愣了一下，嘆了一口氣。
“當然記得，當時除了我和青雲，剩下的所有人都與你割袍斷義，從此再也不往來。”
時三石眼神閃爍着，雙手在微微地顫動，仿佛當初的一幕又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現在還在想，當時若是讓時三石這個人就那樣死了，如今的我會不會過得更加舒心呢？或許吧，現在想想，連他們都無法接受這樣的我，世人又會有誰接受我。雖說我不在乎，不過人老了，總是幻想着兒孫繞膝的日子，還真是折磨人呀。”
道誠哈哈一笑，推了一把時三石。
“你現在有了個弟子了，開心不？”
時三石眉頭一揚，嘴角得意地翹起。
“開心，我太得意的，就沖這個弟子，你這一趟出來的不虧。”
“的确不虧，那你去調查夜寒是因為什麽？”
“之前我只是聽說過夜寒，也只知道他是從燕雲而來，他是什麽人？經過什麽事？我一概不知。我想去查一查，去查一查他的身世，他的敵人，以及他來中原的目的，身為師父，總要為弟子鋪路，要不然還做什麽師父。可是我進了萬古樓之後卻發現生了一件事，以我的權限竟然查不到夜寒，以我的權限查不到的會是什麽人？”
道誠摸了把蹭亮的腦袋，不敢确定地問道。
“什麽人？四大家族？”
“不錯，我位于惡人榜榜首，萬古樓将我列于榜上便要給我好處，否則我憑什麽讓他們把我放在榜上。他們能給的好處便是江湖上的消息，只要不超過我的權限江湖上的消息任我查閱，而我在萬古樓的地位可是與掌櫃相當，我不能查看的人，也只有他們四家了。仔細想一想，夜寒可是姓夜。”
“夜家。”
“夜家，四大家族之中最不講規矩的一家，除了他們家，估計也沒有哪一家會将這樣的天才人物扔在外面。”
道誠搖了搖頭，咧着嘴大罵了一句。
“該死的道遠，竟然不跟我透露夜寒的身世，真是欠揍，回去我一定要教訓他。”
時三石瞄了道誠一眼，咧嘴一笑。
“這話你可敢當着你那師弟的面說，只會在背後偷偷罵他。”
“我在背後罵他怎麽了，你有什麽意見？”
“沒有，我又不認識他，能有什麽意見。不過你确定夜寒夜家人的身份，你的師兄會知道？”
“能夠把《心經》托付給他，你認為我師兄知不知道他的身份？”
“那大概是知道了，夜寒既然是夜家的人，來中原的目的就絕對不簡單，我感覺中原的那些老家夥在下一盤大棋。”
道誠轉過頭，面色古怪地看着時三石。
“大棋，那些老家夥能下什麽大棋，難道說是收複燕雲，可是夜寒在這件事上能做什麽，他只是一個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
時三石低頭沉思了一會，搖了搖頭。
“我也想不明白夜寒到底會有什麽作用，不過從夜寒要做的事情大概可以看出一點來。”
“刀聖之位。”
“嗯，我準備去血神殿那裏一趟。”
“你瘋了！”
道誠吃驚地看着時三石，眼睛瞪得溜圓。時三石擺了擺手，笑着說道。
“想哪去了，我還不會自尋死路去血神殿，血神殿有一夥人來到墨陽了，我要去那裏看一下。”
道誠撫了撫胸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沒發瘋就好，血神殿的人，他們來這裏幹什麽？”
“我怎麽知道？”
“切，那你去墨陽到底做了什麽？”
“要不你去。”
“我去就我去。”
兩人擠眉弄眼、吵鬧打笑地走進了廚房，西南處的小院之內，夜寒摸着手邊的黑刀，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逝。
緩緩地躺下身子，夜寒望着空曠的天空喃喃自語道。
“夜家，血神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