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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2)

頭一緊,因為他不久前才由紫微院回來,失去了他此生最好的朋友雷朔夜。

「因為朔夜與我的交情,我玩得開心,但劉府的宴會是想幫劉府千金找乘龍快婿。」

「那又如何,以你的條件還怕比不上別人?」

「我自然不怕比不上別人,而是劉家小姐入不了我的眼。」

雷道明放下手中瓷杯,輕輕一聲碰撞完全沒有顯示出他心中的憤怒,但他的眼神可是明擺着不贊同,「莫說冉蕙蘭已經死了,若她還活着也配不上你,當初我答應婚事是老三用家主之位與我談條件,如果家主已經是你,自然無法再用這個條件迫使我答應了。」

雷傾天臉上淡漠,再開口已不是兒子對父親的回禀,而是以家主身分的宣告,「父親,如今既然當家掌權的是我,我要娶誰不娶誰,自然不是父親能左右的。」

雷道明可沒有兒子沉着,他立刻拍桌而起,勃然大怒,「你祖父還在,我還在,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

「祖父既然能接受三哥及阮無心……喔!不,祖父都讓她換回本名阮丹荷了,那麽自然也知道不該再随意左右孫兒們的婚姻。父親,容我提醒您,三哥當年是因為有腦傷在身,不得已才由你們安排,對我來說可沒這個問題,小小一個紫微院都敢對抗皇帝指婚了,您想想我身為天莊之主,有什麽身不由己的?」

「你!」

「父親,您還是好好養老,別管太多事,我說了,劉府千金我看不上眼,或許有一天會出現一個勝過蕙蘭的女子也不無可能,只是到時她是不是父親能接受的,我想,父親都要學着接受了。」

看着兒子轉身離去,雷道明知道他們父子的隔閡在四年前就已經存在了,兒子既怨他拖了太久才答應他們的婚事,讓他從此與冉蕙蘭天人永隔,更怨四年前他阻止他深查冉氏兄妹的命案,讓他們兄妹死得不明不白,但雷道明不後悔,因為依兒子的條件,值得跟更好的女人在一起。

雷傾天剛走出父親的院落,就有人來向他禀告軒毓侯來訪,正在大廳等候。

雷傾天頓了頓,才遣退奴人,今早他已經收到線報,雷朔夜帶着他的未婚妻洛棂罂,在郡主的引見下晉見了皇帝,如今雷朔夜會來天莊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已經跟皇帝攤牌了。

這個結果沒有出乎自己的意料,但他意外的是雷朔夜竟然馬不停蹄的到天莊來見他。

崇德皇朝傳帝三百餘年,盛世不再,雖無戰亂,但皇朝之勢已大不如前,在崇德皇朝之中,共有三氏舉足輕重的豪強,尤以雷氏為最。

雷氏的産業幾乎可左右整個皇朝的興衰,連朝廷也不敢得罪,為雷氏産業賜名為「天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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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氏本家掌天莊,旁系尚有三支,各為紫微院、太微院及天市院,三院各有所長,太微院司文,在詩、畫的領域出過不少當代名家,天市院則經商有成,雖依附本家天莊生存,但對天莊來說亦是不可缺少的旁支。

紫微院司武,非但紫微院主武功卓絕,紫微院更專為天莊旗下各部培訓護衛、死士,對朝廷來說,雷氏有了紫微、太微、天市三院,已是令朝廷忌憚的存在,尤其是紫微院的現任家主雷朔夜,可說是皇帝心中又愛又恨的存在。

雷朔夜及他父親兩代在朝為武将,尤其雷朔夜還因邊境戰亂領皇命出征,平定邊境戰亂有功,受封軒毓侯,皇帝不可能不想辦法拉攏雷朔夜。

皇帝想得很簡單,就是為雷朔夜賜婚,将他最疼愛的侄女,郡主虞雪罄指給他,能讓他脫離天莊成為皇帝的親信是最好,若不成,也要讓虞雪罄成為眼線,監視及牽制雷朔夜。

但雷朔夜不肯,因為他愛的女人不是郡主,而是洛棂罂,為此他幾乎與皇帝反目。

雷朔夜是雷傾天最好的朋友,更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會容許雷朔夜将自己置身于危境,所以他施了小計謀,以斷了兩人情誼的代價,換取雷朔夜的平安。

但很顯然的,雷朔夜沒有選擇他為他安排好的路。

雷傾天一進大廳,果然看見雷朔夜、洛棂罂及她的師兄洛琌玥。

雷傾天在主座坐定,看着侍女送上上等茗茶,他招呼他們喝茶,自己卻沒喝,也沒有多說一句,甚至連問他們的來意也沒有。

一般人見到天莊的氣派,應該都是局促的,但在禦醫監學習的洛琌玥,又常出入九皇子的宮殿,他可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一派輕松樣。

至于洛棂罂,雖然知道雷傾天當初并不是真的要毒害她,但她防備他的是另一件事。

雷傾天看着兩人,他們心裏想着什麽,臉上都顯現出來,唯有雷朔夜,那表情複雜難辨。「朔夜……我以為你已經與我割袍斷義了。」

雷朔夜見他還要裝傻,也不急着明言,「家主見到棂罂還活着,一點也不驚訝?」

雷傾天走下主座來到雷朔夜的面前,擡起手指要托起他的臉,這是他的一貫動作。

沒想到這一回洛棂罂攔身在前,還揮開了他的手,「家主請自重。」

雷傾天沒有動怒,只是負手于後,走了開去,「朔夜,我說了私下喊我名字就好,喊我家主,聽了生疏。」

雷朔夜很想肅着臉容,但看洛棂罂那渾身帶刺護衛着他的模樣,他還是忍俊不住,「家主,朔夜的未婚妻不滿意朔夜老是不知輕重,居然敢直呼家主名諱,所以嚴格禁止我再這麽做。」

雷傾天轉過身,微傾身子直視着倨傲的洛棂罂,她若不是這麽有膽識,還真配不上雷朔夜。「洛棂罂,你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活回來了,居然還敢惹怒我,你讓我的朔夜跟我這麽疏離,該當何罪?」

就是這樣,什麽叫「我的朔夜」,洛棂罂娥眉泛怒,她鮮少得見這位偉大的天莊家主,但每次見到他,他似乎都在跟她宣告侯爺不屬于任何女人,只屬于他,這讓她非常不悅,堂堂天莊家主,什麽樣的女人要不到,非得來動侯爺的歪腦筋?

「請家主別再開玩笑了。」

「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洛棂罂,你可知道朔夜是我的初戀,在他救了我的那刻起,我就愛上他了。」

「棂罂問清楚了,家主,侯爺他說了他不是當年救了家主的人,棂罂替侯爺謝謝家主的錯愛,但侯爺他不是您的朔夜。」

「誰救了我我自己知道,更何況朔夜只要是紫微院的人,他就是我的朔夜,本來我們之間的情義是他親手斬斷,如今要接起來的人是他,可不是我。」

雷朔夜知道雷傾天是不會主動開口了,那就讓他來說明一切,「傾天……」

「你瞧,這回可是他自己改口了。」雷傾天對洛棂罂示威。

「傾天,你是想轉移話題吧,我們相識太久,這一招沒有效了。」

「話題都是你們提起的,怎麽說轉移話題的是我?」

雷朔夜走上前,要不是他生得俊美,那番氣勢肯定讓雷傾天不自覺退避三舍,但也因為他沒有退避,下一刻,他就眼睜睜看見雷朔夜擁住了他。

「朔夜,你這麽熱情我都不習慣了,這種事這麽堂而皇之的做不好,你若有興趣,晚上來我房裏,我保準給你一個欲仙欲死的夜晚……」

「家主請自重!」洛棂罂這回的語氣,是壓抑着怒氣的。

雷朔夜擡起手制止她,洛棂罂才悻悻然的退了開。

「我知道你平常非得講那些混話講到我想拆了你的骨頭才肯罷休,但今天我沒時間跟你玩這把戲,我只是不知道該打你一頓還是該好好抱抱你。」

「我選第二個。」

「要我抱你,你是不是該說實話?」

雷傾天推開雷朔夜回到主座坐下,輕啜杯裏的茗茶,看不出來是否在閃躲問題,反而一臉适意,好像真不知道雷朔夜所言何事一般。

「傾天,你為了讓我能和棂罂在一起,想了個可以讓我拒絕皇帝的指婚,又可保住性命的方法,是不是?」

「我記得我是唯一反對你娶洛棂罂的人不是嗎?」他還不松口,是因為他想知道雷朔夜知道了多少,不過看洛琌玥也跟在一旁,他想,雷朔夜應該知道全部實情了。

「你是故意這麽做的,你為了讓皇帝不再忌憚紫微院,唯一的方法就是讓天莊與紫微院反目成仇,可我們是知交,突然反目皇帝不但不會相信,還會認定我們合謀,所以你必須制造一個足以讓我們反目的理由,這才毒害了棂罂。」

「你這段話唯一可信的,只有我毒害了洛棂罂這一句,因為她的确是我毒死的,沒想到她命真大,居然可以活跳跳的在我面前來個河東獅吼。」

「傾天,洛禦醫他全說了。」

見雷傾天望向自己,洛琌玥無奈的雙手一攤,「我一向看不得有人受委屈。」

洛琌玥說的沒錯,傾天是受了委屈,他犧牲自己為他做了一切,而不知道的他沒有深思傾天怎麽可能對棂罂痛下毒手,還無情地斷了他們之間的情義。「你讓棂罂吃的毒藥是假,但我們絕交是真,若不是洛禦醫說明一切,我只會以為棂罂大難不死,被洛禦醫救了回來,對于你,我會只存恨意,這樣你也無妨?」

雷傾天黯然自嘲一笑,但很快所有的情緒又被他隐藏了起來。情緒是隐藏了,可出口的話已不再隐瞞,「朔夜,你真傻,我辛苦安排了一切,就是知道紫微院不脫離天莊,皇帝永遠不會相信紫微院,所以我寧可切斷與紫微院的關系,你這麽做不是又讓皇帝猜疑我們了嗎?」

「那又如何,我跟皇帝說了,他要派幾十個、幾百個眼線來軒毓城我都不怕,因為我并無反心,只要那個眼線不要是一個妻子就好。你說我傻,你自己才傻,天莊與紫微、太微、天市三院密不可分,就是因為這個關系及勢力,朝廷才動不了雷氏,你可知少了紫微院,雷氏內部可能分崩離析,朝廷要動天莊就再也不是難事?」

「你小小一個紫微院都肯為了洛棂罂對抗皇帝,我堂堂天莊,為了紫微院,又怎會怕朝廷的威脅?」

這話怎能不讓雷朔夜感動,也因為雷傾天這份真情意,紫微院只要在他手上一天就會永遠效忠天莊,這才會逼得雷傾天讓洛棂罂詐死,雷朔夜才肯親手斷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傾天,別再做這種傻事了,我們的交情有什麽不能一同面對的,不準你再做這種自以為對我好的事了。」

雷傾天一嘆,知道經過這件事,下回不管天莊與紫微院再因為什麽事而反目,都無法取信皇帝了。「我明白了,希望皇帝這回能懂我們的決心,別再針對雷氏了。」

「郡主也答應幫忙,皇帝看來是暫時相信我們了。」

事情解決,雷傾天那口無遮攔的習性又恢複了。「還好皇帝老了,他屬意的儲君九皇子看起來會是個明君,只要皇帝他老人家去了,我們大概就安保一生了。」

「傾天……」雷朔夜扶額,就雷傾天這不羁的模樣,他要擔心的事可多了,畢竟伴君如伴虎啊!

「別說那麽多了,現在咱們的誤會解開了,你是不是該說到做到,抱抱我?」雷傾天站起身,張開雙手等待雷朔夜的擁抱。

洛棂罂又橫眉豎目地攔在雷朔夜身前,「家主,棂罂在京城也住了好些年,聽人說天莊家主作風沉穩,為人冷靜自持,遇事更是睿智機警,可棂罂不知為何,一直未曾見到這些。」

雷傾天收起雙手仰天大笑,彷佛她說了什麽笑話一般。「洛棂罂,那些都是謬傳,這種謠言你也信?」

雷朔夜知道那不是謬傳,要接任家主,雷傾天肯定付出了一些代價,傳言中的他、在自己面前的他或是過去所認識的他,雷朔夜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實的雷傾天,或許這些都不是他,也都是他,但如今的雷傾天撲朔難捉摸,雷朔夜知道即使是自己,都不是能讓他完全敞開心懷的人了。

他心中肯定有一個重要的人,只有在那個人面前,他才是真正的雷傾天,現在他讓人看見的,只是他想讓人看見的那一面罷了。

「傾天,我帶棂罂回軒毓城後就會開始準備婚事,到時我會派人送帖子來,你一定要來軒毓城作客,參加我們的婚宴。」

看着雷朔夜攬住洛棂罂的腰,一臉的幸福,雷傾天也為他開心,幸福,從來得之不易,他的失去了,就看不得別人也失去,所以他願為了好友犧牲。

如今事情演變至此,雷傾天不得不說這個結果出乎他意料的好,所以這個喜宴,他當然得去參加。

「一定,上回去軒毓城住沒幾天就被你趕回來了,沒能好好玩一玩,這回再去,非得住到我高興為止。」

雷朔夜白了雷傾天一眼,都說誤會解開了,他非得拿那件事數落他嗎?

「是,是我的錯,這回你到軒毓城,我一定會好好盡地主之誼,招待到你煩了膩了,想自己逃回來為止,就怕你天莊事務繁多,放不下。」

「放心,我會把事情處理好,讓自己可以放下天莊,好好的玩一陣子再說。」

雲仙樓,軒毓城裏最負盛名的青樓,樓主錢老板亦是煙花女子出身,幾年前從良跟了一位貴人,可惜夫妻情沒有維持太久,夫君就因病過世了,錢老板做回老本行,開了這間青樓,由于早年的經歷,她認識不少達官貴人,加之她的手腕、身段,成就了她在煙花界不墜的地位。

雲仙樓雖是青樓,但亦有四名不賣身的藝伎,號稱四大金釵,四大金釵之中有兩名舞伎、一名歌伎,以及一名樂伎,各擁有自己的廳室,會定時輪流在雲仙樓表演,四大金釵的表演皆有其口碑,是雲仙樓的重點表演。

她們雖不賣身,但揮金如土只望博得美人一笑的尋芳客還是大有人在,今天是樂伎香君在她的聽風軒彈奏瑤琴。

錢老板接待過很多達官貴人,但從未接待過軒毓城裏最有勢力的男人。

看軒毓侯等三人刻意低調的打扮,就明白他不想讓人知道他來此,只是這軒毓侯不久前才成親,如今應當新婚燕爾,怎麽上她這來了?

不過,在看到軒毓侯身邊帶着一名生得俊美、身材嬌小的美男子後,錢老板立刻猜出了大概。

誰人不知軒毓侯彈得一手天籁琴音,他剛過門的妻子亦是名家,她不難猜出這美公子就是侯爺夫人所扮,而他們選了香君表演的日子來,也是為了香君的名氣吧!

「這位老板怎麽稱呼?」既然侯爺想低調,她便配合,他們選的廂房可以阻擋其他客席的視線,卻不影響觀看舞臺表演,也唯有從舞臺上才能看得見廂房裏的客人,通常是不想曝露身分的人才會選這兒。

「我們兄弟姓田,專程來欣賞香君姑娘的表演。」雷朔夜知道錢老板肯定認出他了,以「老板」來稱呼他,是想表示她會對他的身分保密。

錢老板用絲絹掩口,輕輕笑了,「四大金釵之中,不管是哪一位都不會讓老板們失望的。田老板,我們雲仙樓裏還有觀雲軒及覽月軒的舞伎表演,以及聆雨軒的歌伎表演,如果今日香君的表演能讓各位滿意,請別忘了也擇日來欣賞其他金釵的表演,保證不虛此行。」

錢老板招呼一陣後就離開了廂房,廂房之中除了雷朔夜及洛棂罂,第三個人就是雷傾天。

雷朔夜及洛棂罂的婚宴,雷傾天的确來參加了,也如他所說的在紫微院住了幾日,聽聞軒毓城有一名樂伎名為香君,在軒毓城相當有名氣,他此生聽過最美的琴聲就是雷朔夜所彈奏的,在他心中,連聲名遠播的洛棂罂也比不上,因此倒想看看一名在青樓表演的樂伎有何能耐,所以對雷朔夜說想上一趟雲仙樓,還要雷朔夜陪他一同前往。

雷朔夜聽了覺得無奈,他才新婚,這損友就要拉他上青樓?

雷傾天本欲消遣洛棂罂,說若真相信彼此的感情,就要相信他們只是上青樓去聽曲,并不是去尋歡,沒想到她大感興趣,也想去聽聽那位樂伎琴彈得有多好,她可以女扮男裝前去。

這就是雷朔夜帶着雷傾天以及女扮男裝的洛棂罂前來雲仙樓的原因。

「讓我帶着我新婚妻子一同上青樓,這下你可滿意了?」

雷傾天不置可否,「滿不滿意,要等我看了香君姑娘的表演之後再說,如果她的表演不如你們兩位,我就拆了這雲仙樓的招牌。」

「拆?你真能拆了雲仙樓的招牌,也不一定走得出雲仙樓。」

「就算我天莊在軒毓城作不了主,你可是軒毓侯,我不過拆塊招牌,你會讓我走不出雲仙樓嗎?」

雷朔夜知道雷傾天不是不懂其中的利害關系,而是他尚不知錢老板的背景,所以他向雷傾天解釋,「軒毓城是我的封地沒錯,但維持一座城的富庶繁榮,光靠紫微院雷家是不夠的,錢老板的相好是軒毓城中僅次于雷氏的富戶,他在城中的勢力也僅次于紫微院,我們之間互不侵犯,各守分際。」

雷傾天聽完,捧着心指責雷朔夜,「你這句話刺中了我的心,好痛啊!你現在是告訴我我比不過這軒毓城的百姓,為了不開罪雲仙樓背後的勢力,你會棄我于不顧?」

雷朔夜說得毫不心虛,而且斬釘截鐵,「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喔!你又傷了我一次。」雷傾天做出又受了一擊的動作和傷心表情。

「家主,香君姑娘上臺了,你看是不看,是個大美人喔!」

雷傾天拿起桌上酒壺斟了一杯酒,雖然嘴上說不看,但身體還是轉向了舞臺,「既然是來聽琴的,就不需要管香君姑娘美不美,琴音夠美就……」

雷傾天的話沒說完就止住,惹得雷朔夜及洛棂罂皆回頭看他,沒想到一回頭會看見既憤怒又驚喜,還夾帶不敢置信及各種情緒的臉。

「傾天,怎麽了?」雷朔夜見他異常,開口詢問,下一刻就看見雷傾天起身就要往舞臺沖去。

「蕙蘭……」

「蕙蘭?」洛棂罂不解,舞臺上的應該是香君姑娘,因為她一出現就有客人捧酒對她敬酒,錢老板複述了四大金釵的規矩,四大金釵只賣藝,不賣笑、不賣身、不陪酒、不入客廂。

既然舞臺上的是香君姑娘,為何雷傾天會喚她「蕙蘭」?

舞臺上是唯一能将所有客席看得一清二楚的地方,所以這處廂房的動靜立刻吸引錢老板的注意,以雷朔夜的身分,他能帶來的人想必亦是貴客,但不管他帶來的人是誰,除了天皇老子外,誰都不能在她雲仙樓作亂。

錢老板接着看雷朔夜拉住了好似要沖上舞臺的雷傾天後,知道雷朔夜還知分寸就轉移了視線。

只是錢老板一移開視線,卻看見香君手一抖,幾乎碰落了桌上的瑤琴,她皺起眉頭看着香君怪異的舉止,又看了看雷朔夜廂房裏的那個男人……

莫非是舊識?

香君一向神秘,錢老板也不想多問,會來這裏的,不管是賣藝還是賣身,背後多少都有故事。

她因為自己的出身,所以提供這些可憐女子一個栖身之處,她們想說的,她聆聽,她們不想說的,她亦不勉強。

雷傾天被迫坐了下來,舞臺上的香君亦開始揚琴,洛棂罂這才知道香君何以名聲如此響亮,她的琴藝的确上乘,但真正吸引人的是她彈琴之姿,纖纖玉指在琴弦上撥動,猶如鳳舞翔飛之姿,像是佐以琴韻的舞姿。

「人美、琴韻美、操琴之手更美。」她忍不住贊嘆。

香君操琴的雙手似在瑤琴之上如鳳蝶飛舞,不像是在風月場所的煙花女子該彈的琴韻,雷朔夜心存懷疑,雷傾天看來應是認識這位香君姑娘,可憑她的出身,又似乎不該識得他,但她突然彈起這樣的曲子,是為了掩飾見到雷傾天的激動情緒,又或只是巧合?

雷傾天呆愣的看着舞臺,蕙蘭芳魂已杳,這舞臺上酷似蕙蘭的人真的是她嗎?若她是蕙蘭,她還活着為何不來尋他?又為何會淪落到軒毓城的風月場所?

一曲彈畢,香君照慣例依臺下客人的喜好彈奏曲子,看着珠寶首飾、金銀元寶伴着曲單被送上臺,雷傾天握緊拳頭,不明白若這女子真是冉蕙蘭,她為何寧願過這種日子也不願回到他的身邊。

「傾天,你口中的蕙蘭是何人?」雷朔夜趁着臺上琴音暫歇,問了雷傾天。

「蕙蘭是我未過門就香消玉殒的未婚妻。」

原來家主愛的還是女子啊!洛棂罂這麽想着,但她知分寸,知道這個情境不該多言,但知道他愛的是女子,她還是松了口氣,瞧他對侯爺那樣子,她都要擔心雷家主對侯爺有斷袖之情。

「那你為何對香君姑娘喊蕙蘭姑娘的名字?」

雷傾天凝視着舞臺上的香君,她卻不曾将視線轉向他看他一眼,「因為香君姑娘的容貌與蕙蘭生得一模一樣,像到讓我認為她就是蕙蘭。」

「既然蕙蘭姑娘已逝,那家主怎會認為臺上的是蕙蘭姑娘?」雖然洛棂罂未見過不相幹的兩人能生得一個模樣,但世間事無奇不有,會不會香君姑娘真的只是與蕙蘭姑娘相像而已?

「蕙蘭雖已逝,但我從不曾找到她的屍身。」

「既然未見屍身,你又怎知蕙蘭姑娘已逝?」

雷傾天再回想起四年前的事,仍覺得心痛,「蕙蘭原是天莊世交于府裏的一名侍女,我與她自幼相識,而後私訂終身,本已說定到于府去提親,不料卻逢蕙蘭的兄長遇劫喪生,我心知她與兄長感情甚篤,要前往于府安慰她,将她接回天莊,沒想到于府卻說她因為兄長之死悲痛欲絕,自缢了。」

這事聽來各有解讀,洛棂罂覺得不勝唏噓,雷朔夜卻覺得其中有異。

「蕙蘭姑娘既然已與你私訂終身,卻沒有找你尋求安慰,而是自缢?」

「四年前事情發生當下我悲傷過度沒有發現異狀,直到三哥提點才想到其中異樣,四年來對蕙蘭的死因依然調查未果,我不想懷疑于府,畢竟我們兩家是世交,但我無法否認于府畢竟還是有其勢力,要掩蓋這事不難。」

「你懷疑于府?」

「不管我先前怎麽想,如今蕙蘭尚在,當年的事想必與于府脫不了幹系。」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做?」他有不好的預感,感覺傾天要大鬧雲仙樓了。

「現在,我要先見蕙……香君姑娘,好好與她一談。」

方才見侯爺廂房裏的貴客那模樣,錢老板就知道她得再來走一遭了,果然在香君表演完畢後,她就被請到侯爺的廂房裏。

「錢老板,在下想一見香君姑娘。」

果然。錢老板扶額,是因為她真的頭痛,以她雲仙樓的勢力,軒毓城裏的任何人她都可以不怕,但這位貴客可是軒毓侯帶來的。

「田老板,您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方才就介紹過了,我雲仙樓裏的四大金釵不見客、不陪酒、不賣身、不賣笑……」

「好了,我不想聽到拒絕,我相信你也知道我不姓田。」

既然他說白了,錢老板也不故作無知了,「我知道您是侯爺的貴客,但請您不要為難我。」

「我并不是要讓香君姑娘賣身,我只想見她一面與她談談,請告訴她,我是京裏來的故人,我來自天莊,姓雷。這是勞煩錢老板的謝禮,至于給香君姑娘的,更非凡品。」雷傾天邊說,邊由懷中取出一枚價值連城的玉佩。

天莊,姓雷?加上以侯爺的身分竟還對此人如此恭敬,錢老板想到眼前人應該就是天莊家主,雷傾天。

開門營業,她自然不會把貴客往外推,但雲仙樓規矩一破,未來就會有更多人不遵守規矩,對她來說是一大麻煩,畢竟憑四大金釵的聲名,很多人觊觎着。

雷朔夜知道錢老板的為難,畢竟這樣的聲色場所,若不是立着這些規矩,那四名金釵如何能保得住清白?

「錢老板,請你轉告香君姑娘,如果她不願意見雷家主,我們就走,不加以為難,若她肯見,我們亦會配合保密,不破壞了雲仙樓的規矩。」雷朔夜不卑不亢,是因為知道此時強求必反。

錢老板倒不是真因雷傾天或雷朔夜的身分答應幫忙,而是那句「故人」讓她遲疑,她是唯一知道香君成為藝伎原因的人,而那個原因……會不會與這位天莊家主有關?

最後,她有了決定,「今日不行,香君表演結束後就會休息,如今怕也是已歇下無法見客了,我會代為轉告,可否請雷家主明日再來?」

她彈完琴就歇下了嗎?如果她真睡了,他亦舍不得吵醒她。最後雷傾天只好暫時放棄,「好,我明日再來,請你務必幫忙告知香君姑娘。」

「一定,讓我送三位貴客吧。」

将三位貴客送走後,錢老板重重嘆了口氣,她看雷傾天那模樣,如果明天香君真拒絕了,他又真的會罷休嗎?

只怕不會吧!

錢老板來到香君房裏,她正在拿下發上珠釵、卸去臉上的妝容,錢老板随意地往桌邊一坐,看着香君卻不發一語。

鏡臺前的香君從鏡裏看見錢老板的模樣,主動開口問:「錢老板,你不在樓裏招待客人,來我房間幹坐着是為哪樁啊?」

「香君,你是京裏人嗎?」

拿下珠釵卸去妝容的香君,走到內室的屏風之後,換上尋常的布衣才走了出來,「不是,怎麽突然這麽問?」

「那麽……你認識京裏的天莊家主,雷傾天嗎?」

香君聞言失笑,好像錢老板問了多好笑的問題一樣,「我連咱們軒毓城裏的雷家家主都不識了,怎麽會認識京城裏的天莊家主?錢老板,到底怎麽了?」

「他想見你。」

「雲仙樓四大金釵不見客、不陪酒,他想壞了規矩嗎?」

「他說他是你的故人,要我這麽告訴你,你就會見他。」

「故人?是錯認了吧。」換好衣裳的香君,正為她墨黑色的長發重新绾上髻,沒有多餘情緒,好像錢老板只是在談論別人家的閑事一般,「他把我錯認成誰了?」

「雷家主沒說,但看他的神情……似是情人。」

「情人?」香君走至錢老板面前,笑她在煙花地三十載,怎會不識得男人的把戲,「男人玩什麽招數,錢老板還不知道嗎?這是他為了見我的借口。」

「所以呢?你要我拒絕他?」

「當然,怎麽能壞了規矩。」

錢老板看不出來香君的表情是真是假,但她有一句話說對了,她在煙花地三十載看得多了,就算香君真不識得那男人,他卻不會那麽容易罷休。

「他不會輕易放棄,我猜測很快他就會跟其他男人一樣,一件件金銀珠寶往聽風軒送了。」

「要送就讓他送,反正跟其他男人一樣,發現送再多也見不到我就會放棄了。」

「他和其他男人不同,我有預感他會糾纏你很久。」

「那就讓他送吧。咱們雲仙樓過幾天要到近郊去赈災,天莊那麽富有,不如拿他送的東西去換些糧食分送給災民。」

香君若不是真不認識雷傾天,就是下定決心什麽也不說了,錢老板也決定今天不再追問,「你要回小宅了?」

「嗯,我不放心……」

錢老板怎會不知她不放心什麽,很快結束了話題讓她回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一如錢老板的猜測,雷傾天聽到香君回複并未認識任何京裏人,依然沒有放棄,他說不管是不是他錯認,只想見香君一面。

但雷傾天卻沒有強迫錢老板,造成她的困擾,他只是日日到雲仙樓去,每天為香君帶去一些稀奇的珍玩,每送出一件就要求見香君一面,盡管香君拒絕了,他仍一天天的來,一天天的問,錢老板說了,樓裏很多比香君更溫柔體貼的姑娘,只要他想要,她可以挑最美的姑娘來陪伴他,卻被他拒絕了。

雷傾天本就不是性好漁色之人,樓裏的姑娘再美都吸引不了他,他想見的就只有香君,所以即便被拒絕,他也只是托錢老板把禮物給她後就離開,說他隔日再來,希望香君姑娘能考慮見他一面。

直到第十日,天還沒黑香君就來到雲仙樓,昨日是她輪值表演,她可以看見雷傾天坐在隐密的廂房裏,喝着酒、聽着琴、望着她,他的确執着,錢老板說她曾想幫他介紹其他姑娘卻被他拒絕了。

原本,香君想讓雷傾天繼續送禮,反正不用陪客就可以收禮,還不好嗎?

可是最終她還是改變了主意,她告訴錢老板,她允了與雷傾天見面。

雷傾天一踏進雲仙樓,本來準備好要給香君的珠簪都還未送出去,就見錢老板自己迎上他。

「雷家主,為了避免其他客人仿效,請您先離開,出了雲仙樓之後往右拐,會有一名小厮為您領路,要委屈您由雲仙樓的後門入內。」

「後門?」

「香君願意見您了。」

雷傾天欣喜不已,立刻應允了。錢老板看着他的模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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