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說破
林淵帶了披風和坐墊來,帶着寵溺的笑:“我就知道你沒準備,女孩子可得好好愛惜身體。”他把披風給瑞應披上,坐墊放在石凳上,兩人才坐下。
瑞應心上沉重,許久不曾開口。
林淵笑道:“有什麽話對我還不能說啊?莫非是有了心上人?”
瑞應擡頭看他一眼,道:“我還沒和哥哥說過小時候的事,不知道哥哥想不想聽。”
林淵一愣,道:“你小時候的事?不是不記得了嗎?”
“記得的,”瑞應嘆了口氣,“只是不願意想起,所以說不記得。”
林淵點點頭,他明白這種感覺,因為回憶太糟糕,所以不想去觸及。自己也是如此,很多小時候的事,明明很清晰,他卻寧願忘記。
瑞應眼神放空,說起小時候的事:“我出生的時候,我娘就難産去世了,我爹心疼我,就把我帶在身邊撫養。半年之後,姨娘生下庶弟,我爹對庶弟并不上心,這讓姨娘很是不滿。但是她想扶正,所以沒空理會我,鑽營怎麽搏出位。可我爹也不是傻子,定了官宦人家的小姐做繼妻,繼母進門當月有喜,可我爹還是一門心思的教養我。這讓姨娘和繼母都覺得不妙,好在繼母為了保胎沒有如何,但姨娘卻開始害我。
她先嫁禍我的乳母偷盜,把她趕出府又派人殺了她!然後給我尋了一個新的乳母,那乳母總是不給我吃飽,每次我爹見我的時候,她就偷偷掐我,做出我一見我爹就大哭的跡象。
我那時候一歲多,已經有些會說話,但是口齒不清,就算告狀也說不了什麽。可是乳母卻怕我說她壞話,故意用燙水燙壞我的舌頭,讓我開不了口。
府裏接二連三出現怪事,一切的矛頭都指向我,以為都是我帶來的災禍。然後有一天,有個道士說我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如果繼續養在家裏,對家人都有妨礙。
我爹動了送我走的心思,哪怕我幾個哥哥都阻止,但是有姨娘的枕邊風,加上繼母有了女兒,生怕我的地位危及她的女兒,便沒有阻攔。而我爹不知怎麽,竟覺得如果沒有我,興許我娘就不會死,下了狠心把我送去了庵堂。
庵堂由姨娘管理,裏面的尼姑整日欺辱我,不讓我吃,不給我穿,拼命讓我幹活兒。若不是大哥時常去看我,我或許根本等不到逃出尼姑庵的那日。”
林淵靜靜的聽着,從一開始的義憤填膺,到最後心下了然。他憤怒于瑞應父親和姨娘那般對待她,到後面越來越和某個人家的事相符,心裏忽然起了驚濤駭浪。
可他還是下不了決心,他期望瑞應給他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前段時間,我二哥找到了我,帶我去見了我爹和大哥三哥。”瑞應把目光落在林淵面上,說道:“若不是你和王爺發現了我,也許我會凍死,當王爺救了我之後,我發誓再也不要記起年幼之事,我寧願以一個新的身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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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也看向她,目光沉痛,表情悲憤,他緩緩說道:“那麽,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繼續當你是瑞兒,還是……權瑞應!”
瑞應閉上眼,淚珠滾滾而落,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
“哥哥……”她嗫嚅,卻被他打斷。
“別這麽叫我!我受不起!”林淵冷笑起來,“你的大哥是工部侍郎,內閣學士,人稱小閣老!你的二哥是兵部侍郎,赫赫有名的大将軍!你的三哥是名滿天下的探花郎!我?我算你哪門子哥哥!為什麽?為什麽你非得是權峰的女兒!”
瑞應望着他赤紅的眼睛,忍痛說道:“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想做他的女兒!你們所有人都恨他,罵他是奸相!我不想做奸相的女兒,哥哥,我寧願是你的妹妹啊!我想留在你們身邊,我不想回到那個吃人的地方去。”
林淵知道,一個人選擇不了她的出生,可他還是接受不了,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是自己痛恨之人的女兒。
“去留我做不得主,這裏是王府,你看王爺可會留權相的女兒在這裏。”林淵冷冷的說道,他想起昨日傍晚,瑞應滿面是淚的從王爺的書房出來,想來是被王爺拒絕了。“王爺沒有答應吧?所以你今日才來找我,我告訴你,不可能!你回去,回你的權相府,當你的大小姐去!”
“哥哥!”
林淵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望春亭,任憑瑞應在他身後如何聲嘶力竭的呼喊,他始終沒有回頭。
楓葉層林盡染,清明湖平靜無波,遠處秋風漸起,涼意來襲。
瑞應回到自己的院子,權祐正等着她,驚見她的模樣,忙問何事。瑞應哭道:“他知道了,他們都知道了。”
權祐聽了她所說,嘆道:“知道就知道了,王爺不也知道我的身份,不還是留下我了。不過,你是女孩子,有所不同。”
“有何不同?無非是我無功無利罷了!”瑞應怒道,“他們願意留下你,因你有戰功,有官位,而我什麽也沒有!他們恨的不是我身為權相的女兒,而是我身為權相的女兒,竟毫無利用價值!”
權祐怔了怔,搖搖頭說:“我覺得王爺不是這樣的人,林淵也不是。”
“二哥哥你怎麽幫着別人說話!”瑞應滿心委屈,幾乎又要哭。
權祐忙道:“好了好了,先不說這個,大嫂要見你。”
瑞應眼前浮現出一個長相普通,拿着撥浪鼓逗自己的少婦,擦了擦淚,點頭說道:“見吧,早晚都要見的。”
次日上午,權祐就帶着瑞應去了重修後的清心庵,還道:“外人都以為清心庵還是原來的清心庵,在這兒見面,不會讓人懷疑。”
瑞應什麽都沒說,進了禪房,只見裏面除了大嫂蔣氏,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和一個五六歲的女孩兒。
蔣氏還是那個模樣,只是年紀漸長,沒了年輕時的活潑,變得穩重,也變得沉悶。
“這就是小妹吧?你可還記得我?”蔣氏含笑說道。
瑞應行禮:“見過大嫂。”
蔣氏激動的點點頭,用帕子掖了掖眼角的淚,把一雙兒女推過去,說:“快叫姑姑。”
待兩個孩子行了禮,好奇的看着瑞應,蔣氏才說:“這是你大哥的兒子桂哥兒,今年十二歲。這是你大哥的女兒盈盈,今年才五歲。”
瑞應望着自己的兩個內侄,這才露出微微的笑,道:“出來的急,也沒帶見面禮。”
蔣氏忙道:“都是自家人,不拘那個。好了,嬷嬷先帶哥兒姐兒出去玩,我有話要對小妹說。”
打發了兩個孩子,蔣氏拉着瑞應的手道:“小妹,你可怪過我?”
“大嫂說哪兒的話,您對我的好我都記着,怎會怪您?”瑞應嘆道。
蔣氏說:“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你也別怪你爹,好不好?我知道我沒身份說這個話,可是,你哪怕是看在你大哥的份兒上,回來吧!你不知道你大哥……這些年為了尋你,夜夜睡不着覺,說他對不起死去的娘親。”
瑞應鼻子發酸,蔣氏又道:“我身子不好,掙了命才生下一雙兒女,這麽多年都覺得對不起你大哥。你大哥從不曾怪過我,這些年他連朝堂上的事都淡了心思,唯一的願望就是把你尋回來。如今可好,你大哥總算能睡個好覺了。”
“大嫂……大嫂你別說了,我再怎麽恨我的姓氏,難道真的能不要了嗎?若是能不要,那就不要了,可越來越多的人知曉,我哪裏還能去別的地方。大嫂放心,您盡管回去告訴大哥,我會回去。”
蔣氏大喜:“真的?”
瑞應鄭重的點點頭:“真的。”有些債,該讨了,有些仇,也該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