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水要進來了
段易問她，“怎麽了？”
陸不詩轉頭，把子彈不着痕跡的放進口袋裏，“風從海面吹過來。”她走了兩步，蹲下身，看着警局裏那個大玻璃缸，裏面五彩斑斓的小魚歡快的游動，“生态魚缸裏的珊瑚是珊瑚蟲分泌出來的外殼，它們層層疊疊的累積上萬億年，一條色彩斑斓的小魚死了很快就有人發現，但是誰也不會在意這些箱底珊瑚渺小但同樣驚心動魄的死亡和傳承。”
秦嚴對陸不詩這段話産生了極大地興趣，“什麽意思？”
陸不詩的瞳孔倒映出珊瑚逼人的猩紅色，“文明的建立是殺戮，文明的本質是傳承。”她像自言自語，“是我錯了，還是柳音錯了。”
她後面幾句話講的晦澀難懂，屋裏一共五個人，竟然沒有一個能解析她話裏的意思，這就是文明限制。
當一個重大的事物出現時，人們發現它的存在意義和理解，已經淩駕于整個社會之上，高層建築會将事情壓下，原因如下，這不是當前的文明能消化的，就像哥白尼提出了日心說，落得了被燒死的下場，幾百年之後證明了他說的是對的，盡管它是事實，但當時的文明選擇了逃避。
槍聲響了大約三四分鐘之後，李立文步伐沉重又緊張的從門口進來，他已經派人調查槍聲來源，跟着他進來的還有重案組的彭峰。
李立文朝彭峰介紹，“陸不詩，段易，還有秦嚴秦教授。”
彭峰伸出手和他們一一握手，“重案組組長彭峰，聽老李說，你們是當晚的目擊證人。”
段易和秦嚴互看一眼，點頭，陸不詩沒說話，推到了一邊，彭峰走到桌子前打開了電腦，“于珊瑚除了和秦嚴沒有關系之外，和陸不詩以及段易有直接和間接地聯系。”
他繼續說，“我國十年之內掀起的填海造地的開發措施用來解決土地緊張的矛盾，段秦前兩年拍賣到的東海灣競标，填海證書已經落實到了他手裏，東海灣的原漁民拿了錢之後全部搬離，但是靠近和平號廢棄游輪的于家老兩口子到現在都不肯搬。”
段易立刻想到，“于珊瑚的父母？”
彭峰點頭，“是。”
段易道，“你懷疑是我哥做的。”
彭峰遲疑了片刻，卻沒有點頭，“我曾經在某次任務中和你哥有過接觸，盡管時間不長，但我站在私人的角度上，是不相信你哥會做出這種事情。”
段易還沒說話，李立文突然驚醒，“東海灣漲潮的時間是幾點！”
秦嚴道，“下午一點。”他看了眼手表，“現在是十一點十二分。”
李立文撥通了辦公室裏的電話，召集了重案組一隊二隊和當值的所有警察，接着通知交通部門打開繞城高速緊急通道，他做好這一切，急急忙忙的穿上衣服，“我知道于珊瑚在哪裏了。”
段易道，“我跟你一起去。”
陸不詩原本是想在警局喝喝茶吃吃瓜子的，結果聽到段易要去，也站起來，“那我也去。”
秦嚴看陸不詩去了，也要跟着，李立文沒有阻攔，只是叫彭峰安排了幾個重案組成員保護好他們三個人，“現場不知道有沒有埋伏，目前這場綁架的性質我們還沒有徹底清楚，不得向外界透露任何的消息。”
他走出門口，段易和陸不詩緊随其後，這兩個人一現身，警察局外面的所有娛記都炸開了，無奈被警察攔在了兩邊，但是咔嚓咔嚓的拍照聲音和閃光燈一路上都沒停過，陸不詩還聽到了有人罵她，想也不用想是于珊瑚的米分絲了。
微博上更新的動态一次比一次快，現在段易和陸不詩同出現在警局的事情，緊接着被刷上了熱門，熱搜全是兩個人的大名。
同一時間的葉深，刷微博也看見了兩人的動态，他臉色晦暗不明，直到經紀人提醒他關機，他才調整了狀态準備下一場戲。
繞城高速到東海灣需要兩個小時，距離下一次漲潮的時間也還只剩下兩個多小時，時間争分奪秒，李立文上了車才來得及解釋，“水要進來了，指的也許是東海灣的漲潮，我現在懷疑這是一次商業式綁架，于珊瑚作為于老夫婦的唯一女兒，兩位老人為什麽在聽到自己女兒出事之後，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現身過，是真的不在乎這個女兒，還是背後有人威脅他們。”
李立文又道，“上一次于珊瑚在東海灣出了車禍，也不是巧合，這兩次事件很可能是同一批人做的。”
陸不詩聽着李立文的分析，段易坐在她的左手邊，她扯了扯段易的袖子，段易給了她一個疑問的目光，陸不詩用十分小的聲音在他耳邊道，“于珊瑚不會死的。”
段易挑眉，也小聲的問她，“為什麽。”
陸不詩想了想，還是開口說了，“二維生物能看到一維生物，三維生物同樣能看到二維生物，連接維度之間的是蟲洞，高緯度生物只能看到低一個維度的事情，三維以上的空間扭曲需要時間線，如果我把四維空間的時間線撥回于珊瑚死亡時間點之前，她就不會死。”
段易聽得雲裏霧裏，這些話要是讓秦嚴聽見了，沒準就是人類的又一個科技大爆發的時間點，人類歷史上經歷過的幾個進化點和科技革命點，寒武物種爆發和工業革命等，一旦出現了這個時間點，之後的一百年又将進入一個新的紀元，陸不詩剛才的話無意可以提前帶動新紀元的到來，然後聽到了這一切的段易壓根沒考慮這麽多。
陸不詩繼續道，“你所處的維度決定了你看見的事物，就算觸摸到了四維，也只能看到四維截面，也就是你們常說的時間線。”
段易開口，“你可以救于珊瑚？”
他一開口就抓住了重點，陸不詩搖搖頭，“我不能，如果我随意調整維度，會被宇宙管理局裁決。”
她盡量往簡單了解釋，“你想啊，要是我随意的撥動維度變化，宇宙中存在的十一個維度，互相之間是有公約束縛的，你只要別犯傻公布自己的坐标，就是那種拿着大喇叭在宇宙裏喊我在哪裏哪裏，一般不會出太大問題，大家都是藏起來過日子的，我如果調整了維度，那就完了，就像是太陽光直射黑暗森林，森林裏面的物種全部被暴露無遺，如果你是狼，你吃不吃兔子的，而且像你們這樣的，出去分分鐘就被秒成渣渣！”
段易皺着眉頭，“你不調整，別人調整了怎麽辦？”
陸不詩洋洋得意，“廢話，要是人人能調整那還得了，全宇宙只有老子有這個技能！”
段易看着她嘚瑟的表情，心裏面一軟，又問她，“為什麽只有你能？”
陸不詩啊？了一聲，懵逼了片刻，想來她一個生物存在了這麽多年，也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只知道管理局的人總是不批她的旅游計劃，總是不讓她去別的地方，她明明讀了很多遍白沼澤星系，想來想去認識的生物似乎也只有大雕一個人，把她困在一畝三分地，還是個蠻荒地，這麽多年都快要長出毛了。
陸不詩想到這裏，就突然想不下去了，仿佛有什麽東西把她的思維鎖死了，不是鎖死陸不詩，而是鎖死她本身的思維，如果不是段易問她這個問題，她壓根不會往這個方向去想。
此時車已經開過了繞城高速，停在了東海灣口，這裏有一道大口子，像被人用斧子劈成了兩半，形成了一個豁口，漲潮的時候白色的浪翻騰上來，長年累月，崖壁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再往下三十幾米的地方，往左就是一艘廢棄的大游輪，這個游輪是當年建國初打造的和平號，在東海灣試航的時候沉了，幾十年後随着海岸線的上升，這艘游輪漸漸地也冒出了海面，但是由于體積太大，不便打撈，這邊區政委一耽擱就耽擱十幾年，後來幹脆就不管了。
下午一點鐘漲潮的時候，潮水翻上來大約會持續四五分鐘，把這艘堪堪露在海面上的游輪淹沒，盡管時間不長，但是暗潮來勢洶洶，淹死一個人一分鐘就足夠了。
于珊瑚說的‘水要進來了’，多半就是這個意思。
重案組的人到了之後，在附近檢查了一圈，并沒有發現埋伏，警戒線長長的拉了一個圈，這些娛記跑的也不比他們慢，很快的外面又都圍滿了圍觀的人，嚴重妨礙了高速公路的的交通，疏散了都沒用，哪家雜志和報紙都想拿頭條，李立文後來幹脆放棄疏通，破罐子破摔，“把他們攔住就好了！攔在外面！要是進來了一個，你們就拿着辭職信來見我！”
段易和陸不詩站在一塊兒，也不知道避嫌，挨的十分近，雖然兩人都沒有說話，但是身旁流動的空氣就十分不正常，敏銳的娛記拍了照片立刻就放到了微博上，編輯了一長段污蔑陸不詩的話，又把早年于珊瑚公開表示段易是自己理想型的采訪翻出來炒冷飯。
好了，這下不得了，三個人的名字一塊兒上了熱搜，加上前幾天唐佳發的暧昧不明的東西，整個娛樂圈，但凡和段易扯上關系的女明星幾乎沒有，這位年輕的影帝身家幹淨的像一張白紙，什麽花邊新聞和緋聞都沒有，結果今年年末一冒，冒出三個，吃瓜看戲的觀衆就十分樂意了，唐佳也終于借着段易的熱度，這個時間段上了熱搜。
她剛剛從經理的床上爬下來，打開微博就看見自己的名字和段易一起挂上了熱搜，唐佳笑了一聲，搜索了幾條段易的微博，都是關于影視劇之類的，連着點了幾個贊，果然沒到十分鐘，就有人把她點贊段易的截圖放到了微博上。
與此同時，東海灣的搜索計劃在緊張地進行，距離漲潮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目前于珊瑚在哪裏還不知道，游輪已經來來回回搜了幾遍，由于斷崖實在太滑，根本無法攀岩，李立文是直接調了直升機，由直升機把重案組的成員送到游輪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下面傳來的消息還是沒有找到于珊瑚，李立文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推測錯了，這時候陸不詩開口，“游輪底下有沒有找過，和平號不是有地下室嗎。”
她一語驚喜李立文，李立文立刻派人去了地下室，段易問她，“于珊瑚在地下室？”
陸不詩向來對段易有求必應，有問必答，“是啊，只有那裏有生命特征。”
秦嚴這時候也聽到了陸不詩的話，于是也十分好奇，“你怎麽知道那裏有生命？”
陸不詩一指，“那裏有生物波段，你看不見，我看得見。”她看了一眼遠方，“不過來不及了，潮水來了。”
段易順着陸不詩的目光看去，果然在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現了一條白線，後面的娛記顯然也看見了，人群中一下子爆發出了喊聲，大家看了這麽久估計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更有甚者已經開始大喊于珊瑚的名字，天災*，生命高于一切，平時的争奪的利益在活着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這麽一條鮮活的人命，對着潮水的推進，很可能就消失在大衆的眼中了。
人非樹木，孰能無情。
段易看着潮水，也急了，這時候巍然不動的只有陸不詩，她像一個活在畫面之外的人，周身的一切都與她無關，段易問她，“你說于珊瑚不會死。”
陸不詩看着段易，點頭道，“是啊，撥回死亡時間點之前就不會死。”
她這句話一說出來，段易突然就明白陸不詩之前和他說的那一長段話是什麽意思了，于珊瑚是死了的，陸不詩指的不會死，是要她調整過時間線之後，但是陸不詩一旦出手調整時間線，那就意味着陸不詩将會受到裁決。
陸不詩是個沒有感情的生命，她表現出來感情都是由自己操控的，只是為了更好的融入這個名為人類的群體中，從而不被發現是個異類。
一個沒有感情的生命，怎麽會出手救人，也許這個人在她的眼裏就像秦嚴說的那樣，更像個蟲子，別說是自己還要受到裁決，就算是救蟲子，她也不會救的。
陸不詩看了眼段易，想了想，“老板，你看起來不開心？”她表現的很随意，仿佛自己壓根沒去讀過段易的思想，“那我去救她。”
段易突然攔住她，“不行。”
人都是自私的，他也不例外，“別拿你自己去換她。”
人群中有人尖叫了一聲，“潮水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