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收750的加更) (1)
第二十二章
顧顯彰把他們送到之後便要離開,丁阿姨将徐周放到樓上,下來就看到他要走,連忙問道,“小顧你是要去哪兒?”
“哦。”顧顯彰看了一眼這會兒已經明顯焦頭爛額的徐清讓,眼裏全是明晃晃的幸災樂禍。“我公司還有事情,先過去一趟。”他說完又小聲跟徐清讓說道,“你自己闖出來的禍事,你自己解決吧。我先走了。”說完就邁着輕松的步子,轉身離開了。
丁阿姨看着他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嘀咕道,“這小顧,急急忙忙的,公司的事情那麽忙嗎?可別開車又碰上什麽問題了。”
“不會。”徐清讓沖丁阿姨擺了擺手,有些一言難盡地看了丁阿姨一眼,覺得她跟顧顯彰離婚這件事情實在難以出口。
她爸費盡心機給她找了個這樣的對象,還不是為了她以後能有點兒好日子過嗎?誰知道她爸剛剛出殡,她就把這段原本好好的姻緣給糟蹋了。丁阿姨這幾天為了她晚上睡不着白天吃不下,對顧顯彰的态度明顯比以前殷勤了,還不是想到将來要依靠顧顯彰嗎?
現在可好了,她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跟顧顯彰離婚了,丁阿姨要是知道了,會被氣死吧。
想到這個可能,徐清讓更加覺得這個事實難以開口了。
但是不開口又能怎麽辦?總是一直拖下去,可不是什麽好辦法。更何況,這件事情她始終是要自己解決的。最多到明天,她出去找房子的時候,就該露餡兒了。
徐清讓這個人,魯莽,從來不知道“周全”兩個字是怎麽寫的,做事情只憑一腔熱血上頭,做完了之後就不管後果了。以前她爸爸還在的時候,她還有這樣的不顧後果的資本,然而現在,她什麽都沒有了。連顧顯彰都因為她一個看似深思熟慮、實則不顧後果的決定給推開了。偏偏即使是在這樣的境地中,她依然都沒能改變自己的性格,做事情依然只憑一時興起,做完之後連跟親近的人坦白的勇氣都沒有。
真慫啊......
徐清讓心裏突然升起一種淡淡的自厭。難怪之前在殡儀館顧顯彰聽她說要離婚,覺得她是在開玩笑呢。她這樣的人,不管說什麽,人家都會認為是在開玩笑吧。
徐清讓這樣一想,就覺得她不能一直不吭聲。況且不吭聲對她也沒什麽實際好處,反正再過一天丁阿姨也要知道。還不如現在告訴她,讓她有個緩沖的準備呢。
況且,她要跟顧顯彰離婚,不就是打算逼自己一把嗎?逼自己,逼自己放開拐杖,努力學會怎麽行走,免得将來有人把這根拐杖拿開的時候她措手不及,摔跤摔得站不起來。現在,不就是一個很好的、讓她學着如何善後如何擔當的機會嗎?往後的事情,不管再難善後,她都是要自己親自去了結去收梢的。
徐清讓抱着“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幹巴巴地開了口,“那個......丁姨......”丁阿姨轉過臉來看她。
徐清讓突然覺得她那慈祥的目光讓自己鴨梨山大。她避開丁阿姨的目光,低頭說道,“我今天......跟顧顯彰提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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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不出她所料,丁阿姨果然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仿佛是沒有聽明白一樣,“你說什麽?你今天幹什麽了?”不等徐清讓回答,她又馬上說道,“你瘋了?”
徐清讓恹恹地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丁阿姨看到她這樣子,連忙過來,蹲下身扶住她的膝蓋,問她,“那顧顯彰呢?他同意了?”說完她也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顧顯彰同意,幾乎是不用想的事情,誰願意在自己身上背着這樣一個重擔呢?況且他不僅要照顧徐清讓,還要照顧因為跟徐清讓這段婚姻關系衍生出來的一系列産品。就算顧顯彰不缺錢,但是在精力上面,他也顧不過來啊。
丁阿姨覺得自己仿佛在一瞬間讀懂了顧顯彰今天從殡儀館回來時身上的輕松。難怪呢,難怪他看上去挺高興的,家裏有人死了他還這麽高興,原來是因為他終于擺脫了徐清讓啊。
丁阿姨一手捂住自己的心髒,感覺她快呼吸不過來了,恨鐵不成鋼地數落徐清讓,“你呀你呀......”
徐澤臨死前還要把顧顯彰叫進去是為什麽?她這些日子伏低做小是為什麽?她怎麽就能不明白呢?
她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
丁阿姨感覺徐澤的棺材板兒快壓不住了,搞不好今天晚上就要帶着徐清讓媽媽一起過來把徐清讓一起帶走,免得她留在這世上當個現世寶。
徐清讓在一旁睜大了她那雙眼睛看着丁阿姨,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了。丁阿姨原本剛剛緩過來的心在轉頭看到她無知依舊的那雙大眼睛之後,感覺又快停了。
徐清讓扶着她坐到沙發上,丁阿姨緩了好半天才緩過來,又有些不确定滌問道,“真的要離婚?誰提的?”
徐清讓點了點頭,看了她一眼,“我提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
丁阿姨感覺自己快心髒病發死了。
徐清讓也感覺自己把人氣得有點兒厲害,她低着頭,讷讷說道,“丁阿姨,你放心吧,就算沒有顧顯彰,我也能奉養你的。”
她根本就不是擔心這個好嗎?!
丁阿姨這會兒已經平靜下來了,“讓讓,我根本就不是在擔心我自己好麽?你丁阿姨,過了大半輩子,年齡比你爸還大,我能怕将來沒人奉養嗎?我這是在擔心你啊。”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麽?當初你家還有錢的時候你爸都害怕你把顧顯彰牽制不住,想盡了辦法。現在好了,你自己主動放棄了。你倒是說說,你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大小姐,離開他之後你能去幹什麽?”
徐清讓臉上有一閃而逝的惱怒,丁阿姨看到了當做沒有看到。她想了想,覺得這樣不行,“算了,我還是去打個電話跟顧顯彰說一聲,別讓他真的跟你離了。”她說完就要轉身過去打電話,徐清讓連忙把她攔住了,“別,丁阿姨你別!”
她一把将電話抱進懷裏,攔着丁阿姨不讓她打,“離婚這件事情是我提的,不能打。”打了她的臉面還要不要?
丁阿姨把她從小帶到大,當然明白她的尿性了。看她這樣子,自然明白她是為什麽,忍不住苦口婆心地說道,“讓讓,現在不是你賭氣的時候。你跟他低個頭認個錯,這件事情就這麽揭過了。你放心,以顧顯彰的性格,他不會不同意的。你趁現在他對你還有愧疚,趕緊跟他說離婚的事情不作數,等晚了可就來不及了。”她伸手要去搶徐清讓懷裏的電話,然而跟她搶了半天都沒能搶走,連忙轉過身要去自己的房間找手機,“你不打,我去給他打。”
她剛剛擡步子,身後就傳來徐清讓的一聲尖叫,“丁阿姨!”
丁阿姨身子一震,轉過身去看向徐清讓。她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那句叫喊有些不妥當,神情有些讪讪的。
徐清讓放下手裏的電話,低着頭不敢去看丁阿姨,“阿姨,算了,不要去找他了。”
“不是什麽面子不面子的問題。是我想跟顧顯彰離婚。”她慢慢說道,“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為了我将來有個依靠。但是,我總不可能拄着拐杖過一輩子吧?我最終都是要學會自己走的。你也看到了,顧顯彰不喜歡我,他不喜歡我。現在或許會因為我爸的托付,好好對待我,但愧疚和責任,又能維持多久呢?将來有一天,他遇上了他真正喜歡的女人,我又該放哪裏?”
“我跟他離婚,幾乎是遲早的事情。離婚這種事,宜早不宜遲,遲了就晚了。對我是晚了,對他也是晚了。現在離開他,我還能摸爬滾打地自己站起來,倘若等到将來,我老了再跟他離婚,我就沒有這樣的勇氣了。那個時候,我就是想重新來過,都沒有時間了。”
她言辭懇切,眸光深深。原本是不敢看丁阿姨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能擡起眼睛來直視她了。
“我這麽大一個人了,從小到大,好像都是別人的責任,別人的包袱。我不想這樣,不想總是處在一個被動的狀态,別人想把我扔開就把我扔開,想把我撿起來就把我撿起來。那樣算個什麽?我也是個人,有自主權的。我爸将我捧在手心呵護了一輩子,總認為只要這樣我就能一輩子無憂無慮。他挑這樣挑那樣,唯恐自己百年之後我沒有好日子過,樣樣都為我想得很周到,但是你也看到了,他算來算去算了那麽多,依然沒有算到自己會突然去世,我落個一窮二白的結局。”
“丁阿姨,你們算那麽多,對我根本沒用。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人能立于世,最終靠的還是自己。”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但介于徐清讓是個被養廢了的人,她說出來的話就不是那麽能取信于人。
徐清讓自己也知道,她也不勉強,只是說道,“我知道,你們肯定認為我想要立起來很艱難,幾乎不可能。但是人不把自己逼到絕境,怎麽能破釜沉舟呢?你們不讓我試一試,一直讓我在溫室裏打滾,你們怎麽就知道我不行呢?任何事情,總要試過了才知道。”
丁阿姨眸光閃動了片刻,才對她說道,“那你想過要是你失敗了又要怎麽辦?”
徐清讓被她問得一窒,說實話......她還真的沒有想過。
看她的表情,丁阿姨就知道她可拟定沒有想過。她嘆了口氣,重新坐回徐清讓身邊,拉起她的手說道,“讓讓,或許你認為是丁阿姨多管閑事,成天替你瞎操心,畢竟你父母都沒有這樣說過你,我也不是你正經長輩......但是不管怎麽樣,我都還是要說。顧顯彰是你自己當初千挑萬選選出來的,他人品各方面也的确不錯,就算是你自己想要**,也沒有必要非要跟他離婚的道理。”
“你考慮問題呀,總是在想你自己,你替他想過沒有?人家好端端的一個大好青年,就因為你突發奇想,就成了個‘離異’。這種身份,放在誰身上都是尴尬的。”
“好了,說完你跟顧顯彰,我們再來說說你。你能有這個想法,阿姨很開心,你父母想必也很開心。但是這并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你現在什麽都沒有,別人東山再起還有個底子,你呢?完全就是‘零’。人家現在出去找工作都要有經驗的,你說你有什麽經驗?你除了買東西有經驗之外,你做哪行還有經驗?況且,別人想要重新開始,旁邊多少還有人幫忙,你呢?除了個要你照顧的徐周之外,你還有什麽?你連最後的幫助都讓你自己給拒絕了,你這不是想要**,你這是在把你自己往絕路上逼你知道嗎?”
“別怪阿姨說話難聽啊,這世界上女孩子想要做點兒什麽可難多了。這世界上對女孩子的惡意多得很,你是長在溫室當中從來沒有經歷過所以不知道。阿姨五十多歲将近六十歲的人了,不會騙你的。你一個人,帶着個孩子,長得又年輕漂亮,那不知道外面是有多少人想打你的主意。知道的人說徐周是你親弟弟,不知道的以為你帶着個孩子出來工作,人家知道你有個才三四歲的孩子,用都不會用你。一個女人家,想要撐起一個家,不是那麽容易的。就連你丁阿姨我,當初還不是因為有我媽媽在家幫我帶孩子我才出來的?就算是那樣,我都還是孩子能自己照顧自己了才從家裏出來的。你現在呢?要等到徐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我不同意你跟顧顯彰離婚,就是因為這個。你總想着你能立起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立不起來呢?你就算了,你這麽大了,總不會餓死。那徐周呢?你要他怎麽辦?他生下來就沒有享受過多少父愛,現在還要跟着你一起颠沛流離,你就不對他有些虧欠嗎?”
“有些話......”丁阿姨臉上露出幾分犯難來,“原本丁阿姨是不應該當着你說的。但是現在也不得不當着你說了。”
徐清讓心中似有所感,擡起頭來看向她。丁阿姨露出幾分難堪來,“女人想要淪落太容易了,尤其是年輕漂亮、還沒有一技之長、有需要撫養的女人。你一生長在溫室當中,倘若将來沒能立起來,身邊還跟了個孩子嗷嗷待哺,你一個人能把持得住嗎?如果......如果你真的......”她說不下去了,“你父母就是死了都能被你氣活了。”
“跟在顧顯彰身邊,縱然有你說的那些問題,但是起碼你能有個保障。就算你将來立不起來也沒關系,你跟徐周總有一口飯吃。尤其是徐周,他總能有個安穩的地方立身。”
丁阿姨頓了頓,複又說道,“當然了,阿姨不是拖你後腿,而是在跟你分析現實。你跟着顧顯彰也不妨礙你**,而且他想必是很樂于看到你改變的。并不是一定要離婚啊,你這樣做,對他不好,對你自己也不好。”
徐清讓靜靜聽丁阿姨說完,雖然她知道丁阿姨是為了自己好,但是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居然是個這麽樣的角色時,她還是感到了一陣不舒服。沒有人在碰到被人看扁時會舒服,尤其是像徐清讓這樣的重度中二病患者。但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認丁阿姨說的是對的。因為......她以前的種種行為,都是這樣的啊。
也不能怪人家看不起她。
但是,難道就要讓她這樣放棄嗎?
不,徐清讓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讓自己從那一片紅軟當中抽身出來,為了避免自己有所依賴,還特意斬斷了顧顯彰對她的幫助,她絕對不能就這樣放棄。
須知人下決心容易,但是要執行起來很難。她一定不能被丁阿姨說的這些給吓倒。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了。她這個人是典型的給點兒顏色就開染坊。倘若她真的跟在顧顯彰身邊,仗着他對自己還不錯,她這些決定會被她自己當做屁一樣放掉的。對她自己,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一定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跟顧顯彰離婚,就是她破釜沉舟的第一步,她絕對不能再回頭。至于丁阿姨說的那些,她覺得倒不是很可能。畢竟跟顧顯彰這樣顏好器粗身材正的男人在一起了一年多,想要她為了錢委屈于一些頭發沒幾根,滿身肥肉的男人,她覺得她自己做不到。更何況,這些年來她爸在她身上花了那麽多錢,培養了她這麽高的審美,她怎麽可能忍得下那些人?
就是這麽聽丁阿姨一說,她感覺離婚這件事情,的确挺對不起人家顧顯彰的。
是她沒有考慮好,貿貿然結婚又貿貿然離婚,她成了二婚不要緊,還連累顧顯彰也成了二婚。
但是,這個抱歉,也只能成為抱歉了。
她沒辦法補償顧顯彰。只能早點兒放他自由,雖然只要一想到這件事情,她心裏就酸酸的。
見徐清讓低着頭不吭聲,丁阿姨就知道自己說的那些話她肯定沒有聽進去,她嘆了口氣,“好吧,你現在大了有主意了,阿姨不好多說你什麽。但是清讓,你要記得。往後不管遇上了什麽事情,都不要走歪路。有些路一旦走出去第一步,就再也收不回來了。徐周你要是一個人實在養不好,你就交給他媽媽。那反正是她的兒子,她沒道理全部丢給你一個人的。”
徐清讓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丁阿姨說話......好像有點兒在交代什麽一樣。這些有什麽好交代的呢?她不是一直在自己身邊嗎?有她看着,自己就是想也不行啊,所以有什麽好說的呢?
嗯,她總要讓丁阿姨看一看,自己并不是她想的那樣。
跟丁阿姨說完話之後就是很晚了,家中也沒什麽吃的,原本徐清讓是打算叫外賣的,但是讓丁阿姨給阻止了。
從山下的外賣送上來,一來是涼了不好吃了,二來是貴,沒必要再去花這個錢。他們家現在不比從前,一分一厘都要省着來。徐清讓的潛意識當中還沒能轉變過來,她根本就不能認識到自己現在沒錢了這個事實。還是經過了丁阿姨提醒,才想起來的。
于是丁阿姨看她的眼神,更糟心了。
徐清讓自知沒做好,縮了縮脖子,趕緊上樓去收拾東西了。
這套房子,她終究是沒辦法再住了。想到要離開這裏,并且将來多半還沒有回來的時候,饒是徐清讓從來沒什麽風華雪月的腦子,她也不得不生出些感慨來。
畢竟是自己住了這麽久的地方,從今往後都要跟着她父母的記憶一起,被埋葬了。
她正坐在床邊郁郁地想着,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了進來。
徐清讓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是顧顯彰,心中頓感沒趣,然而還是把電話接了起來,“幹嘛?”
“沒什麽。”電話那頭顧顯彰聲音聽上去很輕松,“就是問你跟丁阿姨說了沒有。”
徐清讓就知道他是來問這個的。他有那麽着急擺脫自己嗎?她只要一想到這件事情,就忍不住想炸毛。但是轉念一想,離婚這件事是她提出來的,嚴格算起來,是她對不起顧顯彰。這麽一想,她的底氣就沒那麽足了,老老實實回答道,“說了。丁阿姨沒什麽意見。”
丁阿姨到底不是她正兒八經的長輩,就算有意見恐怕也不會反應太大,顧顯彰早就猜到了。“那就行。明天早上一早,我找車來接你們。房子我已經找好了,你們直接過去就行。”
徐清讓被他這句話堵得一窒,她下意識地說道,“我們不是離婚了嗎?”都離婚了你還來管我幹什麽?
“對啊。”顧顯彰也回答得非常理所當然,“所以剛才跟你說的這些都是要收錢的。你放心吧,雖然我的出場費很貴,但是看在我們兩個夫妻一場的份上,尤其是我們還沒有真正簽協議的份上,我不收你人工費,你把租房子的錢給我就行了。”
剛才才升起點兒希望的徐清讓這會兒又被顧顯彰倒下來的一盆冷水将激情兜頭澆滅。她幹巴巴地“哦”了一聲,轉眼便恹恹地挂了電話。
男人還真是翻臉不認人的貨色啊。
顧顯彰挂了電話,目光投向不遠處書桌上放着的那兩套離婚協議上面,笑了笑。徐清讓若是因為這樣能夠自立起來,也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顧顯彰果然按照他說的那樣準時過來了,跟他一起過來的還有兩輛大卡車。誰知道到了徐家一看才知道他們幾個人的行李都很簡單。往常哪怕出去旅個游都恨不得背輛卡車在身上的徐清讓這次居然只有簡單三個箱子。打包的東西當中,許多都是不值錢的鍋碗瓢盆,也不知道是徐清讓提出要帶走的還是丁阿姨。不過多半還是後者吧。
然而不管怎麽樣,顧顯彰都覺得還不錯,徐清讓起碼沒有像以前那樣,這樣也舍不得那樣也放不下了。大概是知道自己沒有錢再養她那些敗家愛好,所以幹脆忍痛割愛什麽都不帶。這也是一件好事。
古人說“玩物喪志”,可見戀物癖會帶給人多大的影響,徐清讓能早早意識到自己的不妥,已經說明她在成長了。
想到這裏,顧顯彰越發滿面春風,一點兒都不顧忌他跟徐清讓馬上要離婚的事實。直到丁阿姨過來,沖他翻了個白眼——
——知道他跟徐清讓要離婚,但是能不能低調點兒?擺脫了徐清讓,他就那麽高興?
顧顯彰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點兒讓人容易誤會,連忙收斂了笑容,給丁阿姨拉開了門。
既然東西不多,那後面那兩輛卡車就用不到了。顧顯彰一輛越野車就能把東西全部搬走。大家電租房子那裏也都有,根本用不着。況且別墅裏面的東西,早已經被納入資産評估了,大件他們也不能拿走。
顧顯彰給徐清讓選的這套房子在三環以外了,地段稱不上好,也不是什麽新小區,面積更是不寬,就是個兩居室,所以價格對現在的徐清讓來講,也還好。不至于讓她每個月除了掙房租之外就什麽錢都剩不下來了。
最重要的是,這裏環境很好,綠化做的不錯,旁邊就是一家幼兒園,出門就有地鐵站和公交車站點。雖然肯定比不上什麽雙語幼兒園,但是也起碼解決了徐周上學的問題。就算房子舊點兒小點兒,也都還能接受。丁阿姨在看到這樣一套房子的時候,相信顧顯彰是真的在給徐清讓幫忙,臉色這才好點兒。但是随即又想到她現在其實根本沒有資格去要求顧顯彰給徐清讓跑上跑下,忍不住又是一陣黯然。
至于徐清讓,哦,她什麽意見都沒有,也沒人問她的意見。直到這時候大家依然都還是有意無意地忽視她,從來不把她當成一個真正的、有擔當的成年人來看。哪怕她昨天才當着顧顯彰和丁阿姨十分懇切地陳情了一番。
趁着丁阿姨帶着徐周過去收拾屋子的間隙,徐清讓拉過顧顯彰,問道,“這房子一個月多少錢啊?”她剛才看了一下自己的餘款,太貴了她實在承擔不起。她沒有租房子的經驗,更加不知道這套房子要多少錢,只是惶惶不安地想要得個底。
“放心吧不貴。我說不貴,那就是以你現在的經濟狀況肯定承擔得起。”顧顯彰看她拿着錢包的樣子覺得有些新鮮。說實話,兩人結婚這麽久,徐清讓也沒有花過他的錢。問她要不要,她總是說自己有。給她她也好像受了什麽侮辱一樣。時間一久,顧顯彰也就不給了。免得給她錢,大小姐還認為是在看低她。
徐清讓原本就是不在乎錢的,這還是顧顯彰第一次見她這樣,覺得她好像一只護食的小倉鼠,有些可愛。
但這話肯定不能當着徐清讓的面說的,說了她還不得撕了他嗎?
顧顯彰看了她的錢包一眼,問道,“你還剩多少錢?”
徐清讓低頭,“兩......兩萬多。”往常這兩萬塊錢也就是她出去逛趟街的錢,她買件外套好多時候都不止這個數,現在要她用買一件衣服的錢去養活三個人,過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收入的生活,她實在是沒底。
這麽點兒?顧顯彰剛想這麽說,但是轉念一想覺得不好打擊徐清讓,輕咳了一聲,換成了一句,“還行。”他手上拎着外套,身上就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衣,剛才幫徐清讓他們搬東西進來熱到了,于是就把外套脫了。裏面的襯衣勾勒出他修長板正的身材,看上去簡直惹人犯罪。
不過現在徐清讓可沒時間“犯罪”,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錢錢錢,該怎麽掙錢。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體會到錢的重要性。
顧顯彰低頭一看就能明白她在想什麽,安慰道,“好了,找工作的事情慢慢來。等下這個房東會找你簽合同的,你把錢準備好,要記得提防人,別被騙了。”其實人都是他之前親自見過的,早已經幫徐清讓過濾了一遍,但是她既然要**,少不得就要這樣提醒了。免得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一直懵懵懂懂。
顧顯彰擡手看了下表,“我公司還有事情,就先走了。你自己小心點兒。這裏不是什麽高檔小區,安保措施可能有問題,晚上鎖好門窗,知道嗎?”見徐清讓點了點頭,他這才轉身出去,跟丁阿姨和徐周打了個招呼,離開了。
走出徐清讓家的大門,顧顯彰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竟然為徐清讓操心了這麽多。
算了算了,都是債。
養徐清讓,跟養個女兒,也沒什麽區別了。
顧顯彰離開了,丁阿姨才反應過來,“哎呀,人家水都還沒有喝一口呢。”
徐清讓坐在床上,還在愁她手上那點兒錢,“喝水幹什麽?”
“哎呀,你這孩子,怎麽那麽不懂事啊。人家小顧現在跟你沒關系了,來幫你是處于道義,他跑上跑下的,忙了這麽大半天,連誰都沒有喝一口呢。哪怕是你請來的工人,也不至于會這樣吧。”丁阿姨糟心地看着她,覺得徐清讓對于人情世故這一塊兒,常識實在少得可憐。
“那就算了呗。”徐清讓雖然也覺得有點兒不好,但能怎麽樣?總不能把顧顯彰叫回來讓他重新喝杯水吧,“我們這裏也沒收拾,等空了叫他一起吃飯吧。更何況他幫我找了房子,我也要謝謝他的。”
她說得在理,見她還是上道,丁阿姨這才放心下來,轉過身去收拾屋子去了。
徐清讓他們簡單地吃了午飯,又着手開始收拾東西了。房間很幹淨,看得出來他們搬進來前有人打掃過,只不過這麽多東西,他們搬完又要打掃了。
下午的時候房東來了。是個衣着幹淨妥帖的中年女人,看上去不難接觸。不過徐清讓剛剛被放出來,看誰都充滿了一種“刁民想要害朕”的感覺。人家問她要錢,她捂緊了自己的錢包,生怕人家就在街角找了幾個男人來搶她,讓她手機轉賬,她又覺得人家是過來騙錢的。
當然了,她沒有表現得那麽明顯,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她正要轉賬,總覺得差點兒什麽。這是她第一次**做一件事情,所以總想面面俱到。
徐清讓想了想,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看過這個女人的身份呢,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房主啊,萬一是來騙人的呢?就算她是,萬一她今天收了租金明天她老公就又來呢?她找誰說理去?
徐清讓眼珠子轉了轉,問房東,“你的房産證呢?”
“帶來了帶來了。”她邊說邊從自己包包裏拿出一疊證件來,“我租房子有好多年了,這些證件都是随身備着的。你看啊,”她一張張地拿出來,“這是房産證,原件複印件,我的身份證,原件複印件。”她伸手一指,也不知道指到哪兒去了,“我自己住就在那邊,過條街就到,這是我的電話,你有什麽事情可以找我。就是有一樣,房子不能随便轉租,我家的房子雖然都是老房子了,但是還是想要租給愛幹淨的人。有些不愛幹淨的,我看不上的。”
徐清讓邊聽她說,邊仔細看手上的證件,裝作很懂的樣子。其實她哪裏看得出來?還不是裝模作樣,覺得這樣能唬到人?
徐清讓邊看邊感嘆,哎呀,她可真是精明啊,居然還想到了要看房産證。這一般人,能想到看房産證嗎?果然啊,她就是聰明。
房東見她看得差不多了,對她說道,“你的身份證呢?”徐清讓聽了連忙拿出來,房東又将兩份合同放到她面前,說道,“房子是押一付三,每個季度收一次,合同一年一簽。空調冰箱都是九成新的,你可要愛惜啊,弄壞了上要賠的。”
徐清讓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房間裏的家電,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別說,這些國産電器,她還真不是很看得上呢。但是一想到自己如今羞澀的包囊,她又把她這點兒習慣性輕視給咽了回去。
徐清讓将早就準備好的身份證複印件拿給房東,留了一張房産證和她的身份證複印件,這才把錢轉給了她。
房租一個月一千五,押一付三,就去了六千。她僅剩的兩萬多塊錢,瞬間就變成了一萬多。
徐清讓感覺自己要找個工作這件事情,簡直迫在眉睫。
她沒有找過工作,也不知道該怎麽找工作,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道自己應該找個什麽樣的工作。身邊又沒有個商量的人,你說跟丁阿姨說吧,她也不知道,除了讓她跟自己一起擔心煩惱之外,再沒有別的用處了。
更何況,她昨天才跟丁阿姨說了讓她放心的,自己會把這一切事情都弄好的,現在哪兒能說出來繼續讓她擔心呢?
徐清讓對着窗外蒙蒙的霧色,嘆了口氣。
這才離開顧顯彰幾個小時,她就已經感覺到了要擔起一個家的艱辛。
因為心裏裝着事情,徐清讓晚上也沒什麽胃口。徐周倒是很能吃,往常家庭條件好的時候他總是挑食,今天中午來了這邊,他沒吃多少,以為還跟以前一樣,家裏有有随時備着的水果和進口零食了,結果什麽都沒有。下午的時候鬧了一場,然而徐清讓和丁阿姨都沒空理他,他自己哼了兩聲就不哼了,到了晚上餓得狠了,居然不需要人哄,就開始大口大口吃飯。
所以啊,那誰說的什麽小孩子不吃飯之類的,餓一頓就好了嘛。哪兒需要這樣藥那樣藥?
徐清讓倒是真的吃不下,她以前為了減肥,晚上也經常不吃飯的。丁阿姨見她眉間有淡淡的愁意,以為她是在發愁錢的事情,勸道,“吃吧,你節約也節約不出來什麽錢。”
徐清讓:......
她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