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就這樣就成了徐澤口中的“好好照顧”,顧顯彰自認為良心上有點兒過不去。徐清讓是他的責任,是他結了婚要過一輩子的人,并不僅僅只是為了他答應過了徐澤。
但是現在,他被拱到了一個相當尴尬的路口:要麽是選擇一條最輕松,對他們彼此都好的路,繼續走下去,雖然可能跟徐澤的初衷相違背,但是絕對能夠保證徐清讓這一輩子衣食無憂,不需要靠任何人;要麽是先等等,看看他能不能扭轉現在這個局面。但是扭轉局面之後呢?該幹嘛?顧顯彰又不知道了。
他這個人做事情一向目标明确,很少有“不知道”的情況。就連婚姻,都是帶着目的性的。但是現在,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公司股份就算拿來給徐清讓,她也管不來。好吧,他或許不應該這麽早唱衰徐清讓的能力,應該換個說法,換成“她目前也管不來”。徐清讓熟悉公司業務需要時間,但關鍵是,徐氏公司那群人,會不會給她這個機會讓她去熟悉呢?從今天他們的反應來看,顧顯彰覺得這個答案顯而易見。
這還是在徐清讓願意學習并且能夠學得會的情況下。假設徐清讓不願意,他把公司股份拿下來,又該怎麽辦?
總不能等着那個小屁孩兒長大吧?
那黃花菜都涼了。
顧顯彰這會兒才真的意識到,徐澤真是給他丢了個好事情。
其實有那麽一瞬間,顧顯彰也想過要不要到徐氏來,但是這個想法只是在他腦中閃了一下便消失了。
他不想。
一來是不想落人口舌,二來他沒有必要放棄自己一手打下來的江山去坐別人的位置,哪怕他将來事業或許并不好,他也總歸是覺得自己的東西要好一些,三是徐氏那邊什麽情況他也不清楚,那個位置未必能夠坐得下來。到時候他既丢了自己的事業,徐氏這邊也沒弄好,落個兩頭空的結局。
如此一想,徐氏好像就真的只能走第一條、那條最簡單的路了。
顧顯彰想了想,覺得這樣也挺好的,反正徐清讓還需要歷練需要成長,他先把錢幫她拿到手,要是将來徐清讓想繼續做生意,她就有本錢,要是她不想,這錢就給她存着,等她什麽時候想要再給她。
顧顯彰打定了主意,心中安定了不少。今天一天的那種惶惶終于稍微沉澱了幾分。整個徐家,現在能夠說得上話的也就只剩下自己了,從昨天晚上接到徐澤去世的消息開始,他就一直承擔着定海神針的作用。神針當久了,他也挺累的。
這件事情過後,他想,或許可以帶徐清讓出去轉轉,就當是散心了。他們兩個人當初蜜月的時候因為公司裏面的事情他沒能走開,這次出去,算作是補償她吧。正好,事情這麽多,他也想休息一下。錢掙再多,也要有命花才行。可不能像徐澤這樣,才五十多歲,就不在了。剩下個不懂事的女兒,和一個嗷嗷待哺的兒子,身邊全是虎視眈眈的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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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了。”徐清讓用小碗盛了,将粥端到桌子上,然後又轉身去冰箱裏拿了一小碗泡菜來。
泡菜是丁阿姨自己弄的,白蘿蔔片,因為泡久了,被染了色,成了淡淡的粉色,又酸又鹹又甜又辣,也不知道丁阿姨是用了什麽辦法,這麽多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居然還挺好吃的。
顧顯彰最喜歡吃丁阿姨弄的泡菜。他們在市中心的家裏,還有丁阿姨專門過來泡的一小缸。不過他們這段時間應該暫時不會回去了,也不知道再次回去,裏面的東西還能不能吃了。
徐清讓往粥裏加了點兒幹絲,幹飯做出來的粥因為有了幹絲,居然也挺稠的,她放了點兒鹽,讓顧顯彰吃起來不至于一點兒味道都沒有。
顧顯彰一邊吃飯,一邊對徐清讓指了指身邊的位置,對她說道,“坐下來,有事情跟你說。”
“你爸的遺囑,是他身體還好的時候拟定的,他當時應該是沒有想到在自己還沒有退休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他的遺囑當中,還剩下一部分遺産沒有做處理,就是現在徐氏公司的股份。我今天去徐氏坐了一下,有些情況,我了解得不是很清楚,所以我就想着,我們是不是及早退出來。”顧顯彰看着徐清讓,努力讓自己說的話她能夠理解,“這樣說吧,我的打算是,直接把股權轉讓出來,徐家從現在的徐氏退出來,你先把錢拿到手再說。”
徐清讓嘗試着用她那當了許久裝飾品的腦子思考問題,“為什麽這樣做?這錢拿出來,總有一天,它就用完了呀。”
是,顧顯彰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關鍵是那錢在徐氏,你也要有能夠握得住的本事啊!
顧顯彰幾乎就要把這句話給說出來了,但是好險,或許是手上這碗粥味道實在不錯,他堪堪忍住了。深深吸了口氣,忍住自己額頭的疼痛,跟她解釋道,“因為現在情況并不——”他突然住嘴了,因為他突然想起了當初在病床前跟徐澤承諾的,他要讓徐清讓繼續過着以前徐澤在世時的日子,每天開開心心地當個小傻逼,什麽都不懂地窮開心。
如果徐清讓要繼續過這樣的生活,那什麽商場傾軋,什麽能力不行,她最好就還是別知道了。
她知道了除了影響心情之外,并沒有其他作用。
“現在情況怎麽樣?”徐清讓見他突然不說話,又問道。
“沒什麽。”顧顯彰低下頭吃了口飯,“反正你聽我的吧。先把錢拿到手,以後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說。”見徐清讓默然不語,他覺得可能是自己語氣有點兒重,頓了頓,柔聲道,“先把錢拿到手上,你想幹什麽幹什麽,可不是自由多了?”
徐清讓點了點頭,雖然她很想問顧顯彰“現在的情況”究竟是個什麽情況,但終究是沒有。反正顧顯彰說了她也不一定懂,又何必去問呢?至于顧顯彰會不會騙她之類的,她卻沒有想那麽多。倒不是因為相信顧顯彰的人品,覺得他能高潔到看不上這錢,而是她覺得,就算顧顯彰想騙她,她也一定不能識破。反正她都是個被人賣了都還要幫人數錢的,又何必在意賣她的過程呢?因為說了她也不懂。
“果然啊,我就說你們還有事情瞞着我。”顧顯彰正在吃飯,冷不防地聽見後面傳來一個女人哀嘆般的聲音,他一口嗆在氣管裏,登時咳了起來。徐清讓也沒有想到周清揚居然會下樓,瞪着她,“你背後靈啊,專門躲在人家背後吓人。”
她伸手拍了拍顧顯彰的後背,好不容易等到他不咳了,這人一擡頭就給了徐清讓一對驚天動地的衛生球,咬牙切齒地小聲問她,“你怎麽不跟我說她也來了?”她還真是傻白甜啊!
徐清讓被他白了一眼,有點兒委屈,“不是你跟我一說話我就忘了嗎?”
這也能忘?“那你吃飯怎麽沒忘?”顧顯彰沒好氣地訓了她一聲,轉過身去沖着周清揚說道,“周女士,你既然是在人家家裏做客,麻煩你就守點兒規矩。進來之前先打個招呼好嗎?”
周清揚冷笑了一聲,“我要是打了招呼,那豈不是就聽不到你們在背後的算計了?”她走到桌子旁邊坐下,看着顧顯彰和徐清讓兩個人,“我就說嘛,我當了老頭子幾年秘書,他的家産我大概還是清楚的,我就說還差,原來差就差在這裏。”她看向顧顯彰,“既然我都知道了,你可不能繼續當我不知道,就這麽算了。該分多少,想必不用我多說吧?”
顧顯彰聽她這麽一說,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淡漠,“周女士,我想你可能誤會了一點。你跟徐澤徐先生,并沒有法律意義上的任何關系,不知道你是從哪裏來了錯覺,認為股份當中有你的一份。”
“雖然我們兩個沒有領結婚證,但我們是事實夫妻。徐周就是最好的證明。”周清揚絲毫不懼,“我也不貪心,不要求将徐澤的股份一分為三,我和徐州母子占其中的兩份。我只要求平分。不管你們承不承認我跟徐澤的關系,但是你們都應該承認徐周和徐澤的父子關系,就算不把我那一份算進去,他也有。徐周雖然是非婚生子,但同樣擁有繼承權,徐清讓有的,他一分都不能少。”
“不可能。”顧顯彰想也沒想地就說到,“爸爸的遺囑已經表示得很明确了,他不承認你的身份,送你一套房子也是出于禮節。至于你說的徐周,我可以把股份給他一半,但是要按照父親遺囑的要求,歸我保管,等他結婚的時候再給他。或許,”他看了一眼周清揚,“我再破罐子破摔一點兒,我只出售徐清讓的那一半,剩下的你自己想辦法。”他笑了笑,“你也應該清楚,我如果想讓那股份賣不出價錢,有的是辦法。不管徐氏是不是我的地盤。相信在徐先生身邊工作過的你也清楚,徐氏究竟是個有多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