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路上，他都像疲憊極了, 靠在和悅肩上不說話, 車子到家停下時, 猛地驚醒，睜大眼惶惶望着她, 神色蒼白。
“怎麽了？”和悅摸了摸他的額頭, 摸到了薄薄一層冷汗。
“做了個噩夢。”秋清安說，抿了抿唇, 推開門下車。
和悅有些擔憂, 回到家，天色微暗，他今晚格外沉默, 洗完澡便躺進被子裏, 抓着和悅的手不肯放。
“睡嗎？”看着他睜着的眼, 和悅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睫毛濃密, 一眨, 像是蝴蝶翅膀從指間扇過。
秋清安沒有反應, 仍然這樣一動不動望着她, 昏黃光影，面容安靜。
“說話。”和悅又晃了晃他抓着她的那只手。
“不睡。”秋清安回答了, 聲音輕輕的。
“那你這麽早躺床上幹什麽？”
“我累。”他又小聲說。回憶太沉重，重到他講述完往事，就像被抽空了身體, 提不起一絲力氣。
和悅聞言沉默，須臾，松開了他的手，準備起身。
“你去哪裏？！”秋清安又立即抓住了她，用了絲力氣。
“我去洗澡。”和悅無奈，“你又不睡覺，我難道要坐在床邊陪你一晚上嗎。”
“哦。”他應着，垂下眼，被她松開的那只手在外面漸漸蜷縮起來。
“那你快點回來。”
和悅用毛巾擦着頭發，秋清安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動不動，她拿出吹風機，坐到地板上，在一片嘈雜噪聲中，把頭發吹幹了。
起身時，秋清安仍然維持着那一個姿勢，和悅順着他目光望了眼頭頂天花板，白白的牆壁，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她又看向他的眼睛，漆黑的瞳孔深處，一片空洞。
和悅伸出手在秋清安眼前晃了晃，他目光微微閃爍，随着她動作晃動兩秒，又很快定在她臉上。
須臾，一把拉高被子把自己蒙住了。
整個人像是一只藏在殼裏的蟬蛹。
和悅輕笑，扯開被子，躺了進去。
“你幹什麽？”秋清安身子僵住，凝視着她，一動不敢動。
“給你一點愛的溫暖。”和悅口吻随意道，兩人對視幾秒，秋清安緩緩松開手，眼底驚愕慢慢褪下。
片刻，他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腰，把頭埋在和悅肩上。
“我有點想她了。”過了許久，懷裏的人輕不可聞說，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和悅卻瞬間領悟過來。
她摸了摸他的背，隔着布料和溫度，能感覺到底下骨骼的形狀。
和悅莫名其妙來了句。
“你最近好像瘦了，我明天給你煲點湯補補。”
“什麽湯？”秋清安順着她的話問。
“你想喝什麽湯？”
“我喜歡排骨和海帶。”
“這個簡單，我明天就去菜市場買排骨。”
“嗯。”
兩人沒說話了，房間靜悄悄的，一束月光透進來，床上相擁的身影密不可分。
秋清安抱着她，原本空蕩蕩有點疼的胸口被其他東西填滿，暖暖的，有點熱，就像她身上的溫度一樣。
他閉上眼，不知不覺睡着了。
夜色加深，萬物俱籁，和悅低頭，靜靜打量了他一會，湊近，在他額上落下了一個吻。
晚安。
第二天，秋清安如願以償吃到了海帶炖排骨。
和悅在網上搜的食譜做的，出奇的成功，不過她每一次新嘗試都挺順利的，這些時日因為秋清安倒是練出了一身好廚藝。
上午他要去練車，和悅當然是陪着他去，在路上特意買了兩杯咖啡帶給教練。
烈日驕陽，她坐在樹蔭底下，看着不遠處車裏的人。
秋清安一臉認真的聽着副駕駛教練的指揮，手裏打着方向盤操作，專心致志。
旁邊還有些其他練車的人，看見和悅總是過來等他，在一起免不了閑聊兩句，也彼此混了個面熟。
“哎我說美女，你對你男朋友可真好，這麽熱的天還陪他過來練車。”一穿着大短褲的大叔開口，手裏抓着根腳旁扯的狗尾巴草，百無聊賴的閑晃。
“反正有時間。”和悅笑笑，很好脾氣。
“上次好像記得你說你們才高考完是吧？”大叔撞見和悅幾次了，他同秋清安是同一個教練，每次時間都差不多。
“是啊。”
“咦，成績前不久出了吧？”大叔依舊熱絡的同她聊天。溫度這麽高，玩手機都覺得難受，況且太陽大得刺眼，看屏幕也不舒服。
還不如同周圍的人說說話。
“出了兩天了。”
“考的怎麽樣啊？”有人插話，七嘴八舌起來。
“還行呢。”
“大學還在一起嗎？”大叔還挺替他們操心的，一語就問到了關鍵。
“嗯在一個城市，他成績比較好，我差一點。”
“報考的哪個學校啊？”一旁其它人問，和悅沉吟了下，回答。
“他報的京大，我報的是南大，兩所學校離得不遠。”
“喲嚯，那可厲害了，看不出小夥子這麽牛逼啊。”大叔激動一拍大腿，豎起了大拇指。
和悅這次是真心笑了，剛準備說什麽，大叔又在旁邊喋喋不休。
“小姑娘，那你可得抓緊了，這小夥子長得這個帥比起電視裏的明星都不差，成績還好，到了大學出社會那是搶手的很啊，女孩子得成群結隊往他身上撲！”
“是啊是啊，太難得了。”有人附和。
“難怪你每次都陪着他過來呢，這麽優秀的男朋友可不得寸步不離的嘛！”
和悅低頭笑，沒說話也沒解釋什麽，耳邊突然傳來一道不同的聲音，有點小帶着遲疑，卻讓所有人都聽見了。
“我覺得她也很好啊，長得漂亮性格也好”說話的是戴眼鏡的一男生，看起來年紀不大，平時總是一個人坐在旁邊聽着他們聊天，這次一開口，被大家注目着，臉頰竟然有點微紅。
尤其是，一接觸到和悅的眼神便不自覺目光躲避起來。
和悅朝他善意的笑了笑。
秋清安下車走過來，就看到和悅對着一個男生笑，而後者，竟然還露出了羞澀的表情！
他眸光不自覺微沉，嘴角緊抿。
“在聊什麽呢？”他走到和悅身旁，像是随口問，有人揚聲。
“聊你們呢！大帥哥！”
秋清安詢問地看向和悅，眸子漆黑，裏頭似乎還藏着一絲質問。
“沒什麽。”和悅彎了下唇，把手裏一直握着的那瓶水遞了過來。
“渴了嗎？”
“嗯。”秋清安伸手接過，擰開蓋子，仰頭喝了兩口。
“累不累？”和悅又問，秋清安凝視着她，突然，低頭靠近，腦袋砸了下來。
他額頭靠着她肩膀，輕聲呢喃，像是在撒嬌。
“好累。”
兩人就站在那裏，男生彎着腰，靠在女生的肩膀，閉着眼，嘴唇輕動，說着什麽旁人聽不清楚，只看到了女孩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嘴角溫柔。
夏日微風襲來，燥熱稍減，翠綠蔥郁的樹木迎風而動，藍天白雲，這一幕美好得像是電影畫面。
果然啊感情這種東西，真的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大叔搖搖頭，覺得自己這些人都是在瞎操心，目光一轉，又落在了那個戴眼鏡的男生身上。
他怔怔盯着那一處，又很快撇開眼，臉上是極力掩蓋的失落和羨慕。
唉！他又忍不住嘆氣了。
世間上又有多少兩情相悅呢，多的是求而不得。
青春真好啊。
先前還是晴空萬裏，熱得要命，高溫宛如蒸籠把人扣在裏頭。
才從練車的地方回來，路上豔陽就開始消失，被厚重的陰雲取代，一下車，豆大的雨滴噼裏啪啦敲了下來，路邊攤販匆匆忙忙躲避收攤，店家把外頭擺的桌椅都收了進去。
和悅同秋清安都沒有帶傘，下車的馬路邊離家裏還有段距離，兩人只好徒勞的用手擋在頭頂，和悅被秋清安拉着，大步在雨中奔跑。
雨越下越大，傾盆般澆了下來，夏日燥熱不在，換成清爽涼意。
穿過馬路，轉進了巷子裏，地面已經是一片濕漉漉，腳踩下去，濺起朵朵水花，雨敲在臉上，又些許的疼痛感。
視線變得一片朦胧，衣服打濕貼在身上，兩人沖進樓下時，不約而同松了口氣，彎腰喘息着，對上彼此的視線，又忍不住大笑。
頭發還在往下滴着水，順着臉頰滑下來，都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卻又是如此快活。
只有童年時，才享受過和小夥伴手牽手奔跑在雨中的場景。
長大之後，這些平常的瞬間卻顯得如此珍貴。
小閣樓，木地板上被留下了一串濕噠噠的腳印，秋清安在衣櫃前翻找着幹衣服，和悅坐在地上，用毛巾擦着頭發。
身後雨勢毫無停歇的跡象，用力敲打着窗臺，發出脆響，比起他們來時似乎更加劇烈。
空氣徹底轉涼，風裏帶着雨水的濕潤，在這個悶熱夏天突如其來的一場雨，更像是饋贈，令人心曠神怡。
秋清安在她身邊坐下，和悅把毛巾給他，男生擦着頭發，随口問她。
“要不要去洗個澡。”
“我想吃西瓜。”
秋清安無奈盯了她幾秒，起身下樓，給她切西瓜。
空氣中還殘留着瓜果的清香，被啃得幹幹淨淨的西瓜皮丢在一旁木盤裏，和悅雙手往後撐在地板上，微仰起臉閉上眼，滿足的嘆息一聲。
“夏天就是要配上西瓜才完美。”
秋清安擦幹淨手，側頭看她，目光卻一瞬像是被燙到，微微移開。
少女單薄的白襯衫被打濕後，貼在身上，猶如第二道曲線，隐約還能看見裏頭內衣的痕跡。
沒聽到回答，和悅睜開眼，面前的秋清安視線盯着前方，不知在看什麽。
“你在看什麽？”她問出聲了，嗓音脆響，綿軟的語調，像是口腔殘留着清甜。
“沒什麽。”秋清安把目光放在她臉上，學着她的樣子，雙手往後撐，放松自己的身體。
兩人互相對視着，雨水在耳邊噼裏啪啦，彼此嘴唇像是被西瓜染了汁水，紅豔水潤。
呼吸不自覺放得緩慢，空氣有些異樣，眼神漸漸變了個味。不知是誰先開始靠近，畫面裏，那兩張臉一點點貼近，慢慢的，碰到了一起。
終于親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