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部電影，只為你放映
區嘉第一次覺得，原來上班路也可以是輕松愉快、幸福感滿滿的。
回想起和伍銘炀一起坐公交車上下班的日子，除了昨晚半路殺出的學妹，都還是很美好的。
車上人太多的時候，伍銘炀會用自己高大的身子撐出一個小小的空間，讓區嘉安心地待在裏面，不用擔心會被擠到，也不會随着走走停停的車亂晃。
晃，也是在他的懷裏晃。
沒有遇到伍銘炀之前，自己常常被擠到快要變形，連有人暗中揩油也顧及不上。
如果自己在座位上打盹，不用擔心一頭撞到陌生人，也不用怕一頭撞到車窗上，更不用擔心坐過站。
可以靠在他結實的胳膊上，安心打盹。
現在，不僅可以欣賞伍銘炀的俊臉，還能舒舒服服地聽着音樂上班。
關鍵是，可以把吃早飯耽誤的睡覺時間補回來了。
到了公司樓下的車庫，兩人剛一下車，就看見了也剛剛停好車下來的方仁。
區嘉想象不到就這麽迎面碰上，會發生什麽。
一瞬間，腦海中浮現了方仁各種故意挑釁的樣子。
但是，哪一種也沒上演。
方仁像是把兩人當成了空氣一樣，路過兩人身邊時，根本沒有多看一眼。
這一切都太反常了。
方仁越是反常，區嘉的心裏就越是不安。
“伍銘炀，剛剛過去的那個人，是方仁嗎？”
“是。不過不太像他平時的作風。”
“你最近小心點，我總有不好的預感。”
“擔心我啊？”
伍銘炀微微俯着身子，将自己的俊臉整個裝進區嘉的眼睛裏，想讓她放心，
“放心吧，你的準男友，也是練過的。”伍銘炀突然又湊近了幾分，鼻尖與鼻尖差點碰到一起，“要是真的擔心我，那就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我吧。”
他又犯規了，卻從不越界。
區嘉被他的眼睛，他的睫毛，他的嘴巴，他的言語，他的語氣，他的一切都搞得心動不已。
總是這麽突然湊過來，心髒不好的話，容易猝死。
區嘉很喜歡伍銘炀這樣近距離地和自己對視，近在眼前的他，會讓自己感到夢幻又踏實。
在辦公室，區嘉和肖影實在想不明白，方仁到底是因為什麽突然變得沉默了，就在微信上聯系了董炎。
他那天是最後一個離開的，應該知道點什麽。
區嘉的消息剛發過去，董炎就回過來了電話。
語氣很着急。
“你說，他最近幾天連話都沒找你說？”
“嗯，很反常，董炎，那天我走了之後，他有說什麽嗎？”
“沒說什麽。”
“哦，那就太奇怪了。”
電話那頭的董炎突然沉默了，
“喂？董炎？”
“區嘉，我問你一句話。”
“你說。”
“你能和伍銘炀離開鄭都嗎？”
董炎所能想到的，讓方仁徹底解脫的辦法，就只有這一個了。
“董炎，你知道你現在在跟我說什麽嗎？”
區嘉不敢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竟會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
“區嘉，你還記得我們在上城的時候，我和你說過的話嗎？”
“我記得，我當然記得，所以董炎，你也看出來了，無論你是怎樣的人，我是真心把你朋友，你卻為了……”
區嘉突然語塞了，說不出方仁兩個字了，在那一瞬如夢初醒。
原來，他是為了方仁才來到這個城市。
原來，他是為了方仁才讓自己離開這個城市。
原來，他喜歡他。
“我知道，你和伍銘炀才剛剛安定下來，我提這樣的要求很過分，但是，我不忍心再看他這樣下去了。”
區嘉不知道要回應什麽才好，心裏亂得很。
“只有你走了，他才會忘了你。區嘉，你可以回我們原來的公司，那個時候公司不就有留用你的意思嗎？現在，以你和伍銘炀的能力，在上城也可以過得很好的。”
董炎第一次為了自己愛的人，變得自私。
他現在無所謂了，面目可憎也無所謂了。
“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區嘉記得董炎說過，他從來不會求人。
但是，現在他為了他，在求自己。
“先不說了，給我點時間，再見。”
區嘉過去了解的董炎，就是個好好先生。
現如今，他為了方仁，已經失去了理智，甚至提出無理的要求。
但是，她必須顧慮董炎的心情。
肖影看得出來，區嘉沒弄明白方仁的事，反而又有了新的煩心事。
心事都體現在緊皺的眉頭裏了。
“怎麽了？有什麽不好的事嗎？”
“沒事，沒事。”
區嘉的心裏，又理不清楚了。
這樣魂不守舍的狀态，一直持續到了晚上下班。
伍銘炀看她的樣子，就猜到了又有煩心事。
“發生什麽事了嗎？你臉色不太好。”
董炎和方仁的事情，區嘉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包括伍銘炀。
“沒事，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伍銘炀知道，這是區嘉有心事時，慣用的借口，也不多問。
等她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區嘉坐在伍銘炀新買的車上，看着車窗外讓自己又愛又恨的鄭都。
董炎的請求，也不是完全無理。
無論是哪種愛情，都有自己的道理。
可是，現在讓她和她愛的人離開這個城市，太難了。
自己放棄上城的工作機會，回到鄭都打拼，省吃儉用将近半年，才有了一丁點積蓄。
後來，又在這裏遇見伍銘炀，生活終于有了點意思，工作也慢慢穩定下來。
現在，伍銘炀剛為自己換了工作，還買了車，撇開對鄭都特殊的感情不說，也不想讓他這麽快又跟着自己重新開始奔波。
可是她很了解董炎，就像董炎也最了解自己那樣。
現在的董炎，也是為了自己那份絕望的愛情，從上城追随方仁來到鄭都。
他放棄了太多，背負了太多，但是沒人知道。
這不是和當年的自己一樣嗎？
區嘉怎麽會不心疼他呢？
晚上吃飯的時候，區嘉試探性地問問伍銘炀。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是會離開鄭都的？”
“我知道啊，你什麽時候離開，我就什麽時候跟你走。”
伍銘炀的回答幹脆利落，不用過多地思考。
區嘉盡管開心，還是有些擔憂。
“可是，你才剛在這邊安定下來。”
“怎麽了？你近期就打算離開鄭都嗎？”
伍銘炀放下碗筷，認真聽區嘉說話。
“沒有沒有，我就是這麽一提，你不要在意。”
區嘉的聲音越來越小，顯然有些心虛。
“無論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去哪個地方，我都會跟緊你的。”
伍銘炀兩只手托着自己的臉，像一朵向日葵一樣。
他就是區嘉的向日葵呀。
區嘉聽到這話固然開心死了，但是，還有太多需要考慮的問題了。
事情就這樣解決不了又放不下的，像塊石頭一樣，擱在了區嘉的心裏。
在公司上班的時候，區嘉一看到方仁便想到了董炎，這塊石頭就開始在心裏蠢蠢欲動。
是需要盡快做決定的時候了。
在茶水間，區嘉在微信上找伍銘炀，剛發一個表情出去，伍銘炀真人就出現在了她面前。
“還真的有心有靈犀這種事呢。”伍銘炀笑着晃晃手機。
“你怎麽來了？”
區嘉的驚喜之情溢于言表。
“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大概要出差幾天。”
區嘉又突然笑不出來了。
這意味着，那件事現在不能跟他說了。
看着區嘉頓時黯淡的小眼神，伍銘炀以為區嘉聽說自己出差不開心了。
“這是，舍不得我了嗎？愁眉苦臉的。”
伍銘炀捏了捏區嘉的臉。
“那倒不是。”
區嘉說的是實話。
伍銘炀卻以為區嘉在傲嬌，笑了笑，沒多想。
“那你找我是為了什麽事呢？”
“沒什麽事了。”
伍銘炀看着不太開心的區嘉，覺得時候也差不多了，就提前告訴了區嘉。
“今天晚上，我為你準備了一個超大的驚喜”
“你是不是準備把欠我的告白給還上了？”
區嘉這一句，倒是真的傲嬌。
“你猜到了，也要好好期待一下。”
她看着伍銘炀驕傲的小表情，想期待，又期待不起來。
現在他做什麽，都會讓心裏的石頭更重。
而這話，在茶水間外面站着的方仁，也一字一句地都聽到了。
在去往伍銘炀準備的告白場地路上，區嘉一路都因為無法開口的事，興致缺缺的。
不過，伍銘炀很興奮。
帶着情緒的兩個人，都沒有發現後面一路跟着的車。
告白的地方是一處汽車影院，已經被伍銘炀包了下來。
現在，空曠的停車場裏，只有一輛車，兩個人。
“你這是帶我來看電影了嗎？很有新意呢。”
區嘉故作一臉驚喜的樣子，嘲諷伍銘炀這爛俗的創意。
“沒事，你要是看完了不喜歡，可以退貨的。”
伍銘炀一邊說，一邊幫區嘉調整座椅，以便觀影。
這樣的伍銘炀，區嘉怎麽會舍得退貨呢？
雖然他是個中央空調，放在家裏功率有點大，但是，弄懂了使用說明，也還是很好用的。
不一會兒，暗着的熒幕亮了起來，影片開始了。
緩緩淡入的是區嘉在潭高畫室的畫面。
“你好，我叫伍銘炀，很高興認識你。”
車裏車外都靜悄悄的，只有伍銘炀的聲音。
伍銘炀的鏡頭裏，區嘉緩緩回過頭來，笑靥如花，似一個少女。
“你好，我叫區嘉。”
畫面裏的自己話音落，同時定格。
區嘉扭頭看向自己身邊的伍銘炀，心裏五味雜陳。
原來，他忙活了這麽久的紀錄片，不是為了藝術，也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自己這條後期小哈巴狗。
伴随着音樂的開始，一個一個白色的字，躍上屏幕，拼湊出一句話：
謹以此片獻給我的女孩兒——區嘉。
再次淡入的畫面，是區嘉在潭高的操場上蹦蹦跳跳的樣子。
全是他和她的歡聲笑語。
區嘉看着這樣的畫面，恍惚間産生了錯覺。
仿佛，自己又變回了年少時的模樣。
這次，沒有痛苦，沒有難過。
只有小小的幸福，和他。
畫面淡出，黑色的畫面中央出現一句話:
感謝她在這裏，陪我一起淋那場冬雨。
也感謝你，将我陰雨連綿的青春，終結在彩虹裏。這是區嘉心裏的聲音。
再次出現的畫面，是區嘉單薄的背影。
畫面下方出現兩行字：
她曾說，她總是四處尋找我的身影
現在，也換我望一望她的身影。
伍銘炀這段時間，講不出的心裏話，一點、一點地，放進短片裏。
遺憾的是，相見恨晚。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
重新亮起的畫面是站在話劇舞臺上的區嘉，以及被虛化的方仁。
謝謝那些我不在她身邊時，陪她成長的人。
謝謝時光幫我做的一切。
再次黑幕，有這樣的一句話：
謝謝她，那些日子，一切都好。
至此，音樂從悠揚的吉他樂變成了歡快的鋼琴樂。
就好像所有錯過的時光，都到此為止了。
不知不覺，畫面已變成區嘉刷牙洗臉的樣子。
重逢伍銘炀後，變成小哭包的區嘉，現在，在只有他和自己兩個人的空間裏，早已淚濕眼眶。
但是，看到畫面中刷着牙突然笑場的自己，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也沒忍住鼻涕，流了出來。
伍銘炀趕緊拿出紙巾，給旁邊這個小玩意兒擦擦鼻子。低聲說，
“她流鼻涕也超可愛的。”
畫面下的字體也變成很可愛的樣式。
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伍銘炀的歡喜：
她笑起來的樣子超可愛。
緊接着切到了區嘉化妝的畫面，區嘉看着自己狼狽的樣子，又好笑又好氣：
她妝花了的樣子也好看。
往事一幕幕，區嘉一只手抹眼淚，一只手伸出去打身旁的伍銘炀。
不料，被他順勢拉到了懷裏。
靠着他傾斜下來的肩頭，繼續看這部只有自己的僞紀錄片。
接下來出來的畫面，是在火車上不怎麽開心的區嘉:
第一次看到她超生氣的樣子。
我錯了，區大人。
畫面淡出後黑幕。
然後，一封信的照片慢慢布滿整個畫面。
區嘉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自己的匿名信。
沒想到，他到現在還留着。
信的上面，逐漸浮現出一段話：
事實上，那趟火車，是我第一次知道她名字的地方。
算是初次相識吧。
當時的我，還幻想着她會突然出現在哪節車廂……
真想見一見她。
可是，從那以後，她只是成為了一個難忘的名字。
幸好，我又遇見了她，在剛好的時候。
區嘉這才明白伍銘炀當初執意要坐火車的原因。
他心裏也有遺憾。
從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開始。
所以，也想将遺憾在那裏結束。
區嘉已經開始有些顫抖了。
她從來沒想過，他會對自己的心意感到遺憾。
她只是傻傻地覺得，那一切會成為他的負擔。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一定選擇勇敢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哪怕，只是說一句，“你好。”
如果沒有如果，那就從此握緊他的手。
接下來，是區嘉工作的畫面。
這次字幕前面，加了一個伍銘炀哭泣的動态表情包：
都怪我，讓她從事了這麽辛苦的工作。
不過，我會對她負責的。
再次黑幕，音樂終止。
感謝她，為了我做過的所有努力。
從現在開始，我也會盡我的所有努力，給她幸福。
區嘉本來已經收住的眼淚，又不停地掉下來。
突然，肖影出現在了畫面裏。
“區嘉，你看到這段的時候，已經哭暈在伍銘炀的懷裏了吧？”
聽到這句話，兩人相視一笑。
伍銘炀用手輕輕拭去區嘉眼角的淚。
“哎，老姐這個人渣識別儀告訴你，你遇見好男人了，快到他的身邊去吧。不要總是為別人考慮了，自己的幸福，自己要牢牢把握住！好了，我就不說那麽多廢話了，祝你們永遠幸福，幸福永遠！”
“還有，少虐狗。”
原來，肖影早就成了伍銘炀的得力助攻。
最後一次黑幕，最後一句話：
區嘉，我們在一起吧。
這一句，這個畫面，一直沒有暗去。
也在區嘉的心裏，不停地閃爍着。
伍銘炀将區嘉的身體慢慢扶正，面向自己。
用雙手捧着她的小臉，拇指輕輕抹去她的淚痕。
“小哭包，還要退貨嗎？”
區嘉破涕為笑，
“不退，改一改功率，剛好。”
伍銘炀暫時放開區嘉的臉，下車，為區嘉打開了車門，伸出手，
“跟我來。”
區嘉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手心裏，随他來到車尾。
伍銘炀将後備箱打開時，區嘉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那裏面裝滿了盛開的密蒙花。
為了讓屬于區嘉的密蒙花在這暗夜裏更好看，伍銘炀在周邊布上了暖色的小燈。
仿佛這一車的密蒙花，在這春寒料峭的夜晚，都是因為暖光而開得無比美麗。
區嘉被眼前的密蒙花美得有些回不過神。
幸福，是不是真的要來了？
“區嘉，我們在一起吧。”
伍銘炀的聲音好像在整個停車場回響。
也在區嘉的心裏回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