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寨子裏有些死寂的沉悶,兩邊哨塔內的兄弟瞧見沈晔霖和孫乾進來,也沒有太熱情的找招呼。聽說是因為陳霸天的心情不太好,從昨夜到現在,他的整張臉拉的比驢都長。
陳霸天不舒暢,下面的小弟自然不敢折騰,連面露笑意也不敢。
一個個握着槍在各自的站位點上,目光炯炯有神,四處巡視着。
“出事了?”孫乾問同行的小董。
小董早就在門口等着了。他大概是被陳霸天打了,臉頰上有一處紅潤,像是手掌的紋路模樣。小董本來膚質就白皙,此刻更是異常明顯。
小董撓着頭,緊接着嘆了口氣,壓低身子跟兩人小聲道:“李坤拒絕了我們,又與湯雄聯系上了,陳爺很是生氣。昨夜霖哥不接電話,陳爺都怒的摔了青瓷杯子......”
沈晔霖擡頭瞥着小董,聽他敘述着。
按照小董的說法,那陳霸天應該是暴躁如雷,客廳裏的青花瓷杯子是古董,原本是中國流出去的,他又托人從國外弄進來的。
平日裏陳霸天喝水都不舍得用這杯子,只是拿在手裏頭細細把玩的物件。眼下碎了,怕是有大事發生了。
“哪來的消息?”沈晔霖問。
腳下的步伐沒有停頓,依舊急急忙忙往傣樓走。繞過走廊就快到傣樓了,陳霸天并沒有在露天平臺上,藤椅上空空無物,連平日裏在旁伺候着的李媽也不在。
孫乾也問:“又是那個線子傳來的消息?”
“應該是,陳爺也沒細說。”小董回道。
“警察有線人,沒想到我們毒販也有。”孫乾随口一說,伴随着咧嘴笑着。
這話茬一出,小董也不知道該怎麽接了,他面色略微尴尬。最後還是沈晔霖擡手指了指前頭,示意他們走快點,因為他聽見上頭傳來了陳霸天的咒罵聲,斷斷續續的。
尋着說話聲走去,三人盡量放低腳步聲。
陳霸天的屋子在東邊,屋子空間不大,也就單單一張雕花的床,正值盛夏又恰逢這一片蚊蟲多,所以床頂還挂着淺白色的蚊帳。
在床的西南角是一張紅木桌子還有凳子,除此之外大部分空間都被用來安置書架和書籍、報紙。
門敞開着,陳霸天正坐在凳子上練毛筆字,手握着毫毛筆,他聽見腳步聲并沒有擡頭,繼續寫着。
他不吭聲,外頭的三人都不敢進來。直挺挺站着,目視前方。
好一會後,陳霸天将筆擱在筆架上,随後手背在身後慢悠悠走出來,屋子燈光并不明朗,他這人又極其善于僞裝情緒,面色上是淡淡的,只有那微微下陷的眼窩和眼角紋在燈光下搖曳着。
陳霸天看着孫乾,眼睛壓根就沒往沈晔霖那兒瞥,似乎就沒瞧見他人一般:“昨晚小霖去哪了?”
孫乾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的目光也沒有往沈晔霖那兒看,眼睛是直直看着陳霸天的,目光堅定,裏頭包含着滿滿的尊敬。
沈晔霖心頭剎那間升騰起一股不詳的預感,如果孫乾說了真話,那勢必要供出古晚晴來,往深了講,萬一陳霸天将兩人聯系在一塊,事情就大條了。
這一瞬間,他其實心裏是有些後悔昨晚的沖動的,雖然他以高岳偷取小董的毒.品作為借口,但老奸巨猾的陳霸天并不是好蒙的人。
好在孫乾并沒有吐露實情,他一本正經說道:“昨天我和霖哥喝醉了。”話落,他低垂在褲腿兩側的手緊緊握成拳頭,已經做好了要被訓斥,或者承擔更為嚴重後果的心裏準備。
可陳霸天并沒有反應,他擡手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拿下來,用手頭的帕子開始擦鏡片。
陳霸天不說話時是最讓人害怕的,因為沒有人能猜到他心裏在想什麽。
一會後,眼鏡擦幹淨了,陳霸天又重新戴上,開口說話:“小霖,你下午開車去趟Y市。”
沈晔霖點頭:“好。”
“你一個人去,帶批貨。”
“好。”沈晔霖依舊爽快答應。
站在一旁的孫乾作勢想要開口詢問,卻遭到了沈晔霖餘光的白眼,他眉頭微皺,沖孫乾面露兇相。
這件事情,陳霸天既然已經表明要讓他一個人去,那勢必是想要從中得到什麽結果,或許是試探,或許是重用,這一切現在還不好說,要等到事情落實了才知道。
“好了沒事了。”陳霸天擺手。
沈晔霖:“那陳爺,我們先走了。”
“小董留下。”陳爺跨出木門檻,在往露臺走,這個時候太陽已經很強烈了,明晃晃的照着眼睛,“你們倆先下去。”
“好的陳爺。”
“好的陳爺。”
沈晔霖和孫乾異口同聲。
兩人轉身往樓下走,心裏各自揣着心思。
等到沈晔霖和孫乾已經走到大門口,緊接着上車,車駛出寨子門,這期間,陳霸天一直坐在椅子上看着,嘴裏品着上好的龍井茶,慢悠悠的吹去浮在碗杯上頭的茶葉。
他說:“小董,你覺得是誰出賣了我?”
“陳爺是指郭陽的事情?”小董問。
郭陽是陳霸天安插在湯雄身邊的人,上次李坤和湯雄的事情還是郭陽來的情報,可這幾天,郭陽突然沒了信,再仔細打聽才知道,郭陽死了。
至于是怎麽死的,也算不上新奇的死法,砍了手腳扔進了海裏。據說撈上來的時候,頭已經被海底動物啃食的面目全非了。
陳霸天點頭。
“或許是湯雄那邊自己察覺出來了,畢竟他女兒古晚晴的身世是從內部流傳出來的。”小董說。
他的眼睛也在看着飛速駛出寨子口的汽車,剛才在說到線人時,孫乾的反應并不正常,可他暫時還不能将這個事情跟陳霸天說,孫乾對他有恩。他必須調查清楚了,再彙報。
“你還是太年輕了。”陳霸天繼續喝茶,“湯雄女兒的事情你下午去辦,至于怎麽辦,我相信你心裏有數。”陳霸天回過頭來,用手指了指小董:“千萬別讓我失望。”
“放心,陳爺。”小董說。
“下去吧。”
車從出寨子到出了盤山公路,沈晔霖一直靠在椅背上思索着陳霸天話語中的意思,思來想去也想不通,索性就放棄了。
閉着眼睛開始睡起覺來,猛地放松下來,肉體上的疼痛又明顯起來,他動了動,傷口就撕扯着疼,這樣一來,他想起了口袋裏的手機。
剛才進寨子,他把手機調了靜音,出寨子後又給忘了。
手伸進褲袋裏掏出手機。屏幕上方有一條短信,是來自古晚晴的,寫着:謝謝關心
四個大字,連個标點符號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