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有倒計時

第35章

在遇到福爾摩斯之前, 安妮從來沒有想過, 自己會安定下來。

周圍的人們, 都自顧自的走在兩人身旁。頭頂的數字, 滴答滴答的改變着長度。安妮知道，在這看似漫長的時間軸之後, 會是一個又一個生命的流逝。

她見過，當生命的最後一次呼吸, 輕輕吐出的那口氣。頭頂的數字, 如同墜落的星辰，霎時間沒了它獨有的光亮。

時間，太短。生命，也實在脆弱。

安妮微笑着，看向自己面前的福爾摩斯。他的頭頂, 還是頂着那一串奇妙的問號。沒有數字, 更沒有那分分秒秒減少的急迫聲音。

平日裏, 那種看着數字的緊張和無措，仿佛在看着這個男人的時候, 都一一消散。

安妮抿唇笑了笑, 眼裏泛出些許溫柔的光亮來。

“夏洛克，我……”喜歡你。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口, 就已經被福爾摩斯輕輕捂住了嘴。

安妮的臉很小，被福爾摩斯的手掌擋住了大半。只剩下一雙湛藍的眼睛，眨呀眨的看着福爾摩斯。笑意盈盈。

福爾摩斯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如鼓般的擂動的心跳, 也讓他失去了平日裏引以為傲的鎮定。

這時候的他，全然憑着本能，打斷了安妮的話語。

這種話，應該由他來開口的。

福爾摩斯想道。

他并沒有準備什麽，沒有華生每一次約會都打扮精致的外表。更沒有傳說中，會讓場景浪漫十分的花朵或者禮物。

福爾摩斯抿了抿唇，他将手試探着放在安妮的肩頭。一步一步，靠近着她的臉龐。

安妮沒有動，只是安靜的等待着。眼裏，滿是笑意。

清晨時分，路上的行人很少。秋日飒爽的風，微微吹過。讓人身上一股涼意，卻還稱不上蕭瑟的寒冷。陽光，撒在地上，反射出光亮來，如同閃爍着的金。并不刺眼，卻很溫暖的感覺。

福爾摩斯心跳如鼓，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幾分。

他将手放在安妮的秀發上，入手卻是假發的觸感。福爾摩斯深深後悔，不該這麽早為安妮戴上僞裝的假發的。

懊惱的小模樣，對于了解他的安妮來說，簡直都快要寫在臉上了。

安妮微微側過頭去，将自己的臉頰放在福爾摩斯的手心裏。輕輕蹭了蹭，在帶着些繭意的手掌摩挲。

福爾摩斯咽了下口水，紅暈的熱度從手心直直傳到了指尖。他整個人都一瞬間僵硬了起來，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好。

“安，安妮。”他停頓道，“你應當知道，我從來都是認為很多事情是在浪費時間。”

安妮笑了笑，等待着他的話。

福爾摩斯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如果說，讓我受到生物本身限制的時間，短暫的時光

裏，如何才能夠更有價值的話。除了在你的身邊，我想不到更有意義的事情。”

偵探先生素來是直來直去的性格，此刻算是打破了羞澀的禁锢，滿腔的話語，就像是一口氣湧到了嘴邊，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意，一一講給安妮聽。

安妮莞爾，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在福爾摩斯專注等待的目光中，側過頭去，在他的掌心輕輕啄吻了一下。

如同蝶翼扇過的輕柔觸覺，一觸即離的溫暖和柔軟。讓福爾摩斯只覺得，好像心頭最柔軟的部位，被安妮輕輕掠過一般。

陽光下，安妮眨了眨眼睛。她的睫毛很長，末端微微翹起。在福爾摩斯的眼裏，根根分明。

兩人自從安妮受傷之後，薄如蟬翼的窗戶紙被輕輕點破。那層羞澀和忐忑凝成的紙，甜甜的，涼涼的。

福爾摩斯看着安妮，只覺得自己的心頭軟成了一灘水般，如何也鎮定不下來。

這時候，他第一次理解華生，為什麽會在約會之後，犯傻一般的笑。

有的時候，這種笑意就像是從心頭湧出來。絲毫不受到理智的控制，甚至在他不經意間，就會露出幾分笑容來。

兩人，如同帶着獨有的小秘密。十指相握，慢慢向咖啡廳繼續走去。

安妮之前怎麽也想不到，會在路上突然戳破這層窗戶紙。那一瞬間的感覺，就像是難以抑制了一般，幸福多得快要溢出來的模樣。

她轉過頭去，看着自己身旁的福爾摩斯，不禁莞爾。

但是，好像和這個人站在一處。發生什麽事情，都有可能，都會精彩萬分。

就像剛剛那個突兀的停頓，突然的開口。

說出去的那瞬間，就像是将心頭蒙着的布，輕柔的拿了起來。

“是對的。”

咖啡廳在這麽早的時候，人并不多。三三兩兩的人，散落在這個地方。各自捧着一杯，或者一盤茶點，慢騰騰的吃着。

安妮靠在福爾摩斯肩頭，靜靜的休憩。他們等待的人，此刻還沒有到來。

安妮想到了什麽，靠在福爾摩斯肩頭上，輕輕聳動肩膀，笑了起來。

福爾摩斯低頭，溫柔的注視着安妮，問道：“在想什麽？”

安妮擡頭，大大的眼睛盈滿了笑意，看向福爾摩斯：“上回來的時候，我們好像還假扮情侶？”

是啊，上回來的時候，仿佛就是昨日的事情一樣。

福爾摩斯正準備說些什麽，忽然目光一凝，看向了不遠處的門口。

安妮也第一時間發現了福爾摩斯的變化，不着痕跡的看了過去。

一個女人，婀娜多姿的走了起來。她慢騰騰的來到一個靠窗的桌子旁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

擊着。就像是，在彈奏什麽曲目一般。

閑适的樣子，完全就是一副貴婦女人消遣的模樣。

但是，安妮和福爾摩斯都知道。這個人，可算是在他們這一行當裏面，有着鼎鼎大名。

一系列的失竊案，大多都能夠追溯到她的身上。

“艾琳艾德勒？”安妮問道。

她并沒有見過這位艾琳，卻也有幸看過幾次她的速寫肖像描摹。那還是她較為年輕的時候，艾琳的打扮和現在大有不同。

福爾摩斯點了點頭：“莫裏亞蒂手底下，最為出色的女人。”

他轉過頭去，就像是情人間的呢喃。在安妮耳畔繼續說道：“艾琳，可以說是最為狠毒的女人。她的歷任丈夫裏，極少有能夠得到善終的。”

利用完之後，便被處理得幹幹淨淨。

喝着咖啡的艾琳，就像是不經意一樣，掃視着整個咖啡廳。

俄而，她的目光一頓。

艾琳笑着，揚起了她修長優美的手腕，沖着福爾摩斯這邊擺了擺手。笑得百媚橫生，肆意的打着招呼。

福爾摩斯将手臂攬在安妮身後，環住了他的女人。輕輕用力，讓安妮靠得更緊上一些。

艾琳看到福爾摩斯的動作後，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她手擡起，捋了捋自己飄落的散發，整理到了耳後。

嘴唇微微嘟了起來，就像是隔空的親吻，送到了安妮他們這邊。

安妮還沒來得及開口問，福爾摩斯就已經先行一步解釋開來。

“莫裏亞蒂，恐怕已經因為我的一系列動作，丢了很大的面子。”福爾摩斯低聲說道，“前些日子，他派了幾個很是愚蠢的金魚來。當然，都被我和華生一一躲過了。”

就像是不自覺的炫耀，福爾摩斯一定沒有意識到。此刻的自己，和自然界裏那些雄性，本能的向着雌性展現自己的能力，沒有絲毫不同。

他繼續說道：“艾琳艾德勒，應當是莫裏亞蒂準備認真對待這件事情了。”

莫裏亞蒂的名頭，安妮聽到過。在兩人發現失蹤的油畫，最終竟然只找到了贗品的時候，就已經将目光落在了這位教授的身上。

就着這一段時間，被強制養病。安妮無聊之下，可算是将這位莫裏亞蒂先生的生平，一一看過。

就連他數學方面的種種著作，都沒有放過。

大師般的語言，深入淺出的講解。安妮甚至有些為莫裏亞蒂感到遺憾，他本來應該是多麽了不起的一位數學家啊……

當然，莫裏亞蒂先生哪怕做着如今的事情，也沒有讓他的才華失去展現的平臺。

如同蛛網般的犯罪線路，可以說整個國家的地下都有着莫裏亞蒂的身影。

他就像是盤坐在蛛網最中央的那個王者，不論是何方的蛛網産生震動，他都會第一時間發現。

“所以，他下一步是什麽？”安妮看着遠處的艾琳，眼睛眯了眯。

福爾摩斯笑道：“游戲。”

是的，游戲。

這位莫裏亞蒂先生，需要一次證明。當然，也是為了他無趣的生活添上點兒精彩的部分來。

如同一場雙人探戈。莫裏亞蒂已經伸出了邀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