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到莊內,蘇綿延難免長籲短嘆,在廳內來來回回的不斷踱步,亦或者負手而立仰天嘆息。反常的行為引得莊內的人紛紛放下手邊的事,默默的圍了過來,只是都不做聲,低着頭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蘇綿延坐在廳上擡眼望去,算上自己同綿綿,總共不過十來個人的莊子,遇到點什麽事,想找個人商量辦法實在太難。
“你們都是怎麽想的。”蘇綿延語氣惆悵道:“給點建議好不好。”
既然如此,蘇綿延只能指望群思廣議了。
衆人相互看了又看,低着頭都不做聲。
畢竟論起來,能稱得上主子的,只有蘇綿綿和蘇綿延。
蘇綿綿昂首挺胸的端坐着,但目光無神,不知望着什麽地方發呆,沒人猜得到她想着什麽。
蘇綿延雖說是個哥哥,到底年紀小沒見過多少世面,眼界有限,自小又是讀了多少聖賢書的,恨不得與八股經綸字字較勁,書讀的多了腦筋也死了。
況且事情重大,關乎自家最親的妹子,且不說關心則亂,再混着年少無知,一時間心下茫然連個決定都不知如何下得。
蘇家兄妹和四家老仆并排坐着圍成一個圈,無比一致的全部眉頭緊皺,一臉的苦大仇深,雙臂插袖中,想不出一個辦法。
見是實在氣氛尴尬難受,德嬸張嘴弱弱問道:“要不,這門親事咱們認下?”
此話一出,引來了蘇綿綿的怒目相視,德嬸忙不疊的搬着椅子,躲在了德叔身後,唯恐綿綿再看她。
忠叔見到有人開了嗓,便清咳兩聲,接話道:“我可是打聽過了,岑家家裏世代做生意的,兄弟三個,也是父母雙亡,沒什麽比較近的親眷。老大岑懷威,是個商人,聽說過彙通保號嗎?便是他家的。”
忠叔說話時不自覺有些眉飛色舞,仿佛講的是自己的家門榮耀一般。
“老二,就今兒少爺見到的岑懷文,朝中三品大員,京城響當當的人物。現在在京都,平時忙的回不來的,皇帝依賴不肯放人出京的。剩下的是三少爺岑懷瑾,聽說也是個舉人,平時足不出戶的,總在老宅子中溫習功課,前幾年經常在兩個哥哥家裏走動,這兩年專心致志的在家用功讀書了,想着也應該不錯的。”
說着說着,忠叔便對着蘇綿綿谄媚的笑着,引來蘇綿綿惱火的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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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中舉了啊…”蘇綿延低聲自言自語着,猛然間想起事關綿綿,心懷忐忑的問道:“那…看着岑華文的年紀那麽大,岑懷瑾又是何等年紀了。”
“二十出頭,他們兄弟三個年齡差距比較大,據說岑懷瑾是中年得子的,所以不光父母,兄弟更是對他寵愛非常。”
蘇綿延的心一點點懸了起來,不自覺的嘀咕着:“被寵壞了的,那綿綿可怎麽辦啊…”
“哥!”蘇綿綿恨鐵不成鋼的喝道。
“好啦好啦。”蘇綿延安撫的對她笑着:“我這不是先想一想嘛。”
“連想都不可以想!”
“好好好,那我不想了還不行麽。”
看着蘇綿綿氣鼓鼓的樣子,蘇綿延也只有順着她說話了。
“岑家怎麽說也是個好人家,在城中頗有些名望,家世也算豐厚,要不,綿綿你就嫁了得了?”忠叔試探問道。
“怎麽可以!”蘇綿綿義正言辭的拒絕道:“我可不想嫁給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呦,”忠叔不屑的笑了:“哪來那麽多你認識的人的,又要家世好,又要文采好,還要年紀相符,總想着還要俊俏。不用數着符合這些要求的任務,将所有條件都抛開,綿綿你伸手撥拉撥拉看看,你認識的年紀相符的男子,夠不夠湊上一個手的?”
“你!”蘇綿綿勃然大怒,幾乎要拍桌而起了。
“忠叔說的不無道理。”蘇綿延附和道。
此話一出,引得忠叔越發得意了起來。
“胡說八道的算是什麽道理!”蘇綿綿惱羞成怒的吼道。
蘇綿延憂心忡忡的望着蘇綿綿,繼續道:“可是…”
“可是什麽也不可是!不嫁!”蘇綿綿狠狠的剜了蘇綿延一眼,打斷了他的話,不想聽下去。
“綿綿,”蘇綿延苦口婆心的想要說明白其中利害:“雖是不知道爹娘于岑家是怎樣的關系,又因何結親的,可到底婚書是有的,你知道着代表什麽嗎?代表着如若你想不認這門親,要去衙門一趟,那你沒嫁人變成了和離,那…”
聽着蘇綿延煞費苦心的話,蘇綿綿不受控的眼眶飽含熱淚,倔強的不想眼淚滴落下來:“反正我不想嫁不想嫁!”
“綿綿,你不要任性,婚約事關兩家,不僅對你有影響,對岑家也有影響,你不要亂使小性子,這可是兩家人的事。”
“随便他是幾家人的事!與我有什麽關系?我不想嫁就是不想嫁!況且又不是只對他一個有影響!”
“即便你不想要嫁,也總要想好一個借口不是,況且,你要想一想,你是這次不嫁,還是一直不嫁了?”提及這個話題,蘇綿延的神情沉重了起來。
“我不想嫁!”
面對蘇綿延的再三逼問,蘇綿延哭的梨花帶雨,哽咽的實在委屈。
“那若是有和你心意的男子,你是嫁還不是不嫁?人家若是在乎你背棄婚約,你又當如何自處?綿綿,世人重情義臉面,你擅自毀約,背棄婚約,傳出去可不是什麽好事情的。”
“我不想嫁!我就是不想嫁!便是天皇老子我也不嫁!”蘇綿綿嚎啕大哭以至于哽咽,其他的人再想要說什麽勸慰或者勸嫁的話,都是無法說出口了。
“好好好,你不要哭了,”看見自家妹子如此,蘇綿延忙安撫着:“不就是退親嘛,我去退,不就是養着你嘛,我養,我養,又不是養不起。”
這邊蘇綿延正是為了蘇綿綿能夠不哭,說盡了無數的軟話,承諾了所有能和不能承諾的,都不能換回自家妹子的笑顏,仍舊是皺巴巴的一張委屈至極的小臉。
“岑府畢竟算是大戶人家,綿綿你如今任性不嫁,又變作和離,将來還能嫁到什麽好人家。”忠叔看着綿綿如此倔強,蘇綿延又不斷退步,實在不中用,心內各種着急,索性将心裏的話全部說出來。
“我倒是不信了。”蘇綿綿用力的抹了一把臉,淚水漣漣的神情卻是倔強的冷哼道:“這天底下除了他崔家,再沒有什麽其他好人家了?”
“那倒是有。”忠叔笑了:“不過也得人家與你有婚約算的,眼下這岑府和你有婚約,你都抓不住,還指望什麽其他的好人家。”
“你!”蘇綿綿怒目而視,但總不好真的做出什麽過激舉動。
“再說了,綿綿,這婚約一斷,你再想重新擇親,可不是那麽容易了。”
面對忠叔的蓄意嘲諷,綿綿氣得張牙舞爪,只是不知如何揮舞自己的尖牙利齒。
蘇綿延頭疼欲裂,正想出聲打斷時,樹一樹自己一家之主威嚴的時候,卻不想聽見勇叔的聲音,如同救命一般的天籁聲音。
“我倒是…倒是覺得…覺得不能嫁,人…人岑家,又不差錢…怎麽…怎麽…怎麽非得認準咱家了呢?”
勇叔說話略有些結巴,是天生的毛病。
聽着勇叔說的似乎很有道理,蘇綿延略微有所松動的想法,又漸漸飄了回來,心生了不妥,但總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
“你連話都說明白,還能知道人岑家是怎麽想的?”財叔出聲取笑道。
“你…你這人…這人怎麽這樣…”勇叔幾乎要憋紅臉:“哪壺…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不提不提。”財叔憋笑憋得吃力:“咱們現在說的是綿綿的婚事,我不和你讨論壺。”
“你…你看你….”
勇叔被財叔的伶牙俐齒擠兌的幾乎要哭了,蘇綿延忙打圓場道:“好了好了,都是上歲數的人了,若是像德叔一樣成家,早就兒女繞膝了,還這樣幼稚。”
勇叔紅的眼眶漸漸的消失下去,有些手足無措的坐着,垂着頭不知道怎麽看人。
財叔偏生還要逗他,引得他默默的擦着眼淚,蘇綿延大聲的勸阻着財叔,安慰着勇叔,聽着忠叔時不時的勸谏,實在是亂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