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此刻晴空萬裏,海面風平浪靜,正是啓航的好時機。段平一邊聽着馬巧巧說再等等,一邊聽到大副周耀急切的催促,而一旁的司玥卻不幫他給左煜帶話辭行,這一切都讓段平皺緊了眉頭。他猶豫了半晌才說:“再等半個小時。要是左煜還不出現,我們就先離開了。以後還會有見面的機會的。”
于是,大家又等了半個小時。左煜還沒來。周耀一直催促,杜船長也第二次出來勸考古隊登船,這讓大家都沒耐心了,都說先離開,以後見到左煜再感謝他對考古隊的幫助。說着,大家都往船上走了。馬巧巧失落地看着來的方向。段平猶豫了一下,還是對司玥說了一聲告辭。
司玥看着考古隊的人陸續登船,還有站在甲板上的周耀。周耀也正朝她看來。同時,她看見了他眼裏隐蔽的一絲笑意。
“段教授!”司玥喊登船的段平,眼睛卻仍然盯着甲板上的周耀。
段平轉身,見司玥的視線并沒在他身上,皺眉道:“什麽事?”
司玥半眯着眼看着周耀,緩緩說道:“你們就這麽走了的話,一定到不了那個海島,看不到那些墓葬。相反,船上的所有人都會葬身于大海。”
學生們頓時停住了腳步,轉身看着司玥,竊竊私語。段平面色不悅,”司玥,你在說什麽?”
司玥昂首看着周耀說:“考古隊的船在暴風雨中航行了三天,在那三天裏,大家都在抵抗風雨,有人卻想讓船沉沒于大海。在大家的齊心協力中,船在大海上艱難地保持着航行。他覺得暴風雨還不夠,在船上弄出十五個漏水的地方,認為即使船不會被暴風雨掀翻也會因漏水而沉沒。而且沒人發現是漏水了,因為暴風雨太大,大家只會以為是雨水。”
“并且,船上的所有人員中,只有他才有時間、有機會、又有能力弄出十五個漏水的地方。李敏俊、郭大樹、蔡文仲、彭輝四個水手一直是輪值,因為暴風雨這個特殊情況,水手們都在掌舵,就連段教授的兩個學生——肖齊和曾濤也在幫忙。另外兩個男學生——高大業、朱友傑清理飄進船的雨水,當然還有海水,因為船在漏水,只是他們沒發現。除此之外,高大業和朱友傑還用木棒加固船窗等。段教授的幾個女學生都時刻關注着暴風雨,擔驚受怕,但也和段教授一起指揮着高大業和朱友傑做加固工作。因為情況緊急,船長杜仁武、駕駛員王勇和他都在駕駛艙。大家都忙碌着。但在這期間,蔡文仲多次去駕駛艙找船長出去解決水手們遇到的問題。而船長要在駕駛艙盯着,便一直讓他出去解決。一來二去之間,騰出了許多時間和機會在船上做手腳。因為船長以為他出去後一直給水手們解決問題,而問題解決後,水手們以為他又回駕駛艙了。但是,他在給水手們解決了問題後并沒有立刻回駕駛艙,而是去破壞船了。多次來去,就有了那十五個漏水的地方。只是,所有人都在忙,所有人都以為沒有人閑着。”
“他弄出了這十五個漏水的地方之後,以為大功告成,哪知段教授忽然改變繼續航行的計劃,而且發動機也出現故障,段教授讓船長找最近的海島把船停下。這個海島正是我和左煜所在的海島。考古隊的船因此沒有被暴風雨掀翻,也沒有因漏水而沉沒。他的計劃落了空。”
“考古隊的船成功地停靠在了島上,船長帶領所有船員對發動機進行維修。這時,大家發現船漏水了,得把水和幹糧搬下船。但大家并沒有發現十五個人為漏水的地方,因為船上恰好有地方因為部件老化而漏水。大家都以為船裏進了水只是因為那個地方。”
“水和幹糧快搬完時漲潮了。疲憊之餘,我和左煜說起船出現這麽多問題太過巧合,或許有人故意這麽做。等大家把漲潮進~入船裏的海水清理得差不多了并都下船後,左煜和馬巧巧先在船上尋找漏水是不是人為的。當然,除左煜和馬巧巧外,他也在船上,因為他一直怕人發現那十五個地方,所以我清理水時就注意着每一個人,因此,他知道左煜和馬巧巧沒有下船。他跟蹤左煜和馬巧巧。我和段教授後上船。在我和左煜發現人為讓船漏水後,他的身影一閃而過,快速消失。”
“第二天,左煜和我、段教授、馬巧巧去船上向所有船員公布有人故意讓船漏水這件事時,他正假裝要對部件老化的那個漏水的地方進行焊接。後來,在發動機維修艙裏和蔡文仲一起幫杜船長、駕駛員王勇打下手修發動機的彭輝來叫他去杜船長他們那裏幫忙。于是,他把焊接的工作交給了彭輝。馬巧巧驚訝彭輝也會焊接。彭輝說自己并不精通。事實上,彭輝的确不精通。因為那個漏水的地方已經焊接過一次了卻還在漏水。而第一次焊接的這個人正是彭輝,是他讓彭輝焊接的。而他明知道彭輝的焊接技術不行卻要把焊接的工作交給彭輝的原因是,他需要這個漏水的地方繼續漏水來掩飾他弄的那十五個漏水的地方,這就需要會焊接但不精通焊接的人,彭輝就是最好的人選。因為其他三個水手都不會焊接,而杜船長和駕駛員王勇要修發動機,不會管焊接這種小事。”
司玥的每一句話都讓馬巧巧皺眉。當司玥說到這裏時,馬巧巧已經眉頭深鎖了。當初,周耀讓彭輝去焊接那個地方時,她斷定彭輝的焊接技術好,所以周耀才讓彭輝去焊接的。她因此斷定彭輝懂船舶機械,有能力在隐蔽之處弄出十五個漏水的地方。而司玥說的卻和她的推斷完全相反!并且,除了”弄出十五個漏水之處的那個人”外,司玥都提了名字,唯獨這個人一直是用的”他”。這個”他”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司玥看着周耀,繼續說:“左煜和我們去船上尋找人為漏水的地方時,船上那個一閃而過的人影也是他。”
“這件事已經證實過了。是彭輝。彭輝自己承認了清理完水後沒有和大家一起離開,而是留在船上找落下的東西。”馬巧巧仍然沒有想通這點,不由得提醒司玥。
司玥總算是将目光從周耀身上,移到了馬巧巧身上。她淡淡地說:“因為彭輝的确只是在找東西,并沒有滞留在船上跟蹤我們。”
“理由?”
司玥說:“那天清理完水後,彭輝對大家說他有東西掉了,他要在船上找,于是沒有和其他人一起離開。最開始的時候,的确是除了彭輝外,其他船員一起下船。但是下船後,想要船沉沒的這個人走得比其他人都快,他走在所有船員前面,并很快和船員們拉開了距離。在徹底看不到其他船員的地方,他停下來了,找了一個地方藏起來,想等其他人路過之後又返回到船上去。這個島上種了許多旅人焦,一路上自然不乏這些樹。他就是藏在旅人焦後面的。夜晚光線暗,大家經過白天搬幹糧和淡水,晚上清理船上的海水已經很疲乏了,沒有人注意到旅人焦後面藏了人,都以為他走在前面回了住處。等大家路過之後,他又悄悄上了船。當然,上船的時候,他還避開在船上找東西的彭輝。而實際上,彭輝找東西并沒有找多久,他很快就找到了掉在船上的東西,然後下船回住的地方。彭輝走路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就幾乎要追上先走一步的杜船長、王勇、李敏俊、郭大樹、蔡文仲等人。後來,彭輝和這五個人的距離相隔大概有五米遠,我站在房門外看到的六個身影正是杜船長、王勇、李敏俊、郭大樹、蔡文仲和彭輝。因為彭輝和王勇住的地方和其他船員不在一起。我站在房門外能看到的地方正是兩個地方的分叉路。彭輝和王勇往一個方向走,杜船長四個人往另一個方向走。當然,王勇還是走在彭輝前面的。而王勇素來就不愛說話,因此,走王勇後面的彭輝也沒有喊王勇,沒有跟王勇打招呼。因此,王勇不知道彭輝在後面,杜船長、李敏俊、郭大樹、蔡文仲四個人因為走的另一個方向,也不知道彭輝找到東西回來了。所以,我看到的六個身影中包括了彭輝。彭輝沒有滞留在船上。而那個人中途返回了船上,去跟蹤左煜他們。後來我和段教授先後上了船,他就跟在我們身後。他最初的時候和船員們一起下船,是為了讓大家覺得他沒有留在船上。”
司玥的一席話讓大家驚訝不已。因為沒有人會像司玥這麽想。而馬巧巧反應很快,她質疑道:“師母,這些都只是你的猜測。這一切根本毫無證據。”
而船長杜仁武出了船艙後并沒有再進去。他此刻正站在周耀身後不遠處。站在岸邊的司玥望向船上的杜仁武,略微提高了嗓音問道:“杜船長,那天晚上,他是不是走在你們所有人前面?”
司玥至始至終都沒有說“他”的名字,而所有人都知道司玥說的人正是大副周耀。杜船長皺眉道:“他的确是走在我們所有人前面的。”
司玥又問:“到了最後,是不是他走得太快以至于你們都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是的。”
學生們又開始竊竊私語。馬巧巧依然存疑道:“即便是他走在了最前面,大家都看不到他的身影了,但他也未必是藏在旅人焦後面返還回了船上的。”然後,馬巧巧又轉身看着周耀,問道:“周大副,那天晚上,你走在了杜船長他們前面,大家都看不見你了,之後你去了哪裏?”
周耀當然也知道司玥一直在說他,他面色不改,不慌不忙地說:“回了住的地方。”
馬巧巧又看向司玥,說:“師母,沒有證據證明周大副走在前面是為了返回船上。”
司玥輕笑,”那天晚上,七個船員中,我只看到了六個船員的身影,彭輝走在最後,和其他船員相隔大約五米遠,唯獨沒看到他。”
“師母都說他走得最快,那麽,很可能在師母看到杜船長他們之前,他就已經走回了住的地方。而彭輝明明自己承認了有東西掉在船上,他留在船上找。當然,彭輝并不是真的要找東西,而是要跟蹤我們。那個跟蹤我們的人影就是彭輝,要害船沉沒的人也是彭輝。”
司玥看着馬巧巧,”你倒是會為他找說辭。七個船員中,我看到彭輝的的确确是走在杜船長他們後面五米左右遠的。彭輝已經對其他船員說過自己有東西掉在船上,得留在船上找。如果像你說的是彭輝,那麽彭輝已經有留在船上的借口了,又怎麽會再下船走回去,最後只和杜船長他們相隔五米之遠,然後又返回船上跟蹤?”
馬巧巧皺眉,”師母看到的走在離杜船長他們身後五米遠的人未必就是彭輝。”
“肯定是彭輝。肯定沒有周耀。”司玥終于提周耀的名字了。
“但現在彭輝已經偷了救生船逃走了。如果不是彭輝做的,他為什麽偷船逃走?”
“有證據證明是彭輝偷了救生船?如果我沒猜錯,彭輝只是失蹤了。而且,彭輝的失蹤是周耀做的,消失的那艘救生船也是周耀做的。前天晚上,段教授和你們幾個學生也認為是彭輝做的,去彭輝住的地方找彭輝,而我和左煜去找周耀。但你們在彭輝的房門前等了幾個小時都沒有見到彭輝,段平便讓曾濤在彭輝的房門前等。結果第二天彭輝也沒出現,因為彭輝早就被周耀約出去,中了周耀設的圈套,被困在島上的一個地方。那天晚上,我和左煜在周耀門前敲了好一會兒門周耀才回來。他手上拿着一包煙,說是去駕駛員王勇那裏讨的。事實上,他先把彭輝約出去,将彭輝困在一個地方後才去的王勇那裏。周耀之所以去王勇那裏讨煙吃,是因為王勇和彭輝同住一棟樓,王勇能證明彭輝不在的時候周耀是來給他要煙的,即使大家發現彭輝失蹤了也不會懷疑到周耀的頭上。在這件事上,周耀利用了時間差。”
“左夫人,這一切都是你的猜測。”周耀低頭看着岸上的司玥,不以為意地說。
段平思索着說:“司玥,你的說辭邏輯性很嚴密,但這一切确實只是你的推測。現在彭輝不在是事實,救生船被偷了一艘也是事實。你讓我們怎麽相信你的推測就是對的?”
“你們當然可以不相信我說的這些。既然你們不信,那你們就乘船離開吧。”說完,司玥轉身。
而她剛轉身就看到左煜緩緩朝她走來。
“教授?”司玥蹙眉,左煜怎麽一個人?他沒找到彭輝?
“嗯。”左煜走到司玥面前,對司玥笑了一下。他似乎猜到了段平他們不信司玥,他輕聲道:“交給我。”
說完,左煜又走了兩步,看着船上和要上船的所有人,提了嗓子說:“我已經找到彭輝了。彭輝被困在岩洞裏。而困住他的人正是大副周耀。”
左煜幾句話就将司玥前面所有的推測都證實了。段平他們都驚訝不已。他們擡頭,只見彭輝被兩個管理員扶着一瘸一拐地朝大家走來。
“原來真是周耀做的!”不知是段平的哪個學生說了一句,大家都憤恨地朝周耀看去。
而卻在這時,周耀縱身一跳,跳進了海裏。
肖齊和杜船長立即跟着跳下去。過了好一會兒,周耀被肖齊和杜船長從海裏撈了上來,而周耀的嘴裏卻吐出一團鮮血出來,他咬舌自盡了。
“周耀為什麽要讓船沉沒?大家和他并沒有什麽恩怨呀?”謝麗不解地說。
“段教授、左教授,這是剛才從周耀脖子上掉下來的。這是什麽?”把周耀的屍體放在地上後,肖齊走到段平和左煜面前,攤開手心。
只見肖齊的手心裏有一節紅繩,而紅繩的一端系着一塊兩厘米長一厘米左右寬的長黑色方形木頭。木頭上刻着幾個符號。
司玥想起她和左煜去找周耀時,周耀的脖子上那節紅繩來。
“這是什麽符號?”謝娜問。
“是先秦時期的一種字體。”左煜說。
“是什麽字?”
“餘。”
“餘就是我。為什麽刻這個字?他為什麽把這個戴在身上?”學生們都好奇。
周耀身上似乎還隐藏着許多秘密。沒有人知道周耀為什麽要害考古隊,他身上又為什麽戴着那塊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