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言傅(6)
大概已經很久沒有人在蕭朗面前大呼小叫的。
蕭朗做事确實對着孩童婦孺留了善地,加着老六的事他沒下死手,大概有些人已經忘了蕭家蕭朗是何等人物。
這般在他面前蹦跶鬼跳,不是赤果果的找死嘛。
他坐姿閑适沒有一點不悅繃緊的感覺, 眼眸溫潤, 撫摸着他背上的掌心動作很輕也很溫暖。
言傅擡着頭呆呆的看着蕭朗。
議事廳裏很安靜, 直到中間跪着的人突然崩潰之後額頭砸地一邊大呼着向蕭朗求情。
蕭朗卻視線都沒有給一個。
開口吩咐他手底下的人, “一刻鐘,背後關系網羅列出來。”
議事廳大門對着蕭朗的主座, 旁邊兩邊的桌椅後面靠牆的位置卻全是長長的木桌,上面放着紙筆還有其他公事用品。
蕭朗站起身來,視線從其他幾個文婧帝點來的人頭頂上一晃而過,“你們?”
其中官銜最高的,比蕭朗還好着半級,現在卻一個激靈猛地站起來朝蕭朗半彎腰道,“我們一定盡力配合。”
蕭朗點點頭, 抱着貓兒提腳往外面走,“辛苦各位大人了。”
至于還跪下地上的人,蕭朗往旁邊路過的時候都沒敢偏頭看過來,還在以頭搶地。
蕭朗出了議事廳,直接出了小院子,議事廳外等着的福順一路跟上,出了小院子以後蕭朗才站定輕聲命令,“讓暗七那邊帶着人去幾位大臣家,在我下令撤回之前,每個大臣的家眷務必保護好。若是有人動手,不必留手,可當場革殺。”
“城門口那裏去告知守城将士們,但凡有一點點身份可疑的,不許出去。”
福順把頭壓得很低,應聲卻是又沉又穩,“奴才省,現在就去辦。”
福順走了之後蕭朗也沒進去,只是站在外面看着福順匆匆離去的背影,外面是帝都,是最繁榮的地方,也是權力最集中最放大的地方。
直到福順的背影已經消失很久,蕭朗才輕輕嘆了口氣。
言傅想,蕭朗可能已經知道最後牽線的人是什麽身份了。
千不該萬不該,既是皇家人,天下為子民,無論貴賤,士農工商,商末錯不在人,人家同樣是腳踏實地,一分一毫自己辛苦掙來的,為了野心,怎能縱容或者是本身就是設計者,理所應當去奪取來成就自己。
即便是贏,也早早就輸了個徹底,連最基本皇家人的資格,都不夠。
先是一個老六,想要弑君篡位,現在又是誰。
言傅難得的現在沒有幸災樂禍的期待,言家呀,江山之主,那個位置,真的就那麽叫人不擇手段嗎。
不過這話,他還真不夠立場說,他之前不也為了自己,順水推舟既坑了老六一把,又在文婧帝面前做足了戲。
原本蕭朗可能沒有想下這麽重這麽利的刀,只是何大人會在他面前問出那些話,基本上也就表明了後面那些人的态度。
這麽一個快速來錢的路子斷了,大概時間久,已經成為了習慣,反而理所應當覺得現在蕭朗要管那是斷自己的財路,怎麽可能乖覺配合。
蕭朗給人留的餘地,從來要看值不值得。
那邊大臣們将将緊湊着時間落筆,蕭朗這邊所有人員安排下去,一行人要直接去刑部了。
言傅想去啊,想去啊,然後正在想辦法的時候感覺自己飛起來了,而後就到了丫鬟的懷裏。
蕭朗一個眼神都沒停留,帶着一行人,還有被侍衛壓着的何大人,浩浩蕩蕩離開了。
哦,走之前倒是吩咐了院子裏的管事一句,最近去廚房看着。
蕭家是蕭朗的大本營,後面的人再蠢也不會蠢到直接真刀真槍對蕭家的人怎樣,但是吃食會不會蠢到做手腳卻不好說。
言傅本來想先乖乖跟着丫鬟,之後在自己跑出去,反正他知道刑部的位置。
但是照顧他的小丫鬟現在對他十分緊張,今早又發現他的不對勁,原本是想中午蕭朗下朝回來告訴蕭朗的,但是後來一直沒有機會開口,現在不能和蕭朗說,她只能自己非常緊張時時刻刻看着小小。
計劃失敗,不過仗着貓兒聽力尖,言傅倒是發現了蕭朗出門之後蕭家不僅侍衛多了很多,暗地裏的暗衛也多了起來。
晚上蕭朗被放到籠子以前丫鬟還仔仔細細給他檢查了好幾次,沒有發現任何不對。
最後輕手輕腳給他放進了墊得軟綿綿的籠子裏,把籠子放到了蕭朗屋子裏的外間。
言傅一直沒睡,不過直到半夜他身子眩暈感傳來蕭朗還是沒有回來。
言傅從自己身體裏醒來的時候,薛能和薛勇都守在床邊,屋裏點了燈,言傅一邊揉着額頭一邊起身問道,“什麽時候起來的,劉堅和劉洪呢?”
薛能和薛勇一人扶他起身,一人去桌子上倒溫茶,回答道,“起身一刻鐘多,換他們去休息了。”
言傅點點頭接過了薛勇手裏的茶喝了兩口之後遞回去準備起身,“薛能你去準備些膳食,三個人的份。”
這麽說着言傅就有點淡淡的憂傷,日後,他大概真的就要這樣了。
“差人去刑部……”言傅話音頓,薛勇沒有半點感覺,只等着他把話說話。
言傅輕輕勾了勾唇,一邊系外袍帶子一邊問,“蕭大人今日什麽時候回去的?”
薛勇就把他早上暈倒之後所有事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言傅點點頭,“倒是本王麻煩蕭大人了。”
“外面現在什麽情況?”
王府本就是兩班人,日夜都有人在候命,只是之前夜裏的人比白日少一些,以後卻要稍微調整一下。
“外面一直關注的,蕭大人回府之後衆位大人也趕去了,之後抓了不少人,現在大臣們幾乎都在刑部,大皇子,三皇子,七皇子都去了。”
言傅輕輕嗯了一聲,“今日下方呈上來的待公拿過來。”
薛勇應聲之後退出去了。
言傅就自己一個人在屋裏轉了轉,等着薛勇那待公回來,沒去書房,就在屋子裏的書桌坐着處理。
薛勇在廚房那邊指揮着人把飯菜準備好,送過來之後言傅交代都吃飯,吃完飯要去刑部。
他們兩自然不可能和言傅同桌,準備了三個人的份,和言傅吃的一樣已經是有些逾越了,言傅吃完之後撤到側間偏房之後兩人最快速度解決完了飯菜。
兩個人出來的時候言傅已經漱好口整理好完全是可以出門了。
兩個人想要上前告罪,言傅卻已經擡腳往外走了。
薛勇駕車,言傅和薛勇坐馬車廂。
帝都這會安安靜靜的,街道外面只有幾個大戶門口挂着燈籠發着微弱卻亮色的光,寧靜的夜只有三個人說話的聲音還有睡着被吵醒有些鬧脾氣馬兒的聲音。
言傅坐好之後突然伸手撩了一下馬車簾,“不着急,慢慢去,動靜小一點。”
“奴才省。”
一路車輪滾滾,言傅的四皇子府本就是在內城,距離刑部也不遠,路上偶有一兩聲犬吠。
遠遠的就能看到刑部四亮的燈火。
靠近一些就能感覺到裏面有多少人了,幾乎是朝堂上的大臣都在這了。
不像老六那件事是謀劃已久,之前都是壓着暗地進行,事發之後一舉所有人拿下。
這次的事牽連甚廣,并且時間牽扯已久,明面上,暗地裏,何況老六的事爆發出來,只是朝堂皇家內部的争鬥,但是這次的事,牽連到許多無辜百姓,光是悠悠之口民心所向已經比最後的罪名重要了。
蕭朗派去保護人的準備還是有用的,刑部門口沒有人,但是一進去往裏走就是血腥味彌漫。
外面的庭場上橫着不少穿着黑衣的屍體,有些甚至還缺胳膊少腿的,大概是當場斃命,沒有口供,現在騰不出人手來,只能這樣先放着。
裏面大廳倒是熱鬧,坐着的,站着的,所有大臣都穿着常服,桌子上是喝得橫七豎八擺着的茶盞。
見了他都起來問安行禮,言傅擺擺手,“大皇子和蕭大人他們呢?”
“在刑室。”外面等着的,自然是身份不夠或者不能參與這件事的大臣。
言傅點點頭,裏面有刑部的官員跑過來帶着他往刑室的方向走。
整個刑部內裏燈火通明,刑室在地下,裏面唯一流通的就是樓梯,室內的血腥味堆積久久不散,和一路的慘叫混在一起,在明亮的空間裏都叫人背後發麻。
言傅下樓梯的腳步停頓了一瞬,有點,不像是蕭朗的風格。
果然,現下主要操作的已經變成了言跡。
蕭朗一個下午的成果已經很明顯了,這件事後面不是皇家人主事,也是皇家人下面第一手的人主事。
言跡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在場三個皇子,蕭朗不過是個大臣,現下倒是遠遠坐在了一邊,只是看着,目光無波無瀾,慘叫聲和各種行刑的聲音似乎自動屏蔽。
言傅先走向他,擰着眉輕輕開口,“蕭大人?”
蕭朗擡起頭看,要站起來給言傅行禮。
言傅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薛勇已經把椅子放到了他身後,言傅按着他的肩膀沒讓他起身自己也坐下,和蕭朗靠得很近。
蕭朗沒站起來行禮,朝着言傅低頭,“四皇子殿下。”
言傅搖了搖頭沒有開口說話,轉頭隔着前面不少人看向幾個正在被嚴刑拷打的人。
其中,還有幾個女人,孩童倒是沒有,只是角落有幾個孩童在侍衛佩刀圈圍下緊貼着牆低着頭抱着身子瑟瑟發抖。
場面是血腥的,恐怖的,也是刺激的。
因為每有一個人受不住,說出一個人的名字,在場即便沒有人開口,但是能看到他們眼中炸然亮起來的綠光。
言傅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有個女人,直接被洛鐵洛斷氣了。
一聲慘叫,蹬着巨大的眼睛,眼珠幾乎要凸出來滾出來炸開,不過最後沒有滾出來,也沒有再閉上。
言傅靠着椅子背,看見旁邊腰挺得直直的蕭朗,閉了眼睛。
“夠了!”
言傅猛站起來出聲。
“大哥,三哥,七弟!”
他口氣又重又沉,話音很脆很亮,可在壓抑的空間中回蕩怎麽都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言跡直接丢開了手裏的鞭子,其他人的行刑也停了下來,接過身邊近侍彎腰遞過的白手帕,言跡低頭仔仔細細擦自己的手指,白手帕瞬間變得刺眼。
沒有看言傅,挑了挑眉,口吻帶笑,“怎麽夠了?四弟這是心虛了還是心疼這些罪犯了。”
言傅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青筋崩起,“三哥!本王沒記錯的這個案子父皇是指定給蕭大人的吧。”
言跡擡頭,看着他眯了一下眼,而後又低頭,輕笑沒有出聲。
倒是一邊坐着的言嘯漫不經心的開口,“三弟也不過是關心百姓疾苦,想要早日查出來這幕後黑手,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還是說四弟你有別的想法?”
言傅還沒開口,身邊剛才一起站起來的人聲音很輕,話語卻是一字一句都格外有分量,“幾位皇子的好意幫助下官心領了,各位王爺心系百姓,下官不敢拖延,明日早朝也定向陛下如實彙報,不敢讓各位王爺的功勞落在下官等身上。”
氣氛凝待。
言跡在蕭朗開口時候已經擡起頭,目光像是錐子一樣死死釘在他臉上。
擦手的動作早已經停了。
蕭朗說完話就氣定神閑的站着,整個刑室裏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慘喘聲還有角落裏低低的哽咽。
言跡猛地手裏的帕子扔在地上,“蕭朗!你真想好了?”
蕭朗回望,沒有說話,目光淡漠一如他從來若有。
言跡勾唇,卻不是笑,只是勾唇,眼眸裏,凝着陰沉的憤怒和殺意,“蕭朗,好,好,好,給本王記住!”
而後一撩衣袍往外走,有椅子擋着路直接被言跡一腳踹飛。
“嘭!”砸在地下刑室的牆上猶如沉重的鼓聲。
言跡一走,他帶進來的人也紛紛離去。
七皇子不疼不癢的說了幾句也走了。
只剩下言嘯還坐着端着茶盞。
蕭朗也不管他,上前去坐到了刑室主座位置的旁邊,開始審問。
言傅站了一會,直接走到刑室主座坐了下去。
言嘯在這時候把茶盞一放,笑眯眯站起身,彈了彈衣袍,“四弟好本事,本王就先回去休息了,明日早朝等着蕭大人的‘如實彙報’。”
徹夜未眠。
言傅很少說話,他倒是不困,刑室裏血腥味很重,可是在着在着竟然也習慣了。
整個刑部這一整晚都是燈火通明。
臨近早朝的時間蕭朗才捏了捏鼻梁擡手叫停。
“先收押。”
蕭朗坐着側過頭看向言傅,“四皇點殿下辛苦了。”
言傅搖搖頭,先起了身,蕭朗也跟着起身往外走。
“蕭大人要回府嗎現在?”
蕭朗點點頭,“倒是辛苦殿下了,刑部有一個浴房,條件自是不如殿下府裏,不過很幹淨,熱水足夠。”
言傅點了點頭,側首交代薛能,“差人回去府裏給爺送朝服過來。”
蕭朗拱手,“那殿下将就一下,下官現下趕回府裏去收拾一下,一會朝上再見。”
言傅看着他一整夜下來似乎有沒有疲倦的面容,點了點頭,“去吧。”
“下官告退。”
三個人就站在刑部大門看着蕭朗帶着身邊小厮匆匆離去。
薛勇站在後方,擰眉一時間嘴碎,“刑部的浴房不小呀。”
薛能低着頭沉聲開口,“薛勇!”警告意味。
言傅也沉了臉色,“薛勇。”
薛勇噗通跪下,“奴才多嘴了。”
言傅稍微垂眸看着他的頭頂,“謹言慎行。”
“奴才謹記。”
朝堂上蕭朗跟文婧帝彙報的時候顯然是把言傅摘出去了,只是文婧帝還是勃然大怒,一早上的朝堂被吼的全是皇親國戚。
言嘯和言跡見不得蕭朗和言傅走到一邊去,還一個勁的上蹿下跳的往蕭朗和言傅這邊挑刺。
文婧帝直接把茶盞砸了,從高臺砸下來的茶盞在金墨的地上碎成渣,碎片四濺,茶水和茶葉灑了一地。
言嘯和言跡也收了聲音,整個朝堂都是冰冷沉默的壓抑。
言傅一撩衣袍直直跪下。
“兒臣懇求父皇準許兒臣輔助蕭大人查清此事。”
文婧帝沒說話。
言傅繼續道,“兒臣這每日暈倒半天的怪症不知道何時能好,兒臣現下手裏戶部的事馬虎大意不得,所以兒臣懇請父皇先把戶部的事交給其他大臣,若是以後兒臣好了再接手回來,這段時間,兒臣也盡自己所能為父皇分憂,眼下這件事兒臣定當竭盡全力同蕭大人一起查個水落石出。”
“老四,你說,戶部的事先交給別人?”
言傅一磕頭,“是的,兒臣不敢因為身體原因耽誤政,讓父皇憂心了。”
文婧帝看着地上跪着的人,突然目光溫和下來。
言傅一直沒有擡頭,半響之後文婧帝問蕭朗,“蕭愛卿你看如何。”
“有四皇子的指教乃是臣的榮幸。”
“行。老四起來吧,你就和蕭朗一起負責這件事了。”
蕭朗謝恩起身,文婧帝稍微蹙眉又加了一句,“太醫那邊怎麽說。”口吻裏已經是對太醫的不滿明顯表露出來。
言傅接口把太醫摘出去,只說還在确診,他會積極配合等等。
下了朝,言嘯和言跡從言傅旁邊冷哼一聲就走了。
言傅只是看着兩人輕輕扯了扯嘴角沒有表示。
蕭朗在等他,至少看起來是在等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負手而立,站在白玉石平整的地面上,深色的朝服,陽光灑了他半個身子,一向冷峻的面容居然有了些柔軟的感覺。
言傅眯了眯眼睛走上去,先開了口,“本王一會要是暈倒了又要麻煩蕭大人。”
說着話腳步卻沒停一直往外走。
蕭朗跟着他往外走側頭看他,聲音淡淡的,“所以還請四皇子走快一點。”
“……”明明他腿比較短。
言傅反而放慢了腳步,“雖說本王有心,但是身體狀況實在抱歉,只能先手下的人調過去給蕭大人,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他們去。”
蕭朗點點頭,“嗯,本身能用到的也就是殿下手下的人。”
“……”怎麽感覺,畫風不對了,一直用話頭戳他幹什麽。
言傅瞪了他一眼,有點咬牙切齒,“是,畢竟是父皇的吩咐。”
蕭朗就像沒聽出他的畫外音,一本正經的點點頭之後加大步伐,“那一會讓薛能和薛勇和下官交接人手就行了,殿下回府好好養身體。”
“……”言傅衣袍一甩直接走了,不要跟他說話了,這人不會聊天,聊不下去。
在小小身體裏醒來的時候沒見到蕭朗,言傅用了丫鬟給他準備的午膳,又被丫鬟抱去給府裏的大夫翻來覆去的檢查了一遍,而後才放開了時時刻刻對他的鉗制。
言傅正想往外面跑去刑部就聽着說蕭朗回來了。
他跟随着府裏的下人們一起往院子門口跑。
蕭朗身形淩然,身後帶着福順福延,腳步很快氣勢卻是一層層疊開靠近。
管事上前去詢問,“朗爺,可要用午膳。”
蕭朗擺擺手,直接進院子,而後和福順福延道,“你們用了午膳去休息,半個時辰之後福延跟我出門。”
“是。”
蕭朗直接關了房間門,言傅跳進了屋裏。
蕭朗倒是看見他了,也沒管,直接走到床邊外袍都沒脫就睡下去了。
他眼眶周圍看不出疲倦,眼眸依舊深邃冷然,可是确實,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言傅跳上他的床,落得很輕也沒碰到蕭朗。
蕭朗閉着眼卻知道,沒睜開眼都沒動,聲音輕輕的,“小小別鬧。”這時候才帶出了疲倦。
言傅踩着輕輕的步伐到了他枕頭邊,他都沒脫鞋,就這麽半側着身子躺着,被子壓在肚子一圈。
言傅在他枕頭邊坐下,而後一動不動。
蕭朗沒睜開眼,說完一句話後感覺小東西跑到自己腦袋邊了,而後便乖了,他也沒管。
言傅就這麽看着他,每一會已經睡沉了。
福延的敲門聲在門外輕輕扣響三聲,蕭朗已經醒了。
瞬間睜開眼,聲音沙沙的卻沒有一絲困倦,“去準備馬車和路上的吃食。”
“奴才省。”
蕭朗看見自己眼前有一張漂亮軟萌的小臉,毛茸茸的,藍色的眼眸水潤潤的,似乎還帶着一點溫柔。
手指伸過來輕輕撥了撥他頭頂的毛之後起身。
言傅跳到他身上抓到他衣袍上。
很乖,小家夥很乖,蕭朗一時間沒有把他丢在床上。
心思這麽一轉,人已經走到了外間,快速漱了口洗了臉之後言傅還是牢牢的抓着他的衣服黏在他身上。
蕭朗擰眉,把貓兒抱起來之後很認真的開口,“你如果想跟着我就要乖乖的。”
“喵~”綿綿的喵嗚,還有粉粉的小舌頭。
蕭朗眼眸溫柔,到底是抱着貓出了門。
丫鬟一路跟在後面,等着蕭朗出門就接了他手裏的貓,不過蕭朗腳步匆匆出了門卻沒有把貓放下,丫鬟也沒有上前說話。
福延看見蕭朗抱着的小貓眼眸帶笑,卻沒有說話,撩開車簾讓蕭朗上去。
馬車裏備好了吃食,福延一邊駕車,蕭朗一邊匆匆用膳。
期間倒是還夾了一小塊肉放在桌子邊,把小小放在旁邊,“要吃嗎?”
言傅才不想吃,但是口嫌體質,小口小口咬着肉撕着吃掉了。
小小還是個小貓崽,牙齒還沒長齊,一共就四顆尖牙其他小米牙都是一小點,一小塊肉咬了半天,蕭朗早就用完膳了。
靠着車壁看着他可愛的小模樣手指伸過來輕輕彈了一下他的小耳朵,“小饞貓~”
“!!”言傅感覺自己驚呆了,蕭朗居然有這麽溫柔還寵溺的聲音。
而且小饞貓這種詞……言傅整個人整個貓都有點震驚了。
匆匆忙忙兵荒馬亂一個月過去,這次京城消息傳不出去,山賊那邊早就被軍隊徹底鎮壓了。
老巢找到了,但是這麽一個橫行猖獗的山賊老巢,值錢的東西少之又少,還不如随意一個街頭混混團。
這背後是些什麽關系,不言而喻。
所有線最後斷在了七皇子下方,和七皇子似乎沒有任何聯系,最後頂頭的幾個人也咬死了是背着七皇子做的。
七皇子各種補救,但是最後只是命保住了,終生□□。
言傅那日朝堂上已經坦坦然認了自己的病症就是戶部的權利都交了出去,很明顯,他不想争。
老六第一出局,老七接着出局,老四有病。
現在還有言嘯和言跡在朝堂上準備大鬥一場。
入了秋,帝都漸漸涼了下來,樹葉紛紛揚揚的落得到處都是。
言傅被蕭朗抱在腿上在樹底下坐着。
言傅在和一個人下棋。
江南蘇家的嫡長孫。
蘇家地處江南,家中嫡系沒有任何人涉足朝堂,但是天下悠悠文者俠客,拜于蘇家門下的十之有□□,朝堂上的經世之才蕭朗和蘇家大爺是忘年交,而蘇家老爺十分喜歡蕭朗。
蕭朗少年時江南游學拜交,很是得蘇老爺子青眼,蘇老爺子最後收下的第一弟子只比蘇家大爺小着半年,當時已經快要二十幾年沒有收過弟子。
衆人就勸蘇老爺子把蕭朗收做關門弟子,蘇老爺子當着桃花會衆多文人墨客俠士隐雄朗笑,“我蘇家,恐讓朗兒稱師拜門托一層大了。”
衆人驚,此事也就不了了之,直到當年的少年狀元驚世聞名,蘇老爺子那句話才有人轉過味來了。
蘇拂塵此次前來,一是七皇子之事,二是蘇家,有事要拜托蕭朗。
蘇家在帝都也有院落,不過蘇拂塵還未入都,将将到邊界蕭朗派去迎的人已經在等候,直接接到蕭府,全府除了要事纏身不便出席的全員到齊,迎着蘇拂塵用了接風宴,蘇拂塵也就在蕭府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