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夕陽西下。
下工後,董傳林拒絕陳歲陽共進晚飯的提議,徑直往韓松的屋子走去。
到達房間時,屋子裏只有韓嬸一人,未見韓松的身影。
得知韓松還沒回來後,董傳林有些失落,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他又提起精神去夥房打飯。
住宿區屋子并排而坐,在兩端盡頭都設有小夥房,可以商量好時間交替煮飯。韓嬸母子剛來,還沒完全适應這兒的生活,便選擇快捷的大鍋飯。
正是飯點,夥房人多,考慮到韓嬸不喜熱鬧,董傳林主動提出去打飯回來,順便可以給晚回的韓松留飯。
不然再晚些,他連菜湯都喝不上。
抱着三個大碗,董傳林成為隊伍裏最亮眼的一個,大夥兒都好奇的多看他兩眼,也有好奇心過重的人低聲議論。
董傳林沒把大家的好奇當回事,時間長了自然知道緣由。他巴不得大夥都知道他和韓松走得近呢。
隊伍排到他時,他依次将碗遞過去。
在遞第三個碗時,董傳林說道:“陳叔,幫我多盛些飯。”
夥夫陳叔把滿滿一勺飯蓋到碗上,憨笑道:“你是胃口大增啊!平日裏一份飯都吃不完,今兒還要加飯。”
董傳林聽完便笑了,剛想開口解釋便聽到旁邊傳來的聲音。
“飯桶!”
聲音有些耳熟,董傳林回頭看,如他所料,正是盧致明。
他在隔壁的隊伍中,斜眼看向董傳林方向,嘴角輕挑帶着幾分不屑,絲毫沒有要隐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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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傳林收回目光,沒把煩人精當回事,笑吟吟地沖夥夫說道:“叔,你搞錯了。這飯不是我吃,是我幫人打的,他飯量大要多吃點。”
“難怪。”夥夫問道:“你這是幫誰打飯啊?我看經常和你一起吃飯的哥兒來過了啊。”
董傳林一手端一個碗,側着身子讓夥房幫忙把最後一個碗放臂彎處。
“是昨兒剛搬來的,叔可能還沒見着。”
“哦——我知道了,是傅主事手底下的新人吧,我從別處聽說了。”夥夫說道。
“就是他。”董傳林調整好碗的位置,“多謝陳叔,我先回去了。”
飯點夥房擁擠,兩只手端着三個沉甸甸的碗,董傳林不敢大意,走路慢慢悠悠地只求穩當。
他好好走着,突然旁邊的兩人打鬧玩笑起來,男子連着後退兩步,直接撞上他的手臂。
董傳林躲避不及,手抖了一下把飯面上的菜灑出大半。
“沒事吧,真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身旁的男子發現後忙不疊道歉。
好在男子撞的是他的右手,只傷及一個碗裏的菜,左手的兩個碗都安然無恙。對方已誠懇道歉,董傳林也不好再說什麽,擡頭回道:“沒事。”
說話間,董傳林瞥見盧致明,他就站在撞人男子的身側,眼神複雜。
“菜都灑了……要不我幫你再打一份吧。”男子十分抱歉地提議道。
董傳林回頭看打飯的隊伍,有點長。
手裏端着三個碗,再次排隊也麻煩,碗中還剩一些菜,省着點吃也足夠。董傳林想了想拒絕道:“不用麻煩,我着急回去。”
“那好吧。”男子又說了好幾聲抱歉。
董傳林搖頭淺笑表示無礙,擡腳繼續往門口走去。剛走兩步,他便聽見後頭傳來男子的抱怨聲。
“你也是,好端端的打鬧什麽,害我撞到人。還好對方大氣沒和我計較……”
撞人男子話音剛落,驟然間出現另一個聲音,語氣兇狠帶着幾分熟悉感。
“他活該。”
四周人來人往,吵鬧聲不絕于耳。那句不算洪亮的話董傳林卻輕而易舉地聽清。
他頓住腳步回頭看。
撞人男子與盧致明并肩同行,聽完他的話後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欲與對方講道理。盧致明煩躁地揮手,冷着臉找位置坐下。
董傳林擰着眉頭出門。
他不明白,自己是哪裏惹到盧致明,能讓對方如此厭惡。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都看不慣他。
董傳林剛走出夥房,便撞見迎面走來的韓松和傅叔。
看見他後,韓松快走幾步,拿過他左手端的兩個碗,說道:“你怎麽不等等我。”
“我又不知道你要忙到多晚。”董傳林嘟囔道,“再晚些就沒飯菜了。”
韓松板着臉沒吭聲。
他也沒想到簡單比試一番會折騰到那麽晚,确實是他考慮不周。
“傅叔”,董傳林朝走來的人打招呼。
傅叔全名傅含章,與董光承年紀相仿,身材高大健壯,右邊衣袖空蕩。他常年面無表情冷着一張臉,大夥兒對他都敬畏三分。
董傳林與他接觸不多,只聽說傅叔之前是某位大将軍的得力副将,在戰場上喪失右臂後退出軍營。靠着年輕時積下的情意,掌櫃這才能把這尊大佛請來鎮守制藥村。
今兒傅叔似乎興致不錯,眉眼舒展,難得回了董傳林一個淺笑。
看着傅叔進了夥房,董傳林還是有些不解,“奇怪,今天傅叔居然對我笑了。”
“不對你笑還對你哭不成。”韓松調侃道。
“你是第一天不清楚情況。”董傳林解釋道:“傅叔對外就是塊冰渣子,見誰都板着一張臉,掌櫃來了都難搏他一個笑臉。”
“可是剛剛他竟然對我笑了,是不是很奇怪!”董傳林邊走邊說道:“難不成是楊叔回來了?”
韓松眉頭微蹙,“什麽叫對外是冰渣子?楊叔又是誰?”
董傳林話繞來繞去的,他一句都沒搞明白。
“楊叔啊……”董傳林莫名笑了,歪着頭看他,眼裏亮着光。“楊叔是傅叔的夫郎啊,兩人可恩愛了。”
停頓一會,他又說道:“只不過前陣子傅叔惹楊叔生氣了,楊叔氣不過偷溜回家了。楊叔不在,傅叔只能吃夥房的飯。”他搖搖頭嘆道:“真慘。”
韓松邊笑邊問道:“生氣哄回來便是,哪有你說的那麽慘。你天天吃夥房飯不是比他慘多了。”
“那能一樣嗎?”董傳林瞥他一眼,有理有據地說道:“我是沒成家,吃夥房的飯是沒辦法。傅叔
是有家室的人,可這會兒還得一個人孤單的吃飯,想想都覺得氣氛沉重。”
韓松笑了兩聲沒回他。
因走路牽扯出的疼痛感一直在不斷刺激他,經董傳林這番話,他算是想明白了。
常年在刀尖上舔血過日子的人,說認真比試便絕不随便敷衍,他哪能容忍不夠格的人擔當守衛的重責。
回去路上兩人在聊天,多數時間都是董傳林在說這兒的趣事。
董傳林有意想通過這些有趣的事情,讓韓松快速地融入新環境。
他已經經歷過剛來這兒的局促感,和因為未知所引起的緊張茫然感了,韓松沒必要再嘗這種滋味。
韓松一直認真聽着。
快到住所時,他回頭看董傳林,餘光瞥到他手裏的碗,菜混成一團,碗邊上還有菜湯殘留的痕跡。
他收回眼神看自己手中的碗,一個裝的滿滿當當,一個菜品豐富。
“你是把菜灑了嗎?”韓松指着他手中的碗問。
董傳林立馬反應過來,“是啊,被人撞了。”
韓松沉吟片刻道:“下回別一個人端那麽多,等我回來也不遲。”
“好。”董傳林笑眯眯地點頭。他想了想又說道:“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麽被人撞了?”
韓松嘴角上揚,配合地問道:“為什麽?”
董傳林将滿臉笑意收起,鄭重其事說道:“有人看我不爽,故意撞我的。要不是我身姿矯健,說不定碗都變成碎片了。”
頓了頓,他嫌火燒的不夠大,又補充道:“他還罵你是飯桶。”
雖然盧志明這種小喽喽董傳林根本不放在眼裏,但他覺得,還是很有必要讓韓松參與到他的生活中來的。
各管各的生活容易形同陌路。
如果摻合到一起,想分開都是一件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