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天氣逐漸好轉,連着兩天都出大太陽。
藥工們把前些天積壓的藥材拿出來翻曬,偌大的院子擺的滿滿當當,大夥兒都忙個不停。
董傳林也沒閑着。
張師傅心狠,從庫房裏搬出一堆藥材,讓他們在完全切完,趕着太陽烈拿去晾曬。學徒們加班加點,沒敢多休息,終于在下工前切完。
沒停歇地勞作,學徒們個個累得擡不起手,疲憊地去夥房。
快速吃完晚飯,兩人回房間休息。
董傳林簡單洗漱完便往床上一躺,一動不動的在心中長嘆一句,真爽!再不歇會,他整個人都快散架。
陳歲陽精神頭比他好多了,回屋後也不歇着,一會進一會出。
走進走出的動靜實在磨人,董傳林又累得不想開口說話,還沒等他告誡陳歲陽,他就已經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再次醒來時,是被陳歲陽喊醒的。
董傳林恹恹地擡眼,半夢半醒間看見陳歲陽正在拆信。他咽下到嘴邊的不耐煩之詞,一個鯉魚打挺立馬起身,沖到桌子前。
桌子上擺着一封信,董傳林問都懶得問,直接拿起信看署名,看到上面明晃晃寫着“董傳林收”,一顆懸着的心才徹底放下。
高興勁剛起,他嘴角立刻耷拉下去。“怎麽只有一封?你漏拿了吧。”信封裏只有董家的回信,董傳林左翻右翻也沒看見其它東西。
董傳林着急,伸手去摸陳歲陽的胸襟,“別藏着了,趕緊給我拿出來。”肯定是這小子在耍他玩。
“手放開,放開!”陳歲陽費盡力氣才把董傳林這塊牛皮糖從身上扯下來,“真的只有一封,我連特意問了車夫。”
“我也累得要死,沒心思和你玩笑。”他低頭撫順被弄得皺巴巴的衣服,沒好氣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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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是我太着急。”董傳林低頭道歉。
陳歲陽能理解他的心情,沒和他計較,擺擺手說沒事。
看完董家的回信,內容和往常一樣,沒什麽特殊。董傳林呆坐着,睡意全無,他大腦飛速旋轉,搞不懂為什麽這次沒有韓松的回信。
難不成出事了?
一觸及這個念頭,董傳林坐不住了,“不行,我得去看看!”他把信塞到枕頭底下,撈起外衣往外沖。
陳歲陽攔都攔不住,望着他的背影長嘆一口氣,把信放好後,鎖好門追上去。
陳歲陽一路小跑都沒追上他,到達車夫住所時,董傳林已經在信筐裏逐一排查。
車夫在一旁無奈勸道:“是真沒有,他們交給我的時候只有一封。”
董傳林充耳未聞,翻看的動作更加急切。
“你說他怎麽那麽倔啊。”車夫朝還在喘氣的陳歲陽抱怨道,“都沒好幾遍了,就是不聽!翻來翻去累得還不是自己,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多睡會覺呢。”
車夫只身着一件裏衣,頭發毛躁。陳歲陽眼神往邊上一瞄,雜亂的床鋪印證他的猜想。
“對不住啊,耽誤你休息了。”陳歲陽連忙替他道歉。
都是住一屋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旁人對董傳林印象不好對他只有壞處。
陳歲陽一邊在心裏罵董傳林,一邊解釋道:“他實在是心急,您多體諒體諒。畢竟心上人突然沒回信,換誰都急得慌。”
“心上人?”車夫恍然大悟,“難怪急成這副模樣,看不出來他還是個癡情種……”
“可不是嘛。”陳歲陽搬來兩張凳子,他剛想坐下與車夫閑聊兩句,就看見董傳林把信筐放回遠處,失魂落魄地往門外走。
走到兩人身邊,董傳林停住腳步,沖着車夫颔首道:“打擾了,多謝。”聲音有氣無力,說完他便徑直往外走。
陳歲陽匆匆與車夫告別,急忙去追董傳林。
回去與來時的狀态完全不一樣,陳歲陽要放慢再放慢腳步,才能跟上董傳林魂不守舍的步伐。
陳歲陽安慰道:“你別難過,說不定是你心上人忘了送信時間。下回他肯定會送來的。”
董傳林不說話,垂頭繼續走。
陳歲陽接着安慰:“說不定他有驚喜要給你,才故意不回信的。”
話音剛落,董傳林停住腳步,呆呆地看着他。
“我是難過,但沒傻。”
雙唇張張合合幾次,陳歲陽都沒想好反駁之詞。
也對,誰家心上人這般無聊,本就難見面一回,好不容易能寫信緩解相思之苦,還搞這些亂七八糟的。
陳歲陽這回把嘴巴閉得嚴嚴實實,生怕說錯話惹他更難過。
回到住宿區時,在一片安靜的房屋襯托下,相隔不遠處屋子內傳來的熱鬧嬉笑聲格外突出。
“估計是新人來了。”陳歲陽停住腳步,提意道:“我們要不要去拜訪一下,打聲招呼。”
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鄰裏之間搞好關系很重要。
董傳林頭都沒回,推門進房間,“不去。”
陳歲陽:“……”
他搖搖頭嘆道,有這麽一個喜怒無常的室友,真不知是喜還是悲。
回到房間,陳歲陽坐立難安,董傳林難過不懂事就算了,他怎麽能跟着一起胡鬧。
他想了想,還是披上外衣,沖着對面床上卷着被子看房梁的人兒說:“我要去看看新來的夥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替我帶句問好,多謝。”董傳林語氣冷淡,說完立馬翻身,留個背影給陳歲陽。
陳歲陽擺擺手,“行吧行吧,你歇着就行,我去!”
房門開了又關,董傳林手伸到枕頭底下,摸出信又仔仔細細看一遍,看完他忍着氣将信放原處。
盯着房梁放空思緒,靜了好一會,他忍不住了,腳尖不停歇地往被子上踹,邊踹邊罵道:“臭韓松,老子再搭理你老子是狗!”
無辜地被子被虐成一團,陳歲陽才歸來。
董傳林餘光瞄他一眼,看他嘴角上揚笑嘻嘻的,撇撇嘴阖眼假寐。
人不爽的時候看什麽都不爽,安全起見,他還是閉眼不看比較靠譜。
“你沒去真可惜,那邊可熱鬧了。”陳歲陽倒杯水,“幾位主事都聚齊了,傅叔也難得沒板着臉,看來新夥伴很合他心意。”
床上的人一點動靜都沒,陳歲陽也不惱,接着說道:“他身子挺拔高大,與盧致明相差不大,估計也是個練武的好手。改天你去和他搭好關系,以後就不用怕盧致明欺負你了。”
“一個小喽啰我自己能對付,不用麻煩別人。”董傳林聲音依舊清冷,“沒事就睡覺吧,吵得我耳朵疼。”
“好像我不說話你就能渾身舒坦似的。”陳歲陽瞪他一眼,轉身準備洗漱。看在他今天如此傷心難過的份上,不和他唱反調了。
收拾完畢,陳歲陽正準備熄燈,門外傳來敲門聲。
煩躁的心情由敲門聲加劇,董傳林把腦袋鑽進被子裏,用身體力行抗拒外界所有動靜。
房門敞開,涼風呼呼直吹。
他整個身體都蜷縮得緊緊的,希望薄薄的被子能格擋住一切不美好的心情。
陳歲陽打開門,看到屋外站立的人有些吃驚,不過他很快平複心情禮貌問道:“是有事要幫忙嗎?”新人第一天來,估計是很多地方不明白特意來詢問。
對方含笑回答:“我是想問問董傳林在這住嗎?”
“在”,陳歲陽回頭喊道,“傳林,有人找你。”
“我身體不舒服,有事明天說!”
他整個人鑽進被子裏,傳出的聲音是悶悶的,不仔細聽聽不太清。
和董傳林住了大半年,陳歲陽輕而易舉地聽懂他的意思,話裏話外意思都聽懂了。
他掐着笑說道:“那個……傳林他今天身體不适,有話我可以幫你轉告。或者明天等他舒服些,我讓他去找你。”
“不用麻煩。”對方擺擺手。
陳歲陽剛松口氣,心裏誇贊一句新夥伴善解人意時,對方徑直往屋裏走,邊說道:“我去看看他。”
還沒等陳歲陽反應過來,人已經走到床邊。
韓松在床邊坐下,身子探前拍拍他的肩頭,輕聲道:“你哪兒不舒服?別蒙着腦袋趕緊出來。”
董傳林原本就堵着一肚子的氣,在察覺有人靠近床鋪時,怒火中燒。
是哪個不長眼的,都說不舒服了,還往前湊,懂不懂語言藝術!
在聽到對方的聲音時,董傳林一度懷疑自己的聽力出問題。他依着對方将蒙在腦袋上的棉被扯下,緩緩擡頭看。
“啊!”
一聲驚叫吓得陳歲陽手抖一下,杯中水灑出一半。他擡頭想說說董傳林,讓他別吓着友善的新夥伴時。
對面的場景把他吓一跳,剛拿穩的杯子不慎落地。
他方才還兇巴巴的室友董傳林,這會兒正笑得眉飛色舞,兩只手臂如同藤蔓般,緊緊纏繞着新夥伴的脖頸,笑眯着眼睛喊:“松哥。”
怔愣間,陳歲陽的記憶倏爾湧上,之前他去拜訪時,新夥伴介紹名字時好像是有松字來着……
緊接着他又看見。
新夥伴勾起嘴角笑,沒有抗拒董傳林的動作,反倒伸手去觸他的額頭,正經的語氣變得柔情,問道:“是哪兒不舒服?”
更久之前的記憶也開始往上湧,在陳歲陽的淺薄記憶裏,隐約記得董傳林說他心上人的名字裏也有松字來着……
作者有話要說:
半個時辰前。
董傳林:“臭韓松,老子再搭理你老子是狗!”
半個時辰後。
董傳林:“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