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
現了初窺時被忽略的東西。
标有紅色的箭頭的圖層是似乎是塔的內部,而最上方對于塔的具體位置只有簡短的幾句話。
[豐收之月第三個吉日,今天的亮度很好,是找到入口的最佳日子。]
後面雖然還寫了幾句,但字跡太過潦草,根本看不清楚到底記錄的是什麽,加上年代有點久變得更加模糊。
仔細辨別無果後,巫妖放棄從地圖上尋找陰影之塔。
等等……陰影?
猛地,目的地的名字竄入腦海,維克多頓住腳步,擡頭仰望天空。夕陽只在地平線上留下最後一點餘輝,夜晚即将降臨。
它決定暫時等一等,看自己剛才靈光乍現的想法是否正确。
在附近找了塊還算幹淨的石頭,也不管附近的冒險者投來的奇怪目光,就這麽坐下了。
“喂~這地方很危險,要歇腳的話還是去附近的貝雷村。”偶有好心的冒險者還會提醒一下,但維克多已經進入冥想狀态。見它沒有回應,那些冒險者連連搖頭,只得重新投入搜尋。
在夜晚徹底來臨之前,大部分的冒險者都已離去。偶有幾個人找到了數百年前的陶器,就算無法領取到高額傭金,那些殘破不堪但仍算作古董的器物可以讓他們小賺一筆。
冒險者的大量離去,不止是因為遺跡流傳着各種各樣可怕的傳說,更因為這幾天已經有好幾名冒險者失蹤了。所以他們都在太陽下山就後返回貝雷村,誰也不願意在沒有牧師陪伴的情況下,與亡靈近玩距離接觸。
随着夜越來越深沉,整個遺跡更加靜如死水。沒有蟲名鳥叫,萬籁寂靜的曠野裏有種說不出的詭秘。
維克多睜眼時,清冷的月光照在黑色的地面上,漸漸的顯露出了和白天不同的景象,依稀可以看出西面最平坦的那片空地上有個巨大的基座。
亮度很好果然是指月光或星光……
起身走向基座,維克多環繞着繞了兩圈,沒有找到入口。伸手輕觸模糊到看不清的石質基座,不怎麽光滑的表面有凹凸不平的紋路,仔細摸索後,可以辨別出大小不一的魔法密語。
由于損毀嚴重,只能大致拼湊出幽暗、影、黑、王、仆役等看似關聯接卻沒有實際标注的詞組。
咒語嗎?還是一道機關?線索太少了……
苦苦思索沒有答案的巫妖正考慮要不要施展一個法術轟掉基座,看是否會有新發現時,它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對了!我怎麽把這個忘了,中層世界的祈禱詞和地下世界略有不同。
信心滿滿的維克多用它特殊的嗓音,以近似歌唱的語調緩緩唱出拼接完整的詞句。
“幽暗最深邃的影,死亡與疫病的散播者,虛無之王,我是您忠實的仆役與崇拜者。”
基座在隆隆聲中移動,露出了一個黝黑的洞口。石質的階梯盤旋而下,延伸進深邃的幽暗之中。
目睹維克多進入地道,一直尾随的游俠杜南對躲在更遠處的霍克招招手,示意他可以上前了。
“怎麽樣?”
戰士的視力在夜晚沒有游俠敏銳,他什麽也看不到。
“找到入口了,那男子果然是名法師。雖然過去也有人發現過那個奇怪的基座,但他是第一個能開啓地道的。嘿~等等!”杜南一把拉住欲上前看個究竟的同伴:“我們還是等雷娜的信號吧,她獨自一人不容易被發現。”
“也好。”霍克先是一滞,随即想起了自己的裝扮。雖然大部分都是皮甲,但重要的關節部位和胸腹可都是金屬片,只要一走動就有無法掩蓋的摩擦聲,極易暴露位置。
沒一會,基座方向亮起一道火光,只閃了兩下就熄滅了。
“是信號!我們跟上去。”游俠眼尖的發現了雷娜慣用的信號。
待走到基座旁,兩人才發現入口比他們想象中要普通得多。沒有任何恐怖的裝飾或圖騰标記,就是黑黝黝的一道樓梯,也不知道通向何方。
“艾露呢?”拉下門面的黑色面巾,女游蕩者擔憂的問:“她肯定會跟來的。”
“我把她綁在旅館的房間裏了,這次的任務不同以往,帶着她只會給我們添麻煩。”霍克對自己小妹頗為頭疼。父母雙亡後他身兼二職,雖做傭兵獲得的酬勞可以解決溫飽,但這樣帶着她到處亂跑也不是回事。身為傭兵,他知道自己總會有因任務死亡的一天,到那時誰來照顧這個莽撞的妹妹?
“下面的情況怎麽樣?”杜南知道雷娜肯定已經探過路。如果太危險的話,寧可放棄這次任務傭金也不冒失去生命的危險。
“還好,除去黴菌和青苔倒沒有遇到機關,只是……”回想起剛才的踩點,雷娜有些猶豫。
“只是?”注意到她語氣似乎有些不對勁,霍克停止思考艾露的事,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任務上。
“那個法師……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給我一種很……怎麽說呢,很奇怪的感受,仿佛一直知道我的存在。”
做了三年的同伴,杜南深知雷娜的能力。雖是女性,但不失一位優秀的游蕩者,實力在本郡也是有目共睹的。如果她産生這樣感覺,就意味着那名黑袍法師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存在。如此一來,除了要小心塔裏的陷阱外,還得提防這個來歷不明的家夥……
“老規矩。”雷娜掏出一枚銀幣,握在手中:“進還是退。”
另外兩人對視一眼,也各自陶出一枚銀幣。
三枚錢幣同時抛向空中,又落回主人手中。攤開的手掌中,竟然出現了難得一致的正面。
“如果死在裏面,也只能埋怨命運女神了。”霍克想起自己臨走時還在房裏留下了他們全部的後勤物品,其中就有自己多年積攢的積蓄,那幾顆用命掙來劣質的寶石應該足夠維持艾露的生活至成年。
深吸一口氣,他緊随着已經進入地道的兩位同伴的腳步,踏上了長滿青苔的石梯。
※※※
維克多順着階梯走了一段路後,眼前豁然開朗起來。
鑲嵌在牆壁裏的晶石使得黑暗盡褪,足夠的光亮也讓随後趕到的三名冒險者覺察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處寬闊的大堂。空蕩蕩的,除了牆上的發光的晶體,什麽都沒有。
路,再次中斷了。
“雖然很冒昧,但我還是想邀請你加入。”雷娜看着不遠處靜立的背影,壯着膽子走上前,将酒館裏的提議又說了一便。
她又一次強調自己的專業終于得到沉浸在思考中巫妖的回複。
“對于你誠摯的邀請,我依然還是要說抱歉,因為我不和非專業人士合作。”
“诶?非專業人士……我們嗎?”霍克覺得自己是不是耳朵出問題了。在本郡冒險者公會排名前五的隊伍居然被稱做不夠專業,這法師傲慢的也有點過頭了吧?
“僅是你們沒有發現我的職業一點,就足以讓我把你們劃規在二流團隊之列。”打量的目光注意到地板上有細小的凹槽,維克多俯下身,用手拂去歲月沉澱的灰塵。
和外面基座一樣,隐晦的魔法秘語告知了這處封死的石室的來歷與用途——五人之廳。
內部的腐蝕風化遠沒外面嚴重,巫妖很容易就讀取了那一行字母的意思。
‘五’這個數字在宗教上有特殊的意義,歷法規定每月三十天,除去代表創造之初二十種生命體的生靈日,剩餘的五天分別是光明瑪拉與黑暗卡拉的信仰日。
任何宗教性質的建築無一例外的不能免俗的有一座附帶與‘五’有關的房間,以表示對神靈的敬重與崇拜。
這下麻煩了……
擡起頭,掃過臉上帶着錯愕、不滿與深思的三名冒險着,算上他們也才四人,達不到五人的要求。
五人之廳,意味着必須要有五個人才能開啓通向塔其他房間的通道。塔的主人若是邪惡法師,就意味着其餘四個都是祭品,而如果是善良陣營則需要四名相同信仰的同盟才能開啓。
如果這幾個人死在祭祀通道裏,後面又有什麽變故的話,我可能短時間內無法趕回晶曜……審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來回打量,維克多在猶豫究竟要不要在這裏把三個炮灰一樣的冒險者‘使用’掉。
五人之廳(下)
正在巫妖猶豫不定時,它覺察到正有一小群生命體朝基座方向靠近,竟然還有其他的冒險者留在遺跡。
“老大,這裏有個地道!”
沒過多久,上方傳來興奮的嗓音。
“點火,下去看看。”
“等等,下面的空氣有點渾濁,我先釋放一個清潔術。”女性偏柔的嗓音在陸續響起的火焰燃燒發出的“劈啪”聲中不是很明顯,但這并不影響維克多的聽到她的發言,接下來它提出讓了三人都驚愕的要求。
“要我加入你們的隊伍也不難,把指揮權給我。”
“新加入者居然要求指揮權!我們是缺法師,不是缺領導者!再怎麽心急也不會同意你的要求。”霍克立刻回絕。他們的團隊雖然沒有明确的分出誰是頭領,但也不讓一個新入夥的家夥就把指揮權奪過去。
“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一貫沉默的游俠開口。
“我的身份不适合到處招搖。”拉開黑色的外袍,顯露出裏面的着裝,一直隐藏的容貌讓三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吃驚。
膚色仍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身高和附身的傀儡屍差不多,不過在容貌上有者天翻地覆的變化。與靠近北陸的雜色不同,現在的維克多頂着一頭蒼金色的短發,瞳孔是很淡的淺藍色。五官比例勻稱到足以使用完美一詞。如果不是膚色太白顯得整體略有瑕疵的話,倒可以稱之為美男子。
在依然深黑的服飾上,雷娜等人看到如血鮮紅的聖徽——神職者才有的标記。
光明一系偏愛白色,只有邪惡者才喜着黑色。
雷娜、霍克與杜南面面相觑,雖早已猜到對方不是善良之輩,但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一直以為是法師的男子竟然是名牧師,哦……更正一下,邪惡牧師。
“沒有法師的話,牧師也是不錯的選擇。”雷娜用這個借口安慰自己和同伴。至少在對付亡靈時更有優勢,而且還能解除中毒和疫病。
“你們沒有太多的時間思考,在從十倒數至一之前還拿不定注意的話,我會放棄剛才的提議。”說完,維克多也不管對面的三人是什麽想法就開始倒數:“十、九、八、七……”
“怎麽辦?”雷娜望向其餘同伴。
“還是老規矩吧……”杜南也拿不了主意。
霍克點點頭,除了扔錢幣他也想不出別的方法。
三塊銀幣彈起、落下,面色凝重的三人逐一打開手掌。這一次依然還是三個正面,他們不約而同地望向維克多,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在心裏蔓延。
這是否可以算做命運女神的喻示?
“一旦離開遺跡,我再不會與你們有任何瓜葛。索要指揮權也只是防止有人亂來,繼而引發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那樣一來不止你們會送命,也會耽擱我的時間。”把兜帽戴回,維克多向雷娜等人靠近了幾步,順着階梯下來的人也在這時抵達大廳。
與貝雷村遇到的那夥傭兵不同,這一批人全副武裝,制式武器與鍍銀半身甲說明他們并非普通的傭兵。維克多注意到身畔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後來者左胸的徽章上。
“你們認識?”
但願不要是仇敵,否則它的加入就變得沒有任何意義了。
“領主的私兵……也就是我們這次來陰影之塔的那位委托人。”對巫妖好感度較高的雷娜解釋。
“哦。”私兵啊……看來那個所謂的尋找奇術并不簡單,恐怕有點內幕在裏面。維克多的目光緊盯着被私兵護在當中的女子,那正是它忽然選擇加入冒險着的緣由——一名牧師。
許久不曾用到這副皮相了,應該不會被認出來吧。
正想着,看起來像私兵首領的健碩男子對呆立一旁的冒險者下達了驅逐令。
霍克将目光投向維克多,在等他的指示。既然要指揮,那就拿點能讓人信服的本領來。
“走。”巫妖率先走向階梯,經過女牧師身邊時,濃重的死氣讓她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覺察到女牧師露出疑惑的目光,私兵首領把手搭到佩劍上。
“不……只是普通的冒險者,放他們走。”女牧師擋在首領面前,根據這幾日的相處,她已經可以猜出這個只知道殺人的家夥腦袋裏在想什麽。
舉手制止躍躍欲試的手下,目送四名冒險者離開後,首領從喉嚨裏蹦出幾個字:“記住你的任務,朵拉牧師。如果你讓我失望的話,留在貝雷的那些小孩可就……”說完,他的手貼着自己的脖頸劃過,做出一個智慧生物都能看懂手勢。
名為朵拉的女性憂慮的目光越過私兵首領,投射到地面隐約可見的魔法密語上。
五人之廳……難怪那幾名冒險着走得如此幹脆。
“我需要四個人。”指着大廳的四個角落,她下達指示:“只有這樣才能開啓通往其他房間的通道。”
“希望你不要玩小花招,要知道我手上還有七名人質。”首領一擊掌,立刻有幾個士兵出列,按照女牧師所說的方位站好。
蹲下身,朵拉将手放在維克多之前曾觸摸過的地方,口中輕念道:“大地的女神,請聆聽我的禱告,以您無上的神力,破除禁锢在這邪惡之地的封印。”
咔嚓!
随着女牧師話音結束,空氣中響起某種物體破裂的聲音。
首領拔出武器,謹慎地環視,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整個大廳靜得只剩下長短不一的呼吸聲,就在衆人都以為沒有什麽變故的時候,站在角落的四名士兵腳下的石磚突然裂開,他們來不及做出反應就掉了下去,慘叫伴随着重物落地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說過別玩小花招!”一把揪起半蹲姿态的朵拉,首領表情兇惡的低喝。
“要想進入邪惡法師的五人之廳,這是唯一的方法!”女牧師的回答讓首領微滞,他松開手冷笑兩聲:“你真不該當牧師,論心狠手辣一點不亞于強盜,這麽容易就報銷了我四個部下。”
“彼此彼此,你不也殺了四個手無寸鐵的村民。”朵拉抿着唇,毫不示弱的回瞪。
在轟隆聲與微微的震動中,大廳中央的地面出現一條漆黑的通道,幾個探頭張望士兵急忙退回。從下方吹出的風除了一股冷到骨子裏的寒意外,還帶着令人作嘔的腐爛味。
※※※
“你欠我們一個解釋。”
才一呼吸到新鮮空氣,霍克就把心中的不快吐出。
“首先在數量上,你們不是對手。即使平均戰鬥能力超過那群士兵,依然不能扭轉你們的劣勢。你們不也是知道寡不敵衆的道理,才很配合的跟我一起上來了,不是嗎?”維克多應霍克的要求作出解釋。
“好了,霍克,別糾結這些旁枝末節的東西。”杜南只想知道為什麽維克多走得如此幹脆,連象征性的抗議都沒有。這名牧師給他很強的感覺,邪惡之人通常都比較喜歡惹事,剛才他還擔心是否會和私兵起沖突呢。
“下面那間石室是五人之廳,你們懂我的意思吧。”維克多也不過多解釋,只抛出這麽兩句話,三人臉色同時一變。他們知道什麽是五人之廳,有無數冒險者都死在這個著名的宗教機關上。
“如果不想死在無聊的陷阱上,請在接下來的行動中準确按照我的指示去做。”維克多繼續講解:“那名牧師隸屬中立的陣營大地女神,雖不像光明神那麽痛恨像我這樣的邪惡者,但也不會對我有好感。”
“這就是你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寡言的杜南總是能準确的找到問題的核心。
“自然,我不希望在一個未知區域裏同時提防兩夥人。而且有些機關只靠我一人無法逾越,适當的合作是聰明人最好的選擇。”
“好了,聰明人,你是不是該再解釋一下我們現在該幹什麽,就這樣聊天到天亮?”霍克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很讨厭新入夥的牧師,雖然牧師本身是難以讓人讨厭的職業。
“聊天時間已經結束。諸位,是打起精神幹活的時候了。”維克多低頭向下望,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那群私兵應該成功開啓五人之廳的通道。
“我不認為他們會笨到不派人駐守在出口處。”好不容易在這個小郡拼到前五的頭銜,雷娜不想輕易放棄。可與領主的私兵作對的話……
“那是我的問題了,你們不用擔心。”攏了攏寬大的長袖,維克多自信的語氣讓另外三人同時嘆氣。
果然,隊伍裏多了一個邪惡的家夥就是不一樣。以往遇到這種事,他們都是選擇退讓的。
“既然接下來要相處上一段時間,那我們還是彼此介紹一下吧。你可以叫我雷娜。”雖然表示出不在意的樣子,但女盜賊者還是希望能以這種方式套出牧師的姓名,沒準是什麽名人呢。
“杜南。”簡潔的發言向來是游俠的習慣。
“我叫霍克。”戰士幾乎是用鼻音完成的介紹。
巫妖背轉過身,踏出了返回的第一步。
“維克多。”
低沉的聲線在空曠的空間裏久久回蕩。
倒垂之域
當維克多一行人返回大廳,原本占滿石室的私兵只餘下五人守在一處向下延伸的地道旁。
“該你上了,聰明人。”
霍克知道激怒隊伍裏唯一能治療的牧師很不明智,但他就是忍不住挑釁的念頭。
“霍克……”杜南按住他的肩,用眼神示意不要得罪維克多。
雷娜站在巫妖身後,早做好助它對付那五名私兵的準備。
“站住!”
其中一人低喝,并拔出長劍作出威吓:“退回去,否則別怪我們……”話未說完,他看到身黑袍的男子舉起手,從指尖冒出一小團青白色的火焰。僅是幾秒的時間,就由拳頭大小膨脹成一個有着猙獰面孔的骷髅頭。
“呀哈哈哈~~~”
颌骨不停的顫動發出刺耳怪笑,具化的幽魂像一只發現獵物的野獸,徑直撲向已經面色慘白的私兵。
長劍在空中胡亂揮舞,無法對幽魂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意識到普通的武器無法威脅到發出怪笑的東西,這幾名私兵顧不上自己的職責,紛紛跑下階梯尋求大部隊的庇護。
“止步。”
喊住本想追蹤而上的雷娜,維克多将手按在地道右側的石板上,一種含糊而無法聽懂的語言立時在整間石室回響,讓三名臨時同伴頓時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祈禱似的低喃剛結束,地板裂開了,出現了另一條通道。
“這是……”杜南謹慎的走到新出現的地道旁,雖然也透着森冷的寒意,但這一條沒有腐臭味,甚至能聞到混雜在空氣裏的藥草香。
難道……
“私兵走的那條是陷阱。五人之廳雖能吓住膽小的普通冒險者,卻無法阻止知道破解之法的操法者,唯有懂得死靈術的人才能開啓正确的通路。”
“所以邪惡法師準備了一條假的通道,将闖入者引進早已設置好的陷阱?”雷娜接上維克多沒說明的後續。
“那些人怎麽辦?”霍克探頭望了一眼傳出腐氣的地道,如果是陷阱的話,那他們豈不是……
“我們沒空關心別人的死活。”取出一枚銅幣,維克多輕聲念着咒文,頃刻間,這枚很普通的貨幣耀起了比火把還明亮的光芒。
巫妖松開手,沒有依托的銅幣依然浮在空中,然後随着它手揮動的方式,朝下一拐,鑽進漆黑的地道。
啪!
沒過太久,地道裏突然傳出一聲悶響。維克多轉過頭,望向站在身側的戰士:“接下來該你上場了。”
“什麽!我?”霍克雖然知道那聲奇怪的響聲意味着下面有陷阱或機關之類的東西,但他沒想到擁有臨時指揮權的邪惡牧師居然讓自己打頭陣,通常這種工作都是由盜賊來完成吧。
“啊~抱歉,恕我沒說明,雷娜小姐雖然是拆卸陷阱的專家,不過下面的玩意卻不是她的力量能對付的對象,必須要身強力壯的人才行,比如……你這樣的體格。”維克多邊說邊用手指在霍克的額頭、雙手、胸、背等幾個地方輕觸,戰士身上陸續亮起白、紅、黃等幾種不同顏色的光,巴掌大小的符文印在古銅色的皮膚上,使霍克看起來有點像崇拜圖騰的原始部落戰士。
“魔像嗎?或者是某種怪物?”杜南猜測。
“一具還能行動的石魔像。如果是生物的話,根本不會理會沒有生命的移動物,只有頑固執行毀滅命令的魔像才會破壞那枚不具有任何威脅或捕獵意義的錢幣。”為霍克施加了蠻力術、元素護盾等法術後,維克多又在戰士抽出的雙手巨劍上輕輕一抹,赤紅的火焰立刻溢滿整個劍身,使這把武器看起來就像一根燃燒的鐵條。
雙手握劍的霍克明顯感受到了這個法術的威力,他眼中的不滿很快在職業的慣性下轉換為勇往直前的堅毅。發出一聲充滿爆發力的低喝後,戰士無畏地走下地道。
維克多對自己加了一個法術,黑色的可視符文環繞全身,仿若一塊左右移動的小盾牌。
杜南從箭袋裏抽出兩支箭搭在弦上,準備随時給與最前方的戰友支援。
雷娜拔出插在腰側的單刃匕首,走在最後的她俨然負責斷後。
這支臨時拼湊在一起的隊伍終于開始正式的冒險,只是他們似乎都忘了,這處名為“陰影”的古遺跡在建築學上被人稱之為——塔。
※※※
邦!邦!邦!
沉重的聲響在狹窄而漆黑的空間裏回蕩,加重了三名冒險者心頭的沉重和煩悶感,對于未知的事物,人類總是充滿畏懼。
向下延伸道路似乎沒有盡頭,無論怎麽走,前方都總是一道接一道的石質階梯。最讓他們擔心的是,每踏出一步都會産生一種怪異的眩暈感,既像行走在一根細如拇指的繩索,又仿佛在攀爬陡峭的懸崖。
随着地道的深入,氣溫漸漸轉低。肺部呼出的氣息變成了微白的霧氣,入侵的寒意讓手腳都有些發麻,霍克回頭望了一眼雷娜,她搖搖頭,表示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小心!”
視力較戰士強的游俠低聲示警,他話音才落,一具兩人高的石制獸型塑像從黑暗中現身。看到以霍克為首的人類後,它用晶石裝飾的雙眼騰地亮起,用與身高和材質不符的迅捷速度奔跑起來。
霍克握緊手裏的武器,憑着多年近戰肉搏的感覺向前跨出兩步,雙手巨劍猛力橫劈,火紅的刃身在空氣中劃出一個半圓後砍向進入攻擊範圍的魔像。尖銳的刮擦聲十分刺耳,附魔過的武器比平日來得鋒利,輕易地就切開了堅硬如石的魔像表面。胸腹部被切開一條口子的魔像沒有停止行動,不過它高舉的利爪剛移至霍克頭頂,游俠杜南的攻擊就到了。
哚!哚!
連續兩箭,射在相對脆弱的關節處,被法師附過低級法術的箭頭擊穿了手肘和手臂的連接點。失了一條胳膊的魔像不知放棄,它迅速舉起另一條嵌有鋒利毒爪的手臂猛力揮下,霍克及時舉劍招架,不料魔像突然向前傾,整個身體的重量頓時壓在戰士身上。
“呃!這、這家夥好重,快幫我……”霍克有點吃不消了,他拼盡身的力量才能勉強抗住。
雷娜正想上前幫忙,維克多一擡手,肉眼看不見的風刃切開空氣,重重地劈在魔像脖頸處。“哐啷”一聲,兇惡猙獰的腦袋從巨大的身軀上滾落,重重砸在石質的地板上。接下來又是幾道風刃将稱得上結實的四肢斬斷,魔像終于停止攻擊,不過倒地的它仍維持着攻擊時的姿态。
“呼……得救了……”不用回頭,霍克也知道關鍵時候救了他的人是誰,只是謝謝二字始終說不出口。
邦!邦!邦!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至近,霍克剛松懈的來的表情一滞。
怎麽還有?這裏到底有多少魔像?
維克多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還想抱怨的霍克噤聲。
又一個會移動的獸型出現了,不過它的外表與躺在地上的那具略有不同,巨大的身軀在漆黑的環境裏閃爍着詭秘的暗紅色。
霍克不知該用什麽語言來形容他看到的這個怪東西。上半身是人,哦……不,應該說是類人才對。除去腦袋上長一對大犄角,這家夥還有兩對強健的臂膀,每只手裏都握有一把鋒利的武器。如果上半身勉強還可以算作人型,下半身可就完全是怪物了。像蜘蛛一樣強而有力的八只步足,每挪動一步,都會發出硬邦邦的金屬聲。
霍克本能想後退,以拉開自己同這個奇怪東西的距離,但理智告訴他,在這時候移動是非常愚蠢的行為。也就在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的同時,維克多動了。
再次舉手,掌心朝向右測的黑暗,在他身後的游俠只聽到一連竄快速的低喃,然後就見牧師将手猛地收成拳狀,極像是握住了什麽東西似的。
咔……咔……咔……
比魔像輕了很多的移動聲響起,聽起來還不止一個。阻擋在冒險者一行人面前的奇怪魔像轉過頭,面像傳出聲音的方向。
好機會!
霍克正要舉劍劈砍,肩膀突然一冷,來自身後的力量按住了他即将發動的攻勢。眼角一斜,看到搭在肩上的是一只蒼白的手掌。
“嗖!”地一聲,形狀奇怪的魔像整個身軀突然向右滑去,速度快得讓霍克倒抽一口冷氣。
好家夥,這速度和笨重的外表一點也不搭。如果我剛才攻擊它……
知道冒然動手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後,霍克多維克多的敵意再次削減。無論是否邪惡,至少他已經幫過自己兩次。
[待着別動,也不要說話,這家夥的判斷能力很差,分不清活物與死物的區別,它只會攻擊會動的東西。我會想辦法對付它,在這期間你們要做的只有等,胡亂行動和個人英雄主義除了死亡不會帶給你們任何結果。]三名冒險者同時看到牧師掏出一截短棍在空氣裏迅速寫下一段發光的文字,然後用手迅速打散。
在霍克、杜南以及雷娜的注視下,維克多的身體突然浮起,然後倒轉過來,變成了頭上腳下的姿态。他們還沒來得及表示驚訝,它就朝魔像所在的方向緩緩飄行,漸漸從能見到的視野域裏消失。
故人
沒過多久,一道紅芒亮起來。先是像一個被點燃的火把,那團不太明亮的光沒保持太久就黯淡下去,仿佛有人吹了一口氣将它熄滅。也就在這道光消失的一瞬間,無數個相似的紅色光點亮了起來,它們同時發出的光耀眼到想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的三名冒險者不得不閉眼的程度。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随之而來的是地動山搖般的晃動。
“發生什麽事了?”霍克終于忍不住開口。
“這……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雷娜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帶着前所未有的驚訝。霍克急忙睜眼,映入他雙瞳的不再是幽深無底的黑,身體右側方燃燒着一個巨大的火球,從體型的大小判斷,似乎是剛才那個形态怪異的魔像。
“你真遲鈍。”杜南強迫性地扭過霍克還在看火球的腦袋:“好好看看四周。”
順着同伴指引的方向望去,霍克驚訝到忘記說話的地步了。
歪歪斜斜的階梯浮在半空中,就仿佛飄散在大海中的船只碎片,很難相信他們之前就是踩着看起來承受不了一個成年人重量的階梯走了很久。
黑色的空間飄浮着各種各樣的東西,有腐朽的木質桌椅,有封皮顏色各異的書籍,甚至還有幾具幹癟的人類屍體。然而這些都不是讓人目瞪口呆的主要原因,所有的物體都呈現出倒置的形态才最叫三名冒險者費解,完全颠覆了他們所擁有的常識。
“這裏的東西怎麽都是倒着的?”霍克無法理解,既然已經倒置,為什麽不會會墜到地底?
“我們也是倒着的,霍克。”杜南對同伴的話做了糾正,他指了指腳下。當然,即便是三人中閱歷最多的游俠,也無法解釋為什麽他們能倒垂着而不掉下去。
“這是法師制造出的魔法領域。只要你們還踩在那條由施展過法術的階梯上,就可以如履平地的行走。”維克多的嗓音從下方傳來:“這片區域連接着虛空,不想掉到奇怪的地方就不要亂動。”
“奇怪的地方?”雷娜不太明白牧師為什麽要使用這樣的形容詞。
“這裏有兩個出口,一個是通往更深的塔內部,另一個,則接通了位于下層空間的幽墜海。換句話說,就是惡魔和亡靈的大本營。”魔像燃燒的火光漸漸淡了,維克多沒空給他們逐一解釋:“別在這裏浪費時間,我們連一半的路程都沒完成。”
“走吧,要問什麽也別在這種奇怪的地方問。”杜南制止了一臉費解的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