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六章 ==
說是這麽說,在祁煊問到是由誰保駕護航, 蘇金牙卻是不再說了。
只道是若信得過他, 就由他來操辦就是。當然這是需要付一些酬勞的, 也不多就是每次進出貨,需要讓蘇金牙按着貨物的總價抽上一成‘水頭’。
這‘水頭’是當地的行話,不得不說這抽成要得有些高, 甭管虧還是賺,先給人分一成。這一成可不是利潤的一成,可是總貨價的, 換算成利潤,還不知道要填進去多少。
可既然想踏足這一行, 肯定是需要領路人的。光有領路人還不行, 還得有門路。
這門路顯然是應在蘇金牙這個小小的牙儈身上,不然祁煊也不會在他身上下這麽多功夫。
蘇金牙心中忐忑地看着祁煊。來找他的人不少, 可十有八九都是胎死腹中, 俱是因為這水頭抽得太多。可要知道,這些銀子可不光是給他一個人的, 他需要四處打點,還需要往上頭孝敬。廣州城裏像他這樣的人有很多, 他們算什麽,不過是一條線上最小的那只螞蚱, 想要做成這種生意,還得一級一級往上打通,銀子少了可沒有人會搭理你。
祁煊并沒有猶豫太久, 而是沉吟了一下,問道:“那若是買船自己做?”
聽到這話,蘇金牙先是一驚,緊接着是啼笑皆非。像似聽到什麽笑話,又像似祁煊是個什麽異類。
可不是什麽異類?再沒見過從未涉足過這一行的人,敢一上來就放下如此豪言的。這是銀子多了燒的,還是腦袋被驢給踢了。
不過這話蘇金牙肯定是不會拿出來說,而是裝得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齊爺您是大生意做慣了吧,所以一上來就要擺這麽大的陣勢。不過這隔行如隔山,這事兒可不如您想象中那麽簡單。”言語之間多少還是流露出了幾分輕視之意。
祁煊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你這是在瞧不起爺?”頗有一眼不合就要用銀子砸死對方的樣子。
蘇金牙忙笑着安撫:“齊爺,小的可真沒有這種意思,小的不過是實話實說。”見祁煊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他解釋道:“首先您的有船,這跑海路的船可與平常的船不同,不光得吃水深,船的構造、材質乃至其他各個方面都不同。就不提其他,您也知道海上海寇多,若是碰到海寇怎麽辦?”
“你不是說有人保駕護航?”
蘇金牙一臉無奈,耐着性子道:“就算有人保駕護航,也總不能事事都讓人護着吧,且路途遙遠,若是路上走散了,抑或是碰到其他意外。且所謂的保駕護航不過是護持走到安全的海域,如若真是讓人事事親躬,陪着伴着,那還用護着你們這群人?人家自己做不就行了。”
這個‘人家’讓祁煊的眸色一閃,“那你說得是何意思?又說有人保駕護航,又說不可能事事親躬,該不會是在跟爺吹牛皮,這牛皮吹不下去了,所以就随便找借口搪塞爺?”
蘇金牙一拍大腿,“哎喲我的齊爺,您可真冤枉小的了。行規如此,這可不是小的一個做牙儈能決定的。那種全程保駕的當然有,可您這——”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祁煊,似笑非笑,“您這生意還沒做上,還沒有個子醜寅卯來,就想這麽多作甚。呵呵,還是別關心這些跟咱們不搭邊的事了,您這生意打算怎麽做啊?您總說小的吹牛皮,該不會您也是耍着小的玩兒吧?小的雖是個跑腿兒的,可也不是随意讓人耍着玩兒的。”
祁煊嗤了一聲,“爺至于去跟你耍着玩?爺不光要做,還要做大。你來說說那船的事兒吧,爺就弄條大船自己做,說別的沒有,齊爺我就是銀子多!”
這一通豪言放的,直接把蘇金牙給悶暈了。
眼神可勁兒眨巴上下對着祁煊打量,須臾之後,才一副半信半疑地樣子:“弄條船?這要花的銀子可不少。”
“你忘了爺是作甚的?說吧,需要多少銀子。”祁煊撣撣袖子,一副舉足若輕的模樣。
蘇金牙在心裏估算了下,“五萬,不,少說也得七八萬兩白銀。”
祁煊先是一愣,緊接着擺擺手:“七八萬兩不是問題。”
蘇金牙忍不住道:“這銀子不過是買船的銀子,有船不行,還得有貨。”
祁煊淡定道:“貨這事兒好辦,這你不用管,把船給爺弄來就行了”
即使蘇金牙心中再多的不信,可祁煊再三催促他去辦,又随手扔給了他五萬兩銀票的‘訂金’,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接下來的十多日裏,蘇金牙整個人都消失了。
除了祁煊和裴叔還能安之若素以外,連秦明月都忍不住猜疑這人是不是拿着銀子跑了。
又過了三四日,蘇金牙再度出現。
整個人看起來比之前更瘦更黑了,卻滿臉的亢奮,一進門就道:“齊爺,您托小的辦的事已經辦成了。”
祁煊正在和秦明月喝茶,見此招手讓他過來坐下,“來,坐下說。”
蘇金牙坐下後先灌了一通茶,喘了口氣後,才道:“具體小的就不細述了,總而言之小的既然敢誇口,這事就一定能給您辦成。三日後,您帶着銀子跟小的去交接船。”
祁煊忍不住道:“真的?”
蘇金牙一臉得意地謙虛:“當然!我蘇金牙在廣州城雖算不上什麽人物,但上可通天,但凡這一片兒的事找小的準沒錯。咱們這又不是一錘子買賣,小的還指望以後能從您這兒賺些小錢花花。先說好了,您這頭一趟也就算了,上面人說了,您這是大宗的買賣,第一趟的所有費用全免,不過這以後可就沒這種好事了。”
祁煊忍不住看了秦明月一眼,兩人對視一眼後,他一臉笑呵呵的:“那鄙人在這裏就先謝謝金牙兄了?”
“好說好說。”
三日後,一大早上祁煊他們就跟着蘇金牙出發了。
這一趟蘇金牙并沒有限制祁煊帶随扈之人,也因此除了留了四喜和兩個護衛在秦明月身邊,其他的人俱都被他帶了去。
這一趟路途遙遠,一直走到快中午的時候,才到了地方。
從外表看去,就同一般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沒啥區別,看模樣像似一個小村子,遠遠就能看見一座座或是磚瓦或是茅草的屋頂若隐若現。等再走近了,就能發現還是與一般的村落有所不同,靠正中的位置有一大片磚瓦建築,正臉有一座高大門樓。
只是這麽一眼,祁煊就看出這是什麽地方了,這大約是當地的千戶所。
果然再走近了,見那門樓上寫着幾個鐵鈎銀畫的黑字,大青山千戶所。
蘇金牙并未引着一行人進入千戶所,而是繞道從一條土路上繼續往後行去,越往前走,屬于海風的濕潤和那種讓人有些不舒服的海腥味就越濃厚。
這裏臨着海。
很快就到了一片岩石林立的地方,馬兒已經不能走了,一衆人棄馬步行。
繞過一塊兒偌大的岩石,眼前豁然開朗,就見臨着岸邊沒多遠的地方停着一艘大船。
此船樓高三層,船首尖,船尾寬,兩頭上翹,底尖上闊。它的兩舷向外拱,兩側都有護板,并有五根高大的桅杆。看起來高大巍峨,氣勢不凡。
就是有些舊了,各處都能看出使用多年的舊痕。桅杆上高挂的船帆灰突突的,甚至能憑肉眼看到上面有幾個破洞。越是往近走,看得越是清楚,這艘氣勢不凡大船就像似一個美人兒進入了遲暮之年,顯得有一種人近黃昏的可憐。
似乎也看出祁煊有些不悅,蘇金牙摸了摸鼻子道:“齊爺可千萬莫嫌棄,您随便出去打聽打聽,造一艘這樣的船出來,少說也得數十萬兩白銀,且還不是用的什麽好木料。你看這船貌不驚人,實則船體俱是用最上好的樟木所制,不光如此,這船所用的木材在使用之前,都需浸以桐油,曬幹後再浸,如是這般幾回才能使用。而這船的龍骨,也是……”
其實不用蘇金牙介紹,祁煊也知道這船用什麽做的,因為這船正是水師标配的戰船。又稱福船,乃是福建官營造船廠所造。
雖然這船如今已經進行修整掩飾過了,但在一路上都在研究水師資料的祁煊眼裏,卻是怎麽也瞞不過去的。
這樣的戰船,從伐木開始,前前後後需要三年以上方可造出,所花費的人力物力加起來,又何止蘇金牙所言的十萬兩白銀。
好,真是好啊!
這些個蠹蟲竟然都敢将朝廷的戰船都搗騰出來買了,還有什麽他們不敢做的。
打從接下這福建水師提督的位置,祁煊就知道這一趟的差事難之又難。早先他就聽人說過,這一攤子早就爛到了根子裏,可沒人敢動,也沒辦法動,更不敢前來沾染。
因為牽扯太多。
連骁勇善戰南征北戰多年的南寧公,當年在受命接下這一位置,不過是前腳剛到,後腳就以氣候不适,致使多年沉疴複發而匆匆離去。自那以後就龜縮在京中養老,可以想見這其中的複雜,祁煊所能看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因為事前就有心理準備,所以祁煊才會一路喬裝打扮而來,就想看看到底能爛成什麽樣子。
實際上比他想象中的更為嚴重,蘇金牙不過是一牙行小小的牙儈,就能弄到水師的戰船出來。像蘇金牙這樣的人,廣州城甚至福州城裏肯定不少,經由他們這麽一道手又轉一道手的搗騰,如今水師裏能下海的船還有多少?
怪不得濠鏡當地的蕃司衙門被海盜沖擊,水師提督莫大海竟然裝死,寧願拼着被撤官,也不出動水師去剿寇。
不是不想打,而是根本沒船可下海。
那麽皇伯父所說的董文成還能信?要知道那董文成乃是水師總兵,在福建水師浸淫多年,本身又是當地人,恐怕這個人也不幹淨。
不過是一瞬間,祁煊腦海中浮光掠影閃過許多念頭。
他再一次慶幸自己走了一步對棋,沒有直截了當去福建,而是先折道來廣州看看情況。
思及當初給自己的出這主意的秦明月,祁煊突然想起自己當初所言婦道人家不懂這事的話。她确實是個婦道人家,可所思所想皆讓人嘆為觀止。
“那這船爺怎麽弄走?”
“當然是從海上開走了。”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讓祁煊錯愕之餘,不禁心中更是怒焰滔天。
且不提這禁海之令到底是對,還是不對,朝廷下發的政令,這下面一衆人卻視若罔聞。說得是片板不得入海,實則這麽大一艘船明晃晃打從海上過,竟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可惡至極!這些水師的官兵竟如此玩忽職守!可以想見為何海寇沿海肆掠為何屢禁不止,把家門都大敞開了,也別怪人家能來去如風了!
祁煊臉色一時黑一時青,落在蘇金牙眼裏,他忍不住關切地問了一句。祁煊僵着臉,用很難以啓齒的口氣,道:“爺有些暈船。”
蘇金牙先是詫異,而後失笑。大抵是祁煊打從看到船以後,就表現的十分沉默,讓他誤會以為對方是心生畏懼,竟伸出手拍了拍祁煊的肩膀:“齊爺,您讓我怎麽說呢,沒事,沒事,多坐幾回就好了。”
站在後面的裴叔一個眼神,手裏摸着腰間刀的陶成,往後退了一退。
這船一直開到那日夜裏,蘇金牙帶着祁煊等人去的那個岸口。不同于那日,白日裏的岸口空無一人,若不是那木頭搭建的棧橋還在,真讓人以為就是一處普通的海灘。
等船停在岸邊,突然從一旁的樹林子裏跑出來幾個人,一見領頭的是蘇金牙,這些人掃視了祁煊他們一眼,就又退了回去。
只是這麽一錯眼的時間,祁煊就看清這些人。他們都是一身黑色短打,腰間系着條紅腰帶,身手矯捷,膀大腰圓,腰間都別着一把鳥铳。
“齊爺,別怕,那是自己人。”蘇金牙道。
祁煊掩住眼中的詫異,并未多問什麽。
“這船可暫時停在這裏,這是泊位的牌子,是時憑着這塊兒牌子可往船上運貨。當然這是第一次,這泊船的牌子是附送的,下次就需要齊爺花錢和那些人買了。”
“哪些人?”祁煊下意識問道。
蘇金牙下意識壓低了嗓門,“就是方才那些人,他們是紅幫的,這一片兒都是他們管轄的地界。但凡在這裏停船出海的,都必須給他們銀子。”
祁煊一愣:“這是江湖幫派?”
蘇金牙笑了笑:“也可以這麽說,不過齊爺您得聽我蘇金牙一句,在廣州這地界上,有兩種人不能惹。”
“哪兩種?”
“一種當然是官兵了,還一種就是這紅幫。”
秦明月在客棧裏坐立難安。
再加上天氣太熱,更是讓她心中生燥。
“太太,若不奴婢讓人打些水來,服侍您沐浴?”香巧在一旁道。
秦明月拿着團扇給自己又扇了兩下,才點點頭。
很快水就提來了,一桶冷水,一桶熱水,兌在一起,水溫剛好。
洗個溫水澡出來後,果然舒服了不少。秦明月剛坐下來,讓香巧幫自己擦頭發,祁煊回來了。
一看見他,秦明月就松了口氣,擺擺手讓香巧下去,才問道:“事可成了?”
祁煊點點頭,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見他額上滿是熱汗,秦明月把手裏的巾子給他,又去了門邊道:“去讓人買兩碗涼碗子回來。”
外面立即有人應是。
這涼碗子是廣州當地的一種吃食,就是把冰刨碎了,上面擱些切碎的時鮮果子,在果子上淋一層煉乳或者甜蜜汁,吃起來酸甜可口,又消暑,又解渴。
讓秦明月來看,就像現代那會兒的刨冰,不過她可不管這些,好吃就行,最重要的是能解熱。
祁煊本就是個怕暑之人,剛好秦明月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自打兩人到了廣州,當地小吃沒有一樣能入兩人的眼,也就這涼碗子每日都得吃上一兩碗。
涼碗子很快就買回來了,放在晶瑩剔透的琉璃碗裏,琉璃碗四周還帶着美麗的花邊兒。涼絲絲的,往上冒着白煙,襯得那上面的果子也格外惹人憐愛。碗邊上擺着把長柄銀勺,秦明月看着都舍不得吃。
倒是祁煊,接過來就狼吞虎咽地吞了幾口,直叫爽快。
吃着涼碗子,祁煊将事情說了一遍。
聽完後,秦明月面色沉凝。
“爺得慶幸聽了你說的,特意繞過來看了一看,不然指不定去了後當個睜眼瞎,還自以為是威風凜凜。怪不得人總是說,任你清官似水,難逃吏滑如油。讓爺來看,那莫大海也有些冤,估計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會拼着官不要了,也要離開這地方。”
“爺怎麽就确定他一定是冤枉的?”
祁煊瞥了她一眼,“他這個水師提督的位置才坐了多久?兩年的時間不到,弄不出來這麽一大爛攤子。不過他也脫不了幹系,肯定是眼見撇不清就和這些人坑壑一氣,如今碰到機會就趕緊脫身了。”說着,他将銀勺□□碗裏搗了搗,嗤笑一聲:“這些做官的就是這樣,圖名又圖利,就是不知道為朝廷做些事,真是可恨!”
“那爺打算怎麽辦?真就把這生意做上了?”
祁煊一笑:“做,怎麽不做!爺倒要親自看看,這裏面到底能爛成什麽樣!不知道其中的情況,爺到時候怎麽收拾他們!”
“那福州那邊——”
聽到這話,祁煊攏起眉,這也是件迫切要解決的事。
就算路上再怎麽耽誤,也不能幾個月都不到任。再說了,濠鏡那邊的事還待解決。
秦明月抿了下嘴角,“要不,你去福建,我留在這兒。”
“你留在這兒作甚?”
“幫你做生意,難道你手邊還有其他可用之人?”見祁煊想說什麽,她打斷道:“別說裴叔,裴叔得去幫你,光你一個人可不成。”
“那也不行。”
“難道你小看我,覺得我幹不了這些?”
祁煊才不會說他确實有這種想法,可想着之前她的建議,還有對付蘇金牙的法子就是她想出來的,他這種想法突然不肯定了。
“你覺得你能做得來生意?我怎麽來說也開過那麽大的戲園子。你把四喜留下來幫我,不是說從京裏還有人過來嗎,有他們幫着,我怎麽也能幫你把這攤子事擔起來。”
祁煊還是不放心。
“福州離廣州,坐船走海路也就半天不到的時間,真有什麽事,你眨個眼就到了,還能有什麽不放心的。再說,你那邊不能扔下,要想将這差事給辦下來,至少得雙管齊下。聖上就給了五萬兩銀子,你覺得僅憑那點兒銀子能幹什麽?你放心,我會将自己所見所聞一一記錄下來,讓人給你送過去。等你那邊能扔開手,就來找我。”
“好了,你別說了,讓爺想想。”
最終祁煊還是答應了下來,一來是秦明月堅持,二也是他手裏實在沒有會做生意的人。
讓他手下的那些人去刺探消息去殺人可以,讓他們做生意和人打交道,祁煊都不敢想象是什麽樣的。
不過他也有所準備,不光将富貴從江南那邊叫了回來,還将從京城後到的人中留了二三十個好手給秦明月,這才依依不舍地去了福建。
臨走之前,他再三交代,生意可以不要,差事可以不辦,但秦明月一定不能出事。
其實不用他說,秦明月也懂這個道理,什麽東西再重要,也重要不過人命。
正值隆冬季節,廣州城這裏卻是溫暖如春。
擱在京城,大毛衣裳都需要穿上了,這裏卻僅僅一件夾衣就足以。
蘇金牙看着眼前的人,有些詫異:“這齊爺呢?還有你是——”
秦明月熟稔地将折扇在手中轉了個圈兒,拱手道:“鄙人姓秦,齊爺乃是我姐夫,家中催促,姐夫和姐姐必須趕回去,所以這裏的一切事務都交由我來打理。”
蘇金牙忍不住嘬了嘬牙花子,您說那姓齊的吧,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生意是他要做的,砸了那麽多銀子買了條船,如今萬事俱備,只等貨上船了。可他倒好,竟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這麽個黃口小兒,真能擔得起事兒來?
也是秦明月扮相年紀,即使穿了一身男裝,還特意往老成打扮,還是顯得面嫩。
倒是玉樹臨風,一派風度翩翩,可惜這玉樹臨風在蘇金牙這種人眼裏,那就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不過感嘆歸感嘆,這生意畢竟不是蘇金牙的,人家有錢的大爺願意怎麽玩兒就怎麽玩,只要不耽誤他賺銀子就好。
“不知貨可到了?”
秦明月微笑颔首:“自然。”
她擡手往身後一指,就見遠處一行車隊往這裏行來。
綿延數百米,還看不到盡頭,一看就知東西不少。
二人坐車在前,車旁簇擁着十多名騎着馬的随扈,再之後是偌長的車隊。
連着過了三道關卡,每道關卡都得需持着那面泊位牌,才可通行。
一直到了距離岸口還有一裏不到的樣子,路上設了兩個木栅欄。栅欄前站了數十個身穿黑色短打,腰系紅帶,有的手持大刀,有的腰間別着鳥铳。
到了近前,遞上泊牌,并與人交涉有多少輛車之後,才被放行。
這已是最後一道關卡了。
這還是秦明月第一次來這個地方,狀似渾不在意,實則眼睛不着痕跡地四處打量着。
此時正值黃昏時分,但四周已經點燃了無數火把,越往前走越是熱鬧,車轍聲,馬蹄聲,不絕于耳,可大家似乎都有默契,并未說話。
現場的秩序十分好,不用人指揮,大家俱是一個車隊接一個車隊往前行着。說是這麽說,實則速度極慢,半天都不見往前動上一動。
“別急,這事急不得,得慢慢來。若是秦兄弟累了,可以先休息一會兒。”蘇金牙道。
秦明月也沒拒絕,就點點頭,靠在車壁上阖了眼。
一旁的四喜倒是眼睛睜得像是燈籠,他奉祁煊的命,但凡在外,不得離身。
一直到了後半夜,才輪到秦明月他們的車隊。
苦力們一包一包往船上運着貨,數名身材高大的漢子站在一旁看着。
蘇金牙幹這一行久了,眼中多少還是有些內容的,見這些尋常能抗兩三包貨的苦力們,如今只能扛起一包,似乎還有些吃力。不禁詫異問道:“秦兄弟這次的打算帶出去的貨是什麽?”
秦明月一笑:“生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