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瘋狂科學家x美人魚3
瘋狂科學家x美人魚3
一直泡在浴缸水裏太奇怪了。
哪怕現在是一條魚,白星河仍然不太适應這種水中生活。
他撲騰了幾下魚尾,自覺對尾巴的掌控稍微熟練了些,于是開始練習用尾巴把水潑到浴缸外頭,幾陣水聲之後,不出意料,浴室半敞的門鑽進來一只探頭探腦的機器人腦袋,幽幽的燈泡攝像頭雙眼射出兩道光制止了他。
“魚魚壞壞哦,噓,半夜不能玩水,吵到主人睡覺就不好了。”
機器人語重心長地勸說主人新寵,不忘把翹在浴缸邊緣的大魚尾巴塞回水中。
關他什麽事,他只是一條天真無邪的寵物魚。
人魚睜着眼睛,表情依然是很無辜的。
機器人看着他,內部程序飛速跳出了一個最優解,它不由自主地靠近他,心癢癢地提出了一個過激要求。
桓墨生又被人魚吵醒了。
懸浮屏幕上投影出少年人魚大戰機器人的直播現場。人魚正把機器人的腦袋拽住了,并往浴缸水裏塞,不顧機器人求饒“會短路的”。
起因是機器人試圖哄騙人魚像動物園海豹那樣任它摸尾巴和後背,人魚只要同意就可以被投喂一條帶魚。
透過機器人的雙眼,人魚的邪惡機警展露無疑,反把機器人按在水底欺負了一通。
……這個壞東西。
“不跟你玩了!”
機器人總算逃掉了,渾身濕透、連滾帶爬地撲倒在卧室床腳,同主人嘤嘤哭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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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壞魚!我只是和他開玩笑而已,他一定聽得懂人話!”機器人自诩突然發現了重大秘密,打了個哭嗝冷靜下來,“他為什麽裝作聽不懂呢?”
“不知道。”桓墨生說。
機器人看着他,好奇而靜止了些許。
它的主人桓墨生,這位業內聞名的年輕天才,這會兒大半夜的不睡覺,被人魚弄醒之後就開始在個人終端上書寫觀察報告。如果他的導師看見了,怕是要為他的學術精神感動落淚,不過機器人知道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桓墨生的意志就是機器人的意志,桓墨生的興趣就是機器人的興趣。他喜歡人魚,所以才這麽耐心十足,換成別的什麽蹬鼻子上臉魚這麽對機器人,早就被大卸八塊投喂實驗室的大王烏賊了。
桓墨生對人魚的容忍度很高,所以機器人也只能委屈自己,也黏黏糊糊愛上一尾美麗人魚。
機器人吸吸鼻子,梗咽道:“我已經下單新浴缸了。”
桓墨生卻說,不必了。
“我訂了游泳池。”
“為什麽這麽豪華,這只是玩具呀。”機器人撓撓頭。
和以往的實驗相似,桓墨生為實驗體提供合适的生存環境,以便對它們為所欲為。然而人魚僅僅是一件機器玩具,沒有這樣做的必要,但他現在有點兒上頭,把玩具當真了。
他着迷這條人魚,喜歡它的身體它的眼睑它的心肝脾肺腎和它那管淡紅的血。桓墨生在不經意間對沉迷洋娃娃和打網游的年輕孩子感同身受,并且開始在各路商鋪定制人魚專用的物品。
他沒有意識到這根本是老房子着火不可收拾,不過意識到了也不會怎麽樣。這年頭,沉迷養寵物有什麽錯?
“……本來打算造一個池子模拟它的生存環境,但是太難了。沒人知道人魚睡在什麽樣的河底。古地球時期的記載太古早,這麽多年過去,也許人魚也進化了一部分。古代華國把這種生物稱為‘鲛人’。鲛人織绡、泣淚成珠,與後來發現的人魚完全不同,可能是兩類亞種。”
桓墨生劃開屏幕,一張老照片跳了出來。
金發的雌性人魚沉睡于巨大蚌殼之中,蜷曲着一條與機器人魚酷似的藍尾巴。
她叫露西,一條美麗人魚的标本。
古地球晚期,天災人禍接踵而至,人魚徹底滅絕了,人類從廢棄地球遷徙到宇宙各地,很快把這種殘暴食人的古老生物淡忘。
到了新歷時期,第一條人魚是在GN2星球被兩位漁夫發現的,365年,由于各種不可抗力,誰也沒能得到這條人魚的無缺陷克隆體,或者在海底水底發掘新的人魚,第一條也是最後一條人魚死亡之後,市面上的所謂“人魚”都是複刻劣質玩具。
機器人“嘟”一聲亮起頭頂燈泡,奇怪道:“你怎麽不問問它呢?”
它沒有得到主人的回複,又被丢出房間了。
人魚連名字也不肯說,怎麽願意告之他這種近似“你喜歡什麽顏色的床單”的隐私呢。
桓墨生是這樣想的。
何況人魚的想法并不重要。
此時浴室裏的隐蔽攝像頭無聲無息地傳達着人魚的動靜——宛如模仿夜不能寐的少年,人魚正在水中翻滾,雪白的身體好似出海的沖浪滑板。
白星河如果得知這位不知名男子的危險念頭,不必說又該大罵對方是變态了。他睡不着,沒意識到自己正被一人一機器暗中觀察,以一種怪異姿勢偷偷摸摸翻出了浴缸。
魚一旦出了水,尾巴就變得仿佛殘疾腿腳一樣笨重麻煩,白星河在地上挪了半天,才艱難爬出了浴室大門。
對人魚來說,主卧是一個新世界。
燈熄滅了,屋子很暗,隐約可以見到一個男人側睡在床上。
白星河悄悄緩了口氣。困在浴缸太無聊了,比被關在房間更令人無法忍受,他想出來吹吹風或者探路。本以為十有八九會被機器人逮回去,沒想到機器人不在,只有那個眼神怪異的年輕男人與他共處一室,而且對方睡着了。
濕漉漉的魚尾在地板上拖出一道蜿蜒的水漬,盡管已經足夠小心翼翼,尾巴和地板大力摩挲的時候還是發出了類似手指搓玻璃的聲音。
在夠到門把手之前,床上的男人翻了個身,他當即吓得不輕匍匐在地。
細微的腳步聲響,然後是一雙手,成年男人的結實雙臂,輕而易舉把他橫抱在懷裏。
“你想去哪?”
白星河做賊心虛,不敢和男人對視,依照自己拟定的寵物人設乖乖靠在對方胸口一聲不吭。
“這裏是我家……外邊是實驗室。”
男人沒有責怪和等他回答的意思,打開了房門,像在逡巡領地,抱着人魚在客廳繞了一圈。
客廳裝潢很簡潔,不是白就是灰,突兀的是牆上挂着一個巨大的鯊魚腦袋,龇牙咧嘴死狀猙獰,很符合未來世界的怪異審美。
“這是我第一次出海時撈上來的受傷鯊魚,沒有條件救活它,所以後來我把它做成了标本。”
男人遺憾的口吻聽得白星河心裏發毛,如果他死了,屍體怕是會被吊在天花板上吧,然後這個男人可以這樣介紹給下一只寵物:“這是我斥巨資買來的人魚,後來他死了。”
“實驗室沒必要進去了,不方便。”
男人停在一扇鐵門之前,又故作玄虛掉頭回去。
不方便是怎麽個不方便法,白星河很想知道。
他抓住了男人睡衣的領子。
“怎麽了?”
人魚把目光指向鐵門。
桓墨生忽然失神。
……難以想象這是曾經的江河霸主鲛人,屠殺漁夫、生吃童男女,更不必說在水中兇殘捕獵魚類了,可這個俯視的角度,人魚近乎低眉順眼,好奇的神态讓他瞧着楚楚無辜,就連這雙厮殺同類的雙手,也好似柳葉柔軟無力。
“不能去。”桓墨生回了神,拒絕了人魚的要求。
人魚只好扁着嘴松開手指。
低頭時,他發覺自己是渾身濕透的,被男人這麽不介懷地擁抱,把對方淺色的睡衣染上一圈圈水漬,被他抓過的衣領也成了皺巴巴濕透了的一團。
就在這樣兩人都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候,人魚忽然低聲嘀咕了一句話。
“弄濕了。”
空氣加濕器的嗡嗡聲響頓時凝固。
不必說桓墨生,就連人魚自己也是一臉訝異。
怎麽就說出來話了呢?
分明之前一直只有啊啊嗯嗯這種簡單的拟聲詞……
“你能說話?”
桓墨生冷峻的臉上那種偏執狂一般的狂熱死而複燃了。白星河頓時心口一緊,這流利标準的北方一甲普通話一出,自己的形象無疑是一條裝瘋賣傻又露陷的魚。
“嗯……好像能。”
少年人的聲線,大概因為許久不曾出聲又有一點沙啞。
桓墨生飛快地判斷:這是一條剛成年的魚。
他咻咻制定了各種計劃。
“死去的古老人魚是露西,活着的還沒有名字,”桓墨生說,“你叫什麽?沒有名字的話,現在就起一個。”
說着,懸浮屏幕跳出來一本《宇宙字典》。
白星河忍不住腹诽,這人怎麽有種初次為人父、着急給兒子取名的感覺呢?
在男人自作主張之前,他搶先一步飛快地翻開了電子字典。
“你要自己取名?”
人魚點了點頭,打開了磚頭厚的字典。他翻了半天,似乎沒找到想要的字。
“你會寫字嗎?寫給我看。”
男人沒有嘲笑他,反而對文盲人魚愈發包容。
白星河于是認認真真在他手心裏寫字。
手指劃過男人的手心,最後一個筆畫寫完,飛快地收了回去。
撇、捺、橫……
——爸、爸。
桓墨生看了人魚一眼,也沒生氣:“你從哪兒學的這種話?”
人魚趴在他胸口笑得花枝亂顫,隔着一層睡衣,那顆冰冷的人造的心震得桓墨生也有了輕微共鳴。
從前的人類怎麽沒發現這種小怪物的可愛之處呢……
他低下頭,指尖親昵地碰了碰人魚的臉:“你的血檢還沒出來,如果哪兒有問題也沒關系……我會給你換最好的人造器官。”
人造器官?
白星河頓時驚訝地上下左右摸自己的胸口。
“你是古董,舊了的東西,所以有的零件容易出問題。”桓墨生耐心解釋,“手術不會疼的,機器也有‘麻醉劑’。”
白星河這才聽懂了。
……這家夥竟然把他當做了人造機器人。
這下子連他自己也困惑起來了,他到底是人是魚還是機器人呢?
男人輕輕把他的手握住了。
“你叫什麽?”
又是這個問題。
白星河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這麽執念一個名字,盡管如此,他還是在男人手心裏寫下了自己的真名。
“白……星河?”
人魚點了點頭。
桓墨生也效仿他,在人魚的手裏填了姓名。
“以後可以這麽叫我。”
“不叫‘主人’嗎?它們和塔拉應該都這麽叫你吧。”
人魚對自己的角色定位十分自覺。
然而桓墨生對這個小怪物懷有近乎一見鐘情的特殊愛意,哪裏舍得把人魚和其他無關緊要的實驗品劃分在一起呢?
“你和它們不一樣,星河。”
桓墨生的眼神這麽炙熱,仿佛看着的不是玩具,而是一位情人。
遲鈍如白星河也察覺了——桓墨生有戀魚癖。
哪怕現在懷裏的不是白星河,而是另外別的什麽人魚,只要是條人魚,也會一樣被桓墨生以這樣的眼神凝視。
可以預見,如果有另一條人魚出現,桓墨生的愛将一分為二。
白星河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清新脫俗的渣攻。
“好難啊。”他嘀咕道。
“什麽?”
“沒什麽。”
人魚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