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銀河之約【正文完結】◎
自打知道要去海拔5000多米的地方看銀河,蘇蘊也搜了一些攻略,還拖着林照見去買紅景天等藥物。
“他們說,身體越是強壯的青年男子,越容易發生高原反應,反而是一些看起來弱小的兒童、女孩子、老年人不容易有高反。”蘇蘊瞅他肌肉勻稱的身板,“我很擔心你哎。”
向來自信滿滿的林照見,這時候也不敢打包票,只說:“我們先在海拔三千多米的拉薩待兩天,适應之後才去更高的海拔,只要不感冒,問題應該不大。”
蘇蘊看着紅景天的說明書,繼續道:“那我們提前五天開始吃紅景天吧,能抗高反……還有,我們要不要買氧氣瓶?”
“據說吸了氧會有依賴,我還是希望盡量不要吸氧,先在拉薩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也行。”
……
做了一堆準備工作,假期前一天,蘇蘊請了半天假,和他一起,坐飛機抵達拉薩貢嘎機場。
下飛機時,蘇蘊還特地囑咐:“待會兒行李我來拖,你悠着點兒,走路也別邁太大步子。”
林照見覺得好笑:“我一個大老爺們還成老大爺了?”
結果一落地,這位大老爺們就怔了怔,明顯覺得不對勁。
與此同時,附近還有好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也跟他差不多表現。
蘇蘊無語地搖頭,小聲哔哔了一句:“高反專治不服。”
取行李時,蘇蘊說什麽也不讓他碰行李,一個人吭赫着把大箱子從轉盤上拿了下來。
他站在一旁笑:“看不出來,你力氣還挺大。”
“那是。”蘇蘊淡定道,“畢竟我扛過裝醉的你。”
“……”
旁邊一個女乘客聞言,憋不住笑出了聲。蘇蘊繼續淡定地一手推着箱子,另一只手還挽着“林家老大爺”。
他有些納悶:“你真沒有不舒服啊?”
蘇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搖頭:“沒任何感覺。”
林照見:“……”
不過,畢竟才三千多米,休息一晚後,林照見的身體已經适應了,起床時說頭不暈了。
但蘇蘊還是擔心行程太趕會引起某人身體不适,便沒有去周邊熱門的景點,比如那幾個著名的湖。
兩人只去了布達拉宮參觀,結果被洶湧的人潮擠得懷疑人生。
後來在市區瞎逛,跟着人群繞着寺、塔走了幾圈。蘇蘊沒有祈求任何心願,只是心情極平靜地完成了這個計劃。
現在拉薩到日喀則通了高鐵,交通十分方便。蘇蘊在市區的這兩日,除了覺得空氣十分幹燥,太陽紫外線也極其強烈之外,并沒有任何不适。
林照見的狀态也好了許多。
他們在日喀則逗留一晚,通過旅行社訂了一輛面包車的兩個座位,打算翌日跟幾位拼車的旅客一起,朝着珠峰大本營前進。
大本營海拔有5200米,十分寒冷,二人穿了禦寒的衣物,帶了幹糧、氧氣瓶等物。
出發前,蘇蘊還在酒店裏給林照見抹了一些防曬霜,随後打量了他一下。
“?”他疑惑看過來,“怎麽這麽奇怪地看我。”
“以前只覺得你穿西裝很帥氣,清俊而儒雅,現在覺得你穿黑色的沖鋒衣,配着馬丁靴,也很有範兒,再戴上墨鏡,酷勁兒十足。”
他笑:“我不穿更好看。”
“不過,回去再給你看,這種環境還是悠着點兒吧。”
蘇蘊:“……”
二人随車一路往目的地行去,走了幾個小時,中途在絨布寺停了次車,據說這個地方最好觀看珠穆朗瑪峰。
看着近在眼前的神山,一行人感嘆大自然的神奇。
此時海拔越來越高了,蘇蘊逐漸覺得太陽穴有些發疼。
抵達帳篷區,外來車輛都要停止前行。衆人下車後,改換乘一輛當地人的中巴車,前往真正的珠峰大本營。
正是登山季,又逢假期,因此營地來了很多游客。
為了防止被紫外線曬傷,大家都是全副武裝,面罩、墨鏡、帽子全都上陣,衣服也是羽絨服、沖鋒衣,五顏六色,讓人拍照的欲望大大降低。
高原空氣稀薄而寒冷,蘇蘊的高反越來越嚴重,除了頭暈,鼻子也一直很幹燥,總是癢癢的不舒服,清理一下還能發現血絲、血痂。
于是拍照的興趣更低。
林照見只好拿着手機給她以雪山藍天為背景抓拍了一些照片。
入夜後,大家坐在大蒙古包裏烤火、吃幹糧、閑談,幹幹的牛糞燒出來的火沒有什麽味道,還挺暖和。
蘇蘊頭暈暈的,坐着就不想動,林照見把裝了開水的保溫杯遞給她:“多喝熱水。”
接過杯子,問林照見:“你怎麽看起來反而沒有不适感了?”
他閑閑道:“就,适應了啊。”
“嘚瑟。”
有游客在泡方便面,香氣撲鼻,林照見問:“你要不要吃?我去泡。”
“好呀。”
香菇炖雞面還是挺溫和的,湯頭也濃郁,蘇蘊分了一半給林照見,自己吃完了剩下的一半。
感覺身體舒服了一些。
“十一點多銀河就開始升起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坐車回去,這個點也沒有車。”他像在安慰她。
“嗯,我也沒那麽難受。”
“實在不行就吸氧吧。”
“先不用吸。”
有的游客巨有活力,還能湊在一起打撲克、做游戲,蘇蘊靠着林照見眯了眯。帳篷裏是有被子提供的,不過林照見自己帶了一方駝絨小毯,蓋在蘇蘊身上。
睡得迷迷糊糊的,聽見有位大姐問:“你們結婚了嗎?”
林照見:“還沒。”
“也是,你們這麽年輕,再玩幾年也不遲。”
“啊,”林照見慵懶的聲音響起,“她年輕,我三十了。”
“你有三十?看不出來。”
“……”
閑聊了一番,直到有人說:“銀河升起了。”
衆人收拾着,紛紛跑到外面去看銀河。
銀河剛剛從山邊升起,還不夠完全,但也有着數不清的星星,綴在深藍色的天幕上,像無數顆閃閃發亮的鑽石。
天空近在咫尺,人仿佛伸手就能摘下星辰。
“太美了!”蘇蘊感嘆着,“美得形容不出來。”
不久,銀河完全出現。
擡頭仰望,天際璀璨壯麗,繁星撒滿銀河,讓人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很多攝影愛好者架着長槍短炮開始各種拍攝,蘇蘊拿着手機拍了幾張,不住感嘆:“實在太壯觀了!從小到大還沒有看過這麽華麗的星空!”
擡頭仰望廣袤無邊的星河,人不知不覺就會感慨自己實在太渺小。
是滄海中的一粒小粟子。
林照見回了趟帳篷,過來時,給她披了那條駝絨毯。
“頭還暈嗎?”他問。
“還好。”仍然有些暈,但是看到這樣嘆為觀止的星河,這點頭暈實在不算什麽。
他輕輕摟着她,笑道:“是不是很想賦詩一首?”
蘇蘊裹着毯子郁悶了:“腦海裏竟然一時想不出哪首古詩最契合,你幫我想想?像什麽‘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之類的一點兒也不合适。李白的‘疑是銀河落九天’好是好,但這是描寫瀑布的詩。”
林照見沉吟:“這麽華麗壯觀的景象,能寫出來的詩人的确不多,大概只有詩鬼的最适合。”
“李賀的詩?”
“對,比如‘天河夜轉漂回星,銀浦流雲學水聲’。或者‘玉煙青濕白如幢,銀灣曉轉流天東’。”
蘇蘊稱贊着:“好棒!”
“那當然,詩鬼的詩,大膽、詭異、華麗,富有奇麗的想象。”
“我是說你好棒!”
“?”
“你能信口說來!”
他淺笑:“都是童子功。”
……
兩個人拿自拍杆拍了些照片,或者相視而笑,或者靜靜地依偎着觀看熠熠奪目的星河。
星光之下,蘇蘊靠着他溫暖的臂彎,一些繁雜的思緒在星鬥銀河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蘇蘊突然很想剖白內心。于是平靜地說:“你不是曾經問過我,什麽時候喜歡上你的?”
“嗯?”
“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的,但是那天掉水裏,穿上你衣服的時候,我感覺好像不一樣了,後來送你巧克力,發現自己其實是有私心的。”
“……”他有些凝滞,低眸看着靜靠在身???上的人,“這麽早?”
“嗯。”
“你跟我說回家去奮鬥時,倒是完全看不出來。”
“因為越來越喜歡,讓我有些害怕,我想沉下心努力學習,名正言順考回北京,離你近一些。”蘇蘊嘆息了一聲,“只是命運好似在開玩笑,中間出了那麽多岔子……”
他攬得緊了一些,語調十分平和:“雖然彎路崎岖,但終于還是走到了目的地,我不挑。”
蘇蘊伸手捏了捏他的臉:“你敢挑哦。”
又問:“你呢?你什麽時候對我開始有想法,或者說有感覺的?”
“我?”他輕聲笑,“初次遇到你就有,你信不信?”
“不信。”那會兒她只是個貪玩的小丫頭,兩個人都不認識,一見鐘情什麽的也太扯了。
他沉頓一聲:“……雖然說不好,但至少應該比你要早一些。”
蘇蘊怔了怔:“比我早?那是什麽時候?”
“最早可追溯到你被我抓到逃課的那天。”
蘇蘊回想着:“那天……為什麽啊?”
“當時我在相親,我媽介紹的那位相親對象,你也見過,哪哪都好,長相家境學歷,無可挑剔,堪稱完美……可是我坐在她對面,卻覺得一切如同虛幻,我感受不到半點真實。直到你突然出現,打破了這種虛幻……”
蘇蘊打斷道:“我出現後,你覺得我真實?”
“啊。”他語調低低,“明明是鮮活而純淨一個孩子,卻逃課幹壞事,讓人收拾爛攤子。”
蘇蘊哼道:“可是那種情況,你能有什麽好想法?”
他笑了笑:“起初我認為自己對你負有教育的責任,但是如今回想,我不過是為自己的私心找了個借口。”
“私心地不想相親,私心地想跟你待在一起,反而更有趣一些。”
默默聽着他這番真切的話語,蘇蘊吸了吸鼻子。
“那你還挺雞賊的。”
“呵——”他誠實地說,“可惜你還沒成年,我也不敢往深了想。只想着等你長大了再說不遲。”
“只是沒有想到,長大了的孩子會跑那麽遠。”
“……”
蘇蘊沒說話,只是靜靜地擡頭仰望滿天星河。
“現在真的回來了?”
蘇蘊保證般點頭:“嗯,不會跑開了。”
他輕輕地笑,沒有接話,只是手動了動,好像是從兜裏掏出什麽東西。
突地耳畔聽見一聲:“蘇蘊。”
“!”叫了她全名的緣故,聽得她眉心一跳,“嗯?”
“嫁給我。”聲音低磁有力。
蘇蘊被這三個字激得全身都僵愣住,呆呆站在原地。
回過神來時,那個男人單膝跪在她的面前。膝下是世界屋脊的碎石地,手上拿着一個打開的小盒子,盒子裏嵌着一粒和頭頂星辰閃爍同樣銀白之光的鑽戒。
那一瞬,蘇蘊喉嚨發幹,不由咽了咽,怔怔看向擡眸望着自己的人。
他的嗓音無比冷靜,笑容真誠,眼睛裏的光,比天上閃了億萬年的星光還要亮。
看過來的目光灼灼,語氣無比堅定:“我是說,嫁給我!”
突如其來求婚的舉措惹來了四周穿着各色沖鋒衣人群的歡呼,同時還有無數臺攝像機、手機在對着他們,大家都在起哄。
一片喧鬧聲中,蘇蘊有些尴尬地問:“不是已經求過了嗎?”
他淺笑:“那次太敷衍了,不算數,這次才算數!”
“哦。”
想想上次确實太敷衍了。
旁邊還有人在喊:“快答應他啊!”
蘇蘊反應過來,呆滞地點了頭,随即才欣然應聲,一點兒也沒有扭抳矯情,爽快地說:“好!”
說罷朝他伸出了左手,無名指上還戴着那枚樸實無華的戒指,笑嘻嘻起來:“好漂亮的鑽戒,快給我換上新戒指吧。”
他耐心地幫她把舊戒指取了下來,又将新的鑽戒緩緩推進無名指中,随後站了起來。
人群繼續歡騰一片:“快親吻啊!”
蘇蘊實在沒有想到,他會來這麽一出。
還要當衆親吻……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這裏都是陌生的人。
蘇蘊轉了轉手裏的那枚鑽戒,想踮腳時,面前的男人十分主動地俯頭親了過來。
高原的氣候實在不美好,兩人的嘴唇都有些發幹、發裂,碰在一起還覺得有些輕微的疼。
但是,他在最短的時間裏,濡濕了一下她的唇瓣。
那一瞬,蘇蘊腦海裏一閃而過一個詞語——
相濡以沫。
往後餘生,相濡以沫,攜手同行。
滿天耀眼的星辰皆是見證。
總感覺是在夢境裏。
回到帳篷,蘇蘊靠在他身上,伸出纖長手指,上下左右,仔細地端詳這枚閃閃發亮的鑽戒。
那位游客大姐感嘆說:“你們年輕人真是浪漫!想想我們那時候結婚,哪有這待遇。”
有熱情的游客也走了過來。
“拍了些你們求婚的視頻和照片,要不發你?”
“成啊,加微信吧。”林照見大方地道。
……
激動了一陣,消停下來後,蘇蘊只覺得頭更暈了。衆人都坐在簡陋的長條椅上簡單休息,林照見時不時給她按按太陽穴。
蘇蘊有些好奇:“你真不頭暈啊?”
“我沒事。”
直到回了日喀則市區,這厮才說:“其實我也頭暈來着,但還在承受範圍。”
蘇蘊郁悶了:“……你就死扛吧!”
“那不是怕你擔心麽,萬一影響了我的求婚計劃,豈不是白來了?”
“……”
坐高鐵回拉薩,林照見發了一條朋友圈。
九宮格的圖片,八張都是銀河星辰,正中間第五張是他們兩個站在星光下依偎的剪影照。
配文:【在世界之巅,銀河之下正式求婚,她說:“好!”】
底下有條回複是紀明誠發的:【草[一種植物]】
蘇蘊看得直樂。
很快,紀明誠又回了一條:【真行,這日子越發有盼頭了。】
她笑着說:“我發現明誠哥好喜歡說這句話,以前我在實驗室,他就經常說。”
林照見冷哼道:“他以前可不是這個意思?”
“?什麽意思?”蘇蘊不解。
“他以前說的是‘真刑啊,這日子越發有判頭了’。判刑的刑,判刑的判。”
蘇蘊腦袋轟了一下,哭笑不得起來。
“那會兒他成天揶揄我。”
蘇蘊賣乖:“當時我還是未成年,被你拐到實驗室,确實要判刑的。”
“呵——”他冷笑,淡定地說,“嗯,有妻徒刑。”
蘇蘊:“……”
這個假期,紀明誠只帶着老婆在周邊玩了一下,這會兒正好約了幾個師兄弟一起吃飯。刷到朋友圈後,立刻手指飛舞着發信息給林照見。
【又雙叒叕求婚了?還跑去了珠穆朗瑪峰求婚?】
【年輕人,真會玩!】
【真的行,日子真有盼頭。】
……
發了許多條,林照見只回了一條:【謝謝祝福。】
看得人心中直生草。
有熟識的朋友說道:“當年哪裏見過他那麽有耐心地對一個人。”
“是啊,我們成天被怼!”
“明誠你跟他是同屆上的本科麽?”
紀明誠回道:“是同屆本科,但我是外系考入歷史碩博的,比他晚升碩博。”
本科時期,紀明誠偶然認識了林照見,他拼盡全力才考上這所夢寐以求的大學,而林照見這樣的天才少年,毫不費力就被招為本碩博。
十六歲的少年,有着少年人的心性,恃才傲物,目空一切。
偏偏家境那樣好,長得還跟妖孽似的。
所以他不可一世,有他的資本。
但是心智成熟穩重如紀明誠,也很清楚,像他這種天才少年,從小生活的環境一定是無比單純的,進入大學後,自我的成長,周遭的環境影響會令他的內心産生一種割裂感。
果然,接觸下來,察覺他的情感世界似乎一片空白,像個沒有青春記憶的人。叛逆期到來時的那幾年,傲世的少年更是給年長幾歲的紀明誠一種“這孩子又在犯中二病了”的印象。
在一衆大哥大姐的關懷下,少年熬過了中二期。
紀明誠發現這孩子思想等方面是成熟了,獨立生活的技能也日漸精進,但他也越發喜歡怼天怼地,對誰都嗤之以鼻,連起初那點兒單純禮貌也銷聲匿跡。
感情上,他還眼高于頂,誰都看不上,真的,再優秀的姑娘,這人也瞧不上。對一些喜歡他的女生,時常一副“你們這些俗人,能不能別來煩我”的态度。
那會兒紀明誠正在追求李晶晶,李晶晶見過他之後說:“你的小師兄很難辦哎,要是遇不到喜歡的女孩子可怎麽辦,偏偏又是個直男……我看他的名字就沒取好,太遁入空門了。”
紀明誠:“……”
直到那個小姑娘的出現。
對誰都無心搭理的張揚少年,搖身一變,變成了細心溫柔的大哥哥。蘇蘊去實驗室的那天,紀明誠有一種十分确定的直覺:驕傲少年缺失的青春終于得到彌補了。
搞學術的人,環境純粹且枯燥,雖然當時紀明誠也在談戀愛,但周末閑着無聊,他最愛幹的事情,就是嗑嗑他們的CP。
二人如同兩張幹淨純潔的???白紙,和諧溫馨的相處模式,看向對方時無邪的眼神,會讓人覺得這個狗屁倒竈的世界也是有美好發生的。
他喜歡時不時逗兩句:“真刑啊,日子越發有判頭了。”
随着林照見畢業留校任教,小姑娘回家鄉參加高考,好玩、熱鬧、有愛的日子告一段落,但紀明誠堅信,小姑娘會考回來的。
直到那年過了一個暑假,林照見似乎變了許多。
當時紀明誠還在為了博士論文頭禿,平日很少遇到林照見,偶爾遇一次,也是來去匆匆。紀明誠感覺好像哪裏不對,他身上的少年鋒芒感收斂了許多。
更驚訝的是,不知道從哪天起,他開始抽煙,人也低調了起來,整個人身上開始散發出一股有點經歷的成熟男人氣質。
依稀記得國慶假結束之後,課間休息的間隙,他看到林照見站在一棵大的桂花樹下,背對着道路安靜地抽着煙。背影清瘦,目視前方,呼出一口缭繞的淡藍色煙霧,越發顯得寂寥,明明是英姿勃發的人,此時此際,仿佛是個失去了人生理想的輸家。
紀明誠忍不住叫了一聲:“小師兄,一個人在這兒抽什麽悶煙啊?”
林照見瞥了他一眼,沒回應,只是遞了煙盒:“要來一根嗎?”
“……”紀明誠不怎麽抽煙,但是平時互怼慣了的人突然變得如同秋日一樣蕭索,他只好說,“那來一根。”
鼻子下盈滿桂花的清香,很快又被嗆人的煙草味覆蓋。
閑聊了兩句,紀明誠終于問了聲:“小蘇蘇現在在哪所大學啊?”
“中夏大學。”
“……”忍着驚訝問,“沒來北京啊?”
他低沉啊了一聲:“沒來。”随之語氣卻有些滄桑,“中夏大學歷史系,也挺好的,是她的理想。”
紀明誠:“……”
不是……怎麽就成了她的理想了?
她的理想,她的憧憬,難道不是你麽?
倆青春懵懂的孩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早戀似的,他一個年長蘇蘊十歲,如同他們老父親一般的人,怎麽可能分辨不出?
但也許,青春時期的戀愛,就是充滿了變數?
紀明誠沒來由嘆息一聲。
那幾年,沒有人知道林照見經歷了什麽事,紀明誠只知道他一直在奔波,寒暑假都往美國跑。在學校遇到的時候,他也再沒提過那個小姑娘。
他的朋友圈也越來越荒廢,不複生機。
有人給他介紹對象,他也是委婉地拒絕,說道:“單身挺自在的,不勞您費心了。”
紀明誠也留在學校任教,有次和師兄弟聚會,聊起了當年的小姑娘,他的表情越發平靜,只低淡地說:“人在英國做交換生,幾年沒回來了。”
紀明誠:“……”
等再次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是那天聽聞林照見跟着鐘老教授去了中夏出差。
那個幾乎只轉發院系新聞的男人,發了一張夕陽的照片,荒誕地寫着:【太陽照常升起。】
紀明誠看到這條朋友圈,不禁扯起了笑。
那個男人消失了許久的太陽,也許真的升起了。
再次見到蘇蘊,已經是六年後。小姑娘長成了大美人,兩個人都像是經歷了一些滄桑,可是站在一起,就是有種說不出的般配,看得紀明誠眼睛泛酸。
當晚是他的單身夜,林照見冷靜之餘,依稀流露些許興奮和幸福。紀明誠借機要灌他好多酒,他也來者不拒。
可是喝着喝着,紀明誠先哭了。有人笑他是不是不舍得圍城之外的自由?他抽噎道:“我是為我當年追過的CP沒有BE喜極而泣。”
有人聽不懂,但是林照見沉默着沒有說話。
後來分離時,他淡笑着散漫說:“師弟,放心進圍城吧,師兄我什麽時候輸過?”
瞬間,紀明誠知道,那個驕傲閃耀,鋒芒畢露的少年,回來了!
……
蘇蘊坐在高鐵裏,歪在他身上,自己也發了一條朋友圈。
很快發現他換了個頭像,換成了他自己拍的銀河。
蘇蘊忍不住說:“喲,換頭像啦?”
“嗯,評價評價?”
蘇蘊:“挺好的呀,要不我也換個頭像?我的微信名是幸運星,當然要用星星的頭像。”
他卻說:“不如把我這張頭像各截一半吧,一半給你,一半給我。”
蘇蘊:“情侶頭像啊,也行。
兩個人的頭像,拼成一條繁星璀璨的銀河。
稍待,他又覺得不妥,說道:“既然頭像換成了情侶頭像,網名也換成情侶名吧。”
蘇蘊:“你想換成什麽?”
“幸運心。”他語調平靜地說。
遇見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你是我亘古不變的星辰,是天際最亮的那顆星。
也是我不可缺失、最重要的那顆心。
“心上人的心。”
【-正文完結-】
作者有話說:
完結了。養肥的朋友可以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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